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曲哲跟見四個武林前輩殺羽而去,心下大感憤怒,側身向秋珊珊說了一聲:‘你別動!’雙腳猛彈,施展他華山派的獨門輕功‘飛虹折影’身法,凌空竄到‘血魔君’左昭陽的頭頂,口中大聲喝道:‘左昭川休得輕狂,小爺勾曲哲來也!’喝聲未住,凌空的身形陡然一變,雙臂振處,打了一個急旋,流星般落在‘血魔君’左昭陽身前丈餘之地。
‘血魔君’左昭陽見‘江南怪客’孫同舟等四人黯然離去,正在洋洋得意之寸,突覺頭頂風聲有異,急忙凝神戒備,作勢欲向空中發招,此時,勾曲哲卻已在大喝聲中,迅速落在左昭陽的身前。
一旁五個黑衣騎士,警覺山壁躍下不速之客,正待捲動血旗,向勾曲哲立身之處撲進,卻聽‘血魔君’冷哼-聲,左手揮出-股平和的袖風,把他們前撲的勢道阻住。
‘血魔君’左昭陽陰險地對勾曲哲道:‘你這小子活得不耐煩?老夫因見你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沒心情打發你,誰知你竟不知進退,硬要找死,嘿嘿……’勾曲哲得怒火高熾,不等左昭陽把話說完,早已提取內家真氣,大聲說道:‘你這老鬼不要目中無人,橫行天下……’他忽想到此來目的,倏地住口不言。
‘血魔君’見勾曲哲倏然住口,大覺怪異冷然問道:‘你這小鬼要待怎地?’勾曲哲挑眼向七八丈外山壁上的秋珊珊看了一眼,壓低了嗓子道:‘小爺要不是為了我們武夷山的生死存亡,以及我們中原武林界的千百生靈,才不願和你這十惡不赦的毒鬼在此嘮叨呢!’‘血魔君’聽了勾曲哲低沉的言語,身子輕輕的動了-動,但仍以陰冷的聲音說道:‘老夫當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阻老夫“魔鬼隊”的進路,原來是“霹靂婆婆”的後輩,老夫正要去給你們青夷山送喪,那老婆子等不及了,叫你這毛頭小鬼趕來迎接老夫不成?’勾曲哲挑起劍眉,道:‘我且問你,你原棲東瀛,和我們中原武林毫無不干犯,怎地攜帶大批毒物,殘害中土生靈?’說著義憤填胸,不由自主的向左昭陽身前逼近數步。
‘血魔君’左昭陽嘿嘿笑道:‘你這話問得好,但是,老夫且問你,東瀛少島主“左太郎”半年前來到中原,竟無緣無故失蹤?難道這還不算干犯嗎?’勾曲哲被‘血魔君’的笑聲震心刺耳,不由皺起眉頭,沉聲道:‘你這話問得可笑,既是左太郎無故失蹤,當然該找到左太郎之後,再作處置,怎地不問青紅皂白,興兵動戈,使我們整個武林,遭受無故的殘害?’左昭陽聽了勾曲哲嚴正之辭,竟自收住冷笑,頓了一眼,才緩緩說道:‘老夫當然有過這種打算。’‘可是你們中原武林人物,個個全是空盜虛名之徒,老夫寬給了半年的限期,讓中原的武林人物代為尋找郎兒的下落。
‘不想你們竟是置若罔聞,遲遲不把少島主郎兒的行止相告,既然你們有意隱藏郎兒的消息,老夫為了郎兒生命的安危,才不得出此下策,怎能怪得老夫?’勾曲哲聽‘血魔君’如此一說,心中不由大奇,暗忖道:‘難道傳言有誤,聽左昭陽的言語,並不像一個窮爭惡極,很不講理的毒物呀!’心中有此一念,遂放緩了口氣,道:‘中原武林找不到東瀛少島主,這也不能怪罪於整個武林,我們武林中,派系複雜,良莠不齊,即使少島主真是在中原受困,那也是極少數害群之馬的所為,你也只能找那拘留少島主的少數武林人物問罪,至於我們……’不待勾曲哲把話說完,‘血魔君’忽又嘿然冷笑道:‘你這話說得對,但找尋你們武林界的害群之馬,難道就不是你們整個武林人物的責任?至於半年來,你們武林界竟不能還老夫-個明白呢?’勾曲哲聽左昭陽的話頭轉向強詞奪理,正待開口反說,左昭陽又冷冷說道:‘現在時間不早,老夫還得趕路,衝著你們這點膽量,破例饒你一死,你就替老夫滾吧!’說著左臂輕舞,一個裹著鮮紅長袍的身子,竟自輕飄飄的凌空而起,直往那匹棗紅健馬上落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左昭陽飄身上馬之時,那一旁倚立的五個黑衣騎士,也自擎著血紅大旗,閃電般竄身坐上他們自己的坐騎。
勾曲哲似未料到‘血魔君’會來這麼一著,不由一怔,等左昭陽等六人全都坐上馬鞍,方自發夢而醒,失聲叫道:‘左一一’但那‘血魔君’左昭陽卻把他的話頭打斷,陰惻側喝道:‘無知小子少再廢話,你想叫老夫放過你們青夷山,那就是做夢,老夫今日騎出十八盤嶺,第一站就是青夷山,任你撞死馬前,老夫也不能稍變旨意!’勾曲哲聽得,心頭一冷,忽忖道:‘原來這老鬼果然是個不可理喻的狂徒,跟他說半天,還是等於沒說,哼一——’想到此處,立時對左昭陽大聲說道:‘這麼說,你是不願知道少島主的下落了。’既著冷冷一哼,轉身大步往路邊走去。
‘血魔君’左昭陽原已扯轉馬頭,預備回到備旗隊中,突聽勾曲哲這樣一說,立時險喝一聲,飄聲落在勾曲哲的身前,道:‘你這小子說什麼?’勾曲哲故露不屑之態,冷冷說道:‘你既然不想知道少島主的下落,小爺能再說什麼?’‘血魔君’未等勾曲哲說完,早已忍耐不住,指袖拌出一股雄渾的勁風,陰冷喝道:‘小子敢爾,還不快說!’勾曲哲了無準備,差點被左如陽雄渾的袖風擊中,饒是如此,也被左昭陽袖風中所含的險惡之氣所侵,一連打出三個寒噤,心下大駭道:‘血魔果然名不虛傳,僅僅拂袖一揮,就有這大威力,如果……’但時間並不容他細想,口中已自說道:‘你叫我說什麼?’目不轉睛望著憤怒失常的左昭陽,頗有待機而發的形勢。
‘血魔君’左昭陽一擊不中,又聽勾曲哲故作痴呆之言,不由怒火如焚,口中冷喝一聲,紅袍飄處,倏伸左手,疾往勾曲哲肩上抓直,口中叱道:‘再不說出少島主下落,休怪老夫反臉無情!’勾曲哲左昭陽手掌漆黑,五指如勾,雖在三尺開外,已感指力逼人,那裡還敢大意,未等左昭陽欺到,已自滑身退在一旁,道:‘看你這急像,叫我怎麼說法?’‘血魔君’聞言一震,倏忽收回左臂,欺到勾曲哲身前,道:‘快說!老夫饒你不死!’勾曲哲情知不快說,後果不堪設想,自己安排的妙計,必要弄糟,故而未等左昭陽身子站定,早又斜退兩步,正色說道:‘少島主正在我們華……’突然覺出不對,又改口低聲道:‘在我們青夷山東北的華山朝陽峰上。’左昭陽聽得身形顫動,道:‘你說的可是真話?’勾曲哲低聲道:‘千真萬確!’
左昭陽的聲音尖冷刺耳,毫無壓制,怕被秋珊珊聽去,連忙低聲答道:‘我和華山派門下一位女弟子最為相得,故而探知這種消息。’左昭陽靜了片刻之後,忽又冷冷問道:‘你既和華山門下女弟子最為相善,為什麼倒要前來告密?’勾曲哲只是壓低了聲音,道:‘我雖和華山門下的女弟子相好,但卻不願因他們的胡作非為,連累了我們整個武林的安危,……’說著,側目往秋珊珊立身的山壁看了一眼,見秋珊珊仍然倚立原處,伸頸凝視,知道她沒聽清他和左昭陽的言語,這才放心說道:‘所以我才冒了萬險,前來告密!’‘血魔君’聽了勾曲哲之言,已經有點相信,但是勾曲哲這一側首探望,反倒引起他的疑竇,等勾曲哲把話說完,遂即問道:‘你鬼鬼崇崇做甚?’其實‘血魔君’早已看見秋珊珊站在那兒。
勾曲哲見問,把臉一紅,順水推舟的說道:‘那華山派門下的女弟子,正在那山壁之上,所以……’‘血魔君’是個何等陰險之人,一聽勾曲哲說那山壁之上的就是華山門人,心中立時有了計較,不等勾曲哲把話說完,竟自提高了尖銳而陰冷的聲音,道:
‘好罷,既然你說少島主是被華山劍派的人物拘留,老夫這就是找——’說著故意把聲音拉長,似有所待。
果然,‘血魔君’話語未盡,山壁上突然傳來秋珊珊尖銳的叫聲:‘不!不!不!華山派沒有拘留少島主!’緊跟著一個雪白的身影,已經由六七丈外的山壁上衝了下來。
勾曲哲見狀大驚,知道事情要糟,顧不得自身安危,倏地閃動身形,拳掌並出,捲起地上泥雪,直往‘血魔君’進擊,口中還自叫道:‘你這惡魔,故意這麼大聲……’但是,‘血魔君’卻已嘿嘿冷笑,騰身躍上他的棗紅健馬,一面冷冷說道:‘小鬼頭,別光火,老夫相信你說的是真話!’敢情‘血魔君’以為秋珊珊真是華山劍派門下,故而特意把勾曲哲告密之事大聲說出,以觀真假。
及見秋珊珊忘情尖叫,奮力撲下,才把勾曲哲所說的話,深信不疑。
這時,秋珊珊已經撲到勾曲哲身前,正待開口說話,卻被勾曲哲拚命推出的掌風,把她逼退數丈,退到山道之旁。
勾曲哲兩掌迫過秋珊珊,再不怠慢,旋身-縱,直向‘血魔君’左昭陽撲去。
那‘血魔君’左昭陽眼見秋珊珊奮力撲向勾曲哲,卻被勾曲哲拚力擊退,心下越對勾曲哲說的謊話深信不疑。
忽見勾曲哲在擊退秋珊珊之後,旋身向自己撲來,念頭又是一轉,冷笑一聲,陰沉沉的說道:‘小子,別怨老夫,老夫為了探求真實,不得不出言試探……’一言未了,勾曲哲已經飛身撲到馬前。
那匹棗紅健馬,被勾曲哲激起的強勁所逼,突然舉起前面雙蹄,人立長嘶,恰恰擋住勾曲哲的進路。
勾曲哲心焦如火,見被‘血魔君’的坐騎擋住,心下分外憤怒,也不管是人是馬,陡然翻起雙手‘呼呼’劈出四掌。
勾曲哲這四記掌風,乃是聚集周身的功力而發,即使是‘血魔君’左昭陽,也勢必暫避其鋒,試想一匹軀體笨重的馬匹,如何能夠躲閃得過?
眼看這匹雄僕的棗紅健馬,立即就要傷在勾曲哲的掌下,就是一旁靜待的黑衣騎土,也不由看得心驚,同時舉起手中血紅色的大旗……
恰在這千鈞-發的當兒,坐在那棗紅馬背的‘血魔君’,突然發出一聲十分怪異的冷嘯,左手急把馬韁一扯,兩腿猛力一挾——
馬匹的長嘶聲中,那匹高大雄壯的棗紅健馬,竟被‘血魔君’這一扯、一挾,運用內家真力往上一提,連人帶馬騰起,離地面四五尺高,堪堪避過勾曲哲憤怒而發的雄渾掌風。
那勾曲哲活了這麼多年,何曾見過這種驚世駭俗的怪事,乍見之下,心神不由一震,倏忽收回雙掌,斜裡退下三步。
饒是如此,那四記連續發出的掌風,早已穿過棗紅健馬的腹下,擊到四五丈外的那輛黑色方車之上,竟把那麼重的四輪馬車,震得搖搖晃晃,幾乎翻倒。
‘血魔君’左昭陽凌空冷哼一聲,挾著那匹健馬,輕輕落向地面,對勾曲哲說道:‘好雄渾的掌力,虧得那老婆子教出你這個徒弟,總算她沒有白活,老夫這就饒過青夷山往華山的朝陽峰去。
‘如果在那兒尋得郎兒,老夫立即率領血旗隊返回東瀛,以謝你向老夫告密之情,不過,萬一郎兒有個什麼山高水低,那老夫帶的這十二車‘寶貨’,可就是你們中原武林人最好禮物,嘿嘿嘿嘿…………’話聲未完,已在勾曲哲怔神的當兒,策馬往山谷急奔。
就在這短短的耽擱,那被勾曲哲推到路旁的秋珊珊,又已拔步追了過來,口中連連叫道:‘曲哲哥!曲哲哥!你不能這樣——’勾曲哲聽見秋珊珊的叫喚,倏然警覺,不理後面追來的秋珊珊,口中暴喝一聲,拔步往‘血魔君’左昭陽追去。
那‘血魔君’中一排排靜坐馬上的黑衣騎士,雖見兩人急速奔過,印像不曾看見一般,動也不動。
僅僅眨眼之間‘血魔君’左昭陽已經策馬奔到‘魔鬼隊’第六輛大車之後……
‘呀——’
那是‘血魔君’銳歷呼叫,歷叫聲中,健馬急速車轉身子,歸入‘魔鬼隊’中。
‘轟隆——轟隆——’
左昭陽的叫聲未住,那聲勢浩大的‘魔鬼隊’,突然之間往前奔去。
‘血魔君’的歷叫,棗紅健馬掉頭歸隊,隨著「魔鬼隊’開動。
僅僅是霎那之間的事情,等勾曲哲聞聲警覺,那‘血魔君’左昭陽已跨著健馬,和勾曲哲逆身而過。
勾曲哲在狂奔之中,突見‘魔鬼隊’開拔,‘血魔君’左昭陽擦身而過,不由失了常態,大聲叫道:‘你不能去青夷山!你不能去青夷山!——’狂叫聲中,已奮不顧身,湧身往左昭陽躍去,他那凌空的身子,凌厲絕俗,兩掌分錯,左拍‘血魔君’的後背,右劈‘血魔君’的右脅。
好個‘血魔君’,腦後竟像生有眼睛,恰在勾曲哲撲到腦後半尺寸,把左臂反揚,抖袖打出一股陰冷寒氣,直往勾曲哲撞去。
這一次‘血魔君’急於趕路,跟見勾曲哲死死糾纏,心下大為不悅,故而出手毫不容情其寒風勁力之強,真個罕絕人寰,絕無倫比。
勾曲哲拔起空中的身形,受‘血魔君’奇強的袖風一撞,頓覺周身奇寒,功力失去大半,被撞出丈餘遠近,碰在穀道的山壁上,跌落穀道之中,甚至連那山壁上的積雪浮土,也被撞落一堆。
車轆轆,馬嘯嘯,血旗舒捲,激起血海狂濤……魔鬼隊已像閃電般衝出十八盤嶺山谷,向西北方寬廣山路奔去,頃刻之間就已去得無影無蹤。
這時候,天色漸漸暗了!夾在兩山之間的十八盤嶺峽谷,在‘魔鬼隊’的人馬離開之後,好似突然間蒙上陰影,顯得分外昏黑。
心情焦急的秋珊珊,半蹲在十八盤嶺的谷邊,扶著半昏迷的勾曲哲,心中婉如萬刀宰割,茫然低聲叫道:‘曲哲哥!曲哲哥!……’一面伸出她的玉手,在勾曲哲的額角,面頰、前胸、四肢,以至他的周身關節,輕揉按擦,把她珍貴的內家真力送入勾曲哲的體內。
妙目之下,孕含了一眼憂傷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莫約過了盞茶時分,勾曲哲從半昏迷中悠悠醒轉,看見秋珊珊秀目含淚,先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後,忽然神色一清,欲待騰身站起,但嘗試之下,竟然四肢痠軟,動彈不得。
他急促的問道:‘魔鬼隊走了多久?’
秋珊珊嘴角輕輕一動,輕聲答道:‘剛走,怕還沒有一盞熱茶時間’眼眶中包含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流了下來。
勾曲哲突然大聲說道:‘把我放下,快點回青夷山去!’說著身形轉動,想從秋珊珊半蹲著的腿上滾下去。
秋珊珊連忙手臂一緊,不讓勾曲哲轉動,口裡顫聲說道:‘你受傷不輕……’勾曲哲不容秋珊珊分說,大叫道:‘魔鬼隊已到青夷山,你還不快點從小路趕回,難道想讓你的師父師姐,也受“王水”焚身之苦?’秋珊珊道:‘你不是已跟“血魔君”說,左太郎在你們華山?……’勾曲哲急促道:‘但他仍不肯放過青夷山呀!你沒聽“血魔君”的口氣,他要先滅了青夷山,才去華山要人。’秋珊珊身子一顫,道:‘我不能讓你這受傷的身子,獨自留在荒野,萬一!’勾曲哲劍眉深鎖,道:‘就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有什麼關係呢?……珊妹,現在時間急迫,你還是走吧!’秋珊珊雖也知道事態嚴重,但是,在她那少女嬌柔的芳心之中,卻有一股不能自抑的奇妙情思,令她怎樣也不忍離去,她想:‘我寧死也不能自己回去,我死也不願獨自離開。’勾曲哲見秋珊珊遲疑不動,心中大急,只得柔聲說道:‘珊妹,聽哥的話,快點把我放下,我自己休息一下,隨後就來!……’秋珊珊嬌顫呼道:‘曲哲哥,我心裡亂極了,反正你的傷勢不好。我決不離開此地,你就不要說吧!’勾曲哲被秋珊珊呼聲所驚,怔了-會。
於是,他們陷入了沉默。
光陰在山谷之間飛逝,暗紅的夕陽,已墜下峰巒重疊的西山之後,十八盤嶺的山谷,又陷入更深一層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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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秋珊珊忽然驚叫道:‘曲哲哥,讓我替你把真氣提聚,也許能早點復元——’說著輕輕把勾曲哲從懷中扶了直來。
勾曲哲勉強盤膝坐好道:‘那老魔頭的內力好生了得,他的掌風之中,好像夾有一股奇異的毒氣!幸好就當時覺出不對,立刻聚集真氣,才未受到大害!’秋珊珊在勾曲哲對面盤膝坐下道:‘誰叫你不顧死活……唉!把你兩隻手舉起合在我的手掌,讓我用“般若禪功”試試,’秋珊珊說著,雙掌平平舉起,掌心向著氣色懶散的勾曲哲。
勾曲哲輕輕譏聲:‘大概不會有用。’但他仍照秋珊珊的話,抬起雙臂,把手合在秋珊珊纖小的掌心之上。
秋珊珊閉起雙目,悄聲說道:‘閉上眼睛,排除雜念……’勾曲哲看見秋珊珊神態端莊,話語嚴肅,竟像身懷無限道行,不由暗中說聲:‘慚愧!’默默閉上眼晴。
勾曲哲眼皮剛合,忽然感到由秋珊珊相對的掌心,傳來一股柔和溫暖的暗流,順著手臂源源向心田。
‘盤若禪功’乃是武林中一種極具成效的內功療傷之法,她這溫暖的熱流一經轉入體內,立時感到一陣輕微的激盪,趕忙聚氣凝神,用自己的內力,把輸入體內的溫暖暗流,導入周身各大血脈,循於四肢百骸之中。
十八盤嶺的天色完全沉入黑暗,氣溫已漸漸地轉冷。
但是,對面盤坐的勾曲哲和秋珊珊,卻已漸漸因內家真氣的蒸散,身體反而發熱,倆人的額頭上,隱隱冒出白氣,他們的神志,慢慢沉入了昏定!
驀地裡——
十八盤嶺的山谷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嘆!勾曲哲和秋珊珊二人的身側,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這兩個小娃兒也真太不知輕重,怎麼在這種南北往來必經的穀道之中,做起內功療傷來了萬一這時候……’話聲一頓,又是一聲輕嘆。
這蒼老的聲音嘆息未了,卻聽另一個冷峻的聲音接著說道:‘想不到這一代的年輕人中,竟有這樣至情至性的人,若不是老朽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絕對不會相信天下竟真有不顧生死,舍已為人的豪俠情懷。’這冷峻的聲音一止,蒼老的聲音又自說道:‘只可惜這小娃兒一番苦心,終是免不了讓青夷山受此一劫,萬一孫兄不能及時趕到,那後果不知會演化成什麼樣子,老夫實在替那痴情怪僻的老婆子擔心。’‘照孫老兒的腳程,多半誤不了大事,只是眼下這兩個小娃兒,倒該先想個辦法……’說著語聲忽斷。
蒼老的聲音接著慨然說道:‘虧這小娃兒想得出“李代桃僵”之計,也虧得這小女娃也是為了無私念,驚急之下,反倒使那老魔深信不疑。看樣子華山的朝陽峰,倒能因禍得福,免去“王水”的殘害。’言下似有無限唏噓。
‘古人說,“-飲-食,莫非前定。”真是一點不錯,那青雲老兒-身和尚騷氣想不到他門下竟出了這麼一個至情至理的弟子,倒替青雲老兒消了一難。’蒼老的聲音哈哈笑道:‘你這瘦猴子真是怪不可喻,人家青雲老和尚那點對不起你,竟像前世冤家,人家有個好徒弟,還不是老和尚天天唸經拜佛修來的,像你這猴子專會嘴皮子刻薄,最後還不是落個孤老終身,半個徒弟也收不到!’‘老朽故然孤老終身,收不到徒弟,你這老鬼卻又收了幾個好徒弟?’對方一時無法回答,半晌之後,那蒼老的聲音說道:‘別隻管跟老夫貧嘴,你看,這娃子傷勢不輕,小女娃的‘般若神功’雖妙,到底本身內力不夠,眼看這小娃子不再過十天半月,無法復元。’這時,勾曲哲和秋珊珊運功都已進入化境,頭頂的白氣愈冒愈濃,儘管在昏定中,兩人全隱約地聽見身邊兩個老人對話,但因內功運於深處,不敢稍動,只怕走火入魔,同陷死路。
只聽那冷峻的聲音嘿然說道:‘若要這小娃兒立刻復元,在你冉老頭還不是輕而易舉,難道你八九十年的大米飯,全都白吃了不成。’‘既然瘦猴子有這成人之美的意思,老夫拼成幾十年大米飯不吃,也得幫這小娃兒一個忙,但你既和老夫一道來,可也別站著打秋風,來!一不做,二不休,索情讓這兩個小冤家得個便宜,送點見面禮給他們兩個。’‘老鬼想做人情也要拉上老朽,只怕老朽功力不深,給不了他們什麼好處。’‘別跟老夫賣關子,你那猴子洞內藏的“開靈舒引”之術,豈不和老夫的“靈香暗度”同稱武林雙絕,你既沒兒沒徒,難道還想把你那幾十年飯渣子帶進棺材不成,時間不早,咱倆快點動手。’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
突然——
昏迷的勾曲哲和秋珊珊,同時感到額頭天靈穴上,有一隻燙熱的手掌貼附,緊跟著傳入一陣雄渾無比的熱流——
勾曲哲和秋珊冊原本相對貼合的四隻手掌,在霎那間震了開來,輕綿綿地搭附在自己的膝頭上。
勾曲哲和秋珊珊似乎在倏然間有了警覺,眼皮輕輕一動,正想張開口,但是,天靈穴上流下的熱氣突然加驟,兩人只先後發出一聲模糊的嚶嚀,就自失知覺,不能轉動。
不知過了多久,再度醒轉時,已經是月華滿天的深夜了。
勾曲哲睜開眼睛,見秋珊珊正坐在自己對面發呆,不由驚問:‘珊妹,你剛才有沒聽到什麼聲音?’秋珊珊倏地睜圓眼睛,駭怪地問道:‘這麼說來,你也聽到他們說話了?那就證明方才並不是做夢,那兩個武林前輩——’勾曲哲搶著道:‘聽他們的聲音,分明是“雲中叟”冉翼北和“通天曉”吳海滄。’秋珊珊頷首道:‘正是他們兩個……只是——’忽然大聲問道:‘曲哲哥,你的身體復元了沒有?’勾曲哲經秋珊珊一問,默運玄功一試,但覺真氣如瀉,百脈暢通,毫無病毒之象,不由展顏笑道:‘完全好了!’說著猛把雙肩一提,‘呼’地一聲,竟自硬生生的把一個盤舒而坐的身子,拔起一丈餘高。
勾曲哲伸腿落回地面,心下既喜且驚,對秋珊珊道:‘你快照我的樣子試試,我們的功力竟進步不少呢?’其實那裡等勾曲哲說話,秋珊珊乍見勾曲哲拔起丈餘,立時想到兩老所談之話,知是兩老所賜的好處,早把真氣提聚,和勾曲哲一樣,拔起,竟比他還要高上數尺。
秋珊珊落回地面之後,不由慨然嘆道:‘兩個老前輩,真是武林怪傑。’勾曲哲見秋珊珊慨然長嘆竟也觸動情思,悠悠說道:‘一點不錯,真是武林怪傑,尤其那長白一怪吳海滄吳老前輩,他和我師父素來不和,竟也肯如此賜惠我們兩個,實在不知如何言謝報答才好——’說到此處,突然揚起劍眉,望著秋珊珊道:‘剛才好像聽他們說“江南怪客”孫同舟已經趕到青夷山去了?’秋珊珊道:‘我也正在想這件事,聽兩位老前輩的話,好像孫同舟老前輩已經兼程趕去,只不知我師父師祖安危如何?’勾曲哲一旦想起‘魔鬼隊’的對話之中,已聽出華山胡陽峰不至被毀,但是仍然放心不下。
聽秋珊珊道及師門安危,也自心驚肉跳,連忙攜住秋珊珊的手臂,道:‘不要浪費時間,快點趕回去看看!’秋珊珊心中也住焦急,自然連聲贊同,兩人立即攜手起步,直往十八盤嶺穀道的北端出口奔去。
勾曲哲突把身形放慢,拉住秋珊珊說道:‘剛才吳老前輩說“七奇老人”的斷腿已經化成黑水,我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這時候,因為他們已經奔出山谷,地上沒有山影阻擋,月光直接射在山道之上,地上顯得十分明亮。
兩人走到‘雲小叟’替‘七奇老人’藺滄海割腿的地方,果然看見地上一片烏黑漿液,漿液中還散落著幾片未曾化盡的腿骨。
莫約一個時辰之後,兩人已經連袂撲到甘肅境內青夷山腳下。
這真是一個駭人聽聞的驟變,青夷山原是一個青翠苞憂的山峰,山中松柏,四季長青因以得名。
但是,這時候,映入他們眼簾的,竟是一座焦灰滿布的光禿山嶺,山上的松柏茂林,已不知被誰燒成一片灰燼。
遙遠的山頂之上,竟還冒著未曾燃盡的火煙,嫋嫋升空在明月的光輝之中,益顯出濃重的死亡之象。
秋珊珊乍見這等寥落的死亡景象,只嚇得花容失色,粉臉慘白,悲愴地大叫一聲,掙悅了勾曲哲的手臂蹌踉往灰燼遍地的山坡奔去。
勾曲哲生怕秋珊珊有失,立時展開‘飛虹折影’的絕頂輕功,猛撲趨前,把秋珊珊死命拖住,道:‘小心,提防山上有毒!’但秋珊珊早巳失了理智,一心只想奔回‘青夷茅舍’。
於是,秋珊珊在焦急中發了蠻性,口中又發一聲慘叫,倏地轉過身子,‘呼’地劈出一掌,直往勾曲哲前胸推去。
勾曲哲眼見秋珊珊劈出掌風凌厲,大異平常,心頭大駭,迫不得已,只好鬆開左臂,騰身避開。
但是,勾曲哲到底不是等閒之輩,在稍稍退避之後,立時又奮身前撲,斜裡閃到秋珊珊的身後,把秋珊珊緊緊攔腰抱住,大喝道:‘珊妹,你瘋啦?事情已到這步田地,胡亂發急有什麼用,總得……’秋珊珊那裡明他善意相勸,身子雖被抱住,但兩手卻仍能自由活動,拚命掙扎拍打勾曲哲雙手,口中瘋狂地嘶叫道:‘放開,放開,就是死,我也要跟我師父死在一起……快點放開讓我走……’勾曲哲雙手被打得疼痛難熬,但他知道秋珊珊這時已近入半瘋狂狀態,如果放開,她一定會不顧性命地往山上衝去。
秋珊珊打得愈重,勾曲哲抱得越緊,口中也不斷地大聲叫道:‘珊妹,你不要急呀!冷靜點,讓我們先到山邊看看,如果沒毒,我們就一起上山去,萬一餘毒未消,我們就是上去,也只是白白關死……只有另想別法。’但秋珊珊卻只顧掙扎,聽不見他說話。
突然,秋珊珊急怒中改變了掙扎的方法,變拳為抓,運起內家真力,拚命往勾曲哲交扣著的手背上插下——
‘啊——’
勾曲哲只感列十指如勾,痛煞心肺,不由自主鬆開了雙手。
秋珊珊立時銳叫一聲,拔步直往山上衝去。
這時候,他們所站的地方,離那焦灰滿布的山腳,不足三丈遠近,這一猛衝,早巳掠出丈餘,眼看就要投入那昏黑漫山的焦灰之中,直把勾曲哲嚇得魂飛天外。
勾曲哲眼見秋珊珊取將投入死城,口裡突發長嘯,演絕學,‘飛虹折影’,只一個起落,就已即射出兩丈遠近,越在秋珊珊的前頭,人未落,身先折,猛地一個盤旋,就空拍出兩掌,阻斷秋珊珊的去路。
勾曲哲自十八盤嶺穀道中,被那兩位武林前輩用內家真力打通玄關穴脈之後,功力何止增進一倍,雖是凌空拍出兩掌,勢道也是駭人。
這一搶攻擋路,果然有效,饒是秋珊珊心如火焚,焦急失態,但基於會武的本能,眼見勾曲哲拍下的掌風雄渾,不躲即傷,當下顧不得考慮其他,猛把真氣一沉,頓步抽身,往右讓出三步。
勾曲哲收回雙掌,飄身落下。
腳踏實地後,二次揮掌撲了上去。
那秋珊珊因為勾曲哲掌力雄渾不由怔了一怔,神情稍定,要想繼續往山上奔跑時,勾曲哲卻已掌指紛錯,飄身撲了過來。
他一心要把秋珊珊擋住,不使她有機會衝上山坡,所以他一撲到秋珊珊身前,展開華山派獨步江湖的‘先天無極掌法’,連綿不斷地,直往秋珊珊猛攻。
秋珊珊只想往山上衝,但被勾曲哲凌厲的掌風所困,一時無法跨越半步。
起先,秋珊珊以為是因手背擦痛,所以才發了怒火,所以開始還只有一招,沒一招地擋拒躲讓。
但是,數招以後的攻勢不但不滅,反而越攻越快,愈打愈烈,便她由驚而駭,由駭而怒,雖想開口喝責,卻被勾曲哲一招緊於一招的掌風迫得無法開口。
秋珊珊跟見勾曲哲手下毫不留情,迫得以師門‘一百零八招神拳’,和勾曲哲對拆起來。
秋珊珊這一展開‘一百零八招神拳’,勾曲哲立時感到一股絕大的潛力,從秋珊珊投手收肘之間發出,心中不由想道:‘正要她這樣,我才好放手施展,使她脫手不得。’心中想著,手不由自稍慢——
‘啪!’
秋珊珊正好使到一招‘瞞天過海’,右臂斜伸處,拳頭恰恰打在勾曲哲的左肩之下,只把勾曲哲打得肩胛疼痛,左臂痠麻。
於是,勾曲哲的‘先天無極掌法’立時施展不靈,威力減去在肆。
秋珊珊一心想早些脫出重圍,那肯放過這種絕好良機,她趁著勾曲哲左肩疼痛,招式滯緩之間,身形陡然一變,突然施出‘一百零八招神拳’招式中的三記招:‘駭浪排空’,‘流影隨波’,‘臨虛暗度’,全是搶攻進擊招式。
勾曲哲在匆忙間,一面運氣凋息左肩,一面拚力單揮右臂,也自展出師門絕學‘先天無極掌法’中的精華‘烽火燒天’,‘苦海弄潮’,‘關山梅影’,雖然勉強把秋珊珊的拳風封住,卻也被她節節進逼的身形,迫得退後十餘步遠。
秋珊珊雖然對勾曲哲肩頭受傷不無愧疚,但她一心只想趕上‘青夷茅谷’,所以不得不趁機向他逼進。
眼看勾曲哲離山坡僅有五尺遠近,心中急忖道:‘我如直逼急進,勢必把他逼上山,倒不如斜攻兩招,把他逼到一旁,趁勢衝了上去……’心念一決,立時順著「臨虛暗度’的餘威,左腳橫垮,右腿迴旋前進,雙拳並舉,往上輕輕一蕩。
‘呼’地一聲,往右疾擺,橫裡擊出,猛向勾曲哲的右側掃去,正是她那‘一百零八招神拳’中的‘左右雙擺’招式。
‘左右雙擺’的拳招,專以寡敵眾而成,不但能夠左右擺動,襲擊兩側,而且配合腳下的連環步伐,尚可以擺東擊西,蕩西打北,前後左在,莫不陷入那激盪迴旋的‘左右雙擺’招式之中了。
秋珊珊明知勾曲哲左肩受傷,她本可右腳橫垮,左腿迴旋前邁,利用‘左右雙擺’的左擺招式,襲勾曲哲的左側,勾曲哲左臂無法動武,自可一拳收效。
但是,到底她情意柔馴,雖然念師之心急切如火,對眼前這被自己打傷的心上人,仍是不顧突下殺乒,使成重創。
秋珊珊這種心念故鄉周密,本該可以一招把勾曲哲迫讓一旁,可是她卻沒有顧慮到勾曲哲的心裡想法。
原來在勾曲哲的心目中,對秋珊珊早已憐愛倍至,刻意銘心,碰到眼下這種無可抉擇的難題,他毫不猶豫挺險自任,把自身的安危,安全置諸度外。
一見秋珊珊施出‘左右雙擺’,情知是她有意逼退自己,牙關一咬,不但不退,反而硬生生的向右欺出半步,右臂猛力往外一格——
‘啪!啪!’
秋珊珊的兩記神拳,剎那間全都擊中勾曲哲的右臂上。
勾曲哲右臂雖有真氣相護,但和秋珊珊雄渾巧絕的‘左右雙擺’相比,仍是稍遜一著,只把那隻經力的阻擋的手臂,打出兩個肉瘤,血脈頓是無法運行。
勾曲哲雖然兩臂先後受創,仍不肯放棄阻擋秋珊珊上山的希望,忍住身上三處疼痛,矮下身形,兩腿交相盤迴,連環踢出一十二腳,腳腳都往秋珊珊的下盤踢去。
勾曲哲這連環踢出的一十二腳,不但迅快絕倫,而且奇巧無巧,雙腿盤迴之勢,十分巧妙,逼得秋珊珊閃讓不開,只能往後縱跳。
她心中電光火石忖道:‘他雙臂如今全已受傷,我不如避重就輕,先點他的昏穴,然後再回山上……’想到此處,立時身形人動,疾振雙臂,又往勾曲哲撲去。
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驀地青夷山上傳來一陣清越而柔和的聲音,道:‘好俊的鴛鴦連環腿,勾相公怎麼倒和珊珊妹子打起來了?’說話之間,聲音自遠而近,瞬息來到兩人身前。
秋珊珊聞聲大喜,倏然止住前撲的身形,和勾曲哲同時側轉身形……’‘大師姐!’秋珊珊發出一聲顫抖的叫喚,早巳騰身撲了過去。
這景象,把勾曲哲看得呆了,原來突然出現在他們兩身旁的,竟是青夷山‘霹靂婆婆’的大弟子,‘凌宵仙子’陳翠裳。
她把秋珊珊摟在懷裡,柔聲說道:‘珊珊妹子!是他欺負你?’秋珊珊卻已泣道:‘大師姐,師父好嗎?’
凌宵仙子撫著秋珊珊的秀髮,道:‘沒事了!師父在石洞中坐關,還沒出來呢!’說著忽地眼睛看著勾曲哲,繼續說道:‘快告訴師姐,你怎麼會和勾相公打起來了,難道——’勾曲哲俊臉一紅,走前幾步,訕訕道:‘陳姑娘你好,我們是打著玩的——’秋珊珊聞聲發覺,連忙擦乾眼汨,回過身來,兩眼望著曲哲,卻對陳翠裳說道:‘大師姐,他被我打傷了——’說著粉臉一好,緩移蓮足,走到勾曲哲的身前,毫無避忌地拿起勾曲哲的右臂,輕輕替他揉傷,一面側身向陳翠裳問道:‘大師姐,魔鬼隊是不是來過了,山上的樹木是誰燒的?二師姐呢?’陳翠裳正望著他們掩口微笑,聞言一怔,道:‘你不知道燒山的事?那“江南怪客”孫老前輩怎麼說是你兩人託他帶訊來,立刻放火燒山,以亂魔鬼隊的耳目?’勾曲哲和秋珊珊全都大吃一驚,邊聲說絕無此事,遂把十八盤嶺所遇之事,詳細對說了。
陳翠裳聽了不由慨嘆一聲,道:‘事情也真驚險已極,若不是我們及時燒山,使魔鬼隊看見我們青夷山整山通紅,煙火繚繞,只怕早被他們的劇毒毀了。’勾曲哲和秋珊珊聽得一知半解,遂向陳翠裳問道:‘陳姑娘,難道魔鬼隊就這麼飯桶,不會想到這是-處巧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陳翠裳忽然盈盈-笑,道:‘起先我們也說這個方法不妥,可是孫老前輩卻說“魔鬼隊”今夜要急著趕路一定可以安全無憂,所以我們就照著做了,那知魔鬼隊來時,果然在山下看了-周,就經甘陝往陝西那邊去了。
陳翠裳輕輕一笑,又道:‘你得快點趕到陝西曲水仙人棧去,你三位師叔,才走不久,大約明天天黑以前,便會在那大路的山邊上等候“魔鬼隊”。’勾曲哲一怔,道:‘咦!三位師叔早就到南邊雲遊,怎會突然到了這裡?又為什麼要在仙人棧等候魔鬼隊?’原來‘江南怪客’孫同舟等四人,在十八盤谷嶺的穀道之外離去之後,才走不遠,忽聽谷口傳來暴叱之聲,他們又悄悄轉回,聚在小路邊的茂林中,把勾曲哲兩人之事,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心中頗為所動。
‘魔鬼隊’離開之後,他們久久不見勾曲哲和秋珊珊從穀道中出來,心中十分疑惑,既擔心勾、秋二人遇難,又擔心行夷山沒有防備,!四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這才決定分頭行事,由孫同舟趕到青夷山依計搶救。
於是,孫同舟就抄著小路,用極快的身法向青夷山趕去。
事有湊巧,孫同舟跑到陵陽地界,竟碰到南遊北歸的三個和尚,那正是勾曲哲的師叔:雪巖、臥雪、碑林三位禪師。
原來他們在南部雲遊,也是得了魔鬼隊的消息匆匆趕回。
孫同舟把十八盤嶺的事情向三位禪師一說,只把勾曲哲‘李代桃傀’一節隱去,四人連袂奔上青夷山來。
那時,早已上月華初上的時刻,整個青夷山靜寂非常,除了偶而從松林中傳出幾聲蟲鳴之外,簡直像死了一般。
他們四人跑上山頂,青夷茅舍中才有人出來查問,四人遂把來意說明,孫同舟並說勾、秋二人在十八盤嶺受了輕傷,隨後就會回來,又聽說‘霹靂婆婆’留在山頂洞中坐關,怕她們青夷山姐妹們為難,遂託言秋珊珊帶訊,叫她們立刻燒山。
孫同舟與三位禪師,也幫著她們姐妹們行事,自山腳而上,燒得寸草不留,僅山頂上的那塊十數丈方的不毛之處沒有著火,山頂上的大石洞,倒做了大家的臨時避難所在。
這一火真燒得乾淨,多聞江湖的‘青夷茅舍’,竟也沒有剩下一草一木。
‘魔鬼隊’過去之後,大家又商量華山朝陽禦敵的問題,最後雪巖老禪師決定到離青夷山十數里的大清鎮上,向當地的‘震北鏢局’借四十名強弓手,到陝西曲水邊上的山腰上埋伏守候。
那曲水邊上的仙人棧,正是甘陝大道必經的一個彎曲地帶,雪巖禪師準備強弓手每人帶一支連發鐵弓,百支鋒銳多弩,想在那仙人棧上,打魔鬼隊一個措手不及。
商量完畢,孫同舟自己南迴,雪巖等三位禪師,到大清鎮借強弓到,折由小路,趕往仙人棧去。
臨走時,陳翠裳怕強弓的威力還不夠,又特意贈送了十二顆青夷山的獨門猛烈火器‘風雲火雷彈’。
勾曲哲聽完陳翠裳的簡述,秋珊珊恰好也替勾曲哲把三處傷痛搓揉完畢。
勾曲哲自己運氣一週,覺得無甚大礙,立時告別陳、秋二人,找到山間小路,直往陝西境界撲進。
本來秋珊珊也要跟去,但被勾曲哲和陳翠裳二人勸止,只好悶悶不樂地望著勾曲哲離去。
口
口
口
這時候,天時已近午夜,月色明如止水潔冰,清澈照人,勾曲哲雖在山野小路之中奔走,也不會感到什麼不便之處。
仙人棧位於夾西東部,離青夷山十分遙遠,若沿甘陝大路,用絕頃輕功撲進,幾乎要走一天一夜。
勾曲哲雖然盡抄小路,日夜兼程狂奔,也足足跑了六七個時辰,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到仙人棧。
所幸那仙人棧範圍不大,到了仙人棧後,果然毫不費事,就把他的師叔們找到。
雪巖禪師等人,那時正和四十名強弓手在一道隱秘的山壁之上,那山壁面對‘曲水’的江流,壁下的車馬大道正是甘陝大道中最險惡的-段。
路身一邊靠著陡峻的山壁,另一邊卻是極深的河谷,山道儀容五馬並馳而過,對魔鬼隊的車馬來說,像這樣山路,自然有點嫌窄了。
勾曲哲到了山壁之上,自然不免和師叔們交談一番,忽然,勾曲哲發現僅有雪巖和臥雲兩位師叔,碑林禪師不在那兒,遂向雪巖禪師詢問。
雪巖禪師身高了九尺,灰袍白髮,面顏紅潤,氣勢十分軒暢,見勾曲哲問及碑林禪師,不由把壽眉一皺,眼中射出得意的光芒,道:
‘你碑林師叔帶了六粒火雷彈,到前面“九曲橋”去了,哈哈,老衲就不信魔鬼隊通天能耐,就算這一關僥倖讓他們闖過,那前面的九曲橋可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勾曲哲正想再問,忽然感到他們隱身的山壁有些輕微的震抖,突然精神一震,脫口叫道:‘師叔,魔鬼隊來了!’語音東落,山後已傳來隆隆的車輪馬蹄之聲。
不足半盞茶的工夫,‘隆隆’之聲驚天動地,魔鬼隊第一排黑衣騎士已出現在他們視線要及之處。
但見血紅大旗臨風狂舞,馬蹄車輪之聲,震耳欲裂,這魔鬼隊的奔速,竟比勾曲哲第-次看見時又快了許多。
說時尺,那時快,魔鬼隊已有四排黑水騎士進入強弓的射程以內。
‘殺!’
那是勾曲哲的吼聲,隨著這吼聲而起的,卻是一派‘錚、錚、錚、錚——’的鐵弓暴射聲。
剎那間,鋼箭如雨,夾著強烈破風之聲,直往那大道上,奔馳如飛的黑衣騎士射去。
‘震北鏢局’的鐵弓手,是當代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強弓手,他們所用的鐵弓鋼箭,全是專門精心打造,功能透骨裂石,銳利無比!
這些弓箭手,又都是百中選一的矯健武夫,經過他們老鏢師‘鐵弦神弓’李廣成的嚴格訓練,個個都有一身百步穿楊的神弓絕技,真個無人能敵。
強弓手所發的精鋼利箭手法,既快又準,勢道奇強,看似雜亂髮出,但是一到黑衣騎士頭頂,立時分別聚合,急驟穿射而下。
饒是‘魔鬼隊,’人馬奔勢快速,但那四排橫列,奔入鐵弓射程之內的二十個黑衣騎士,竟已一個不漏地,分別被罩人快似奔電的精鋼箭雨之中。
勾曲哲自從出師以來,何曾見過這等強勁巧絕的弓箭威勢,心中不由得意忖道:‘怪不得師叔要請這些強弓手,原來他們的弓箭竟是如此駭人,看樣子“魔鬼隊”多半要……’突然,大道上傳來一陣‘錚錚、鏗鏗’的鐵器交嗚之聲,打斷了勾曲哲的思潮,連忙凝神下望——
好駭人的奇景!
僅這霎那工夫,山壁下的情勢大變。
原來那些黑衣騎士,竟突然間鬆了韁繩,擘起插在馬鞍上的血紅大旗,緩緩舞動,那二十面四心見方的血紅大旗,舞動之下,全都插得鐵板也似,遮在他們頭頂,恰好擋住鋒銳箭群下射之路。
那千百支精鋼利箭,全都射在血旗之上,激起一片強烈的‘錚鏗’之聲,四散彈開,不但沒射中黑衣騎士,競連黑衣騎士跨下的馬匹,也沒傷著分毫。
說時遲,那時快,未等山頂上四十個強弓好手駭叫出聲,前兩排黑衣騎士早巳飛一般脫出鐵弓射程之外,沿著山道奔去。
第五、六排的黑衣騎土緊跟著,飛快奔進射圈之內……
車隆隆,馬的的,車上旗聲拍拍,急馳怒馬上的黑衣騎士,全用血旗把鋼箭撥得叮噹響!
勾曲哲突然指著那‘魔鬼隊’第六輛方車後在的紅衣騎士對雪巖禪師道:‘師叔,那穿紅衣的就是“血魔君”左昭陽!’雪巖禪師聞言扣緊下手的‘風雲火雷彈’,咬牙哼了一聲,並不答語。
這時候,
‘血魔君’左昭陽策馬闖進鐵弓射程,站在雪巖禪師旁邊的臥雲禪師突然怒聲狂喝道:‘射那穿紅衣的魔頭-一加力射!’說時遲,那時快,十個強弓手聽得臥雲禪師喝叫,早把箭枝集中,疾如閃電往‘血魔君’左昭陽身上射去。
好個‘血魔君’,眼看山壁上萬箭齊下,集於一身,卻不顯出絲毫慌忙,驀地發出一聲怪異的冷嘯,舉起左臂,在頭頂上急旋猛轉,激起一片凌厲的狂風烈飆,把那急雨射下的精鋼銳箭,逼得倒卷而起,飛落五尺開外。
這情景把勾曲哲看得呆了,不由得緊緊扣住手中拿著的‘風雲雷火彈’,準備等那‘血魔君’左昭陽奔過腳下時,給他致命一擊。
恰在勾曲哲準備擲下火彈時,雪巖禪師突然側身對勾曲哲急道:‘哲兒,快沿這山壁往前進,務必用你拿的這兩粒火雷彈炸死那第一、二兩排黑衣騎士,萬一不能成功,爾就一直往前,叫你碑林師叔動手炸橋!’說著,肩膀猛撞,激起一股強風,竟把勾曲哲撞出五步,差點摔下山壁。
勾曲哲情知事態嚴重,那敢怠慢,就著雪巖禪師一撞之勢,立時展開絕頂輕功,拚力往前趕去。
這段沿著甘陝大道的山壁,形勢十分險惡,山壁頂上滿是雜草亂石,奔跑不便,勾曲哲施出師門‘飛虹折影’,搶在飛奔的‘魔鬼隊’人馬之前,急奔。
漸漸地,他越過了第五排黑衣騎士,十餘丈遠,趕上了第四排。
馬蹄、車輪,和血旗飄風的交響,掩蓋了甘陝大道周圍的一切天籟,也掩蓋了‘曲水’湍湍的急流不久已經追到‘魔鬼隊’第一排黑衣騎士斜後方丈高的山壁之上,他精神不由倍增,口中發出一聲長嘯。
飛奔如電的身子,突然一掠而下,演出‘飛虹折影’中的精妙絕學‘殞星落地’,落在離山道僅有三丈多高的凸大石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形甫落,雙臂疾分,兩手力振,抬扣在雙掌中的‘火雷彈’,同時往他腳下飛馳的第一、二排魔鬼隊騎士打去。
夕陽西照,天地嫣紅,黃河中的狂流,滾滾東向,替這山巒起伏的崎嶇河岸,帶來吵雜的交響。
勾曲哲急於奔走在山壁之上,看見魔鬼隊人馬飛馳狂奔,立時腰身疾折,把扣在手中的‘風雲火雷彈’抖手打出。
要知道‘風雲火雷彈’,乃是青夷山霹靂婆婆,精心研製的獨門火器,威力經大罕絕,勾曲哲早有所聞。
所以,勾曲哲在打出火雷彈之後,腳底並不停留,倏把雙腿猛彈,兩肩往上一提,身形拔起十餘丈高,落在陡斜山壁的高崖之上。
陡然——
腳下兩聲連環爆響。
只震得山壁幌抖,泥石亂飛,分明是火雷發了神威。
勾曲哲乍聽爆炸之聲,心中不由暗樂,電光石火般想道:‘這次你們該活不成了吧!’連忙俯身下望!——
嘿!真怪,那一排排的黑衣騎士,仍然列著齊整的陣容,瘋狂地向前飛馳,速度分毫不減。
只是,那第一、第二兩排黑衣騎土馬鞍上插的血紅大旗,已經失去蹤跡。
原來那魔鬼隊黑衣騎士的身手,竟然真個了得,早把勾曲哲迎頭打下的‘風雲火雷彈’,用血旗裹著拋下河去。
那連環爆炸三聲,正是火雷彈在河谷中炸裂的聲音。
勾曲哲眼見名震江湖的‘風雲火雷彈’未收成效,‘魔鬼隊’仍像旋風般揚長疾奔,心頭大感駭異,立時遵照雪巖禪師的吩咐,重又展起絕頂輕功,往‘魔鬼隊’去路猛追,心中一沉忖道:
‘這些黑衣騎士功力可真了得,曾聽珊珊妹子說過,“風雲火雷彈’,乃是她們青夷山賴以揚名江湖的獨門火器,力能碎石開碑,無堅不摧,自從聞名江湖以來,武林中尚無人敢擋其鋒……
‘想不到我全力發出兩粒火雷彈,僅能炸去他們幾面紅旗,看樣子,我師叔那邊的四粒火雷彈,自然不可能成甚功效……我如不快些趕到“九曲橋”,通知碑林師叔炸橋,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了……’心中想著,腳程不由加快了許多。
但是——勾曲哲終究在投擲火雷彈時,耽擱了許多時間,這時雖然全力追趕,一時竟也追趕不上。
天旋地轉,風冷氣急……
僅僅眨眼之間,橫垮在大河兩岸的‘九曲橋’已經遙遙在望。
‘魔鬼隊’的第一列騎土逐漸接近橋身。
勾曲哲急驟忖道:‘糟!糟!糟!我要趕不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