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驀地悶哼一聲,臉上現出古怪的表情。
守在崗位的舒玉智和巴斯基嚇了一跳,朝他望來。
方舟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沒頭沒腦道:“撒拿旦把我認出來了。”
舒玉智和巴斯基雖然不知道真正發生了甚麼事,但總知不會是好事,一起呆瞪著他。
方舟急促地呼吸了兩氣後,呻吟道:“現在撒拿旦的思感正緊鎖著我,偵察著我的狀況,又以驚人的高速接近我們,很快就可來到了。”
舒玉智向巴斯基打個眼色,兩人的思感能立時和他聯結起來。
那種邪惡冰寒的感覺立時貫入兩人神經,他們打了個寒顫,竟無法和方舟的精神再結合起來。
方舟又一聲慘哼,閉上眼睛,全身抖顫,像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舒玉智和巴斯基大驚失色,若連方舟也對抗不了撒拿旦的精神入侵,那誰能作他的對手?
方舟眼耳鼻同時滲出鮮血,形相淒厲怕人。
若非給護臂固定在駕駛臺處,恐怕他早倒往甲板呻吟翻滾了。
帝后號雖有堅強的護罩,對撒拿旦的精神異力卻起不了半點防禦作用。
舒玉智兩人卻是愛莫能助。
飛船仍在反空間內疾飛著。
方舟驀地一聲狂叫,睜開雙目,停止了抖顫,急促它喘著氣道:“真厲害!”
雖見方舟脫離困境,兩人卻全無歡喜之情,剛才的震撼仍末過去。
舒玉智沉聲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方舟驚魂甫定道:“他想控制我,但終辦不到,好險!下次我懂得防備他了。剛才我是以死來威脅他,才使他知難而退。”
巴斯基駭然道:“只有你懂得防備!那我們怎辦呢?”
方舟道:“放心好了!他不會以這種方法對付你們,因為要把精神轉移到一個人身上,不但須耗費他龐大的能量,移居後的一段長時間,休想能再作轉移,那比搬家要麻煩和危險上億萬倍。”
舒玉智籲出一涼氣道:“我明白了,只有你超人的生命能,才值得他冒這個險。”
巴斯基望往飛船後的世界,目光像搜尋追魂索命的厲兔般掃射著,深吸一氣道:“你說大帝號正在追蹤我們,這話是否當真?”
方舟頹然道:“大帝號正以比我們至少高上十倍的速度追來,恐怕尚未進入那星雲區,我們早被追上了。”
舒玉智冷靜地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設法逃到那麈埃隕石密集的區域,只有在那我們才有機會和他玩捉迷藏的遊戲。”
方舟振起精神道:“這世界上沒有事是不可能的,還記得我們給天美的降神器轟得遠遠離開了銀河系嗎?”
巴斯基嘆道:“你想找天美來幫手嗎?就算她肖肯應,也不知該到那找她。”
方舟像忘記了剛才九死一生的兇險般,興奮地嚷道:“看我的!”
思感延伸,帝后號艦頭的發射器烈射出一球能量團,斜斜彎了開去。
帝后號倏地加速,趕往前方。
在方舟的控制下,那柱能量圍繞了一個大彎,變成由後刺來。“轟!”能量團重重擊在帝后號的尾部。三人齊聲慘哼,小飛船斷線風箏般飛旋,剎那間跨過了遙闊的反空間。
黑蜂后、長髮女芝芝和勒汗乘坐的飛船剛飛臨人性實驗室上時,實驗室的警報系統人鳴起來。
三人臉臉相覷,不知發生了甚麼事。
美女的香張了開來,讓她們的飛船朝內飛去。
飛船降下後,負責守衛實驗室的太空海盜頭目圖哈大氣急敗壞地趕了過來道:“翟斯飛和卡爾夫南失蹤了,看守他們的人中了黑巫術,竟打開了設備放他們走了。”
黑蜂后娃亞娜向勒汗道:“你最熟悉這,由你負責把他們尋回來,他們就算能逃離實驗室,應亦走不了多遠。”
勒汗領命去了。
黑蜂后同時下令整個荒星進入緊急狀態,封閉所有出。然後往飛船走回去。
飛船由張開的豔飛了出來,朝基地而去。
芝芝忍不住往俏臉寒若冰霜的娃亞娜道:“我們要到那去?”
黑蜂后輕描淡寫地道:“我要把卡爾夫南的手下全部處死。”
一向心狠手辣的長髮女亦不由聽得目瞪呆,說不出話來。
那豈非是一場數萬人的集體大屠殺,在人命珍貴的聯邦,這是從未曾發生過的事。
黑蜂后咬著下道:“放心吧!我會把文職的科研人員留下來的,由於那批機械合成人只會聽卡爾夫南的命令,遲早會成我們心腹大患。”
頓了頓再道:“給我把所有人召來,我不會容許任何卡爾夫南的戰士活著離開荒星基地。”
帝后號由反空間彈了出來,來到層屑和星系密集的星區。
三人齊聲歡呼,觀看著這陌生又奇異的世界。
星系都緊靠在一起,一些星體問的距離竟不足半光年,屬於雙星和三個以上的多星系統,這在銀河系上是個特別和罕有的現象,但在這廣達數千光年的瀰漫星雲區,卻像應有的常規。
星區內飄浮著以億計的氣體雲,一些長達百億公里,橫跨數十個星系。
一團團的麈屑,大至可容數百個鄉太陽系那般的星並排橫放,密佈在星區之內。
而所有這些星系、星雲和星麈團,都繞著中心一顆超巨型太陽在運行著,自成一體,就像一個獨立的星系。
這樣奇異的世界,完全超越了想像力之外,更難以用人類的知識去解釋她的存在或物理上的原因。
三人看著眼前迷離的世界,一時間忘了正緊躡而來的黑獄帝君撒拿旦。
方舟操控著飛船,穿過了一道闊達叄億公里的中性氫造成的厚雲。
船身與氣體摩擦下,電火爆閃。
整個星區由於複雜的折射和各種不同本質的特性,充盈著各色各樣的彩霞,像他們現在穿越的氣雲流,有如一個大金環,爍爍生輝,詭異非常。
帝后號穿過星雲後,來到了一個隕石密佈的空間,遠近不時裂起一道道駭人的電光,死寂一片,如若兔域。
舒玉智嘆道:“若非親眼目睹,怎會相信宇宙有著這麼奇異的地方。”
方舟欣然道:“我感到這充盈著奇異的能量,撒拿旦那種隱隱追躡著我的感覺,在經過剛才那團星雲後,已失去了影蹤。”
巴斯基看著眼前無盡的彩雲、星團和星系,猜估著道:“這處的星系都近於光譜上紫色的一端,該是星齡較短的年輕星,會否這整個區域的奇異星體、麈屑和氣體,都是由一顆超巨型的星在不久前爆炸後誕生出來的世界呢?核心處那顆巨星,就是殘留下來的部分了。”
方舟呼出一涼氣道:“那麼這顆母星豈非要擁有家鄉太陽百憶倍以上的質量?”舒玉智尚未有機會答話,最可怕的事發生了。大帝號在前方約百萬裡處彈了出來,周遭的大小隕石立時全部化作芒碎粉。以叄人的沉著冷靜,亦忍不住齊聲驚叫。艦隊在機地上枕戈待命,準備遠征仰馬星系,向撤退的敵人展開追擊。所有將領均集中到領袖一號的戰略會議室內,聽取女王姬慧芙出發前的指示,一百多人或坐或站擠在室內,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便人氣餒的是此仗雖大獲全勝,但最後遇上大帝號時,可能仍會一敗塗地。而由於對方有兩艘元帥級的太空飛艦,更沒有人有把握敢斷定這一仗是己方必勝。
姬慧芙站在一端的顯示幕前,詳盡地解釋了仰馬星的形勢和這次反攻的策略後,微笑道:“各位有甚麼問題?”
過半人舉起了手,表示想發問。
就在此時,訊號響起,表示愛神接收到新的情報,須立即向姬慧芙報告。
姬慧芙告了個罪,逕自返回透明頂辦公大堂。
一個地球時後,當她再出現在戰略會議室時,人人均從她的神情看出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會議室由議論紛紛變得靜悄無聲,落針可聞。
姬慧芙美麗的秀目緩緩掃過手下將領,又默然半晌後,才幽幽嘆道:“這次出征仰馬星的行動,即刻取消。”
眾人全體愕然,卻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來,因為他們知道姬慧芙如此改變主意,自是與最新的情報有關。
坐在長會議桌最接近主席位一端的雷坡武和白樹對望一眼,均大感不妙。
姬慧芙壓下心中波濤洶湧的情緒,淡淡道:“我剛收到有關仰馬星附近的情報,發現了敵人最新的武器,那是一個飛行的中子星球。”
眾人愕在當場,瞪目以對。
姍娜麗娃嬌呼道:“那是沒有可能的,沒有生物能在中子星那種引力生存。”
姬慧笑道:“這不可能的事,卻是跟前的事實,撤往仰馬星的敵艦,都是由反空間的通道飛進了這中子飛星內去。”
這時沒有人再能保持臉上的正常血色。
不要說對抗,只要進入這中子星的引力場,所有物質均會被扯成碎粉,那根本是完全沒有方法對抗的武器,比大帝號更使人泛起無奈的感覺。
會議室內一片絕望的死寂,只是中間傳出急促的呼吸聲。
雷坡武沉聲道:“探測到這中子星球的移動速度了嗎?”
姬慧芙點頭道:“這是我們唯一值得欣慰的事,這中子星在反空間移動的極限是每個地球時十光年,比其他黑獄艦慢多了,我們仍有點喘息的時間。”
白樹道:“那即是說,敵人要到這來,至少要兩個多月的時間,唉!我們可以做甚麼呢?”
姬慧芙臉色陰沉,語氣卻是靜若止水,淡淡的道:“我要第一批撤出銀河系的人,在一個月內出發,願意留下來的人,我們都尊重他們的決定,因為誰都不知那個選擇會更好一點。”
眾人默然無語。
逃往遙遠的河系,須要以萬年計的悠久歲月,至於途中會遇到甚麼兇險,抵達目標河系後能否適應和生存?更是茫不可測的一回事。而且一旦開始了逃亡,所有人均須進入宇宙睡眠,直至這不能回頭的旅程到達目的地才能回醒過來。
無論離開或留下,都是一場生與死的賭博。
姬慧芙續道:“撤走的船隊將陸續離開,每隊均須選取不同的方向和目的地,希望由於目標分散,敵人不能一一追捕,而我則會和自願人員留下來,與敵人周旋到底,亦希望能以游擊戰術,便敵人分身不暇,讓撤退的船隊能逃得更遠一點。”
雷坡武霍地主起致敬,慷慨激昂地道:“雷坡武決定與主席並肩作戰。”
眾人轟然表示出同樣的意向。
姬慧芙點了點頭,下令道:“現在我們立即把附近所有星球的軍民撤走,延長與對方中子星正面交鋒的時間。”
說罷轉過嬌軀,不想給手下看到由眼角瀉下的熱淚。
忽然間,她芳心強烈地思念著方舟。
上次遇見的大帝號,活像一隻在太空海洋飄浮的宇宙水母,白晶體黑觸鬚,形狀怪異。
這趟出現在三人眼前的大帝號,依然保持著水母狀的外型,但已生出了本質上的變化。
主體的晶球再非原本晶瑩通透的顏色,而是暗泛紅光,就一個大血球。
觸鬚則變成大火球那在暗礁行星上伸縮自如的形體,像八爪魚的觸鬚般在渾圓的主體下方探出來,卷盤舒展,耀武揚威。
三人無不魂飛魄散。
方舟一聲狂喝,操縱著帝后號,往下潛去,同時調頭溜走。
巴斯基震駭下,無意識地朝對方發出了一道激光。
由於導彈全部用罄,這是帝后號餘下的唯一武器了。
大帝號倏地移近,下面百多條五光十色的觸鬚舞伸延,其中一根發出一柱光,輕輕鬆鬆地阻擋了帝后號的激光,其他則屈曲起來,像個吸盤般朝著帝后號的方向,發出百多道紅芒,芒光集中到敵我間的一點後,聚匯合流,成為一柱直徑達百里的光柱,橫越過百萬公里的空間,往迅速逸離的帝后號追去。
光柱過處,隕石麈埃冰雪般溶掉分解。
方舟叫了聲娘後,控著飛船彎了開去。
豈知大帝號如影附形地追來,那光柱則像長了眼睛般,左彎右曲,迥環旋轉,緊躡在帝后號的背後,鍥而不捨。
帝后號已達到光速前的極限,再增速就會鑽到反空間內,可是仍甩不掉對方的光柱。
方舟施盡渾身解數,在隕石靈巧如魚地狼奔鼠竄,一時間形成了你追我逃的僵局。
三人的思感能聯結起來,催動著晶石的能量。
帝后號固是逃不掉,但大帝號卻也一時追不上他們。
大帝號所過處,隕石紛紛破碎。
舒玉智尖叫道:“千萬不要鑽造反空間內。”
巴斯基狂喊道:“更不要走直線,他們的怪光將可立增至光速,追上我們,把我們送進反空間去。”
方舟控制著帝后號,一頭直往下衝去,離開了隕石區,穿過了一道橫亙千萬裡的麈屑流。叫道:“我們最多能支持兩個地球時,就要用盡體內的能量,給怪光追上了。”
三人心中明白,若非撒拿旦決心生擒他們,要摧毀帝后號實在是易如反掌。
得到了大火球的大帝號,已成了宇宙內無敵的超級戰艦了。
唯一可堪告慰的是,果如眾人所料,在這奇異迷離的星區,由於混雜著各式各樣的射線、能量、磁場和力場,大帝號無論在行動和偵測的力量都大受影響。
而帝后號最有利的條件就是她細小的體積,故能在密佈阻礙物質的空間靈活自如,利用客觀的條件來逃避敵人怪異莫名的追捕光柱。
沒有人知道給這怪光柱追上後會發生甚麼事,但總知道不會是好事。
方舟操控著帝后號,不停往這迷離星區深進竄遁。
貓和耗子終於展開了至死方休的追逐。
大帝號比家鄉月球還龐巨的身體,由於受到麈屑的阻礙,移動時已不像先前的靈活。
距離倏地拉遠了過百萬公里,還在不斷增加中。
方舟等齊聲歡呼時,大帝號消失不見。
但巴斯基卻駭然大叫道:“上面!”
方、舒兩人往上望去時,見到的是數以千計往他們探下來的觸鬚怪爪。
方舟狂叫一聲,帝后號在觸鬚間左穿右插、險若懸發地逸出須陣外。
其中一條觸鬚以驚人的高速延展追來,須端大吸盤似的怪張了開來,生出了一股強大的吸攝力量。
帝后號不由窒了一窒。
怪大張,猛地噬至。
三人揭盡能量,“轟”的一聲,帶著一團光雨,掙開了對方力場的縛束,投往下方,連續翻騰後,離開了麈流區,來到了虛空處。
三人大叫不妙。
在沒有障礙的空間,怎鬥得過大帝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