葉氏兄妹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們的任務是先破黑道天欲宮之五遁陣,再代表白道刀柄會與對方在飛來峰交手。至於剷除襲擊者是順帶的事兒.自然不能主動去惹事生非。
但是他們一行六人還是選了元江衙府,借宿一晚。
李鱷魚恰好往“花細館”享受去了,六俠找不到他,至於衙裡的人,見著這六個人,一切威風都不見了。
這六個人要“借宿”,這些衙役捕快們又有什麼辦法?只好穴道被封動不得也吃不得的挨凍受冷,也嚐嚐被關在地牢裡的滋味。
倒是日後無江府的人們談起,這一夜居然沒聽到府裡嚴刑掠拷的令人鼻酸的慘號之聲,寧靜了一夜,直到早上才傳來巨響怪聲,蔚為奇事一件。
要不是白青衣、枯木道人等攔著飛鳥大師,令人毛骨聳然的慘叫聲一樣會傳出來——不過卻是發自這幹平日拷刑無辜百性慣了的衙差口中。
用過晚膳之後———晚膳是白青衣買回來的,飛鳥大師那份要特加一斤肥肉和兩斤燒酒———六人在刑室對著種種折磨人的刑具,不由得氣憤填膺。
白青衣感嘆:“偏偏有那種刑具,不是教人死,而是教人活著受苦,求死不得,真是一一一”
他這句話觸起飛鳥大師童心大發,把衙役們一個個都上了刑具。枯木道人開始不怎麼,後來也動了好玩之心,兩人把這些平時虐待人習慣了的官爺們關了起來,雖無真個動刑,但早已嚇得他們臉青唇白,尿流屎滾,喊爹叫娘,求饒不迭。
白青衣道:“各位既然怕苦怕痛,他日對人動刑的時候。無妨多想一想,若加在自己身———一”
忽然住了口。
飛鳥大師問:“什麼事?”
白青衣道:“有人回來了。
飛鳥大師嘿聲道:“回來一個,多玩一個。”衙門裡當然有差役來回,但一踏進府門,即給六俠點倒,連半聲未哼就軟得像條蟲。
藏劍老人道:“只怕這次回來的不同。”
白青衣笑笑道:“正是。”
葉楚甚很快地掠了出去,片刻即回,隱約可看出他挺偉的濃眉下一雙眼睛微帶著奮悅。
“回來的正是鱷魚和富家子。
縣大爺李嶽移和姓奢的富家子,喝飽吃醉,還未盡興,要回衙內揪兩個答允犧牲色相以救在牢親人的民女來享樂,兩人哼著淫猥的調兒坐在轎裡,一搖三擺的晃回衙府。
護衛這兩頂轎子的差役和保鏢,正在詫異衙府怎麼燈色昏暗,連戍守的班房也不在的當兒.忽然一陣急風,把他們手上寫著“縣衙”、“奢府”的燈籠一齊刮熄。
保鏢和衙役馬上覺得不妙,但衣袂四起,黑暗中幾員大鳥般的人影,起伏問已盡點倒了他們。
“霍”地帝兒被掀起,一人間:“縣太爺?”
李鱷魚忙道:“不是。
那人道:“那就是了。
李鱷魚叫道:“打劫啊。
另一個光頭的用大眼瞪了他一眼:“你再叫!
李鱷魚登時噤住了口。富家子卻嚇得此時才叫得出聲音。一開口就是:“媽呀!
白青衣一手掩住他的口,問:“你姓奢?”
那公子哥兒胖得像一隻豬一般,而且還是特大號良種肥豬。可是這隻肥豬早已嚇得像一團滲了水的泥團一般粘在轎裡。只會點頭,就算是不掩住他的口,只怕他也叫不出來了。
白青衣笑笑,問:“你就是那個強佔民女,陷人入獄的奢豪桃奢公子吧?”說著放開了手。
胖公子在喉頭嗚咽了半聲:“救命。早已眼淚鼻涕齊流,哭得一發不能收。
白青衣皺眉低道:“別哭。
富家子拼命想止住哭,但越怕越哭,越哭又越害怕,身達達達地抖著,就像剛射出箭矢音弦放鬆弛了,還彈動不已一般。
白青衣還想說話,忽聽悶哼一聲,他疾回首;就看見葉楚甚中了一劍。
葉楚甚和飛鳥大師是在縣太爺李鱷魚的轎子前,沒料李鱷魚也大非庸手,修然出劍,劍穿轎布,葉楚甚及閃,劍中肩膊,同時出劍,劍刺中李鱷魚握劍手腕,李鱷魚那一劍便刺不下去,劍也嗆然落地。但葉楚甚已然負了傷。
飛鳥大師大怒,一把就將李鱷魚揪出轎來,他這一手抓的恰是李鱷魚後頸要害,孿鱷魚登時掙扎不得,藏劍老人一個箭步搶近。單足連踢,對了李鱷魚身上七處要穴,道:“大意不得。
葉夢色趕了過去,看見葉楚甚盾膊淌血,問:“哥哥,傷得重嗎?”
葉楚甚雙眼在黑暗中如狼一般炯炯而視,淡淡地道:“不礙事。
飛鳥大師歉然道:“對不起。顧著玩。大意給傷了;真是。說著大力一拍肚皮。
簿劍老人看看黔沉的夜色,道:“這是街口,把他們抓進去再說。眾人應了一聲,把一眾衛士、保鏢、差役及李鱷魚和姓奢的富家子都往衙裡移。
獨藏劍老人仍在夜色裡,不知怎的,心中一陣子發毛,覺得在黑暗中偏偏彷彿有什麼似的,在窺伺著他們。
他一面隨眾人退回衙裡,一面掃視四周,但周圍黑忽忽的,什麼也沒有出來,他邊走邊回頭看,修然止步才差一點沒撞在階前另個人的身上。
藏劍老人霍然回首。原來站在階上的是白青衣。
白青衣挑起一盞白燈籠,光空中,他的臉色更白。衣色更青。
白青衣也是日注前方黯處賄吒地道:“谷兄,你有沒有覺得。這裡不只有我們……”
藏劍老人點了點頭,他袖子裡忽然緊崩了起來,連袖子和衣榴都拉緊了。
飛鳥大師等人把富家子、惡縣官及一眾手下,全趕到刑室裡,上了刑具,封了穴道,等到白青衣和藏劍也下來的時候,葉夢色道:“我們該商議一下後日攻打五遁陣的事了。
葉楚甚肩頭捱了一劍,可是對他而言,只不過像岩石給鑿了釘了一下,沒什麼損傷。
飛鳥大師道:“不必商量了,我打第一陣‘金陣’,枯木打第二陣‘木陣’.最好不過了。王蛋交給我,他要農叉烏!
藏劍老人道:“那麼。‘火陣’留給我吧.我跟年不饒本就有點賬要算清楚。
白青衣笑道:“那我只好挑上下知名不知姓的‘水陣’了。
葉楚甚道:“那我們兩兄妹打最後一陣:面臨大事,這般灑脫的商量法,方才痛快!這般分派,才算過癮!說著又哈哈地大笑數聲。
枯木道人橫了他一眼,道:“故作豪情,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飛鳥大師正在豪氣大發之際,高興上頭,沒聽清楚,只聞枯木在低聲說話,不知他說些什麼,便道:“說話像蚊叫一樣。
枯木氣道:“只有聾子才沒聽到。
飛鳥怪眼一翻道:“沒聽到又怎樣?我還不願意聽哩。
枯木氣不過,故意道:“我那句話十分重要。”他最不容歡人家藐他說的話。
飛鳥卻仍洋洋不理:“你說的話,有什麼重要可言!
枯木道:“我……我那句話,是跟你有關的。
飛鳥這下興趣可就來了:“什麼話?”
這次到枯木受理不理的道:“你要聽麼?”
枯本好整以暇的道:“我那句話嘛……現在又不很想說了。
飛鳥的人們是越聽不到的東西越要聽,“你說不說!
枯木揚了半晌,才道:“那句話是……我給忘了。
飛鳥氣得幾乎要捶胸捏背,枯木又道:“待我想起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枯木賭氣道:“是麼:那真是可惜了……我那句話,內容雖忘記了,但隱約記得是說你的為人的……”
飛鳥忍不往又瞪大無邪的雙眼,趨過身去傾聆,葉夢色聽在耳裡又看在眼裡,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飛鳥和枯木二人不覺臉上都一紅。諒在這時,上面傳來“卜”,的輕微響聲。
藏劍老人忽道:“有老鼠。
白青衣道:“不只一隻。
藏劍老人道:“讓我們來趕老鼠吧。”說罷一閃身,已掠上石階,忽覺得前人影一閃,白青衣已推門上去。
刑室是在地窯,聲音聽來是在上面的戍室。白青衣、藏劍老人一先一後,閃了出去,卻見這通住衙堂和監牢的戍室並沒有人。
白青衣和藏劍老人迅速測覽了全室一眼,白青衣指了指石室門栓。
門栓已開開,門露出一條縫。
聲音顯然就是在門栓被柔力震開時,碰撞到鐵門而發出來的。
白青衣和藏劍老人互點了點頭,一先一後,閃出門縫,這道門一路通向衙堂。
一路上,兩人都不徐不疾的走著,黑暗裡捎悄的。眼看就要到衙堂,摹然之間,白青衣忽覺背後一陣寒意,好似一塊冰條刺入腰脊間般,直寒人心裡。
白青衣霍然回首。
黑暗中只有黑突突的木牌,隱約有“肅靜”、“迴避”等字眼。
這時藏劍老人已穿出衙堂。
藏劍老人和白青衣掠進刑室之後,監牢方的大門上,忽又傳來“啪”的一聲響,枯木道:“老鼠好像越來越多了。
飛鳥飛身而起。拋下一句活:“我去抓老鼠。
枯木嘆了一口氣,也緊躡掠出,道:“我看鳥怎麼抓鼠。
刑室只剩下葉氏兄妹。
室內燈光昏沉,投在牆上,把套上刑具的一眾差役與李鱷魚、富家子等的影子變得臃腫長大,浮動不已,覺似被異物鎮鎖著的妖魔一般。
葉夢色臉色已徽激發白,皓齒輕咬下唇,唇白一片,顯得悽楚。
葉楚甚冷哼道:“看來今晚來的老鼠不少。
葉夢色道:“來得再多,也只是老鼠。”
忽然之間,“乒”地一聲,刑室通風氣離地丈餘高的一角鐵窗。一條鐵枝彈跳僕掉落地,發出在極其寂靜的石室裡鏘然巨響。
這一聲響的時候。飛鳥和枯木,已掠到監牢的大鐵門前。
大鐵門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這裡只犯人受審前的一處小拘禁牢,犯人當然極為少數,也不像大牢那麼卑醒,可是一股任何監牢裡都有的味道,還是令飛烏、枯木皺起了眉頭,心裡不約而同想起:自己要是失去了自由,真不知怎麼過才好。
兩人心中同時都有了決意:要是如此,不如死了的好。兩人心意雖是完全一樣,但也不敢開牢放人,因為牢墾當然有無辜良民。但也有犯罪的惡人,一旦放錯了.殆禍可不更大?
正在此時,飛鳥和枯木都聽到刑室那清脆的一聲響。由於夜寂,乍聽來兩人都微微一震。
但是他們也同時聽到另有兩人一震的微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刺激聽覺,使身體微微一顫的聲音,究竟有多大,誰也不知道,但枯本和飛鳥同時都聽到了。
枯木和飛鳥聽到即刻霍然回身,而躲藏著的兩人,也在同一剎間瞭解到對手已然聽見,“哩哩”兩聲,兩條人影宛似電影星飛,急馳而出。
飛鳥大喝:“不要跑。
枯木沒吭一聲。已然掠起追去。
那兩道人影何其之快,霎時間已掠出了窄巷,直射了出去。
外面是圍牆。
凡是監獄的圍牆,都十分高大,牆上佈滿了尖刺鐵枝,這小小牢獄也不例外。
但“突”地一聲,一件事物更快,像一根本性子一般釘在圍牆上。
這木柴一般的人來得是如許之快,使得這兩個幾乎撞了上去,只見這木頭一般的道人眼球灰白,皮肉不動,攔在前面。
兩人中一人堪收足。急止去勢,陡然站定。跟枯木道人幾乎站在同一牆頭上的同一塊磚上。宛似要往牆外飛去。
另一人本一鼓作氣啪地上掠的,一見牆上有效,身形驟沉,返回地上,正欲在別的方向掠去,忽聽身後一人呼著大氣道:“你別上去了,我肚子大,我肚子大,不喜歡跳跳蹦助,我們就在地面上玩玩如何?”
這人長嘆一聲,盤膝端坐;手心向上,緩緩迴轉,就看見正在揮汗的飛鳥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