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温蓓蕾利用封縉培去上班的時間,偷偷帶着小宇去和周嫺雅見面。
經過一番掙扎和考慮後,她決定讓小宇和他母親見一面,畢竟血濃於水,母子天性是無法抹滅的,她不忍心阻撓他們相認。
她一早就打電話給周嫺雅,告訴她自己的決定,並且約在圓山育樂世界的捷運站碰面。為了順利出門,她充滿罪惡感地欺騙張媽,説要帶小宇去吃麥當勞,其實是搭着捷運偷溜了。
「蓓蕾姐姐,我們要去哪裏呀?」在捷運上,小宇的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
「小宇,現在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她嚴肅地道。
「是誰啊?」小宇好奇地追問。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喔!」小宇嘟着嘴想:一定是新的家教老師!
到了圓山站下車,周嫺雅已等在捷運站外。她看見小宇,又是眼睛一亮,立即朝小宇伸出手:「小宇,過來我這裏。」
「不要!」小宇不但不過去,反而更往温蓓蕾身後躲。
他不明白,蓓蕾姐姐為什麼要帶他來見這個他不喜歡的阿姨?
周嫺雅伸長了手卻落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知是尷尬還是生氣。
温蓓蕾見了,先對周嫺雅歉然一笑,然後才在小宇面前蹲下,柔聲勸道:「小宇,你聽蓓蕾姐姐説,你不可以不理這位阿姨,因為──她是你的媽媽。」
「我媽媽?」小宇抬頭望着陌生阿姨,沒有親切的熟悉感,只有一股令他冷到骨子裏的寒意。「她才不是我媽媽呢!」
「小宇!不要亂説話。」温蓓蕾趕緊捂住小宇的嘴,歉疚地對周嫺雅解釋:「對不起!這孩子不知怎麼了……他平常很乖的。」
周嫺雅的面容有些僵硬,但還是勉強擠出笑容。「沒關係,孩子還小,不懂事嘛!」
「我看我們先進去好了,也許他玩得開心了,就不會怕生了。」温蓓蕾拉着小宇,正要走向育樂中心的入口,周嫺雅急忙上前道:「讓我牽小宇吧!畢竟小宇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牽他呢!」
「好啊!」温蓓蕾沒有異議地將他的手交給她,小宇縱然滿心不願,還是嘟嘴忍住。
他們走了幾步,周嫺雅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急聲道:「啊!我買了一樣禮物要給小宇,可是放在車上忘了拿,我帶小宇回去拿吧!」
説着,她牽着小宇轉身快步走向停車的地方。
「我也一起去好了。」温蓓蕾立即跟上前去,她習慣讓小宇在自己的視線內。
「噢……那也好!」周嫺雅緊抿着嘴,拉着小宇向前走,腳步愈走愈急、愈走愈快,直到温蓓蕾忍不住説:「周小姐,能不能請-走慢一點?小宇快跌倒了!」
「啊?」周嫺雅這才抱歉地説:「對不起!我不自覺就……」她望着前方一輛紅色的轎車,喃喃説:「到了!」
她轉過頭對温蓓蕾微笑。「温小姐,不好意思!那個禮物我就放在後座,我牽着小宇不方便,能不能請-過去幫我拿出來?」
「好啊!-説放後座是不是?」温蓓蕾熱心地接過周嫺雅交給她的遙控鎖,開啓車門,彎腰鑽進後座拿禮物。
可是才一鑽進去,她就呆了,因為車上居然有人──一個相貌英俊卻神情邪惡的男人躲在裏頭,她霎時愣住了。
男人手裏拿着一塊布,動作極快地撲過來捂住她的口鼻,她只覺得一陣刺鼻的藥水味直衝腦門,接着身體一軟,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周嫺雅見她倒下,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冷笑,拖着小宇走向那輛汽車。「跟我來!」
「蓓蕾姐姐──-對蓓蕾姐姐怎麼了?-這個壞女人!」小宇又急又氣地大踢大叫。
「閉嘴,我是你媽!」周嫺雅硬拖着小宇前進,同時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
都是這個討債鬼害她差點坐牢!如果當年他死掉就好了……
「-才不是我媽!我沒有這種壞媽媽!」小宇掙不開她的手,立即轉頭朝四周求救:「救命啊!救命──」
周嫺雅看遠處有一些人正好奇地往這邊看,立即咬牙低吼:「給我閉上嘴!如果你不想讓你心愛的蓓蕾姐姐死掉的話,最好乖乖聽我的話!」她恨恨地威脅。
「嗚……」小宇扁起小嘴,害怕得哭了起來,卻不敢再掙扎,怕她真的殺死蓓蕾姐姐。
周嫺雅把他塞進車裏,小宇一看到昏迷的温蓓蕾,立刻撲過去大喊:「蓓蕾姐姐!蓓蕾姐姐,-怎麼了?」他轉向周嫺雅,怨恨地瞪着她。「-把蓓蕾姐姐殺死了!」
「還沒有!不過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我就不保證了。」周嫺雅冷笑。
小宇氣得罵她:「-這個壞巫婆!難怪爸爸要跟-離婚……啊!」
小宇才罵了兩句,就被一個凌厲的耳光打得滾到車門旁。
「給我識相一點!如果你再不安分,我先殺了你們再向你爸爸要錢,反正他一樣會乖乖給我!」
小宇捂着又辣又痛的臉頰,嗚咽地低泣,卻不敢再放肆地吵鬧,害怕這個瘋女人真的會殺了他們。
周嫺雅見他安靜下來,這才滿意地命令男人將車開往山區。
温蓓蕾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扔在一個小房間裏,裏頭什麼傢俱都沒有,而她躺在骯髒又冰冷的地板上。
想起被綁架的經過,她立刻迅速坐起,先摸摸口袋裏的手機──不見了!一轉頭,發現小宇躺在她身旁,卻動也不動。
「小宇──」她撲過去驚慌地大叫,猛力搖晃小宇,過了許久他才揉揉眼睛爬起來。
「蓓蕾姐姐……」
「小宇!你的臉怎麼了?」温蓓蕾發現他的臉頰紅了好大一片,還腫起來。
「是那個壞女人打的!她説她是我媽媽,可是我一點也不相信,我媽媽怎麼可能這麼壞?」小宇嘟嘴向她告狀。
「小宇……對不起!」温蓓蕾又懊悔又愧疚地抱着小宇痛哭起來。
都是她的錯!她為什麼這麼容易相信人?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小宇的母親竟會惡毒地綁架他們!
現在她總算知道,封縉培為什麼對前妻深惡痛絕,而且害怕讓小宇獨自出門,原來小宇的母親是如此喪心病狂的女人!
「喲!你們都醒了?」周嫺雅開門走進來,手上夾着一根煙,而那個流裏流氣的小白臉則像男傭般亦步亦趨跟着她。
「-這個壞巫婆!」小宇一看到她就罵。
「你這小鬼説什麼──」周嫺雅氣得上前想賞小宇一個耳光,温蓓蕾立刻像只捍衞小雞的母雞一般,張開雙臂擋在小宇面前,仰頭怒瞪着周嫺雅。
周嫺雅可以殺了她,但她不準周嫺雅動小宇一根寒毛!
周嫺雅冷冷地回瞪她片刻,突然尖鋭地笑了。「我就是討厭-們這些女人的蠢樣子!孩子根本是吵鬧煩人的東西,不知道-們為何全當成寶?」
她優雅地將煙湊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
看她熟練地抽着煙,而且刻薄狠毒的樣子,温蓓蕾感到不可思議,先前自己怎會認為她是個柔弱可憐的女人呢?
不過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最要緊的是該怎麼逃離這個女人的魔掌──至少,得讓小宇逃出去!
她強自鎮定下來,冷靜地和周嫺雅對談。「-把我們抓來到底想做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周嫺雅吐出一口白煙,-着眼道:「我想要錢,也不用太多,只要兩億──」
「兩億?」拜託!兩億還不算多嗎?
「對!美金。」她補上一句。
「兩億美金?」温蓓蕾驚叫。那不等於六十幾億台幣?這女人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我知道封縉培付得起!他要賣股票、賣公司、賣房子我都不管,只要他把錢交出來就行!」周嫺雅沒有絲毫愧疚地甜美一笑。
温蓓蕾感到無比恐懼,周嫺雅根本是個冷血殘酷、毫無情感可言的魔鬼!
「那麼-何必把我們兩人都綁來?放了小宇,我留下來當肉票就行了。」她假裝熱心地建議,試着要她放了小宇。
「不行!雖然-説自己是封縉培的女人,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萬一他不肯花錢來贖-,我不就損失大了?」
周嫺雅的精明,讓温蓓蕾氣餒。「小宇好歹是-的親生兒子,-怎麼狠心綁架他?」
「親生兒子又怎麼樣?我一生下他,他爸爸就跟我離婚,一定是這小鬼帶來的楣運!」周嫺雅一直認為,是兒子帶衰害她被拋棄,她始終不曾反省過自己。
「既然-已為他生下孩子,縉培不可能無緣無故跟-離婚,一定是-做了很離譜的錯事,他才會在孩子剛出生時就跟-分開!」
「不過是和別的男人在牀上被逮到,值得大驚小怪嗎?」周嫺雅毫不知羞恥地回答。「如果不是他無法滿足我,我怎麼可能往外發展?」
「他無法滿足-?」温蓓蕾不敢置信。她們説的是同一個人嗎?自從同牀共枕之後,他每晚總是需索無度,她幾乎都是累得昏睡過去。
「那男人眼中只有工作,根本沒有我!有時一個禮拜還碰不到一次面,想叫我守活寡是嗎?」周嫺雅想到還是忿忿難平。她會紅杏出牆,全是因為他無能,她根本沒有錯!
她大膽放浪的言詞,讓温蓓蕾聽得面紅耳赤。「一個禮拜碰不到一次面,一定是因為他很忙,-該體諒他──」
「笑話!我體諒他,那他為什麼不體諒我?!」
想她周嫺雅,當年可是人人爭相討好的酒店紅牌,原以為嫁給封縉培之後,能夠舒服過好日子,誰知道這男人只知道賺錢,鈔票雖好,卻不能在牀上能滿足她的需要,深閨寂寞的她,當然只能向外尋求安慰。
想起過去,周嫺雅格外煩躁。「廢話少説!我現在要打電話給封縉培,等會兒我會讓-和他説話,-叫他快拿錢來換你們,否則就等着收屍!」
而這時候,封宅早已亂成一團。
因為温蓓蕾和小宇出門太久,張媽有點擔心,可是打行動電話又不通,便出門到封家附近的麥當勞找人。然而她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他們,上前詢問點餐櫃枱的員工,大家也説沒看見她所形容的兩個人。
這時她愈來愈擔心了,還到公園去繞了一圈,同樣沒看到人,她愈想愈不安,立即趕回家打電話給封縉培。
封縉培接獲消息趕回來,派人到附近搜尋,依然毫無所獲,他們真的失蹤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們是否被綁架了?
不安的感覺持續擴大,再加上有過小宇被綁的恐怖經驗,他立刻請人調查周嫺雅的行蹤,得知她在一週前從澳洲返國。他幾乎可以斷定,就是她綁走了蓓蕾和小宇!於是他立刻報了警。
警方很重視這個案子,立即派出最有效率的搜查小組,短短半個鐘頭,封家周圍已悄悄聚集了大批警力,封家的電話也裝好最先進的精密追蹤裝置。
大家全圍在電話旁屏息等待着。傍晚時電話終於響了起來,封縉培迅速接起,電話追蹤裝置也同時啓動。
「親愛的!」當封縉培聽到話筒中傳來熟悉的尖鋭笑聲時,心中霎時一寒,知道自己料得沒錯。
「周──嫺──雅!」她果然出現了!
「老公,好久不見!」周嫺雅甜膩膩地喊道,臉上的表情卻陰沉得可怕。
「住口!我們早已不是夫妻了!」
「別這麼兇嘛,人家可是好意打電話告訴你,你心愛的女人和寶貝兒子在我這裏喔!」
他們果然被她抓走了!封縉培只覺全身血液倒流,上回她綁走小宇,差點溺死小宇,這回她同時綁走蓓蕾和小宇,他們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到底想怎樣?放了他們!」他恐懼地大喊。
「哈!你想都別想。我辛苦抓到的人,沒道理輕易放掉!」
「-到底想怎樣?!」封縉培快氣瘋了,她簡直是女惡魔,一但惹上她,必定厄運纏身!
「很簡單!我要錢,只要你準備兩億美金贖人,我馬上放了他們。不然……嘖嘖嘖,瞧你把兒子養得多好?還有你的新女友──她還這麼年輕,要是就這麼香消玉殞了,那多可惜?」
周嫺雅虛偽的感嘆更令人生氣,封縉培暴怒地大吼:「我立刻去籌錢,-不準傷害他們!」
「只要你有誠意,我自然不會傷害他們!我讓你聽聽你小女友的聲音──」周嫺雅將行動電話交給温蓓蕾。
温蓓蕾握着行動電話,愧疚又心慌地喊道:「縉培?」
「蓓蕾?-和小宇怎樣?受傷了嗎?」封縉培焦急地問。
「我們目前都很好!縉培,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那麼容易上當,相信她説想念小宇的話,害得小宇跟我一起被綁架……真是對不起!」聽到他的聲音,温蓓蕾歉疚得痛哭起來。
「別説了!」封縉培煩躁地打斷她的話。「現在最要緊的不是追究對錯,而是儘快想辦法將你們救出來!」
他當然氣她,氣她擅自帶着小宇外出,讓他們兩人被周嫺雅綁走、身陷險境。但是他更擔心,喪心病狂的周嫺雅會傷害他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温蓓蕾還是隻能哭泣。
「哭夠了嗎?」周嫺雅搶下行動電話,冷冷地對封縉培説:「三天之內準備好兩億美金,否則我一天殺一個!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可以慷慨地讓你選擇,看你想要兒子先死,還是女友先死!」
「小宇是-的親生兒子呀,-卻下得了手?-根本毫無人性!」封縉培再次深深懊悔,當初自己怎麼會和這種女人結婚?
「我從來就不想要他!我要的是錢,偏偏你不給我,我當然只能靠自己的能力賺錢,這有什麼不對?」她不但絲毫不感愧疚,而且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簡直是魔鬼──」人不會如此冷血無情,只有魔鬼才會!
「夠了!」周嫺雅氣惱地冷聲大吼。他們父子倆一個説她是魔鬼,一個罵她是巫婆,真是夠了!
「總之你儘快籌錢,兩天後我會給你一個賬户,到時你把錢全部轉進去,我看到錢自然就會放人,否則就一天殺一個,聽清楚了嗎?記住,我並不希望我那些穿制服的死對頭知道這件事,所以你最好別報警,否則……」
她悠然收線,臉上的笑容冷漠殘酷。
她撒了謊,不管封縉培有沒有籌到錢,這兩個人她絕不可能放走。她不但要錢,還要讓封縉培痛苦一輩子,懊悔曾經那麼對待她!
封縉培緩緩放下電話,抬眸注視戴着耳機,正追蹤電話來源的警員,充滿期待地問:「怎樣?」
警員取下耳機,對他露出微笑,肯定地點點頭。
「追蹤到了!」
封縉培稍微安心了,不過他們不能輕舉妄動,必須從長計議……
周嫺雅像只受困的小動物,煩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而温蓓蕾則是抱着小宇,默默在一旁偷覷。
被周嫺雅囚禁已經兩天了,她慢慢冷靜下來,也觀察到一些事。譬如──他們目前正在山區一棟無人居住的樓房、周嫺雅和那個小白臉有曖昧關係、還有周嫺雅的情緒波動愈來愈大……
這兩天她儘量保持安靜,不敢激怒周嫺雅,卻一直默默觀察四周,尋找逃跑的機會。
「太靜了!太平靜了……」周嫺雅不斷地走來走去,嘴裏喃喃叨唸這句話。
她給封縉培三天的時間命令他去籌錢,照理説那麼大一筆資金流動,應該會造成不小的市場衝擊,可是外頭完全沒有半點風聲,五行集團的股票沒有大量拋售的情形,封家也沒賣公司、賣房子,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封縉培真狠得下心,不管這兩個人的性命安危?而且,這兩天她一直有種詭異的感覺,好像有人正在外頭監視着她。然而走出陽台一看,卻什麼異狀都看不出來,實在叫人愈來愈不安……
「寶貝!」油頭粉面的小白臉走了進來,從背後摟住周嫺雅,温蓓蕾趕緊捂住小宇的眼睛,不讓他受到這對狗男女的污染。
「滾開!」周嫺雅一把揮開他。她心情正煩,他還跑來求歡,簡直是找死!
小白臉摸摸鼻子,飛快閃到一邊,看得出他也很怕周嫺雅。温蓓蕾轉動眼珠,思索着逃跑的方法。
「我……我想上廁所。」她假意捧着肚子告訴周嫺雅。
「-真-唆,快去!」周嫺雅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嫌她毛病多。她轉頭命令小白臉:「你去看着她!」
「是。」小白臉不敢有異議,立刻陪同温蓓蕾到樓下上廁所。
温蓓蕾關上廁所的門,不過卻不是真的想上廁所,而是伺機尋找逃跑的方法。她跪在馬桶蓋上,從小得連小宇都爬不出去的窗户往外看,觀察附近的地形。
忽然──
「温小姐。」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窗外,嚇得她差點放聲尖叫,幸好她及時捂住嘴,才沒讓守在廁所門外的小白臉發現異狀。
「你是誰?」看見有人出現,温蓓蕾好高興,連忙壓低嗓音問。
「我是刑事組的幹員,是來救你們出去的。」
聽到那人的回答,温蓓蕾簡直欣喜若狂,因為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
「太好了!」她一時忘情,音調稍微大了些,小白臉立刻大力敲門。「裏頭怎麼有説話聲,-在跟誰講話?」
「沒有,我在唱歌啦!」她轉頭朝門外大吼,還故意唱出荒腔走板的歌聲。
「唱歌?」小白臉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在廁所唱歌?這女人的興致還真是高昂!
小白臉不再起疑,那名警員才接着説:「這附近埋伏了很多我們的人,我們預計二十分鐘後攻堅,屆時可能會有槍林彈雨的場面發生。為了怕你們發生意外,我們會另外派員爬上二樓陽台,護送你們到地面,等會兒你們只要往陽台跑就行了,封先生也會在樓下等你們。」
「他也來了?」温蓓蕾滿臉驚喜,幾乎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
「我們的幹員會以貓叫聲作為暗號,-如果聽到貓叫聲,立刻想辦法逃到陽台上,好嗎?」
「好!」她用力點頭表示明白。
交談完畢,警員悄悄離去,温蓓蕾則按下馬桶的沖水鈕,假裝剛上完廁所,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到樓上。
不過她緊張期待的心情卻難以掩飾,她不斷思索能夠不讓周嫺雅起疑而逃往陽台的方法,卻一直沒有可行的計劃。
眼看着二十分鐘將至,她決定冒險一試。
「小宇你看,外頭的天空好藍喔!」她突然拉着小宇起身,指着陽台的落地窗外説道。
「有嗎?」因為不知道已經有人來救他們,小宇顯得意興闌珊。
「有啊!你看──」温蓓蕾拉着小宇,悄悄往落地窗的方向移動幾步。
「喔,我看見了。」不過──很普通嘛,沒什麼特別的呀!小宇奇怪地看了温蓓蕾一眼。
「還有天上的雲很好玩喔,你看看那朵雲像不像一匹馬?」她又不着痕跡地帶着小宇往前走兩步。
「是有點像。」小宇更奇怪了,他們都被綁架了,怎麼還有心情看風景?
而周嫺雅也起疑了,正-眼緊盯着他們。
「還有還有──那邊的樹上,有一隻漂亮的小鳥喔。」
温蓓蕾想拉着小宇再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時,周嫺雅忽然大喝:「站住!」
周嫺雅沒有温蓓蕾想得那麼笨,打從她上完廁所上樓,明顯變得輕快的腳步就令周嫺雅起疑,她只是沒有點破。
「-在玩什麼把戲?把那個小鬼帶過來!」她連自己兒子的名字都不願喊。
「我只是想讓他看看那隻漂亮的鳥。」温蓓蕾一臉無辜地解釋。
「廢話少説!快把他帶過來,否則──」她從皮包取出一把彈簧刀,啪地亮出鋭利的刀鋒。
「好啦好啦,只是看看小鳥而已,何必那麼緊張呢?」温蓓蕾嘴裏嘟嘟囔囔,然後拖拖拉拉地往回走。
時間差不多了,上來救他們的人應該快到了吧?
彷佛和她有心電感應似的,這時陽台上傳來幾聲貓叫。
那隻貓的叫聲沙啞粗嗄,好像病了大半個月似的,但是對温蓓蕾來説,這比天上的仙樂還好聽。
「哪來的病貓?叫得這麼難聽!」周嫺雅嫌惡地扭唇斥道。
「小宇,走!」温蓓蕾一不做二不休,拉着小宇便往陽台上衝!
「-做什麼?!」周嫺雅尖叫着追過去。
同一時間,樓下傳來破門的巨響,緊接着一大堆穿制服的警員手持槍枝衝上樓來。小白臉嚇得臉更白了,顫抖的雙手舉得高高的,一動也不敢動。
只有周嫺雅依然死性不改,手拿彈簧刀猛追温蓓蕾和小宇,一直追到陽台上。
「就算我死,也要你們兩個陪葬!」她瘋狂地舉刀刺向小宇,小宇嚇得大叫,温蓓蕾想也不想地撲過去,用自己的背替他擋住那一刀。而等在陽台的警員也在同時朝周嫺雅開槍。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間發生──
「啊──」温蓓蕾的肩膀被鋭利的刀刃刺入,帶來一陣錐心的劇痛。
而警員的子彈,準確地從背後射穿周嫺雅的胸膛,鮮血霎時噴灑出來,她雙眼暴凸,捂着胸口倏然向前倒下,撞破早已腐爛的木製欄杆,往一樓的地面跌落。
可是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她仍然執迷不悟,在跌落的同時,她順勢抓住小宇的手臂,將他一起往下拖。
她絕不願一個人步上黃泉路,她要人陪葬!
「小宇──」温蓓蕾忘了自身的疼痛,驚恐地撲向欄杆,想抓住小宇的手,然而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救小宇,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和周嫺雅一起摔落。
「小宇!」樓下傳來另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那是封縉培。他眼見小宇從二樓摔下來,只覺得心跳在瞬間停止。
「小宇──」温蓓蕾不顧背上的劇痛,快速地衝下樓,這時已有一些人圍在小宇身旁試着救他,他小小的身軀沾滿血跡,已經昏迷過去。
「讓我看看小宇!我是護士,可以幫忙──」她忘了自己身上的傷,一心只想救小宇。
「走開!」超出他所能負荷的擔憂與恐懼,讓封縉培的情緒猛然爆發,他用力推開温蓓蕾,憤恨地瞪着她。「-能幫什麼忙?瞧瞧-的『熱心』把小宇害成什麼樣子?這種幫助我們承受不起!我不需要-的幫忙,明白了嗎?我們不需要-!」
「不……求你別這麼説……」温蓓蕾淚眼模糊,心中的痛楚遠比背上的傷口還要疼。
她知道這一切全是她的錯,但她真的不是故意害小宇受傷!如果可以,她希望摔下樓來的是自己,然而悲劇已經發生了,就算她想改變事實,也無能為力啊!她現在只想盡力彌補!
封縉培根本不理她,儼然把她當成隱形人,徑自蹲下身撫摸兒子的臉頰,令人心碎地啞聲呼喊小宇的名字。
原本就在附近待命的救護車很快趕到,醫護人員將小宇固定在擔架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抬進救護車,準備送到醫院,封縉培當然也隨行前往。
「縉培……噢!」温蓓蕾本想跟去,突然腹部一陣劇痛,接着一股温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濕濡了牛仔褲,一直流淌到腳踝。
「小姐-怎麼了?流了好多血!」一旁的警察發現,驚訝地大喊。
封縉培聽到這聲驚呼,猛地停住腳步,渾身僵硬地緊握着拳,像在猶豫掙扎什麼。不過幾秒後他就恢復了漠然的神色,繼續往前走,跟隨醫護人員上了救護車,車門砰地關上。
温蓓蕾哽咽一聲閉上眼,無聲地哭泣。她不怪他如此!真的不怪他……
「等等!她也流了好多血,你們要不要先替她看看──」一名警察試圖去阻止救護車開走。
「不用了!」温蓓蕾忍住肩膀及下腹的劇痛,搖頭道:「讓他們先走吧!我不要緊的,救小宇比較重要。」
「可是……」
「可以請你送我到醫院嗎?拜託你!」她擔憂下腹的鮮血不斷汩汩流出,她可能正在失去重要的寶貝。
「沒問題!」警察將她扶上警車,鳴起警笛,火速將她送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