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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船毀人存

    在領袖一號船腹近尾端的生命檢核所裡,艾妮遵照吩咐接受了全面徹底的檢核。

    所有母艦級的飛船,都有這麼一個有完善設備的檢核所,當日方舟被姍娜麗娃等由火鳥星擒到船上時,便被關到該艦檢核所的維生圓罩內。

    這檢核所雖可為人類服務,但主要仍是針對在太空中可能會遇上的其他生命而建設。

    對於異星生物,聯邦有嚴格的指令,所有駐船的醫官都必須執行和遵守。

    領袖一號的首席醫官基利斯少將是聯邦的醫學天才和權威,亦是優秀的宇航戰士,屬姬慧芙的一師親兵團。

    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對曾被控制了心神的艾妮作檢驗。

    當雷坡武和白樹來到檢核所時,船隊已經過了三次反空間的飛行,來到離樂園星系一千光年的遠處,開始以樂園星為中心,繞第一個圈。

    當第一個圈完成後,他們會在二千光年的地方繞第二個直徑增了一倍的大圈。其間會牽涉到無比複雜的宇航數學,無數的反空間旅行,以追尋姬慧芙的座標。

    這種方法非常費時,但卻很有實效。

    若隨意肌內的訊號波是以反空間的速度傳播,那即使她到了樂園星系外一萬光年的遠處,不出半年,他們便可收到訊號。

    自船隊起航後,愛神便沉默下來,只是接受指令,沒有表示意見,亦不回答問題。

    雷坡武等當然滿腹狐疑,但又無可奈何。

    幸好看來這變異了的愛神總算非常友善。

    艾妮穿上柔軟的白袍,閉目安靜地躺在維生罩內的檢核臺上。

    有著一身古銅色閃閃發亮的皮膚,中等身材的基利斯皺著眉頭,坐在維生罩旁的控制檯處,凝神看著臺板以百計儀板的顯象和讀數,像是一點都不知道有人走了進來。

    這檢核所比“巨鯨號”澤克醫官那一個大了三、四倍,儀器設備亦非其能相比。

    忙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又經過三次反空間飛行的折騰,雷坡武和白樹都有點心力交瘁,見基利斯如此專注,識趣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細聲地交頭接耳說起話來。

    白樹輕聲道:“你說我們是否已甩掉了卡爾夫南的私人軍團?”

    雷坡武嘆道:“對這點我非常悲觀,據艾妮說:領袖一號來時是作反空間飛行的,而他們為何竟仍能直追至素女星系,就知道他們擁有能追蹤在反空間飛行的裝置。雖然這是非常難使我相信的,可是實情又偏是這樣子。”

    白樹道:“我才不信他有追蹤在反空間內飛行物體的裝置,假若我沒有猜錯,他們定在領袖一號動了手腳,裝置了像主席在隨意肌內那種能不斷髮射反空間訊號波的超時代設備。那白禮池出身自聯邦研究院,研究院能做到的事,他也有可能做到。只要他們不住往四周的反空間發出同波段的訊號波,兩邊訊號波相觸時所發生的聯接,便可憑波段傳來的角度和波段的衰變,計算出訊號波的源頭和方位,尋找到領袖一號。“雷坡武對白樹這總參謀長的頭腦一向佩服得五體投地,聞分析後讚歎了幾句,立即發出命令,指示手下徹查全船。一天不能甩掉卡爾夫南,便不能脫離險境。白樹見基利斯仍埋首工作,扯起其他話題道:“翟斯飛對你當年把他撤職一事,似仍是含恨在心,否則不會破釜沉舟,不顧一切去接受白禮池以最先進微型科技配合解剖學的改造,又甘受卡爾夫南的操縱,無非都是要與你爭一日短長。”

    雷坡武冷哼道:“他一天殺不了我,都絕不會甘心,當日我撤掉他軍職時,他眼睛內瘋狂的仇恨,到今天我仍歷歷如在眼前。”

    白樹壓低聲音道:“照艾妮所說的,愛神是蓄意把白禮池引來,為聯邦去此心腹大患,否則愛神大可以同時把祝絲蒂殺死。”

    雷坡武心中一寒道:“難道智能系統亦可變成似人那般特別憎恨某一個人,假若所有智能系統都變了愛神那樣,只須十多分鐘,便可以把人類從宇宙全抹去了。”

    白樹尚未有機會回答,基利斯興奮地叫起來道:“我的老天爺,我終於找到最關鍵的原因了。”

    兩人大喜,起立移到他兩旁,等候他說出研究結果。

    “罪惡號”依照一般的星球降落慣例,由行星的背陽面往星球的地表俯衝下去。

    在剛進入那奇異濃厚的大氣時,一切似乎全無異樣,但不一刻飛船已劇烈抖顫起來。

    姬慧芙和舒玉智剛於此時回到大堂來,一起色變。

    舷窗外盡是閃電和火光。

    無情的震力,把猝不及防的各人全拋到甲板上,沙發翻側,橫過大堂的管線電纜狂搖猛掃,發出“拂拂”的巨響,被方舟固定在甲板的後備裝置不斷搖晃著。

    巴斯基第一個爬了起來,一看臨時控制檯的儀板,駭然驚叫道:“危險!重力護罩的能量直線下降。”

    舒玉智尖叫道:“快把飛船駛走!”

    方舟回應道:“不行,飛船的能量正在下降,無法升上逃逸速度。”

    姬慧突飛撲起來,來到正在甲板上翻滾著的紅瑤上,在她快要由破洞掉到下層的瞬刻,一把抓著她太空衣的腰帶,整個提起,往控制檯飛去,並嬌呼道:“全集中到這裡來!”

    舒玉智和姍娜麗娃分向丁揚和辛蒂姬飛去,助他們飛往控制檯。

    巴斯基狂呼道:“能量完了!”

    話猶未已,整個視野舷窗的左右舷窗同時裂成碎粉,龍捲風似的氣體卷人艙內,狂野的呼嘯聲吞沒了一切。

    除了方舟外,各人體內及飛行服裝內的能量源立即被撞苛異氣體內的玄苛力量迅速抽出體外和衣服外。

    各人魂飛魄散。

    所有太空衣都是靠能量,形成一個覆蓋全身的無形能量場,使四周的氣壓保持在一個適當的水平,能應付真空或星球上任何惡劣氣體與不適合人類接觸的環境,並供給生命所須的氧氣,循環不休,永不衰竭。

    但假若能源忽然消失,後果不想可知。

    沒有能量場保護的人,就像在猛獸前赤手空拳,一點活命的機會都沒有了。

    方舟一把抓著差點被捲走的沙瑩,狂吼道:“快抓著我!”

    另一手已拉著巴斯基。

    船內的空氣迅速溢出沒有了舷窗的飛船外,噴泉似的洩了出去,無數光束在大氣中閃動著。

    艙壁電火爆閃,就像闖進大氣的隕石般被消磨著。

    船內所有沒被固定的物品,包括沙發、餐桌和太空餐等林林種種,均被狂暴的大氣席捲出去,消失在光雨和狂風深處。

    驀地所有照明燈全部熄滅,不過卻不愁會看不到東西,指揮大堂內充滿了火影電光。

    眾人迅速地摟作一團,也不知是誰摟著了誰。

    方舟的思感能延伸到各人的能量中心去,形成他們新的保護場,抵擋著艙內電火和灼人高熱的侵襲。

    橫貫大堂上空的線管全部燃燒起來,噼啪作響。

    甲板比艙壁先一步碎裂開來,整個控制檯被扯離了破裂的甲板。

    眾人齊聲驚叫時,全部身不由主地被拋上大堂的半空。

    跟著是上下四方的艙壁一起破裂,往四外彈射開去。

    “罪惡號”徹底完了,變成了“燃燒著”的火球,往下方灑去。

    他們暴露在佈滿白色氣體的空間,往下掉去。

    誰想得到這八號行星的大氣層是這麼厲害?

    保衛著他們的能量場外緣被電火包圍著,在後面帶起了一道火光的尾巴,流星般往下方投去,和其他隕石在外觀上全無分別。

    在隕石來說,大氣消耗的是它們的本體。

    對他們來說,卻在消耗他們的能量。

    方舟心中叫苦。

    他的能量雖龐大,但要同時保護這麼多人,恐也支持不了多久。

    驀地眼前一亮。

    大氣由濃轉薄。

    一個奇異至使人心神抖顫的詭秘天地,無窮無盡的展現在下方星球的地表上。基利斯醫官肅容看著維生罩內有若酣睡了的艾妮。

    雷坡武和白樹都有點緊張。

    能否倚賴這聯邦國生化醫學的天才去識破卡爾夫南的手段,實在關乎到這有狼子野心的超級富豪與聯邦合法政府鬥爭的成敗。

    一向以來,他們對黑巫術都嗤之以鼻,只當是些原始落後,並充滿主觀盲目信念的宗教,充其量只是一種帶著神秘色彩的催眠術,或可以控制心志薄弱的人,對他們不能構成任何威脅。

    但第一個亮起的紅燈,是蕩女富豪尚思雅奉他的命來向姬慧芙交涉。

    到現在連艾妮這軍方的超級精銳,亦著了道兒,才使他們立即驚醒過來。若不認真對付,讓卡爾夫南的黑巫術肆虐逞兇下去,天才知道到最後是甚麼難以收拾的局面。

    卡爾夫南早在商界證明了他是雄才大略的人,在經濟的環節上,連政府亦要看他的臉色行事。

    基利斯終於發言,緩緩道:“經過了這幾千年來的發展,女性憑著更優厚的潛力,又不用生兒育女,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男性,發展出現代的新女性,而其中變化得最厲害的就是對男女性事的態度。”

    白樹最愛動腦筋,深思著道:“這亦是我最不明白的一點,性愛不是本能的衝動嗎?男女理應沒有分別。為何聯邦內很多超卓的女性,忽然間都對性愛失去了興趣,難道她們沒了這方面的需求嗎?縱使暫時厭倦了,但也應像吃飽了東西,雖暫時沒有這方面的需要,卻總有肚子再餓的時刻吧?”

    基利斯嘆了一口氣道:“或者我們該先弄清楚“本能”究竟是甚麼一回事。”頓了頓道:“為了方便,我們籠統地把本能定義為遺傳基因內某一天然的構成和傾向,那是不用學習的,例如“發育”,自生命開始,發育就一直在進行著,當身體成長至某一成熟度,發育仍以細胞的新陳代謝的方式繼續著,例如毛髮、手指腳甲和腦內的神經細胞,都是先天遺傳的。”

    雷坡武點頭道:“呼吸和睡眠也是這樣,由母體內的子宮開始和離開子宮後,都一直受到基因的力量操縱。”

    白樹道:“這麼說來,性行為應該是一種本能,鑲嵌於我們的生命中。不會因意志而有所改變。但為何現代的女性中有部份出現了這種違反遺存基因的變化呢?”

    基利斯看了他一眼後,道:“你們有看進本人的著作《生命平衡論》嗎?”

    兩人點頭。

    這本是使基利斯成為獨領醫界領域風騷的鉅著,與夫秀清的《靈魂學》並稱於當世。

    他指出整個宇宙內,上至星體,下至分子內的世界,無不有一種傾向於平衡的趨勢,這種平衡卻非穩定的,而是不斷改變,在達到另一個平衡前,會出現混亂的局面,但平衡的力量始終會把一切矯正過來,然後再開始另一亂局。

    基利斯返回原先的話題道:“性愛來於傳宗接代的本能,在低等動物裡,完全支配了它們的行為,有些昆蟲的壽命很短,出生後便全心全意的去與異性交配,至死方休。生命在它們來說只有性愛。那亦是唯一讓自己的生命以下一代的形式延續下去的方法。由這角度去看,性愛確是原始的行為,源於對生命自身的渴求。無論我們怎樣不滿,都抵敵不過本能的衝動。”

    白樹皺眉道:“人類明顯地比地球的其他生物優勝,至少沒有能操控著動物的思春期,我們可以隨時進行這種行為,甚至在某一程度上,可憑意志或專注於其他事物去禁制肉慾,那是否代表我們能剋制本能,又或者性慾這種本能與其他如呼吸和發育等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呢?”

    基利斯苦笑道:“這是個非常複雜的問題,人類為了生存的方便,身體大部分的功能都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例如體內的心跳、血液循環、新陳代謝,諸如此類。大多的性行為亦是無意識的,忽然受到外界的挑引,又或性器官受到刺激,都會自動作出生理的反應。在這方面性慾有點橡呼吸,我們注意時可把呼吸閉上,但最後始終要再次呼吸,因為那是生命的需要。不同的只是,停止呼吸會使人死亡,但停止性愛只使人受活罪吧了!”

    雷坡武皺眉道:“我有點明白了,現代的女性是否正因性愛再不與生命延續的需求掛鉤,所以打破了生命的平衡,於是其中特別超卓的,便開始追求另一種平衡,一種無性愛的生理狀況,但性的本能是否就可以這樣子般完全消失了。為何男性又不會有這情況呢?”

    白樹笑道:“身為男人,我大有資格在這方面發言,男性要得到女性的身體,非止是要追求性愛那麼簡單,而是一種征服的行為。在我們的進化世系裡,男性一直憑藉著體形的優勢去支配女性,現在聯邦國內所有男人,誰不以能征服姬主席為人生的最高目標,這種征服女性身心的傾向,自生命出現後便不住醞釀著,現在變成了養就在每個男人骨子裡的事,一時間自然改不過來。”

    基利斯道:“說得好!就像現在我對艾妮仍有很大的興趣,內心極想和她上床,看她在我的手段下春情勃發的動人樣子,而亦有信心她會拒絕不了我,因為她在性的平衡上已被卡爾夫南打破了,出現了極之混亂的狀態,因此卡爾夫南才能乘虛而入,控制了她的心神,指示她做不願做的事。”

    白樹愕然道:“你是否記卡爾夫南純粹憑挑情手段,再加類似摧眠術的方式,就可把女人的靈魂都控制了。”

    基利斯搖頭道:"當然不是這樣,像艾妮這種心志堅毅無比的女性,絕不會因身體的刺激而動情,唯一的方法,就是由她的精神人手,挑起她的愛慾,一旦那無時無刻不潛藏在體內的性能給引發出來,便若溶岩破開了缺口,心神失守,不可收拾了。”

    白樹緊張地問道:“你找到了他用的什麼手段了嗎?”

    基利斯點頭道:“找到了!白禮池真厲害,莧可把人腦內控制性欲的中心加上一截人造神經,破壞了艾妮早先得到的平衡,再加上卡爾夫南的黑巫法,便成為了征服女人的法寶。”

    雷坡武喜道:“你可除去她這神經內的禁制嗎?”

    基利斯苦笑道:“還要研究一下才成,不過艾妮腦內那禁制似乎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破壞了,所以她才能完全回覆過來。”

    白樹和雷坡武交換了個眼神,同時想起艾妮的話,難道此事竟與愛神有關係?基利斯道:“破壞容易建設難,恐怕有一段長時間艾妮仍會沉浸在慾海裹,而且千萬別讓她碰上卡爾夫南,否則隨時會陷身他的魔掌裡。唉!我對黑巫術的認識和衡量實在太淺薄了,到現在才懂後悔。"雷坡武沉聲道:“有沒有甚麼方法,能知道那位美女曾給卡爾夫南動了手腳?”

    基利斯嘆道:“若艾妮腦內那禁制尚未被破壞,我定能依據它的功能,研製出針對的偵察系統,但現在根本無從入手。”

    白樹和雷坡武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前者道:“大將!看來我們應要派出一隊特工人員,把尚思雅擄來給我們大醫官作分析研究了。”

    雷坡武笑了起來,大力一拍基利斯的肩頭道,,“我們要回去工作了,你若想和艾妮談情說愛,切莫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

    白樹莞爾道:“這叫乘虛而入。”

    基利斯失笑道:“我才不會幹這種乘人之危的事,不過很快我們就知道艾妮對話人最有興趣,若她自動來找我,禮貌上我亦好應與她合作呢。”

    三人笑了起來。

    都是老朋友了,說話當然再沒有顧忌。

    在這等內憂外患的艱苦時刻,不說說笑怎樣可把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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