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好像某種獵殺時的獸類,森森鋭利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嘴邊的香煙就被人蠻橫地抽走了。
未晞回頭看了看,卻對來人輕輕一笑,:“哪有你説得這麼誇張?”
然而這個不速之客只是微笑,沒有回話。黑色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將那根奪來的香煙用手護着點燃。豔紅的火光映着他細碎的黑髮和晶亮的瞳仁,男人的瞳發也彷彿成了紅色,更襯得他不似人類,倒像極了傳説中的墮天使。
未晞有些震動,早就知道他是個異常英俊的男人。可是在這樣淒涼的夜晚,這樣蕭瑟的背景中看到他,心中依然悸動。
他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望着熊熊燃燒的火光。未晞在煙火之外,聞到一絲獨特而乾爽的氣息,如同深厚的大地。然而他轉過臉來,對着她微笑,那目光,那姿態,總有一種説不出的邪氣。
這個男人身上竟然可以同時存在清潔和不良兩種質感,着實令人費解。
“賣煙給你的人一定是個帥哥。”池陌笑的時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白天看着很帥,很乾淨,讓人有想要跟他接吻的慾望。可是晚上看着,卻好像某種獵殺時的獸類,森森鋭利。
“厄?你怎麼知道?”
“有哮喘的人不能抽煙,這個常識你從小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帥哥,你怎麼會這麼拼命?”
池陌忽然將一張俊顏貼近了看她,壞壞地笑着:“我猜得對不對?”
“完全錯了,煙是如非買的。我那知道那人是圓是扁。”未晞向後退了一步,從相識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喜歡這樣來逗她。雖然早就知道他的脾性是虛張聲勢,連帶玩世不恭。不過跟一張漂亮的臉靠得這麼近,總會讓人心跳加速。
“咦,臉紅了?”
未晞又退了一步,分辯道:“那是因為你靠得太近了。”
可未晞越是心慌,池陌就越是願意使壞,偏偏要貼着她説話:“好像更紅了。”
未晞急忙退了一大步,情急之中沒注意腳下,差點被一塊木頭絆倒。還好池陌手快,一把拉住她。
“都説你靠得太近了。”落在池陌臂彎裏的未晞,驚魂未定地看着他,臉頰緋紅。
“好了,不逗你了,玻璃做的。”池陌忽然正經起來,放開手,接着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袋東西交給她。
“喏,這個給你。”
十八、池陌是條離羣索居的野狗
未晞接過來一看,立刻高興起來:“哇,糖炒栗子,這全是我的嗎?”
池陌順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是,傻丫頭。”
池陌年長未晞四歲,一直很照顧她,也很疼愛她。不過在未晞看來,這只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因為,池陌是如非的伴侶,雖然如非自己從不承認。
喜歡池陌的人實在太多了,在紅燈區混跡的女人幾乎沒有不知道他的。他像一頭漂亮的野獸,每個女人都想擁有。可是除了如非之外,未晞沒見池陌跟誰長久過。所以,未晞把如非的矢口否認當做行事低調,以免招人嫉妒。
説起池陌,他的經歷即便在這“人才輩出”的紅燈區也堪稱傳奇。
他的父親是日本在華遺留孤兒第二代,上世紀八十年代帶着他的母親回到日本,被政府安置在新宿靠領公援維持生活。
他在日本出生,在新宿長大,會説中日兩種語言,十幾歲就混跡歌舞伎町。在那個混雜了各種國籍,語言,陰謀,暴力的地方,跟着一羣同為二戰遺孤的亡命徒,混得如魚得水。
他打架手黑,觸覺敏鋭,狡猾冷漠,獨來獨往。曾經受僱於各種娛樂會場,名為保衞,實則打手。不屬於任何組織,卻吸引了為數不少的追隨者。
浪子一般的生活,沒有明天的職業,這些在女人看來都是很酷的事情,充滿後現代主義的頹廢感。可是在未晞眼中,池陌也不過是個孩子。
他只有25歲,其他25歲的男孩子都在做什麼?是否像他一樣,時刻活在險惡之中?
如非説過,池陌是條離羣索居的野狗,又高貴,又自由,可是身上……卻揹負着難以想象的傷口。
未晞相信,這或許是對眼前這個男人最好的詮釋。
後巷外有一個廢棄的籃球場,未晞每次來這裏燒垃圾的時候,都會到這邊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説白了,就是偷懶。
此刻她跟帥哥池陌,坐在翻倒的籃球架子上,看着城市幽蘭的天空,吃着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還真是説不出的愜意。
“你不是在前堂開工嗎?怎麼有空跑過來送這個給我?”未晞搖了搖手裏的袋子,説話的時候嘴也沒閒着。
“你太久沒回去,如非有點不放心,要我過來看看。反正前堂有他們,不用我一直盯着。”池陌捏息香煙,從未晞手裏搶了一個剛扒好的栗子,塞進嘴裏。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她就有點緊張。怎麼樣?你在這邊還習慣嗎?”未晞乾脆又給他扒開一個,這人總是喜歡搶別人的。
“都是給人打工而已,沒什麼習慣不習慣。”
“可你之前一直不肯來這邊,儘管魏成豹不只一次招攬你。你一向看不慣他,現在卻要在他手下做事?”
池陌漫不經心地説:“我不接受魏成豹的招攬,是因為在他身邊做炮灰的幾率比其他地方高得多。可是他現在出了比別人高几倍的價錢,我又是個見錢眼開的人,怎麼會不心動?”
未晞對他的話不以為然:“是為了如非吧?擔心她就説出來,何必這麼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