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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4時光

v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未被傷害侵襲,未被憂傷腐蝕,

未因背叛流離,未經現實的洪流磨難,

相信春暖花開,相信愛情友情,

相信身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第二天中午,陸塵埃還沒起床,駱翹八卦地打來了電話。

喂,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你猜。陸塵埃懶懶道。

駱翹笑了起來,要是兩個人這會兒肯定不會接我電話,接你出來吃飯吧。

陸塵埃洗漱完畢,駱翹已經開車風風火火地到了樓下,車上還坐著撩人的泡泡,蹺著妖嬈的二郎腿,拿著手機自拍。

看到陸塵埃,他妖嬈地問她,姐們兒,聽說你昨晚接活兒了,說說戰績唄。

陸塵埃一口血想噴出來。以前她跟駱翹在酒吧玩,老有人搭訕問她們做什麼。每次碰到這樣的問題,她跟駱翹都笑得特妖孽地告訴對方,做小姐啊。

平時,她們也喜歡開對方玩笑,說“今晚去哪兒玩”,一律換成“今晚去哪兒接活兒”,弄得特敬崗愛業。

以前再怎麼說,陸塵埃都覺得在開玩笑。但這話一從泡泡嘴裡說出來,陸塵埃立馬就覺得自己真是剛接完客的小姐。泡泡就是有這麼化清純為腐朽的氣質。

看到陸塵埃被雷焦的表情,駱翹立馬笑了,特入戲地對泡泡嬌嗔道,你別這麼直接,討厭死了。你看你嚇到塵埃妹妹了。

轉臉八卦地問陸塵埃,哎,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沒發生,我連說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你信嗎?陸塵埃說。

駱翹還沒說話,後面的泡泡停下了自拍,接口道,我說翹,你跟爍別總把塵埃跟魏星沉湊堆送了,雖然魏星沉身價高,模樣好,但別忘了他身邊還有個不清不白的艾而藍。

接著泡泡轉頭對陸塵埃語重心長道,塵埃啊,不是我教育你,天下烏鴉一般黑,咱們作為女人,得有女人的範兒,要把男人玩得團團轉才是本事。像魏星沉這樣的青年才俊姐姐我手裡大把大把,改天拉出來任你挑……

駱翹笑得花枝亂顫地附和泡泡,對她說,是啊是啊,塵埃,“泡泡姐”是我們永城知名的社交名媛,“她”手裡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帥,改天讓他帶出來遛遛。

陸塵埃再次想噴血出來。

雖然路上堵車,但他們還是很順利地到了藍磨坊。

藍磨坊是永城一家較高檔的咖啡廳,做的菜分量小,口味卻特別好,價位偏高。上大學時,她們覺得到藍磨坊吃飯都是小小的腐敗。而現在,再打開藍磨坊的菜單,曾經對她們來說昂貴的價格,如今是多麼的稀疏平常。

駱翹揀了個靠窗的位子,點完菜,陸塵埃靠在沙發上,邊聽駱翹跟泡泡貧,邊無聊地朝窗外望去。

這一望,她渾身一震,藍磨坊對面的路上,一個樸素的女孩擺著一個小吃攤在忙碌地招呼客人。而那個忙碌的身影熟悉得化成灰她也認得……

駱翹看到陸塵埃的目光投放處,立馬想起此行的目的,也假裝驚訝道,哎,那個不是叮噹嗎?

駱翹這趟本身是為了陸塵埃跟叮噹,誰知她話音剛落,正低頭玩手機的泡泡嗖地一下抬起頭,眼神跟利箭一樣順著駱翹的話音射了過去。

靠,果然是那個小賤人!泡泡齜牙。

陸塵埃跟駱翹齊齊回頭驚異地看著泡泡,異口同聲問,你認識叮噹?

哼!泡泡高傲地仰起頭得意地說,怎麼不認識,不就是你們的老同學!爍的夢中情人!我的……情敵嘛!

你怎麼知道她?你見過她?駱翹疑問。

泡泡轉了轉眼珠,頓時後悔失語,他都忘了他答應過陳爍不能說的。

但看著陸塵埃跟駱翹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心虛地嘟噥,我說了你們不準告訴陳爍,不然以後他都不會再理我了。

陸塵埃跟駱翹互望一眼,點頭。

陳爍這幾年不是一直單身嘛,而且我這樣一個十全十美的美人站在他面前他都不動心,我琢磨著肯定有什麼蹊蹺。你說沒蹊蹺他幹嗎不對我動心啊,沒蹊蹺他怎麼就無視……

說重點。駱翹白了陳爍一眼,打斷他的自我吹捧。

討厭,人家陶醉下都不行。泡泡不滿道,直切正題,有次我跟爍一起去吃飯,在街上正走著他猛地朝前面追,我以為出什麼事了,立刻跟上,接著我看到爍拽著一女的說話。那女的就是窗外那個。

我問爍她是誰,爍跟我說是同學。但我泡泡是那麼好糊弄的嗎,我泡泡摸爬滾打經歷過多少男人,陳爍他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揣著什麼樣的心,更何況他看那個小賤人,眼裡那個心疼喲,傷懷喲,跟黃河裡的水似的奔騰不息。再加上,後來他去見叮噹,也不揹著我,所以我知道!

泡泡一口氣說完,喘了口氣,仰著驕矜的小臉斜睨著窗外的叮噹說,雖然她有點姿色,但穿得也忒土了!

操!駱翹罵,陳爍這個王八蛋瞞我的事可真不少,前是艾而藍,後是叮噹。我上次碰到叮噹還特興奮地跟他喊了聲,這小王八羔子裝得也特驚訝。原來兩人早眉來眼去,暗度陳倉了……

上菜了,泡泡冷哼一聲,扭頭專注吃菜,沒有再看窗外的叮噹。

陸塵埃也扭過頭,面無表情地吃菜。

駱翹看了她一眼,絮絮叨叨地開始說叮噹的事。

好吧,塵埃,我承認我是故意帶你來這裡的。我前段時間發現她在這裡擺小吃攤。我們畢業後,你閃人消失了,叮噹也失去了聯繫,你知道的,我們大學那麼要好,但你們兩個卻同時不再和我聯繫,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你們的朋友……

怎麼會!陸塵埃抬起頭快速地打斷駱翹,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當年離開,也只是因為……太傷心,又不想讓你擔心……

可是,塵埃,朋友不就是互相麻煩互相擔心嗎。如果你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我什麼事都不告訴你,那又算什麼朋友呢。

陸塵埃不得不承認駱翹說得有道理,低下頭,抿著嘴。

駱翹繼續說,你不知道那天我碰到叮噹有多高興,我拉著她問這幾年的生活,她特怯弱地告訴我,這幾年做過迎賓,打字員,去過加油站,洗車行,最後才開了這麼一個攤子。

你知道她爸爸是賭鬼,她在這個世上只有她爸爸一個人,她不可能不管她爸爸,反正她賺多少,她爸爸揮霍多少。你看她現在,和我們一樣的年齡,表面看來也跟我們沒什麼區別。但是塵埃,你不知道那天叮噹說這些話時的表情,那是一個對生活失去所有信心的人才會露出來的眼神。我覺得特心酸。

塵埃,你知道的,叮噹善良自卑,她跟艾而藍真不一樣。當年……她那麼喜歡莫天賜,最後,你跟莫天賜在一起我也覺得沒什麼,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是,我只是想拉她一把。

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們四個會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後來我恨傷害你的艾而藍,可是我始終是傷心的,我覺得好像我一直都站在原地,但你們卻一個一個離開了我……

駱翹煩躁地抓起桌上的煙,抽出一支點上。

陸塵埃卻有些咽不下嘴邊的飯菜,她忽然很想很想哭,她從沒想過大大咧咧的駱翹原來是這麼重視她們曾有過的友情。

她一直以為駱翹最不缺的便是友情,因為她那麼活潑開朗,走到哪裡都有人願意跟她做朋友。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告訴駱翹,從當年她離開,一切便再也回不到過去。

她也記得當年站在她們面前,那個微笑裡夾帶著羞澀的叮噹。她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裙,一件簡單的白T,說,我叫叮噹,林叮噹。

叮噹是大二那年,莫天賜領到學校的。莫天賜在之前跟她們說過叮噹的身世,母親早亡,父親嗜賭。因為小時候的情分,莫天賜特別心疼這個妹妹,所以把她帶到了永大,成了他們的學妹。

叮噹是個很沉默的女生,主修金融會計,還旁修外語。她們都很奇怪叮噹怎麼會喜歡跟數字打交道,叮噹也只是抿嘴一笑,最後她們才看出來,叮噹喜歡莫天賜。

陸塵埃跟駱翹都挺喜歡叮噹的,因為她們覺得叮噹雖然身世清貧,卻保持著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本性。她接受了莫天賜資助她唸書,卻死也不肯接受莫天賜給予的生活費。她經常利用課外時間打工賺錢,從來不買礦泉水,隨身帶水壺,打飯也從來都是一份素菜一個饅頭。她說自己飯量小,而且她的衣服少得可憐,算起來一年四季不過八件,每季兩件替換穿。

之前陸塵埃跟駱翹、艾而藍住一個四人寢室,叮噹來後,駱翹立馬利用她強大的人際關係,把叮噹招了進來。

本身把叮噹招進來是想照顧點她,誰知道叮噹來後,她們反而成了被照顧的對象,四人寢室立馬天天整潔乾淨得像寢室了,而不是豬窩狗窩什麼的。

駱翹說,叮噹,你真是個神奇的小叮噹,你這麼好,再給我變個竹蜻蜓玩吧。

艾而藍也笑著感慨,叮噹是個好姑娘。

那時陸塵埃也覺得心酸,她說,叮噹,你每天那麼忙,除了上課就是打工,沒必要再打掃寢室,慣得我們幾個跟癱瘓了似的。

不忙不忙。叮噹衝她連連擺手,其實我的時間很多。塵埃姐你放心吧,我不會耽誤功課的。

叮噹特別聰明,只剛開學一個月的時候學習有點吃力,之後就跟上進度了,每節課做好筆記,打工空閒的時候就摸出筆記看,比古人鑿壁取光都刻苦認真,她非常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但是,陸塵埃知道,叮噹把她們一群都當恩人,她總是特別謙卑,謙卑得讓人難過。她希望她像向陽花一樣招搖地活著,而不是牆腳的野草,雖然生命力旺盛,卻卑微,灰頭土臉。

有次她無意撞翻叮噹的日記,在她日記裡看到她說自己發明了一種新方法制止飢餓,在外面時大口大口喝水,把肚子塞滿就不餓了。晚上早睡,睡著了也不知道餓了。

她當時心酸得跟什麼似的。

可是也就是這樣一個讓她心疼的女孩,最後卻將刀紮在她心上。

那條深深的傷痕,如一條怎麼都填不滿的溝壑。

陸塵埃抬頭看對面的駱翹,不知道該如何講述那段過往。

駱翹跟陳爍都以為她跟叮噹的那段陳年舊事不過是紙上的灰塵,清掃一下便又會恢復如初。殊不知,她和叮噹之間,早已是破裂的鏡子,無法重圓。

吃過飯,泡泡被人約走了。

駱翹準備去開車,陸塵埃猶豫了下,拉住駱翹的手,我們走走吧。

駱翹停頓了下,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開心地挽著她朝叮噹小吃攤走。

吃飯點過了,生意沒那麼繁忙。

吃什麼?叮噹看到人影笑著招呼,但抬頭看到陸塵埃時,笑容卻僵在了臉上,她顫動著嘴唇,囁嚅地打招呼,塵埃姐……你回來了。

嗯。陸塵埃不想駱翹失望,含糊地應了聲。

駱翹藉口去買水,留下她們兩個。

叮噹尷尬地站在原地,不停地絞著手上的手絹。

陸塵埃也不看叮噹,在她攤子旁邊支起的凳子上坐下。

塵埃姐,吃點什麼嗎?叮噹問。

剛吃過。

那喝點水吧?

不渴。

叮噹本身不善言談,這會兒更是侷促得恨不得把手絹撕破,她不知道說什麼。

陸塵埃也不想與她多說,只說,駱翹把你當很好的朋友,她一直都希望我們和好如初,但你知道,這不可能。

叮噹低下頭,我知道,塵埃姐,這幾年我每日每夜都在愧疚。

她做了個手勢打斷叮噹,淡聲說,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你也不要再提。我只知道,駱翹是我最好的姐妹,而她也把你當最好的姐妹。你懂嗎?

叮噹苦澀地點了點頭,她懂陸塵埃的意思,讓她在駱翹面前適可而止地保持沉默。幾年前是自己對不起她的,而她現在的這個要求,怎麼看都是自己得利。

駱翹買水回來,看到一個和諧場面,陸塵埃微笑地嘗著叮噹攤子上的小吃,叮噹也淡笑著坐在一旁。

駱翹有些感動,她知道,其實她並沒有資格去要求塵埃跟叮噹和好。但塵埃卻接受了她的任性。

回去的時候,駱翹說,塵埃,對不起。

怎麼?陸塵埃問。

為我中午吃飯時說過的話。

別說些有的沒有,要是中午你說的那些話都得道歉,那我豈不是要為自己不告而別的這幾年道歉?

駱翹看她沒有生氣,鬆了口氣,也開始嘻嘻哈哈道,既然知道,我批准你以後好好補償我。

日子在跟駱翹和泡泡的廝混中一天一天過去。

陸塵埃有時甚至覺得,就這樣生活,也不失為一種歲月靜好。

但她甘於安穩,有人對她的沉默卻無法坐視不理。

“美好時光”開盤沒多久,艾而藍約了她見面,在一傢俬人會所。那天艾而藍彷彿是為了配合她,穿著很簡單。但手裡拎的DIOR戴妃包卻擺出了和她雲泥之別的消費。

她不知道艾而藍約她幹嗎,想起陳年舊事也不想跟她見面,但人心很奇怪,一想到艾而藍和魏星沉如今的關係,她又如時赴約。

其實當年她跟艾而藍的友誼崩塌並不單單是艾而藍欺瞞她跟駱翹表哥那一段,也不是識穿她被包養那段。

真正坍塌是艾而藍追魏星沉開始的。

那年經過一系列事情後,艾而藍從寢室裡搬了出去,搬出去前,艾而藍曾拉著她說了許多話,說她小時候的生活,說她少年時期的愛情。

艾而藍出身很悽慘,自小家庭狀況複雜,有兩對父母,生父生母,養父養母,但是卻沒有一家願意養她。每個月挨家給生活費。

艾而藍跟她說,塵埃,那些微薄的生活費,其實連每個月的溫飽都管不上,你覺得現在看到叮噹心酸,我以前比叮噹更苦,我曾經三天沒吃上一口飯,只靠喝水撐。後來,我長大了,談戀愛,我對愛情不是沒有憧憬,可是我沒有你好命,不是人人都可以遇上一個魏星沉。

我第一個男朋友是個渾蛋,他趁我睡覺的時候拍我的裸照發給其他男同學……我以前也是一個活得特別驕傲的姑娘,但當我看到自己的裸照時,我才知道,我在別人眼裡早跟婊子沒什麼不同。我那時真的很愛那個男生,以為以後起碼,會有一個人疼我了。卻不想結果是這樣。

我是女孩子,長得也不醜,我也要臉面我也要尊嚴。我真的扛不住,我沒辦法接受過比其他女孩低一等的生活,所以後來我便開始走捷徑,其實我也不喜歡那群垂涎看我的男人,他們除了對我動手動腳,將我騙到床上,沒有一點感情可言。

可是沒辦法,他們能給我錢,雖然名聲破敗了,可對我來說,活著比尊嚴比名聲更重要……塵埃,你不能明白,我多想好好地活著……

艾而藍的哭訴讓她瞬間心軟,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幸福和痛苦一股腦淋下來,由不得人挑選,艾而藍也不過是一個被生活逼迫的可憐人罷了。

所以艾而藍從寢室裡搬走後,她跟艾而藍有時還會聯絡。因為她擔心以艾而藍這樣的性格獨住,容易出問題。

駱翹恥笑她婆媽,她也不置可否,她覺得大概是自己過得太幸福了,所以看不得別人的悲憫。

大三時,她跟魏星沉依舊高唱他們愛的主打歌。當初猜測她跟魏星沉會很快分手的人大多也變成了祝福,他們也成了學弟學妹的愛情模範。

但學校論壇卻再起風雲。

那是一封對魏星沉的表白信,表白人未署名,但被表白對象卻直指魏星沉。

那封表白信寫得情真意切。絲毫不顧忌魏星沉是有女朋友的。整封信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我不介意,我一定追到你。

論壇下面議論紛紛,大多數人只是覺得大一的新學妹才這麼敢作敢為。還有人說也可能是外校的女生,跑到永大論壇挑釁。

駱翹說她要知道這是誰,準把她打得萬紫千紅,什麼好的不學,偏要學人當小三。最無辜的要數魏星沉了,被她有事沒事三堂過審一遍。魏星沉壓根就不知道這桃花運哪兒來的。

駱翹說,以魏星沉對陸塵埃那心,就是弄個裸體美女坐魏星沉身邊,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陸塵埃當然知道,魏星沉根本就不是那種愛拈花惹草的性子,加上表白信過了一段時間後就銷聲匿跡,她也覺得是誰給他們開的一個玩笑。

但是,在她覺得一切都是個玩笑時,她陪魏星沉去打籃球,在場邊給他抱衣服,卻從他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張電影票。

前幾天魏星沉說和莫天賜他們幾個玩得不錯的朋友一起出去泡吧,幾個人玩瘋了,因為天冷懶得回寢室,就在附近的放映廳坐了一個晚上,幾個人在那裡玩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翻出電影票時是倒著拿出來的,電影票背面幾個纖細的字異常顯眼:星沉,謝謝你。

那幾個字一看就是女生寫的。她心下一沉,想起前段時間論壇上那個示威的帖子,是和那個帖子有關係的嗎?

駱翹安慰她,說不定這也只是一個烏龍,說不定真的是魏星沉無意幫了什麼人,別人給他寫的一句感謝。不然要真見不得光,他還不得趕緊把票丟掉,還揣口袋裡幹嗎。你得問問他。

她隔了段時間,旁敲側擊地問魏星沉,但魏星沉只是臉色稍變,卻說那晚並沒有和女生在一起。

她一直覺得愛情裡,信任是最基本,卻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猶豫了下,把電影票扔了。她想好好維持她和魏星沉的愛情,但隨後一連串的事情卻讓她措手不及,無法面對。

隨後某次,魏星沉生病回家,她本身想給他一個驚喜,去他家看他。

誰知道她前一刻打電話問他在哪兒,他病懨懨地說在家。她讓他下樓,他突然有些驚慌,支支吾吾道,他剛剛出門到市區買張碟。

她當時就埋怨他,怎麼病了也不在家好好待著,你想買什麼碟可以告訴我啊。隨之,她突然有些警覺地問,你一個人啊?

嗯,我一個人。

那我過去找你吧。

不用不用,我也沒找到,你在我家樓下咖啡廳等我吧,我馬上回去。

魏星沉回來後,除了臉色確實病懨懨的,其他沒什麼區別,可是陸塵埃就是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直到有天她去艾而藍的出租屋看她,在艾而藍凌亂的桌子上,有一張一模一樣的電影票。在她的書櫃上,還放著CD機和幾張CD。

更讓她崩潰的是,艾而藍的床上,放著一臺粉色手機,魏星沉前段時間手機丟失,換了新的。而艾而藍這款,和魏星沉新換的那款一模一樣,只不過魏星沉的是藍色,而她的是粉色。

艾而藍以前是不聽CD的,她床上那幾張,都是魏星沉平日愛聽的。還有那張電影票,票根上的場次一模一樣……

她顫抖著問艾而藍為什麼。艾而藍卻哭著說,塵埃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也知道這樣不對……

我們……她眉心突跳,這個詞真好,本身還心懷一絲希望的她,立刻被這兩個字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塵埃,喝點什麼?艾而藍一句問話,打斷了陸塵埃的回憶。

陸塵埃定神看了下眼前的美人,笑著答,隨便。

艾而藍優雅地叫了花茶,有些愧疚地望著她,對不起,你回來這麼久,我一直都沒空出時間和你聯絡。

陸塵埃猜不透艾而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經年之後,她還是像以前一樣並不擅長人情世故,所以她直接道,不用道歉啊,反正我們早就不是朋友了。

艾而藍聽到陸塵埃的話,眼神暗了暗,她說,塵埃,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一直都把你當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我曾經很白眼狼,你對我那麼好,我卻喜歡上魏星沉,我……

陸塵埃一揮手打斷了艾而藍的話,她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該道的歉你也道過了。

艾而藍眼裡瞬間有淚光翻湧,她說,塵埃,這幾年,我看起來過得很好,什麼也不缺,走哪裡都被眾星捧月般圍繞,可只有我知道多辛苦,我身邊常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很懷念我們大學的時候,那時身邊有你,駱翹,還有叮噹,不管發生什麼,你們都願意站在我這邊聽我說,相信我。

陸塵埃聽著艾而藍的話,也有些感慨。

那也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未被傷害侵襲,未被憂傷腐蝕,未因背叛流離,未經現實的洪流磨難,相信春暖花開,相信愛情友情,相信身邊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一直停留在那個時光,永遠都不要長大。

艾而藍看著對面的陸塵埃,雖然她沒有化妝,面容卻異樣清麗,在陽光下顯得楚楚動人,而自己這幾年拼命工作,拼命賺錢,每天出門化精緻的妝容,長期下來,皮膚都顯蒼白病色,依靠護膚品賴以生存。

為什麼連時光都對陸塵埃這麼仁慈?她心裡忽有怒火,想起此次來的目的,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幽幽地看著陸塵埃道,塵埃我真羨慕你。

陸塵埃笑,曾經你說這句話我或許能理解,但現在,你又何必來安慰我。

不,我是真的羨慕你。艾而藍說,我羨慕你曾經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魏星沉的心,而我,卻花費了漫漫三年時光,才和他終於修成正果。

陸塵埃心頭一凜,以她對艾而藍的瞭解,恐怕這句話之後的才是重點。

果然,艾而藍又痛苦又決絕道,所以,你不知道我多珍惜這段感情,我絕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就算,那個人是你……我也會誓死捍衛。

陸塵埃看著決絕的艾而藍,忽然失語。她知道,擱網絡上,她就是萬惡的前女友,回頭的目的,無非是不懷好意地準備破壞人家和現任的關係。

可是……陸塵埃嘆了口氣,她懂了艾而藍的目的。

她問艾而藍,你是讓我保證,不再覬覦魏星沉嗎?

艾而藍卻搖了搖頭說,不,我是想告訴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陸塵埃笑了,如果是最重要的朋友,何須如此夾槍帶棒地威脅談判。她仰起頭,艾而藍,不管你這次約我是為了什麼,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和魏星沉的關係並不如你想象的簡單,這件事我順從天意。

艾而藍卻並不介意,她說,不管你們之間曾有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就像星沉說,你和他的美好時光早已結束,以後他只能給我美好時光。

只不過,塵埃,艾而藍突然伸手握住陸塵埃放在桌面的手,我怕你受到傷害,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而藍話裡藏刀,臉上顯露的也是偽善的關懷。陸塵埃怎會不明白,心頭一陣鈍重地疼痛。

不管魏星沉到底有沒有說過那樣的話,但艾而藍已經如願地打擊到了她。

那天她去酒吧有些晚,她去時陳爍也在,陳爍看到她開心地拉著她到後臺。

來來,給你說點事。

什麼事?她猶疑地跟著陳爍。

噹噹噹!陳爍把她拉到屋裡,興奮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亮在她面前,看看這是什麼?

鑰匙。陸塵埃淡淡道。

猜猜什麼鑰匙唄。陳爍嫌她無趣,慫恿她。

你換車啦?

不是。

換房了?

No No.

總不會是你跟哪個妞去開房的鑰匙吧?我不感興趣。

靠!陳爍蹦起來,把鑰匙塞她手裡,陸塵埃,你真是一點都不浪漫。接著從沙發邊順手拿了一個袋子一起遞給她,這是你新房子的鑰匙!驚喜吧?

我的新房子?陸塵埃摸不著頭腦,白陳爍一眼,我哪來的錢買房子。

快打開看看。陳爍笑著拍了拍文件袋。

陸塵埃驚疑地打開文件袋,看到一份房屋所有權證書,還有一份合同。

陳爍得意道,你只要在合同上籤個名,這套房子就立刻屬於你。不,你籤不簽名,這套房子都屬於你。

陸塵埃看著房契,看著樓盤,美好時光。體貼地以她的生日號選的房屋號。她有一瞬間轉不過神。直到看到陳爍奸詐的笑意,她立刻明白這是誰送的厚禮。

她彷彿拿到燙手山芋般,推給陳爍,我不要。

陳爍瞪了她一眼,把房契推回來,我只是執行任務的人,你不要的話退還給他好了。

陸塵埃想到下午的事,遲疑了下問陳爍,這事艾而藍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陳爍撇嘴,反正星沉做事一般不瞞她。

陳爍說完,準備出去。出去前又倒回來對陸塵埃語重心長道,塵埃,其實你不用有過大的壓力,雖然你們分開了,但我想個中到底是什麼感覺,你最明白。我們局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是如果你跟星沉再走到一起,我們這幾個朋友一定是最為你開心的。我不管別人如何,我只管你的幸福。

對了,還有,陳爍說,星沉說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房間門關閉,房間只剩她一人,她慢慢地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鑰匙和房契。

他實現了所有曾經許諾她的諾言,卻唯獨忘記了與她說好的白頭偕老。

那麼,要那套房子又有何用?

當然有用啊!駱翹嗷嗷尖叫了半天,魏星沉太帥了!太帥了!別人送花送鑽戒,他竟然送房!我天,陸塵埃,你知道那套房值多少錢嗎!你知道現在美好時光的樓盤全部售罄,一房難求嗎!這套房放出去起碼得……我算算!六百萬!啊啊啊啊!天啊,陸塵埃,你成富婆了!我再也不用坐檯了!有人養我了!

看著尖叫的駱翹,陸塵埃無語道,我要提醒你一下魏星沉現在並非是我男友。

那又如何,在我心裡,他就是你男友。他愛你就是你男友,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小三。駱翹道。

面對駱翹迥異的愛情價值觀,陸塵埃慶幸開始就沒指望她能出什麼主意。

駱翹看到陸塵埃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沒把自己的話放心上,所以她耐下心來對其循循善誘道,塵埃,我問你,你這次回來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陸塵埃蹙眉。

哎,算了,這樣吧。駱翹看到陸塵埃一副魂遊天外的模樣焦急道,我問你答好了。只答是與不是,行嗎?

陸塵埃點頭。

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為了魏星沉?

是,也不是。

只准答一個答案。

是。

你當年跟他分開是不是後悔?

好像也沒有。

靠,陸塵埃。駱翹發脾氣道,你這麼磨嘰的天秤座,真是急死人了。

陸塵埃白眼,你問的問題讓我怎麼回答。

那好,我只問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還愛著魏星沉?

是。隔了半天,陸塵埃聽到自己輕飄飄的答案。

這不就完了。駱翹說,既然你愛著魏星沉,那你就和艾而藍去公平競爭,這總可以吧。魏星沉又沒跟她結婚,也算是自由身啊,他有選擇的權利。

可是……陸塵埃咬唇。

可是毛線。駱翹急了,你現在暫且還有機會,如果以後魏星沉真想不開跟艾而藍結婚了,你連機會都沒了。你這輩子都會失去你最愛的人。這輩子啊!駱翹強調。

永失所愛。陸塵埃心下一沉,這是她死都不願意與魏星沉的關係。

是的,她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奔赴魏星沉而來的嗎?就算,魏星沉現在有了女朋友,那也是因為當年她拋棄了他啊!

她為什麼要拋棄他,所有的原因,歸根結底,無非還在一個人身上。

那天晚上,她下了班回家,深思熟慮後,撥了一個號碼。

那邊很快接起,沉穩的男聲中,夾雜著不可思議的驚喜,塵埃?

莫天賜。陸塵埃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和你談一談。

你在哪裡?

在家,你來接我。

好。莫天賜很快應道,十分鐘到。

掛了電話,陸塵埃面對鏡子深呼吸了幾次,想穩住自己的心跳。但是她的心卻清楚地明白她做了一個重大且荒唐的決定,她所有的痛苦和顛沛,或許在這個決定實施之後,將會塵埃落定。

莫天賜果然準時,十分鐘後,他的車停在樓下。

陸塵埃拎著包小心翼翼地坐了進去,莫天賜看著她問,去哪裡?

陸塵埃卻指揮他,紅綠燈左轉。

莫天賜摸不清陸塵埃在想什麼,只得隨著她的口令走到一家酒店面前停下。

他跟著陸塵埃走進酒店,陸塵埃回頭對他嫣然一笑道,開房。

莫天賜驚愕地看著她。從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起,他便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以前陸塵埃從來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且躲他像躲瘟疫一樣。

開房。陸塵埃繼續命令道。

莫天賜順從地對櫃檯亮出金卡,櫃檯很快給他們開了最好的套房。

他們乘電梯一路走進房間,陸塵埃砰的一聲把門關上,指著沙發說,坐。莫天賜有些發憷。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塵埃,她一點都不怕他,眼睛裡也看不出一點對他的仇恨或厭惡,乾乾淨淨,就好像義無反顧地決定了某些擾人的事一樣。

對,她帶著義無反顧的決心。

他看著陸塵埃,想從她臉上找出更多的東西。

陸塵埃不動聲色接受他的打量,看夠了嗎?

莫天賜點頭。

陸塵埃坐在他面前,正色道,莫天賜,我想問你一些問題,請你務必回答我。

莫天賜看著一本正經的陸塵埃,沉吟了下,也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你現在還愛我嗎?

莫天賜愣了下,沒有任何猶豫,愛。

你愛我什麼?

所有。

好。陸塵埃突然站起身,那我們做一個交易。

她一步一步朝床邊走去,轉身面對莫天賜,突然揚起手,刷地脫下了上衣,我今天把我給你,以後,請你放過我。

說著陸塵埃伸向內衣,莫天賜身子一滯,接著憤怒、蹙眉,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從床上撈起床單將她包裹成粽子狀。一把把她甩到了床邊。

他按著自己要崩裂的太陽穴,大口大口喘氣,他必須要這樣才能保證不被眼前這個女人氣瘋掉。

他這段時間沒跟她聯繫,除開他肋骨斷裂,在養身體,還因為那晚陸塵埃的赴死之心,讓他心軟了。他沒想到自己能讓她絕望到那種地步。

他甚至想讓自己像幾年前一樣退到角落裡靜靜地守著她。但現在這個女人卻不停地開始刺激自己,撩撥自己。她這樣乾脆利索,就算是奉獻自己的身體也要與他撇清的心,忽然引起了他的懷疑。

怎麼?你不是愛我的所有嗎?陸塵埃冷冷地望著被激起怒火的莫天賜,我把我給你,這有什麼錯嗎?

沒錯。莫天賜怒著怒著,忽然笑了。

他的嘴角揚起常有的譏誚,說,陸塵埃,你覺得自己比艾而藍漂亮還是比艾而藍身材好,就這麼急迫地讓我點評來滿足你的虛榮?

陸塵埃一口血湧上喉頭,她討厭攀比,特別是和自己前男友的現女友比,當然最讓人掃興的是比過之後的結果不如別人。

她惡狠狠地看著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笑得一臉下流的莫天賜,忽然對他剛剛說的話起了警惕,你什麼意思?你和艾而藍……你追得上人家嗎,你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也就對付我有效。

哼。莫天賜得意道,她那種貨色還用我動手嗎,錢都不用給自己爬我床上。

你下流。陸塵埃罵道,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會和別人分享他無聊的床事。

這不是你想聽的嗎?小塵埃。莫天賜忽然站起身逼近她,我還告訴你,你最愛的男人,他現在身邊的女人,大一時就躺在我床上了。而你……莫天賜冷笑兩聲,現在不也在我面前脫嗎……

你他媽去死!陸塵埃揚起手,朝莫天賜臉上甩去。

莫天賜利索地抓住她的手,憐惜地摸道,塵埃,你知道嗎,現在全世界對我來說重要的女人只有三個,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妹妹,另外一個便是你。我是用過不正當手段離間你離開魏星沉,但那是因為他不配得到你的愛。

莫天賜話語真誠,眼睛卻邪魅得仿似惡魔,我喜歡你的所有,這不光是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心。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用不正當手段得到你,我要一點一點地讓你慢慢喜歡我。

說著,莫天賜彷彿她是什麼髒東西一樣,厭惡地甩開她的手,摔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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