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天性
“你這樣牴觸我,卻又跟他走在一起,你以為他是什麼人?告訴你,凌落川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放着不碰的道理。一旦他得到了,你以為他又能新鮮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年?你沒身份,沒地位,沒金錢,沒背景,跟一個花花公子談情説愛,你玩不玩得起?”
“你這輩子註定逃不過,我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不需要你愛我,我也不會去愛你。但是我可以給你比現在優越得多的生活,人生苦短,痛痛快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不願意,今天我姑且放過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手中的畫筆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未晞失神地看着自己的畫板,上面只畫了寥寥幾筆。
那時阮劭南扭傷了她的手腕,捏着她的下巴説完這些話,就扔下疼得渾身發抖的她,自己穿好衣服就走了。而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牀上,對着一室的黑暗,駭得六神無主,哭得泣不成聲。
她不想讓如非看到她這副樣子,穿好衣服後,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一個人在大雨滂沱、又黑又冷的街道上,走了好久好久,凍得渾身發抖,又困又累。
只記得自己最後終於走到一個很温暖的地方,很乾淨,沒有下雨。她太累了,找了一個柔軟的墊子,躺在上面就睡着了。
心裏還想着,這個城市的黑夜太漫長了,明天如果是晴天,就好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真的晴了。看到身邊睡着的人,她才想起來,原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凌落川的別墅,用他給的鑰匙開了門,迷迷糊糊地爬上了人家的牀,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坐在椅子上當模特的凌落川看她時而神思恍惚,時而對着畫板出神,以為她昨天沒有休息好。
未晞沒有回話,低着頭,垂着手,坐在高高的畫椅上,越發顯得人縮肩拱背,好不可憐。
他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別老是低着頭,脖子上容易長皺紋。”
未晞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笑着説:“還沒那麼快,你要是害怕,就多抬着頭。我喜歡看你昂着頭的樣子,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是那個樣子,像一隻在風中聆聽的鹿,迷得我移不開眼睛。”
凌落川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個傻孩子,自己明明柔弱得不堪一擊,偏偏喜歡擋在別人前面。
“第一次見面?你説的是,你在‘絕色傾城’把我按在沙發上,欺負我那次?”未晞掏出小本子,在紙上寫道。
凌落川氣得直磨牙,“死丫頭,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嗎?還這麼記仇。不然這樣,這裏有沙發,你也把我按上去,像我欺負你那樣欺負我一次,咱們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他説着就要把她往沙發上拉,未晞知道他是想哄她開心,可她實在笑不出來。
她抽回了手,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
看她這樣一副鬱鬱寡歡的表情,凌落川皺了皺眉頭,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問:“是不是他欺負你?”
未晞的眼中閃過一抹驚惶,凌落川咬了咬牙,“我就知道,那個打黑拳的小子怎麼可能懂得憐香惜玉?你別的,我給你報仇。”
未晞忍不住笑了起來,拿出本子寫道:“你不要藉故找人家麻煩,我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欺負我,是我欠他太多。”
凌落川撇了撇嘴,擺弄着未晞的畫架,不屑地説:“是啊,好人都讓他當了。他就該被供在長生牌上永世流芳,我們這些壞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
未晞髮現一談到池陌,他就像奓多了毛的貓似的,滿心滿懷都是敵意。
“我又沒説你是壞人,你急什麼?滿頭是汗,筋都暴出來了。”未晞寫完這句話,拿出手絹遞給他,讓他擦擦汗。
“當初誰説我是偽君子來着,我可記着呢。”
凌落川不接,反把一張俊臉湊了過來,誕皮誕臉地説:“我手上不乾淨,別給你弄髒了,你幫我擦擦。”
未晞沒理他,把手絹塞進他手裏,才在紙上寫道:“那時候我們不是在吵架嗎?吵架的時候當然沒好話,你當時説過什麼,我都忘了。你倒記得清楚?”
凌落川看了之後,心裏又樂又暖。這句話含義太多了。第一,她當時罵他的話都不是真心的。第二,她沒記仇。第三,她沒拿他當外人,小朋友吵架而已。
他用未晞香噴噴的手絹擦了擦汗,然後溜溜達達繞到她身後,貼在她耳邊説:“忘了這個容易,但那個蚯蚓的典故,我一輩子都記着……”忽然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趁火打劫之後還威脅人家,“你敢擦一下試試?擦了,你的畢業作品就沒了,你可剛開個頭。”
未晞低頭想了想,寫道:“那就不擦,我只當是被小狗咬了一下。”
凌落川不怒反笑,“那你乾脆讓我咬個夠。”
他一把摟住她的腰,未晞嚇得向旁邊躲,結果腳下踏空,整個人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凌落川混亂之中沒能拉住她,自己反倒被慣性帶倒了。
接着,畫架、畫板、水杯、顏料盤……所有能倒的東西噼裏啪啦倒了下去,地毯上狼籍一片。
凌落川顧不上自己沾了一身的顏料,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拉起未晞,着急地問:“傷着沒有?”
未晞搖搖頭,回頭瞧了瞧,可惜了一塊好地毯,又轉過臉瞧了瞧五顏六色的男人,幾乎絕倒在地上,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還有力氣笑成這樣,那就是沒事。”凌落川抱起她,放在沙發上,“剛才那一下摔得不輕,如果覺得什麼地方疼,我們馬上去醫院,千萬別忍着。”
未晞用手語對他説:“真的沒事。”
看到他鼻尖上沾着紅色的顏料,像只紅鼻子麋鹿,滑稽透了。於是歪着小腦袋,笑着伸出手幫他揩了揩。
凌落川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她身上還穿着他的毛衣,那上面還有他的味道。鬆鬆垮垮的男士毛衣罩住她婉轉玲瓏的身子,她是不是不知道,這個樣子的她,對他是多大的誘惑?
男人扣住她的脖子,大拇指頂起她的下巴,迫不及待地親過去,像只餓極了的狼。
“殺戮是狼的天性,你見過不吃肉的狼嗎?”
阮劭南的話,像毒蛇一樣鑽進她的耳朵。未晞整個人都僵住了,抱着她的男人卻毫無所覺,把她的恐懼當成了默許。撈起她抱進卧室,咔嚓一聲,隨手將門落了鎖。
他脱掉她的毛衣,將她按倒在白色的大牀上,煩燥地脱掉自己的睡褲,俯身貼下來。未晞這時才如夢初醒,他強壯赤祼的身體,肩上妖嬈的花朵文身,如同一個恐怖的幻象,駭得她魂飛魄散。
她像個恐懼的孩子,胡亂掙扎起來,可凌落川卻像着了魔一樣,將她的雙手扣在頭頂,強勢地掰開她的腿,將那細白撩人的肢體拉高,環在自己蓄勢待發的腰桿上。
她的腿貼在他腰側,怕冷似的瑟瑟發抖。手腕本就有扭傷,被他這樣按着,疼得撕心裂肺。膝蓋和手肘上的擦傷全部裂開了,露出紅色的肉。他粗暴的動作讓她痛不可當,想叫他住手,破裂的聲帶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她不該對他那樣笑,這對他來説是太大的殺傷力。他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想不顧一切地佔有她,讓她呻吟震顫,讓她支離破碎,想得發狂發瘋,卻在要挺身進入的時候,發現了她的緊繃和顫抖。
她身上的每一塊血肉都縮在一起,像一個緊閉的河蚌,薄脆的外殼,鮮美的肉體,要佔有,就要將她連着血肉生生撬開。他不敢蠻力進入,怕自己活活撕裂了她,可箭在弦上,又被自己洶湧的慾望逼紅了眼睛。
“未晞,未晞……”他輾轉到她耳邊,手指強硬地侵入她顫抖的身子,火熱的唇齒咬着她的耳垂,急促而煩躁地説,“老天,你乖一點,乖一點,好不好?給我,給我……”
她的眼淚卻串地流出來,將他的臉濡濕了一片。他知道她哭了,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凝視着她流淚的眼睛,不願再看下去。甚至不顧她的疼痛,狠心地翻過她的身子,把她的臉埋在昂貴的真絲枕套上。
他堅實的胸膛壓着她的背,將她就是不肯老實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粗壯有力的大腿別開她緊攏的雙腿,身下的女人就像一隻被人五花大綁的小麻省,任人宰割,悽慘無比。
他想就這樣把自己送進去,可是摟着她疼得戰慄的身子,怎麼都下不去手。他放開她的手,手臂橫到她胸前,寬厚的手掌緊握住她的豐盈,用力揉捏着,呻吟着,激情的熱吻烙在她肩上,氣喘吁吁地説:“我的天,你快把我逼瘋了。未晞,聽話點,讓我進去,好不好?我不想撕裂了你……”
未晞緊抓着身下的牀單,臉貼着枕套無助地飲泣,認命地閉上眼睛。這一次她是真的認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抵抗什麼,每一次掙扎,也只是讓自己更痛苦,第一次反抗,也只是讓自己更絕望。
只是心裏實在不明白,他明明答應過她的。他説過,再也不騙她。他説過,會盡最大的努力,不讓她受到傷害。
她記得,那天晚上在那個美麗的池塘邊,他就是這樣説的。
卧室裏窗簾緊閉,黑得彷彿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悲憫、沒有仁慈、沒有同情的世界。
半年前,是她死抓着過去不肯放,被人欺騙利用,她沒得怨。那半年後呢?她竟然重蹈覆轍,又被這個男人騙得徹底?
是的,他們才是坐擁天下、為所欲為的那一個。所以她真傻,真的。
逃到這裏又能怎麼樣?阮劭南嘲笑得對,她竟然以為他會不一樣,結果走到盡頭,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
痛苦來臨的那一刻,她緊咬着嘴唇,無聲地抽噎着,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你的報應,報應你忠言逆耳,有眼無珠,認人不清。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忍過這一次,你就可以徹底死心了……
“唉……”
男人在黑暗中長嘆一聲,點亮了一盞牀頭燈,藉着橘紅色的燈光,迷茫地看着被自己壓在牀上的女人。
他喜歡白色,一應牀上用品都是白色。此刻,羅衾似雪,錦被如浪。她皎潔的身體映在雪白的綢繆中,竟比春雪還要白。如同一朵聖潔的雪蓮花,帶着近乎悲愴的美麗。
就是太美好了,讓人不由得想污染,想荼毒,想獵取,想在這份潔白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如果看不到她的淚水、她的痛苦,是不是可以將這場殘忍的掠奪進行到底?
他的吻烙在她光滑的背上,感覺自己像中了盅,她就在他手心裏,孱弱美麗,孤苦無依,似乎唾手可得,卻不能這樣得。
深吸幾口氣,努力剋制着自己,他轉過她顫巍巍的身子,吻了吻她哭紅的眼睛,嘆道:“你一定又在心裏罵我呢,是不是?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你。是我昏了頭,把你的無言當成了默許,竟然忘了……”他的手指拂過她的嘴唇,“你不能説話,就算不想要,你也説不出來。可是未晞,你真的把我搞糊塗了。如果是別個女人,我會以為這是她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但我知道,你不是。未晞,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想的?有時我覺得你明明近了,可是轉瞬之間,你又遠了。我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即便我再怎麼想體諒你,心疼你,可你這樣若即若離、忽冷忽熱地待我,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下一次,是不是還能把持得住。”
見她低着頭,就是不答話,男人強勢地抬起她的下巴,急躁的眼神對上她的驚慌,“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是不是?未晞,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如果你説是,那麼起碼讓我治好你,讓我看到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我才能徹底地把你放下,繼續過我花天酒地的放縱生活。如果你説,你對我有感覺,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願意繼續等你。等你把心結解開,等你愛上我,等你願意讓我碰你。在那之前,我什麼都不會做。”
凌落川説完,親了親她的額頭,扯這旁邊的薄被,蓋在她身上,自己走進浴室沖涼。
未晞裹着被子,坐在他的牀上,聽着浴室裏嘩嘩的水聲。半個小時後,水聲停了,他走了出來,身上穿着玄色的浴袍,濕漉漉的黑頭髮還掛着水珠。
他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這是薰衣草茶,可以壓驚安神,喝了之後,你能睡個好覺。”
未晞伸手接過來,凌落川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圈紅色的指印,有些地方已經發紫,只怕明天會更厲害。又看到她手肘擦傷的地方沁着血絲,脖子上、肩膀上……凡是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膚,到處可見紅紅紫紫的痕跡,被子下面的就不必説,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心裏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又疼又悔又恨又惱。
疼她有口難言、無助羸弱;悔自己不該肆意逞兇,形同禽獸;恨的是空將真心交付,此人卻千推萬拒;惱的是心裏明明裝的是千憐萬恤,做出來的卻偏偏南轅北轍。
一時百感交集,又不敢一個人對着她太久,於是拉起她的雙手,在那紅印斑斑的腕上輕輕一吻,説:“今天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説。我去別的房間睡,等我走了,你可以把門插上,不用擔心被我騷擾。”
凌落川替她將杯子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知道她怕黑,就留了一盞壁燈給她。然後站起來,打算去書房消磨一夜。
未晞卻在他轉身,拉住他的手。
男人低頭看了看,“這是什麼意思?”
未晞拉着被子坐起來,看到牀頭有筆和便籤紙,就順手拿起來,寫道:“我很害怕,你能不能不要走?”
“啊?”凌落川幾乎僵化,摸了摸她的臉,“你知道自己在説什麼嗎?”
未晞搖了搖頭,又寫道:“只睡在我旁邊,什麼都不做,可以嗎?我很怕,很怕,你走了,我一個人不敢閉上眼睛。”
凌落川好奇地看着她,“未晞,你不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有點得寸進尺的味道嗎?”
未晞無力地垂下頭,寫道:“對不起,我……”就再也寫不下去了。
男人無奈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臉,嘆道:“真是輸給你了。不過,別説我沒提醒你,我可不是柳下惠,睡到一半要是我獸性大發,你可別怨我。”
她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
一夜太平無事。第二天早上,直睡到天光大亮,兩個人才起來。
吃早餐的時候,凌落川實在忍不住了,問坐在對面一心一意喝牛奶看報紙的人,“未晞,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未晞抬起頭,瞅了瞅他,點點頭,目光又回到報紙上。
凌落川愣住了,心道:就這樣?
於是大步走過去,拉住未晞的手説:“小姑奶奶,你能不能説得清楚點?到底是怎麼個喜歡?喜歡到什麼程度?我説,你別再看了,牛奶也一會兒再喝!”
凌落川一把奪過她的報紙,拿走了她的奶杯,然後霸道地把筆和紙塞進她的手裏。
未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東西,用手語説:“你急什麼?”
凌落川把她拉起來,拖到沙發上,説:“我能不急嗎?這可關係到我一輩子的幸福。”
未晞心裏一暖,瞬間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另一個男人的威脅、警告、傷害和嘲笑。低頭笑了笑,在紙上寫道:“昨天晚上,其實我很傷心……”
凌落川馬上急急地打斷她,“昨晚的事,是我不對。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嗎?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就怕我,拒絕我。”
未晞搖了搖頭,接着寫道:“我傷心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你答應我的事,你沒有做到。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對你有感覺。這種感覺很舒服,很危險,很特別,也很強烈。如果在半年前,我會毫不猶豫地對你説,我喜歡你。可是,現在……”
未晞一下停住了,凌落川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着急地問:“現在怎麼樣?”
“現在,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後,有一個人,我始終無法正常地面對他。你該知道,我説的是誰。你們的關係那麼親近,很多事,我不想説出來。因為我不想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來報復他。我更不想因為在你耳邊説了幾句於他不好的話,而令你懷疑我是別有用心。你是一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受不了半點折辱和虧待。哪怕是你最愛的人,你也不會原諒她的利用和欺騙。對於他這個人,我不想多説什麼。但我不知你是否能理解,我真的沒辦法在你跟他把酒言歡的時候,一個人等着你回家。我更不想在任何場合,再見到他。而且,就算我能和他和平共處,但倘若有一天,他慫恿你來猜忌我,傷害我,我又該怎麼辦?所以,我很害怕。越是感覺到自己或許會喜歡上你,我越是害怕。這種感覺,你明白嗎?”
看到這裏,凌落川心裏又疼又愧,緊緊抱住她,低聲説:“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沒能早一點體諒你的心情。很多事情,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是我太粗心了。你放心,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未晞覺得他的話另有玄機,在紙上寫道:“你怎麼處理?”
凌落川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你就不要管了,只要上好你的課,畫好你的畫。其他的事就交給我,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阮劭南在自家別墅,將放在茶几上的解約書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笑道:“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如果跟我解約,你的皇朝要賠不少錢,你考慮好了嗎?”
凌落川聳了聳肩,“無所謂,第一,我賠得起。第二,我從來就沒把賺錢當作人生最大的樂趣。”
阮劭南搖頭輕笑,將那沓文件扔回桌子上,“我知道,你行事一向瀟灑。但是,這件事恐怕你自己做不了主,董事會那些老傢伙同意嗎?”
“那些都是跟過我外公的老臣子,這些年我讓他們賺了不少了。再説,個個都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説,他們會不會同意?”
“呵呵,我算是服了你。那就是説,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凌落川拿起桌上的藏刀,抽出來,藉着燈光看着它冷寒的刀鋒,笑了笑,“如果你沒有去找她,或許還有。但是現在,我只好跟你劃清界限。”
阮劭南並不驚訝,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是她告訴你的?我本以為,你風月場上雖然荒唐,但絕不是那種色令智昏的男人。看來,倒是我高估你了。”
“她什麼都沒説。那個傻丫頭就是太謹慎,太小心,所以被人欺負了,也不敢告訴我。但只要多留心,還是可以察覺得到。自從半年前那件事之後,只要遇到跟你有關的事情,她就會失常。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阮劭南非常驚訝地説:“是嗎?原來我給她造成這麼大的困擾。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凌落川看着他故作吃驚的表情,冷冷一笑,“前天夜裏,她半夜冒着大雨來找我。我就該猜到,是你去找過她。我不知道你跟她説了什麼,但似乎正是那些話,讓她終於肯正視對我的感情。從這個角度來説,我倒應該感謝你。不過記着,別再有下一次!”
凌落川站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的藏刀,對着阮劭南晃了晃,“這個我帶走了,你不是愛刀之人,相信你不會介意。還有,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我看,我們少見面吧。你知道的,未晞不太喜歡看到你那張臉。”
看着凌落川的背影,阮劭南搖頭冷笑,“那個女人,你真的以為自己完全瞭解她嗎?”
凌落川停下腳步,轉身問:“什麼意思?”
“前些日子,我重新翻修了陸家老宅,他們的老管家告訴我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原來當年,他們家的二小姐,不是自己離家出走的,而是被陸子續趕出去的。”
“你説什麼?”
“我當時的反應,就像你現在這樣。可她被趕出家門的原因,更讓人吃驚。你應該還記得,陸家有一個癱瘓在牀的女兒,叫做陸幼晞的。原來,當年她這個小妹妹,是被她從樓上推下去的。當時摔斷了頸椎,因為搶救及時,命是保住了,可是從此變成了高位截癱的廢人,一輩子都要躺在牀上。”
凌落川皺了皺眉頭,一雙鋭利的眼睛緊盯着他,阮劭南笑着説:“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去查,你就知道,我説的都是真的。想想也真是恐怖,那時她不過十三四歲,就能對自己的親妹妹下這樣的毒手。而現在,她沒開口,你就為她赴湯蹈火了。她什麼都沒説,卻達到了比‘説’還好的效果。這樣的女人,你敢讓她睡在你的牀上嗎?”
“天蠍女的報復心是很強的,最可怕的是,她們是有仇必報,復仇時往往比平常更加冷靜自制,甚至不在乎玉石俱焚。”
“落川,如果我是你,就會先弄清楚,她究竟是衝着我的人來的,還是衝着其他什麼東西。我想你應該記得,當初是誰騙她回到我身邊的。別忘了,當年發生的一切,我是主犯,你就是幫兇。她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
阮劭南站起來,將那份解約書放進酒櫃裏,“這份解約書,我先收起來,等你把一切查清楚了,我們再籤也不遲。”
凌落川看着這個昔日的好友,面無表情地説:“如果我是你,聽到剛才那些話,足以判她死刑。可惜我不是你,我相信她。退一步説,就算她真的利用我,那又如何?只要她願意留在我身邊,只要能讓她高興,我會遇神殺神,遇佛弒佛……”説到這裏,他笑了笑,“包括你!所以,以後別在我面前再説一句詆譭她的話。否則,別怪我不顧多年的兄弟情義。你知道的,我有這個手段,也有這個能力。”
凌落川轉身走向門口,快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説:“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政府那個填海計劃,你們易天也參與競標了是不是?真抱歉,那個計劃已經內定由我們皇朝來做。看在多年朋友的分上,給你個忠告,以後凡是皇朝參與的競標,易天還是迴避比較好。在這方面,你贏不了我的。”
凌落川走了,谷詠凌從樓上下來,看見阮劭南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喝酒,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問:“他怎麼走得這麼快?你們吵架了?”
阮劭南轉過臉,摸着女人柔順的長髮,笑道:“小朋友不聽話,是該教訓一下。”
谷詠凌優雅地笑了笑,靠進男人懷裏柔聲説:“那我呢?如果有一天,是我得罪了你,你也要教訓我嗎?”
阮劭南抬起她的下巴,笑道:“那怎麼一樣?你是我未來的妻子,誰能跟你比?”
女人心滿意足地依偎着他,輕嘆着,“劭南,你對我真好。”
阮劭南嘴角掛着迷人的微笑,人在這裏,心卻早已飛出別墅,越過街道,穿過霓虹,帶着強烈的渴望和絕對的目的性,來到貧民區那間充滿黴味的鴿籠屋。
耳邊響起那一夜的雨聲,還有她急促而清甜的呼吸。她在黑暗中凝視他的眼睛,淚水中的絕望和痛楚,無聲的嘶喊和抗拒。
阮劭南將自己的未婚妻抱起來,回到卧室。整間屋子窗簾緊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卻沒有開燈。
午夜時分,阮劭南點亮了壁燈,身邊的女人睡得很熟。他想抽煙,放在嘴邊又忽然想起來,她有哮喘,在密閉的卧室裏是不能吸煙的。
他把煙拿下來,轉過臉看了看,看到谷詠凌燈光下柔美的臉,不由得愣了一下。重新把煙放回唇邊,點燃之後,深吸了幾口……可還是不滿足,怎麼樣都無法滿足,心裏就像有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黑洞。
他穿上睡衣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點擊一個加了密的文件夾,裏面只有一個文件。那是一個配了音樂的電子影集,當初在雲南拍的照片,這是她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他又想起了那棟被賣掉的別墅,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卻她是兩手空空離開的,除了對他的愛,她什麼都沒有帶走。
阮劭南靠在椅子上,一個人默默看着,忽然想起凌落川説的話。
“我不是你,我相信她。退一步説,就算她真的利用我,那又如何?只要她願意留在我身邊,只要能讓她高興,我會遇神殺神,遇佛弒佛……包括你。”
阮劭南合目而笑,對着空蕩蕩的房間,低聲説:“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她、相信她的人……是我,不是你。所以,你不行。”
撕心裂肺
中秋臨近,城市的節日氣氛也越來越濃。老天似乎感受到人間對良辰美景的期盼之心,一連幾天滴雨未落,都是大晴天。
靜謐的湖水反射着金色的陽光,照得人暈暈欲睡。
坐在竹椅上,赤着上半身的凌落川,看着正在一心一意畫畫的人,忽然發現,她拿着畫筆的樣子真是漂亮。
斜陽夕照,清波碧水,眼前的人肌膚勝雪,髮色靛青。有風一吹,那輕靈的髮梢就像一把頑皮的小刷子,在肩膀那弧誘人的曲線上飄過來,又飄去。
誰説只有專心工作的男人才是最性感的,原來專心做事的女人,同樣誘惑。
男人忍不住走過去,從身後黏乎乎地抱住她,就再也不想放開。未晞笑了笑,用沾着顏料的臉蹭了蹭他的臉,在紙上寫道:“模特應該坐在椅子上才對。”
凌落川抱着她左右搖晃着,笑道:“我知道,但你總要給我充點電,我才能繼續當你的免費勞工。”
未晞轉過臉,用手語問:“你餓了嗎?我去做點吃的?”
男人笑得不懷好意,説:“是啊,我好餓。”
説着就要吻過來,未晞用手一擋,他摟着她笑了笑,也就作罷。
“對了,有東西給你看,咱們先進屋去。”他拿起襯衫隨意披上,釦子也沒扣,就握住未晞的手,把她往屋裏拖。
未晞拉住他,用手指了指,“我的畫怎麼辦?”
“沒關係,這個小島只跟別墅相連,沒有別的入口,丟不了。”
未晞被他拉進書房,看到他從書架上找出一個藏藍色的錦繡盒,擦掉上面的浮灰,放到她手上。
未晞不明所以,男人示意她打開。她打開一看,裏面竟是一塊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玉麒麟。
這塊玉的質地瑩透温潤,在燈光下帶着粉粉的霧感,半點雜色都沒有。麒麟的形貌也雕刻得相當別緻,好像活的一樣。
未晞用手語問:“這是給我的?”
凌落川點點頭,“這是外公留給我的,聽説是祖傳的,好像很有來頭,不過都是些老掌故了,我也記不清了。”
説着就把盒子裏的麒麟拿了出來,要掛在未晞的脖子上。
未晞向後退了退,看到男人奇怪的眼神,低頭在紙上寫道:“太珍貴了,我不能要。再説,你是麟子鳳雛,戴這個是相得益彰。我人小福薄,只怕壓不住它。”
凌落川一看樂了,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這個丫頭,送你點東西就千推萬拒的,我還能向你要利息不成?知道你清高,這要是普通的珠寶玉器,我也就不送你了。但這個不一樣,麒麟是瑞獸,有辟邪驅崇的作用,你以後就好好戴着它,就算我不在你身邊,有它保護你,我也能安心了。”
未晞低着頭笑起來,凌落川看她不再推辭,就順勢戴着她的脖子上。紅色的絲線襯在她冰雪般凜然的膚色上,猶如朝霞映雪。
男人情不自禁,在那皓頸上親了親,笑道:“這東西與你這秋水佳人才合適,給我反倒糟塌了。”
未晞笑得開心,在紙上寫道:“人説,謙謙君子,温潤如玉。你不是立志要做君子嗎?君子自然該有美玉來配。”
凌落川靠近未晞,將她拘囿在自己和書櫃之間,結實的胸膛緊貼着她,聲音沙啞地説:“可我現在不想做君子,只想做乘人之危的小人,怎麼辦?”
未晞抬起臉,看着他那張足夠迷惑人心的臉,這時才發現,他的名字果真沒有取錯。
落川,雨落川下。他眼裏的光,像極了小時候看過的陸家老宅檐下飛落的雨珠,總能勾起她心裏的萬種悲傷,如看着高飄的風箏沒了線,聽着亙古的靈音斷了弦。
美好的東西向來易逝,古往今來,大抵如此。
凌落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只是嘴上説一説,你不用傷心成這樣吧?”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睛,嘆道,“可憐見的,以後再也不嚇你了。瞧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未晞把臉貼進他赤祼的胸膛,雙手摟住他的腰,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她竟然這麼怕失去他。很怕很近,怕得整個人、整顆心都縮在一起了。
凌落川抬起她的下巴問:“怎麼了?忽然這個樣子,弄得我心裏酸酸的。”
未晞沒有説話,只是仰起臉,踮起腳尖,在男人形狀姣好的唇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太震撼了,凌落川摸着自己的嘴唇,痴痴地看着她。她臉上飛紅,轉身就走。可還沒走出半步,就被他一把拽住胳膊拖了回來。
嘩啦一聲,桌上的書被他掃倒了一片,他有些粗魯地將她推倒在寬敞的書桌上。
書桌很硬,並不舒服,硌得她有些疼。未晞想支起身子,又被他按住肩膀壓了回去。他雙手一拉,她的襯衫被他褪了一半,露出黑色的文胸和冰雪般的皮膚。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繞到她身後,急躁地解開她胸衣的扣子,扯下來扔到一邊,寬厚的大手揉捏着她的白嫩飽滿,可還不滿足,一低頭,雪白的牙齒乾脆咬了上去。
未晞感到自己如同觸電一般,從頭到腳,快樂的電流通向四肢百骸,帶着一種近乎戰慄的快感。他熾熱的激情、甜蜜的輕咬,如同在她體內燃起一把火,讓她雙眼含水,意亂情迷。
她仰起脖子輕喘一聲,手指緊緊揪住他的襯衫,身子弓成一個漂亮的弧度,迎向他的身體,與她一樣熱情洋溢的身體。
他在她胸前毫不顧忌地輕咬揉弄,像個貪婪的孩子,微痛感覺,充滿了柔情蜜意。她被他弄得頭昏腦漲,咬着嘴唇,温柔地抱着他的頭。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揉亂了他的頸發,撫摸着他漂亮的文身,他強壯的肩頸,將他掛在肩頭的襯衫一點一點,拉了下去。
這樣的動作近乎挑逗了,男人一把抬起她的下巴,血紅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老天,你在勾引我?”
是的,她在勾引他,她知道自己在勾引他。
她從來沒有這樣大膽過,從來沒有這樣放肆過,可她聽到自己心裏的聲音:她想要他!她真的想要他!沒有威脅,沒有恐懼,沒有害怕。只是一個女人單純想要一個她愛着的男人,她就是這樣想要他!
她呼吸急促,半裸的身子緊貼着他迷人的胸膛,微涼的嘴唇吻在他強韌的皮膚上,細白的牙齒咬着他胸前的紅點,就像他對她做的那樣,用自己粉嫩的舌尖、纖細的手指、柔美的身體,不遺餘力地……勾引他。
男人扣住她的側頸,砰的一聲,將她按回又涼又硬的書桌上。
老天!未晞聽到自己的脊椎在書桌上哀鳴的聲音。這個少爺,他就不能輕點嗎?
他撐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幾乎將他折磨得體無完膚的小女人,像某種獵食的野獸,喘着暗啞的粗氣,與她迷亂的目光膠着在一起,捏着她的下巴狠狠道:“你可想清楚了,再中途叫停,我可不答應!”
未晞略一傾身,主動吻上去,什麼都不必説了。
凌落川隨手一揮,書桌上一片空蕩,滿地狼籍。他扯過椅子上的坐墊,墊在書桌上,將她高高抱起來,放在上面,利落地脱掉她的裙子,露出她漂亮修長的雙腿。彷彿一個飢渴的狂徒,熾熱的吻一個一個烙在她大腿內側,引得她臉頰火熱,渾身戰慄。
兵丁!卡扣脱落的聲音,男人急不可耐地抽出皮帶,脱掉長褲,粗壯的手臂架起她的雙腿,將這副活色生香的身子拖到自己身前,腫脹的慾望摩挲着她的柔嫩,恨不得將她狠狠貫穿,揉碎,緊緊地貼在自己懷裏,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可就在這一刻,就是這一聲金屬脆響,未晞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彷彿回到那個可怕的雨夜,回到那間發黴的小屋。
眼前的人也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一副讓她看到就怕得肝膽俱裂、五內俱焚的樣子。
她嘴唇發白,渾身冰冷,如同墜入三九天的冰窖,所有的血液、所有的激情、所有的快樂都逆流回去。
她能感覺他粗壯的手臂,箍緊了她的身體;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他掛在脖子上;能感覺到他靈活的手指,將她的內褲撥到一邊,温柔地探入她的下體,舒緩着她的緊繃。
可是她動不了,哪怕抱着她的男人再怎麼柔情萬千,她都動不了。
但是,激情澎湃的男人再也無法等下去。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動作,身體懸空的瞬間,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未晞緊張得渾身發抖、牙齒打戰,近乎悲哀地看着他。她想開口求他放過她,可是她發不出聲音。
最最痛苦的一刻,還是會來的。
他挺進來的時候,她的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整個人繃得如同一塊千年化石,仰起脖子,好像一隻引吭的天鵝,對着天空發出無聲的悲鳴。
但是這可怕的一切,這難以忍受的痛楚,被慾火遮了眼的男人卻一點都沒察覺到。
他在她耳邊舒服地低喘一聲,蹭着她慘白的臉,咬着她的下巴,温柔地呢喃着,“未晞,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哐啷!彷彿瀕臨破碎前最後的一擊,她像只被人按在水裏的貓,瘋了一般掙扎起來。
剛剛還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吃驚地看着她痛苦得幾乎扭曲的臉,她的拳頭雨點一樣打在他背上,被他架住的雙腿無助地踢打着,痙攣着。
他不敢再動,又不能就這樣出來,將她胡亂捶打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用手臂箍緊她的身子,含着她的乳尖,架高她的大腿,壓抑着猛烈衝刺的慾望,一點一點緩抽慢移。
未晞看到自己緊繃的下體,一下一下撞到男人剛硬的小腹上,竟是刀刺一般地疼。那個與他相連的地方,就像被人生生劈開,疼得撕心裂肺。她拼命掙扎着,可是抱着她的手臂就像鋼鐵鑄就的牢籠。她痛苦無比,卻發不出聲音,痙攣似的緊咬着自己的嘴唇,前後不過幾秒,嘴角就流出了血。
眼前的情景讓凌落川着實嚇了一跳,他趕緊退出來,手一鬆,她就像被人弄壞的木偶,毫無知覺地倒在後面的書桌上。
他想看看她好不好,她卻彷彿不敢再看他強壯赤祼的身體,緊緊捂住自己的臉,蜷縮在書桌上,像只被人扒了皮的小動物,整個人抽成一團。
凌落川以為是自己交合的動作太過狂野粗暴,嚇壞了她,馬上摟住她的肩膀,臉貼着臉柔聲輕撫着,“好了,好了,未晞,我們不做了,不做了,別怕……別怕……”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一點一點地緩過來,像只驚惶的小鳥,摟住他的脖子,嚶嚶哭了起來。
凌落川嘆了口氣,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真讓你嚇死了,不能做就別勉強自己,你自己受苦,別人也跟着難受。”
未晞知道是自己失態,失態得不可理喻,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哪怕面對的是他,哪怕他擁抱她的時候,她心裏滿滿的幸福、滿滿的期待,她也控制不住。阮劭南給她帶來的影響太過深刻,幾乎與她的骨血連在一起,想要脱離,就得連着皮生生撕開。
她在他懷裏慢慢抬起頭,流着淚,用手語一遍一遍地對他説:“對不起,對不起……”
他握住她的手,嘆道:“傻丫頭,不用跟我道歉。你忘了我對你説過,我願意等你。只要你心裏有我,多久我都等。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未晞摟着男人的腰,把自己整個兒投進他懷裏,感覺到自己冰冷的身體,在他懷裏一點一點變暖。她發現自己就像一株開在黑暗中的向日葵,越來越貪戀這份温暖,貪戀他的懷抱。
凌落川卻非常不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點尷尬地説:“未晞,你最好現在放開我,我覺得……我需要去衝個冷水澡。”
未晞摟着他破涕而笑,用手語對他説:“那你慢慢洗,我做飯給你吃。”
未晞的廚藝實在難以恭維,凌落川望着那塊煎得黑糊糊的東西,實在無法辨認,這就是他家冰箱裏那塊汁肥肉厚的牛扒。
未晞只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有些抱歉地比劃着,“我看,我們還是叫外賣好了。”
凌落川優雅地喝了一口紅酒,慢悠悠地回道:“外賣的錢你給,誰讓你浪費了我一塊上好的牛扒。當然,你要是想錢債肉償,我也不反對。”
未晞恨恨地瞥了他一眼,這個少爺,可真是一點都不吃虧。
因為是未晞埋單,兩個人只叫了簡單的餛飩麪,配上招牌小菜。
吃完晚餐後,兩個人窩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雪糕。未晞拿着小勺子,自己一勺,餵給抱着她的男人一勺。
電視正在播一部老掉牙的台灣電影,女人抱着男人的大腿,慘兮兮地哭着,“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未晞看得渾身發麻,凌落川卻看得津津有味,摟着懷裏的小女人説:“你看看人家,你什麼時候……”
話沒説完,未晞就用勺子裏的雪糕,堵住了他的嘴。雪糕有些化了,弄得他下巴上都是。未晞放下雪糕杯,笑着抽出紙巾,想替他擦擦。
誰知他反手一扣,就將她按在沙發上,微微眯起眼睛,笑得狡猾極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怎麼欺負你的嗎?在那之後,我可好幾天沒睡好。現在我還真想再來一次……”
他説着就低下頭,用自己的下巴蹭她的臉。那雪糕汁又黏又甜,未晞一邊笑,一邊忙不迭地躲着他,他卻越玩越上癮,慢慢地,遊戲就變了味道。
可未晞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非常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她的手機號碼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凌少爺的騷擾電話,大多是急事。未晞不敢怠慢,從口袋裏掏出來,卻被他連着手腕按在沙發上。
他低頭就要親下來,她笑着躲開,用空着的手指點住他的嘴唇,又指了指正在叫個不停的東西,意思,“讓我先接個電話。”
男人無奈地放開她,卻不肯離開,纏綿地吻着她的脖子,弄得人又麻又癢。
未晞忍着笑,接起電話,池陌的聲音,就清清涼涼地從話筒裏傳出來,落在兩個人的耳膜上。
“未晞,我回來了。”
凌落川坐在沙發上若無其事地看電視,卻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未晞走過去,在他面前俯下身,用手語説:“我先走了?”
凌落川把臉和身子一起轉向另一邊,只當看不到。
未晞故意擋在他眼前,用手語説:“你不送我?”
男人站起來,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挪到一邊,繼續看自己的。
未晞想了想,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貼在他後背上,轉身就走了。
凌落川看他出了門口,從後背扯下紙條一看,上面寫着:“小氣鬼,外面烏漆抹黑的,你不送我?要是遇見色狼,我恨你一輩子。”
男人將紙條揉成一團,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凌落川從倒後鏡看到未晞急切的表情,有些吃驚地説:“這麼着急幹什麼?他又不是快死了,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
未晞瞧了瞧他陰晴不定的臉,在本子上寫道:“他走的時候很急,我只想盡快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平安無事。你生氣了?”
被她這麼一問,他倒不好説什麼了,只説:“我沒有生氣,只是心裏不服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怎麼就這麼矜貴?”
未晞被他逗笑了,寫道:“還説沒生氣,話都不會説了。他怎麼能跟你比?你從出生就得到那麼多人的疼愛,現在也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他卻一個親人都沒有,我們都是孤兒,自然要彼此扶持。如果你連這個也氣,那我真的無話可説了。”
凌落川看着前方的路面,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擔心。我知道,他會去打黑拳都是為了你。一個男人能為一個女人做到這種程度,他抱着什麼樣的想法,我是男人,一看就知道。未晞……”
他忽然轉過臉,一本正經地問:“如果有一天,我跟他一起掉進水裏,你救誰?”
聽到這個問題,未晞簡直被他氣瘋了,瞥了他一眼,低頭在紙上寫道:“誰帥我救誰。”
男人看後,啞口無言,一路安靜。
凌落川的跑車停在鴿籠樓下面,未晞打開車門,轉身看到男人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一下,在紙上寫道:“你實在想太多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等得出空來,我再好好跟你解釋。晚安,路上小心開車。”
凌落川點點頭,向上看了看,説:“明天放學等着我,我去接你。”
未晞點點頭,下了車,然後看着他的車尾燈消失在路口,自己才轉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