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像是沒有盡頭似的,一下就下了三天。
明明是下午,天色卻陰暗的像是在黑夜裏一般。山路邊的樹葉被雨水沖刷的翠綠,樹枝上的花被暴雨無情的打落。這場雨一過,夏日的風頓時變得冰涼,穿的薄了,甚至有些冷意。
乾燥的土地吸收了太多雨水,變得泥濘不堪,一輛馬車駛過,馬蹄踏在路面上濺出泥水,鮮嫩的落花被踩進泥裏,轉瞬便零落成泥。
雨,還在不停的下着。
那之後,沒有奇蹟……
他落水,她被抓。不管她如何掙扎,如何乞求,如何期盼,沒有奇蹟……
沒有人來救他們,就連遠涵也沒有。
於盛優靠着車壁躺着,她的雙手被反綁着,一身狼狽,肩甲骨致命的傷口也無人包紮,幾縷頭髮合着血塊沾在臉頰上,她的安靜的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的讓人以為她已經死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這三天,她無數次後悔,自己沒有一開始就帶着遠修跳下去,那樣的話,就算死,至少也能死在一起。
至少也能相擁着沉入江底。
不會像現在這樣,丟下他一個人,在冰冷的江水裏獨自掙扎……他是那麼害怕寂寞,他是那麼害怕一個人,他是那麼怕黑。
車外忽然一陣雷鳴……
啊……他還那麼怕打雷,她記得他第一次抱住她,是在洞房花燭夜那晚,她不願嫁他為妻,指天破誓,引來一陣響雷,他是那麼害怕,猛的撲過來,哆哆嗦嗦的,緊緊的抱住她,從此便粘上了她,怎麼甩也甩不掉,像是一個甜蜜的包袱一樣壓在她身上。
可是……可當他張開雙臂抱住她的時候,當他用清澈透明的雙眸眼巴巴的瞅着她,當他一笑起來,乾淨純潔的像一個遺落人間的天使時候……她是多麼的心甘情願啊!
心甘情願的背上他這個包袱,甜蜜的包袱,不再是包袱的包袱……
遠修……
遠修……
天啊,你從來沒有答應過我任何乞求,這一次,求求你!只要你答應我這一次,這輩子我將不會再有其它的乞求……
不要死……不要讓他死掉……誰都好,救救他……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劃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木製的車板上。
車外傾盆的大雨。
一個黑衣人他抬手,手心在她的額頭上輕觸,滾燙的觸感讓他的手猛的縮回。
“老大。”他望着另外一個黑衣人報告:“她快不行了。”
被稱為老大的黑衣人冷漠的撇了她一眼道:“給她喂點藥,留着一口氣回去交差。”
“是。”黑衣人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捏着她的下巴,強硬的餵了進去。
馬車又行半日,居然到了霧山!
駕車的人七拐八繞來到霧山頂上,霧山頂上只有一顆巨大的榕樹和一塊光滑的岩石。
這個地方對於盛優來説,簡直無比的熟悉!
就是這個山頂。就是這塊岩石。樹上飄落的樹葉,就是這棵榕樹的葉子!
這顆榕樹的樹幹至少要十幾人張開雙臂才能抱起來,它無數的分枝,粗的至少有一人身粗,細的也有胳膊這麼粗。
她從小到大不知道在這樹上睡了多少次午覺,乘了多少次涼,眺望了多少次風景。
記得十二歲那年,四師兄見她喜歡這顆樹的緊,特地在樹上給她做了一個小木屋,可惜她沒來玩幾次,就被經常迷路的二師兄霸佔了去。
後來二師兄結婚那年,她一怒之下,就把木屋給拆了。
再後來,二師兄每次迷路被找回來以後,都會對着她唸叨:“你為什麼要拆了木屋啊?害我沒地方睡覺。”
於盛優哼了一聲道:“木屋是四師兄建給我的,我愛拆就拆,你管不着。”
二師兄無奈淺笑,傾國傾城:“小姑娘家家,越大越不可愛了。”
而她只是嘟着嘴巴轉過臉不理他,當他轉身的之候,她才回身望着他的背影,以及他身旁美的和像女神一樣的妻子。
於盛優迷迷糊糊的望着眼前的大榕樹,以前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怪不得,怪不得幕後有人能在一夜之間燒了聖醫派,怪不得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抓走師兄們!怪不得胖子和遠涵找了這麼久一點線索也找不到!
原來!原來他們就在這!找了這麼久的爹爹和師兄居然被人藏在霧山!藏在自家後院裏!
大榕樹後,高高的懸崖,只是懸崖中間,赫然有一個隱秘的山洞!這個洞口,是連於盛優都不知道的地方……
原來,幕後黑手的基地,居然在這裏!
殺手老大一手夾着於盛優,一手拉着懸崖邊的繩子,輕鬆的下到洞口。
洞口有四個守衞看守,黑衣人望着其中一個守衞道:“去稟報主人,於盛優帶到。”
“是。”山洞有一人半高,殺手老大改夾為扛,將於盛優扛在肩上,大步的往前走着,山洞內,每隔十米便有一盞油燈,昏暗的光芒應着冷硬的巖壁。
沒一會,洞內豁然開朗,殺手將於盛優丟在地上,站在一邊安靜的等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一個腳步聲姍姍來遲。
於盛優這時已經清醒了不少,她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四周,陰暗的巖洞內筆直的站着兩排侍衞,當腳步聲的主人坐上巖洞最高的位置上時,侍衞們同聲道:“恭迎教主!”
於盛優吃力的抬頭,看着上位的男人,男人帶着銀色的面具,看不清樣貌:“插你個丫丫!別以為你帶了一個狗屁面具我就認不出你來!四師兄!”
面具後面的男人輕笑:“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四師兄?”
“哼!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爹爹和師兄們本事這麼高,怎會輕易被一網打盡,定是家裏出了內奸!這個內奸是誰我本來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來,可是山崖下這個山洞,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四師兄!別忘了,這個山洞是我第一個發現的,那時我指給你看,你下去一圈上來,告訴我這山洞很淺,叫我不要下去,不要告訴任何人。”於盛優冷笑了一下,狠狠的瞪着他:“想當初我是那麼的相信你!你説鳥在水裏遊我眉頭都不皺一下相信那是鳥魚!可是!居然是你!”
“呵呵呵。你倒也不笨。”男人抬手拿掉臉上的面具,露出淡雅的面容,面具下的人正是一張和四師兄於盛文相似的臉,只是,看着比四師兄還年少些,他的臉上帶着一絲邪氣,與四師兄温柔的氣質相差甚遠。
“你是誰?”於盛優皺眉問。
“我?”男子挑眉輕笑,很是妖媚:“我是你四師兄的爹爹。”
“弟弟?”
“爹爹。”
“哥哥?”
“爹爹。”
“外甥?”
“我説了是他爹爹!”男子怒了,第一次有人一句話讓他重複了四遍!
“騙人,你看着明明才十幾歲!”於盛優長大嘴,一臉不相信!
“真的麼?真的?你真的這麼覺得?”四師兄的爹爹刷的從懷裏掏出鏡子左照右照上看下看,好一會後,才滿足的説:“啊,最近又變得年輕了!看來,處女的血果然是美容聖藥啊。”
於盛優嘴角抽搐了下,這傢伙,不會是個變態吧?於盛優瞪着眼睛看他,這傢伙就是成玉劍莊的現任門主成華卿,聽胖子説他和爹爹是生死之交,聖醫派出事後,此人在江湖上發誓定要為聖醫派報仇,不但如此還組織了一個反鬼聯盟,專門討伐胖子?
這傢伙,真是會裝啊,好人壞人都是他,她最討厭這種無恥的偽君子了!
成華卿又對着鏡子照了好半天,還特地對着眼角仔細的看了看:“呀!連魚尾紋都沒了。哈哈,真是太完美了。”
他滿意的收了鏡子,對着身邊的侍從説:“今晚再殺個處女,用她的鮮血好好的泡個澡。啊,再在澡盆裏放些玫瑰花瓣,這樣效果更好一些。”成華卿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教主。”侍從低着頭,有些為難。
“怎麼?”成華卿冷眼望去。
侍從跪下身來急忙道:“昨天剩下的最後一個處女,已經被殺掉過了。教裏已經沒有處女了。”
成華卿拍桌子暴怒:“什麼!居然沒有了!再去給我抓。”
“這個……這個……因為霧山最近連續失蹤處女,導致方圓百里的未婚女子瘋狂嫁人,屬下……屬下很難找到……”
“什麼!找不到,找不到你是幹什麼吃的!”成華卿氣的一掌打去。
侍從被打得口吐鮮血,忽然瞄見躺在地上的於盛優。
兩人眼神相對,於盛優慌忙搖頭道:“我不是,我嫁人了!”
成華卿瞪她一眼道:“別緊張,我只要美貌的女子,你啊,想給我泡我還怕弄皺我細緻的皮膚呢。”
“操!”於盛優在心裏罵了他千百遍死變態,老人妖后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哼!我就是想拿你治治你的師兄們!”
説完他大手一揮,黑衣殺手將她一拎而起,跟在成華卿的身後往前走。
七拐啊八饒啊,一個洞穿一個洞啊,在於盛優眼都快暈了的時候,終於到達了一個大洞,這個洞的內部結構被人為破壞,山洞的中心,被人挖了一個三米多高,兩百多平米的坑,坑上站了十幾個守衞,坑裏住了自己的眾位師兄和爹爹。
於盛優撐頭看了一眼,她一直以為師兄們在這會吃很多苦,可是……
左上方:
“這是什麼人蔘烏雞湯啊?啊?湯要鮮美,不能蓋了藥味,雞肉要不老不嫩,不大不小,湯的温度要不冷不熱。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這能吃麼?”五師弟於小小刷的一下掀了盤子,一缽高檔的人蔘烏雞湯就餵了泥地,地上的人蔘和雞堆的和小山一樣高。
坑房的僕人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小人知錯了,小人這就去重新做”
於小小指着僕人毫不客氣的奚落着:“白痴,笨,沒長腦子,做了100多遍還沒做出一鍋能吃的!你説你是不是豬腦啊?”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於小小罵的那人非常後悔自己為什麼被生出來,為什麼要遇見這個魔障!
左下方坑房:
“大人……您繞了小人吧……小人……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一陣慘叫聲後,僕人疼死過去。
三師兄一臉無辜的摸着他家的寵物旺財:“旺財乖,這人的肉這麼臭,你怎麼能咬他呢?髒死了。”
旺財:“嗷嗷嗷嗷唔——”
原來於盛優的狼叫聲如此惟妙惟肖,感情是跟着旺財這匹真狼學的!
右上方:
二師兄點着香爐,側躺在石牀上,閉着眼睛,正睡的香甜。他身邊站了2個僕人給他打扇,兩個給他捏腿,兩個給他敲背。乖乖,不要太享受!
原來……吃苦受罪倒黴奔波的人從來只有自己一個!吼!她怒了!她一路奔波,被追被抓被砍,最重要的啊!她還失去了遠修!可他們居然在這裏享受!
太不公平了!太過分了!她長大嘴剛準備大吼出聲,卻聽有人比她更先一步!
“你們!你們太過分了!”成文卿怒指坑下眾人。
眾人抬頭瞄了他一眼,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0.01秒,又開始各幹各事,完全不搭理他。
“你們能不能有點被抓的自覺啊?”成華卿氣的跳腳:“我抓你們來是讓你們享受的啊?”
還是沒人搭理他,二師兄翻了個身,繼續睡。
三師兄摸着旺財,只有於小小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靈動的大眼好像在説:“有人求你抓我們麼?”
“啊!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生氣會張皺紋的。”成華卿扶着胸口道,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撇了眼一羣無視他的男人,揮了下手:“來呀,把她丟下去!”
“是。”黑衣殺手毫不客氣的一把將於盛優丟進三米深的坑洞裏,於盛優雙手被綁,無法也無力施展輕功,只能直直的栽進坑裏,啃了一嘴泥,本來就疼的傷口,更是疼的她齜牙咧嘴。
可惡!為什麼吃虧倒黴的永遠都是她!
“優兒。”
“師妹。”
“五師姐。”
悠閒的聖醫派眾人圍了上去,一臉擔心的樣子。
於盛優鬱悶的抬頭瞪着,報怨道:“你們這麼多人,怎麼也沒個人伸手接我一下啊?”
三師兄輕笑:“抱歉啊,我們沒看清是你。”
眾人點頭,確實沒看清,旺財走過來,伸出舌頭在於盛優臉上添添,表示它也沒看清。
於盛優氣悶的想罵人,可是卻沒力氣,只能瞪着他們。
於小小手腳麻利的解開綁在她手上的繩子,長久被捆綁的手忽然被鬆口,手臂痠麻的直皺眉,她咬着牙一臉痛苦。
“小師妹,你身上這刀是誰砍的?”疼痛火辣的傷口被一隻冰涼的手輕輕觸碰着,一陣刺痛的感覺讓她全身顫抖了下。
於盛優抬眼,只見二師兄陰沉着一張臉,聲音低沉的問:“來,告訴師兄,是誰傷了你?”
於盛優癟癟嘴巴,鼻子酸酸的,眼睛酸酸的,露出特柔軟的表情,指着成華卿身邊的黑影殺手告狀倒:“是他,就是他打我,打了我好多下,還拿刀砍我,他還把我相公丟江裏了!”
“哦,是他啊。”於盛白的語調雲淡風輕,他揚起臉,細長的鳳丹眼望向黑衣男子,然後忽然一笑,對着於成卿道:“我有一個良方,可以讓你的秀髮變得烏黑亮麗,如絲綢一般光滑。”
“哦?真的?快告訴我。”成華卿兩眼放光的看他。
“你剁了他兩隻大拇指,我就告訴你。”於盛白歪頭輕笑。
成華卿眉頭都不皺一下的吩咐道:“剁掉。”
黑衣殺手慌忙下跪求饒:“教主,教主開恩啊!啊——”
成華卿甩了甩劍刃上的鮮血,瞅着於盛白道:“現在能告訴我了吧。”
於盛白輕笑,從懷裏拿出一張藥方交給身邊的僕人,僕人拿着藥方快步的跑到成華卿面前,成華卿拿着藥方快速的掃視了一遍,交給身邊的侍從:“按藥方去做。”
“是。”侍從退下。
成華卿甩甩衣袖,望着地底的人冷笑:“你們幾個,別再給我耍花招,現在,你們的妻子,孩子,師妹,都在我手上,若是不想讓她們的血給我泡澡,就乖乖按我説的話做,不然別怪我下手恨!”
望着從坑頂離開的變態男人,於盛優不由開口問到:“這個死變態到底想幹什麼?”
“他?”於盛白牽動嘴角譏諷的一笑:“他想容顏常駐,長生不老。”
“哦,這事每個人都想啊。”於盛優皺眉:“那和我們家有什麼關係?”
“和我們家關係很大啊。”
“唔?”
“這件事説來話長……”
原來,江湖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聖醫派的《聖醫寶典》確實記載着幾百年前消失的長生不老藥方,可身為神醫世家,當然知道這藥的好處與危害,聖醫派第十三代掌門本想毀掉此書,但一來,這書確實是寶物,二來,一個東西既然存在,必然有它的價值和使命,三來,身為神醫確實也捨不得毀掉這樣的絕世藥方。
他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將記載長生不老藥的藥方從醫書上撕了下來,放在信封裏封印在密室之中,並囑咐後人,聖醫派不到滅門之災定不可打開信封。
這一晃就是幾百年,人們早已淡忘了長生不老藥,就連聖醫派的掌門都不知道藥方就在自己家密室裏。
一直到十二年前,於盛優他爹於豪強受好友成文卿之託,收了其八公子為自己的第四個徒弟,事情忽然發生了轉機。
話説這於豪強收徒弟那絕對是挑剔的很,第一要相貌標誌水靈,第二要腦子聰明伶俐,第三要好學刻苦。
於豪強憑着這三個條件,收到的前三個徒弟堪稱人中龍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就是性格實在太過詭異,大徒弟於盛世冷漠生硬,從不與人多説一句話,二徒弟於盛白話是多了,可卻狂放不羈,完全一副禍水樣,三徒弟於盛夏確實低調,可卻又太過孤僻陰冷。
徒弟個個好,但是個個都不夠貼心。
而四徒弟於盛文卻從小便温柔善良,恭順體貼,惹人喜歡,所以於豪強對他簡直是喜歡的不得了,所有的醫術都對他傾囊相授,聖醫門的任何地方對他都是大門敞開,密室也一樣!
於老爹幾乎將他當上門女婿培養,於老爹想啊,他家優和盛文門當户對,郎才女貌,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多好啊,多般配,多讓人放心啊!日後他就是閉眼了也不擔心女兒被欺負。
也不知道為什麼,於老爹就是時時刻刻在操心着女兒嫁不出去,或是嫁出去了又給人休回來。
可是後來……不説大家也知道。
也許於老爹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五徒弟於小小。
話説,於盛文十二歲的那年夏天,獨自一人來到聖醫派的密室翻閲密室醫書,研習藥理,就是在這麼機緣巧合之下,他發現了裝有長生不老藥的信封,打開閲讀之後,知道自己打開了不得了的東西,闖了大禍,就在他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於盛白從外面進來找他,説他父親來門裏探望他,讓他趕快過去。
他吱吱嗚嗚的答應,一慌之下便將信封塞進衣袋,就是這樣長生藥方通過於盛文落入了成華卿之手。
成化卿得到藥方後,開心不已,可卻也煩惱無數,這藥方雖然是寶貝,可他配不出藥來,就像是偷了一台精密的計算機,得不到密碼進不了系統一樣,他拿着藥方上看下看前看後看就是搞不明白!即使問了普通的大夫,他們也是模模糊糊的搞不明白。
問了於盛文他也是一知半解,功夫沒學到家,看來,專業知識還是需要專業人士解答,他知道以於豪強的脾氣,定不會為他配出長生不老藥。
所以,他花了十年時間,精心佈下這個局,將聖醫門一網打盡!
“提問!”乖寶寶於盛優舉手發問:“就他那種智商低下的變態到底佈下了什麼局啊?”
“就他那種智商也布不下什麼局。”三師兄不削的冷哼。
於盛優皺眉:“那你們還被抓!”
於小小一聽這話就爆發了,滿臉怨恨的詛咒道:“還不是他耍陰招!那個死不要臉的要是和我明着來,我非廢掉他不可,我一定要拔光他的頭髮,撕破他的臉皮,掏出他的心肝脾肺腎,拉出他的腸子在他眼前使勁的打結打結打結……”
於盛優聽着都忍不住抖了抖,拉了拉於盛白的衣袖小聲問:“小小怎麼了?怎麼變的這麼暴力啊?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於盛白搖頭道:“哎,還不是你四師兄做的好事。”
“哦?”於盛優一臉八卦的看他,眼神催促着他,快説啊!
於盛白搖頭,開始BALABALA,説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眾師兄弟中,第一個被抓的就是於小小,被抓的過程很簡單,心上人有約,花前月下,四下無人,四師兄對他一番花言巧語,他一時不察,再醒來就已經在這個大坑裏了。
於盛優點頭道:“也就是説,他是被色誘抓捕的。”
“是的。”
嘖嘖……於盛優皺眉,瞪着於盛白問:“那二師兄你是怎麼被抓的,你也中了色誘術?”
於盛白抬手敲了她一下,揉着鼻子輕笑道:“你也知道,這個麼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人總有疏忽的時候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於盛夏鄙視的看他一眼諷刺道:“説這麼多幹嘛?最後還不是呆在這個坑裏。”
“某人好像比我還先進來。”於盛白不爽的瞪他。
“哼,先進後進不都是進,反正結果一樣,過程誰在乎。”
“也是。”二師兄笑的坦蕩:“我們這次都輸給了老四,嘖!還真沒看出來,我一直以為奸細是你呢。”
“我也以為是你。”
兩個人同時嘆氣,棋差一着也就算了,還互相猜疑,可也不能怪於盛夏懷疑二師兄,畢竟當老四拿出證據説出他是鬼域門大公子的時候,他無法不懷疑他是奸細。
而於盛白自然知道不是自己,在本門中最低調陰森,行為詭異,脾氣古怪的人就是老三,而且他還如此針對他,他居然一不小心就中了老四的挑撥離間計!
內鬥才是導致他們最終被一網打盡的罪魁禍首啊。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搖頭,誰能想到……內奸居然是老四呢!
“你們兩個真笨!我要是在家,我就知道內奸是四師兄。”於盛優搖着手指一臉你們都沒我厲害的樣子。
“哦?為什麼?”
“因為笑的越温柔的人,就越是一肚子壞水!”於盛優肯定的點點頭,這是她在宮家這段日子體會的最深的事情。
“小師妹倒是瞭解我。”一個温柔而低沉的聲音從坑頂傳來。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他們討論的正主正帶着温和的笑容,柔柔的看着他們。
於小小瞪着他一臉憤怒,指着他,張嘴就往外蹦髒話。
四師兄輕輕皺起他挺俊的眉毛,墊腳從上面飛了下來,衣袍翻飛黑髮飄揚,一如從前般俊美無雙,他落在他的面前,低頭輕笑着看他,抬起手指,用很曖昧動作按在小小的唇上道:“小小乖,不要説髒話哦,這樣我不喜歡呢。”
於小小愣了一下,‘刷’滿臉通紅,猛的退後一步,使勁的用手擦着嘴唇,眼睛恨恨的瞪着他,張開想罵卻又滿臉怒氣的閉上嘴,氣哼哼的走到一邊,一腳踹翻又一次遞上人蔘烏雞湯的僕人。
四師兄搖搖頭,眼裏帶着滿意的笑容,他走到於盛優面前,蹲下,拿出一瓶藥膏,瓶子剛一打開就散發出好聞的青梅味,他望着她輕聲説:“聽爹爹説你受了傷,我便過來看看。”
“需要你假好心?”於盛優瞪着他:“你居然一臉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跑來看我!我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我並不想傷害你們。”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
他低下頭,輕聲道:“抱歉。”
“不需要道歉,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會報復的!”
四師兄臉上温柔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變的陰沉了下來,那種表情是於盛優沒見過的四師兄,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這才是!
四師兄微微眯眼,眼角瞟了一下四周眾人,緩緩道:“也許你們覺得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們了,可是你們難道不想麼?長生不老藥,於天地齊暉,與日月同壽……師父,小師妹,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不想和你們分開;小小,我們一起看日出日落,看春夏秋冬,走遍天涯海角……難道不好嗎?”
四周一陣沉寂,長生不老藥啊……如果有人説她不想要的話,那就是世界上最虛偽的人了。
突然,一陣諷刺的輕笑聲從二師兄嘴裏發出,鳳眼微眯,冷聲道:“你説的倒是好聽,可你我都知道,憑當世盡有的奇珍藥材只夠做兩顆藥丸,敢問,這兩顆藥丸是給你和小小吃了比翼雙飛呢?還是你和你爹爹吃了壽與天齊呢?”
四師兄挑眉掃了一眼於盛白,雙眼霎時狠光四射:“於盛白,知道麼?我最討厭你這副自以為聰明的樣子。”
“彼此彼此。”
“哼。手下敗將。”
於盛白聳肩,一點也不生氣,確實是自己疏忽了,可是……輸一次不代表輸一輩子,只要他還活着就有機會翻本。
“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做出長生不老藥,多出一日,我便殺一人,我會在你們面前一點一點的折磨死她們。”四師兄一臉陰狠:“對了,小師妹,你知道麼?我和爹爹已經決定了,兩顆藥丸裏,有一顆給你吃。”
“給……給我?”於盛優瞪大眼睛。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面露驚色。
“當然要給你吃,不然你家師兄們,給我一顆毒藥可怎麼辦呢?”
原來……是拿她來試藥,讓她先吃,要是失敗了,死也是她死!可是……要是成功了呢?
“啊!我不要吃!”於盛優瞪着他的背影吼道:“如果我和你們一起長生不老,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
“這可由不得你。”四師兄説完,揮了下手道:“來人,將她帶去四樓牢房。”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師兄們在一起。”於盛優使勁掙扎。
“師妹乖。”四師兄走過去,像從前一樣温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道:“你在這師兄們沒心思做事。”
嘖!這傢伙簡直和他爹爹一樣變態,一會温柔如水,一下又陰冷的嚇人!變態啊!
兩個黑衣人架着於盛優來到於盛文所説的四樓牢房,四樓牢房居然是鏤空的,從巖頂用繩子吊着一個木頭做的牢房,這個牢房很特殊,除了底板全是用一臂粗的木頭紮成的圍欄,簡直就是一個鳥籠!樓頂上除了她住的鳥籠,居然還分別掛着三位嫂嫂和大師兄的兩個四歲大的雙胞胎兒子!
“優兒。”眾嫂嫂同時叫擔心的叫她。
“五姑姑。”兩個侄子開心的叫她。
“大嫂,二嫂,三嫂,小寶貝們。”於盛優也很激動的敲着圍欄。
親人相見,份外熱鬧啊。
而她們的下面是一個大型的煉藥場,場地裏放滿了藥材,場地的中間,大師兄於盛世和她父親於豪強正忙碌着什麼。
沒一會兒,二師兄三師兄和五師弟也被帶進來。
四師兄於盛文走出來,眯着眼睛很開心的道:“太好了,大家都到齊了,我們開始配藥吧。”他的語氣,輕鬆歡快的像大年夜讓大家和他一起包餃子一樣。
眾人冷冷看他,一副這傢伙怎麼還不去死的表情。
可於盛文卻笑的越發温和,指着他們頭頂上的巨大鳥籠道:“不要惹我生氣哦,不然美麗的鳥兒會遭殃哦。”
操!於盛文!你這個惡趣味的傢伙!
深夜,巖洞裏忙碌了一日的人們都已休息,一個人影坐在鳥籠裏的鞦韆上,輕輕的蕩着,她的影子隨着她的晃盪投射昏暗的巖壁上,黑色的影子輕輕的蕩着,蕩着,寂靜的黑夜中只能聽見鞦韆發出的‘吱吱’,慢慢的,慢慢的,影子不動了,聲音停下了,昏暗的巖洞裏又變得寂靜的可怕。
鞦韆上的人兒發着呆,怔怔的看着前方,忽然一怔揪心的痛爬上心頭,她捂着胸口,緊皺着眉頭,眼裏全是疼痛,她用力的閉上眼睛,兩道銀色的水痕從她面頰上翩然滑下。
不管何時想起他,都是一陣的心如刀絞的痛。
還能記起那天他即使全身是傷,還固執的一次一次的站起來,一次一次的抱緊她,一次次的説:娘子……不要哭,不要哭……娘子……我來保護你。
咬唇,用力的壓抑住自己細碎的哭泣聲……
“優兒,你在哭麼?”一道如春風般的聲音輕輕響起。
於盛優睜開眼,對面籠子裏的二嫂嫂楊春晴一臉擔心的望着她。
“我沒有哭。”於盛優睜着眼睛,眼淚不停的流下來。
二嫂嫂春晴輕輕一笑,笑彎了眉眼,温和迷人,她柔聲道:“好,你沒有哭,那你能陪嫂子聊聊天麼?”
“恩。”於盛優輕輕的點了下頭。
春晴仰起柔美的臉輕聲問:“優兒,在宮家的日子過的好麼?”
“好。”幾乎沒有猶豫的回答,想起宮家的人,於盛優嘴角揚起微微的笑容,她想起婆婆滿臉通紅的和她要春藥的樣子,想起公公給婆婆夾菜時那一剎的温柔,想起遠夏鬥不過自己時生氣的表情,想起遠涵搖扇輕笑使壞的樣子,想起他在冰冷的湖水裏給她撈起的兩塊透明鵝卵石……想起他燦爛的笑臉,乾淨的眼睛……每次他一臉無辜,可憐巴巴瞅着她的時候,她就會一陣心軟,獸性大發的撲上去……
想到這,於盛優忍不住笑了出來。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了麼?”春晴也坐上鞦韆,有一下沒一下的蕩着。
“想到我相公了。”
“呵呵,他是什麼樣的人呢?”春晴歪着頭好奇的問。
“他是很可愛的人。”於盛優説起宮遠修的時候眼神亮亮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他有些傻,不過傻的很可愛,他很帥哦,他每次一對我笑啊,我就覺得整個世界的花都開好了,特燦爛的感覺。他説話的時候總是喜歡盯着我的眼睛看,二嫂嫂,你不知道,他的眼睛有多幹淨,就像我們霧山後面的山泉一樣,清澈的都能見底了。”
春晴微笑的看着她,於盛優不知道,當她説到他的時候,她自己的眼睛又何嘗不是清澈的如同那山間最純淨的泉水呢?
“還有,還有,他的武功也很厲害哦,我覺得吧,我們家大師兄都不一定能打過他,可是這傻子卻從來不打人,每次自己被欺負了就只會很無辜很可憐的四處看,可若是有人敢欺負我……若有人敢欺負我……”她説着説着忽然沒聲了。
春晴等了一會疑惑的抬頭問:“欺負你他會怎樣?”
只見於盛優低下頭,長久的沉默後,抬頭,一臉甜蜜的輕聲道:“他會拼了命來保護我。”
“啊……真是個好相公。”春晴笑眯了眼。
“是啊……是啊……真是個好相公呢……”淚水,又一次滑落:“二嫂嫂,我很怕……”
“怎麼?”
於盛優抬起臉來,滿面淚水:“我怕守寡。”
春晴怔了一下,寬慰的笑道:“……傻孩子,老天不會這麼不開眼,別胡思亂想了,知道麼?”
於盛優握緊鞦韆繩,望着春晴温暖的笑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很慢,巖洞裏時時刻刻都點着火把,昏黃陰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抓來多久。
於盛優每天坐在鳥籠的鞦韆上望下看,看師兄們煉藥,有的時候爹爹會抽空抬頭望她一眼,眼裏的慈愛和擔心顯而易見,師兄們也經常抬頭看她們,就連淡漠冰冷的大師兄,在偶爾聽到自己孩子的哭鬧聲時,眼裏都會閃過強烈的憤怒和恨意。
四師兄卻一點也不把這種恨意放在眼裏,他已經掌握了全局,聖醫派所有的人都在他手裏,幾個高手的武功也全被他封了,現在除非有外援,不然……誰也別想逃出他的手心!可如此隱秘的地方,是不會有人找的到的!
不會有人找到麼?
真的不會有人找到麼?
“啓稟二少爺,鬼域門末一求見。”一個僕人恭敬的稟告。
陽光明媚的荷花裏,碧綠的荷葉,滿池的荷花,輕風送來點點花香。
一位白衣公子站在岸邊,停住採摘的動作,緩緩直起上身,翩然轉身,動作優雅到極致,他的唇角帶着温雅的笑容,全身散發着淡淡的迷人氣息,他點頭道:“終於來了,請他進來。”
“是。”
白衣公子轉頭看着池中靜靜嶄放的粉紅色的荷花,彎腰,抬手輕摘一朵放在鼻尖輕嗅,微微笑吟:“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宮二少。”冷硬的聲音,不需回頭,都知是誰。
“末一,好久不見。”宮遠涵轉身,捻花輕笑,傾國傾城。
“聖醫門的人被成華卿扣在霧山。”
宮遠涵挑眉:“霧山,原來被關在自己家後院了。”
“是。”
“你們門主怎麼説?”
“門主已經調配人手,成玉劍莊的人一個也別想跑掉。”
“愛得御書的意思是全部殺掉?”
“是。”
“太殘忍了吧。”
末一淡淡看他,從不認為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宮遠涵嘆氣,一副正義的樣子道:“比起全部殺掉,我更喜歡讓人生不如死。”
果然!
末一冷淡的道:“二少爺負責剿滅的八大分部,就隨便你收拾吧,比起留下後患,門主更喜歡一步到位。”
“呵呵……”宮遠涵剛想再説一些什麼,忽然一怔猛烈的殺氣撲面而來,一道白光從他眼前閃過直直砍向末一!
末一冷着臉,拔劍的動作快的幾乎只有一眨眼的時間,‘鐺’的一聲,兵器的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荷花池的荷葉被劍氣掀的翻飛起來,荷花被震得亂顫。
宮遠涵微微皺眉,抬手將手中的荷花護在袖中。
“末一!你還敢來宮家!我説過!下次讓我見着你,一定要你的命。”
“就憑你?哼。”語氣裏的不削是任何人都能聽出來的。
“今天不殺了你,我就不叫宮遠夏!”宮遠夏抬劍,劍法凌厲,招式步步緊逼,非要至他與死地。
而末一身為鬼域門第一殺手,武藝自然不弱,不管是攻是守都拿捏的非常到位,兩人在花園裏斗的難分難解,一時間難分高下。
宮遠涵搖搖頭道:“住手。”
宮遠夏一臉殺意未退,雙眼被恨意燒的通紅,手中的劍握的更緊,劍招使的更快,他要殺了他!一定要!
一隻修長的手探進戰圈,避過刀鋒一把抓住宮遠夏持劍的手,宮遠涵靜靜的望着他道:“我説了,住手。”
他的話語還是那麼温和,卻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
宮遠夏的手緊了緊,胸口劇烈起伏,雙眼通紅的瞪着宮遠涵:“二哥!你明明知道他對大哥見死不救!你還護着他!”
“遠夏,不要鬧。”宮遠涵柔聲道:“這事錯的不是末一。”
對,這事不是末一的錯,而是他自己疏忽了,是他太自滿,他讓宮遠夏和末一跟在暗處,是為了在於盛優被抓走後,跟着殺手們找到巢穴!
他一直以為,那些殺手只是想抓於盛優,不敢傷害他們,所以才故意露出破綻讓他們輕易的抓走於盛優,可是他沒想到,他們居然連宮家的人都敢動,他絕對不會放過成華卿,絕對不會!
“不是他的錯是誰的錯!就是他眼看着大哥被丟下江也不去救!”宮遠夏怒瞪着末一,一副想衝上去掐死他的模樣。
末一收劍,淡漠的回道:“我是殺手不是保鏢,救人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
“好!你自己不救!你為什麼攔着我不讓我去救!”
“因為你救了,就會破壞我的任務。”
“你!”宮遠夏舉劍又要上去砍,卻被宮遠涵瞪了一眼,泱泱的收手,咬牙,握拳。
末一從從衣襟裏摸出一封信,遞給宮遠涵道:“門主給你的信,二少爺若沒有其它吩咐,末一告辭。”
宮遠涵輕點一下頭,末一身形一晃,便消失無蹤。
“混蛋!不許走!我要殺了你。”宮遠夏對着空中狂吼着,宮遠涵拆開信封簡單的看了看信,唇角揚起一絲瞭然的笑容,啊啊,愛得御書啊……真是一隻肥狐狸!
望着糾結末一的宮遠夏道:“遠夏,想為大哥報仇麼?”
宮遠夏滿眼通紅的瞪他!廢話,當然想!當然!那天,就是大哥被丟下江的那天,他遠遠的看着,卻被末一這個混蛋攔着不許去救,當那些殺手抓着於盛優走遠之後,末一才放開他,當他跳下江去的時候,他多怕!多怕救不回他……
多怕他就這樣消失了……
一想到他那天在江水裏一次又一次的潛下去打撈,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歸,他就全身冰冷,痛徹心扉!
還好……還好,老天保佑,他終於在江水的底部碰到了大哥冰冷的手指,當他全身僵硬的大哥撈上岸的時候……
他簡直要瘋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什麼也沒有!他冷的像一個冰塊,他英俊的臉變得青紫,他乾淨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
宮遠夏跪在岸邊,哭泣着,絕望着,抱着宮遠修的冰冷僵硬的身體崩潰的幾乎瘋狂……
大哥……他的大哥,他最敬愛的大哥……
“我要報仇!”宮遠夏雙眼燃起濃濃的仇恨,直直的望着宮遠涵沉聲道:“傷害大哥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宮遠涵對他招招手温然道:“你俯耳過來。”
宮遠夏靠近,將耳朵湊進他的唇邊。
宮遠涵抬手擋住嘴唇,在他耳邊輕輕的吩咐了幾句,只見宮遠夏的表情先是狠狠點頭,然後忽然挑眉,最後眼角抽搐了幾下,然後轉臉望着宮遠涵道:“二哥,這樣也太不厚道了吧。”
宮遠涵又是挑眉一笑:“怕什麼,我們師出有名,時候將責任全推到鬼域門身上就行了。”
宮遠夏皺眉道:“可……愛得御書不會願意吃這悶虧吧?”
宮遠涵轉着手上的荷花,歪頭輕笑:“不願又如何,我還怕他來找我不成?”
“二哥説的是,遠夏這就去準備。”宮遠夏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回身看了一眼自己家二哥,看來二哥對末一見死不救,也很是惱火啊。不過比起他衝動行事,他卻心思縝密,城府極深,從小就有人説宮家二公子有一顆玲瓏心肝,説得極是啊。
宮遠夏深深感嘆: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狡猾奸詐的二哥啊,不然説不定什麼時候他就笑着在你背後捅你一刀。
宮遠夏走後,宮遠涵又獨自一人在荷花池邊站了一會,温柔的雙眸定定的看着池中嬌豔的荷花,一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轉身離去,他一路走向宮家堡南苑,一路上無數的僕人恭敬的低頭行禮,用仰慕的眼神偷偷的望着他,他温笑點頭,對待每個下人都如此親切。
推開南苑主卧的房門,一個清秀的婢女轉身,微微一福:“二少爺好。”
兩個年邁的老人也起身,對他抱拳行禮:“二少爺。”
他抬了一下手,柔聲道:“兩位太醫不必多禮,我大哥如今情況如何?”
“回二少爺。”宮家現任御用太醫趙太醫捻着鬍鬚道:“大少爺如今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情況不容樂觀啊。”
宮遠涵走到裏屋牀前,望着雕花木牀上的英俊男子,原本飽滿的雙頰因久病已深深的陷了下去,臉色蒼白的可怕,雙唇因為乾燥已經有些起皮,眼睛緊緊的閉着,就連眉頭也緊緊的皺在一起。
落燕坐在牀邊,一手捧着藥汁,一手用棉棒沾着藥水,一點一點的給他喂進去。
宮遠涵垂下眼,將手中的荷花輕輕放在他的牀頭,輕聲道:“我來。”
“是。”落燕柔柔的站起來,將藥汁和棉棒遞給他,宮遠涵坐下,學着落燕的動作一邊輕柔的喂着他吃藥,一邊他沉聲問:“趙太醫可有他法?”
“老身慚愧,大少爺溺水太久,能活下來本就是奇蹟,況且溺水之前已有重症在身,老身已盡全力而為了,能不能醒實在是要看大公子造化了……”
“啪!”的一聲,宮遠涵手裏的藥碗忽然的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他垂着頭背對着眾人,無人可以窺視他現在的表情。
滿屋的人全嚇的心中一顫,婢女們慌忙跪下,顫聲道:“二少爺息怒。”
兩位太醫也嚇的冷汗直流,全身微顫的望着他。
宮遠涵的手緊了緊,緩緩轉頭,展開笑顏,還是那一如既往的温柔:“抱歉,手滑了一下。”轉眼看着落燕道:“再去煎一碗藥來。”
“是。”落燕慌忙爬起身來退下。
“有勞兩位太醫在想想可行的辦法。遠涵在此謝過。”
“不敢,不敢,老身定竭盡全力。”
宮遠涵點點頭,眼神有些暗淡,輕揮一下手道:“都下去吧。”
“是。”屋裏的僕人齊聲答應,然後有次序的退出房間,將房門輕輕帶上。
房間裏陷入一片寂靜,過了好久,一直到天色到道看不見一絲光亮,宮遠涵忽然緩緩抬頭,望着窗外,今夜,沒有星星,就連樹梢上的鳥兒們也沒有了精神,垂着腦袋,蜷成一個個小點。
漆黑的房間裏,宮遠涵收回目光,望着牀上的人,牀上的人還是無聲無息的躺着,緊皺的眉頭,説明了他睡得並不安穩。
宮遠涵輕聲道:“大哥,你最喜歡的荷花開了。”他拿起牀頭的荷花,輕輕把玩着,幽幽的道:“你不該躺在這,你應該和優兒一起,站在荷塘邊,看粉紅的荷花,摘碧綠的荷葉,一起笑的如七月的陽光一樣燦爛耀眼……”
他的唇角帶笑,眼神温温的柔成一片:“我知道大嫂不在,你不想醒。沒關係,我現在就去接她回來,算算日子,等她回來了,蓮子就熟了。”
他起身,將荷花放他的頰邊,淺笑道:“到時……咱們一起去摘吧。”
一陣晚風從窗外吹入,帶着夏日特有的味道,一羣螢火蟲在窗前飛舞着,一閃一閃的,特別漂亮。
窗前的梳妝枱上還放着於盛優零碎的首飾,想到她,宮遠涵的眼神微微一暗。
他記得,那天天很藍,熱的連一絲風也沒有。
當他打敗十幾個殺手追蹤到現場的時候,江岸上滿是被鮮血染成褐色的泥土,他的心猛的一沉,耳邊傳來遠夏抱着大哥的身體哭的撕心裂肺的聲音,當他看見臉色青紫的大哥時,忽的全身僵硬,手腳冰涼……
就連他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無法靠近,不敢靠近……
後來,要不是被他甩在後面的胡老太醫及時趕到,用一顆回命丹救了宮遠修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可那之後,大哥的病情又加重了,一直昏迷不醒。
“大哥……”宮遠涵輕輕叫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説,只是眼裏的內疚和疼痛已將他的感情出賣的一乾二淨。
門外傳來落燕的敲門:“二少爺,藥煎好了。”
“恩,進來吧。”宮遠涵淡淡答應。
落燕推門而入,款款走到牀邊,將藥遞過去,宮遠涵沒接,淡淡道:“你來吧。”
“是。”落燕乖巧的應聲。
看着落燕一點點的喂完藥,他才轉身離開房間,帶上門的一剎那,他並沒有注意宮遠修的手指微微的動了動了。
當他走出宮家堡,已是深夜,只見堡外,密密麻麻,全是一身黑衣的宮家堡護衞,眾人騎在馬上,殺氣縱橫,威風凜凜。
部隊的正中央,一匹汗血寶馬,昂首挺胸,馬背上端坐一人,正是宮家三少宮遠夏是也。
宮遠涵挑眉一笑,一個侍從牽來一匹珍珠寶馬,在他面前站定,宮遠涵翻身上馬,動作優雅卻又不失利落,坐定後抬手下令道:“出發!”馬鞭猛的揮下,寶馬像箭一樣衝了出去!
身後的部隊也井然有序的跟在後面,霎那間,寂靜的夜被聲聲不絕的馬蹄聲驚擾,沉睡在枝頭的鳥兒們也撲騰的拍起翅膀,飛向天空。
另一邊,一隊不少於宮家部隊的部隊,在山下整裝待發,部隊的中央有一個碩大的黃色帳篷。
帳篷裏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門主,宮家的人已經出發了。”
“恩,我們也出發!”好聽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邪惡的語氣。
“是。”清冷的聲音回答道。
“哼哼哼,老婆大人,我來了我來了,我來救你了!等着我!”黃色帳篷的布面上,一個身影手舞足蹈着歡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