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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果我當初足夠勇敢

毛麗很意外,居然接到了容若誠的電話。老容詢問她約見張番的情況,毛麗支支吾吾,說還在努力爭取。這又是鬼話,毛麗壓根就把這事丟爪哇國去了,自從見過一面後就再無聯絡,知道是完不成任務了,索性拖著,大不了辭職不幹唄,還能怎麼著。可是老容說:“如果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了,我會做老朱的工作的……強扭的瓜不甜,他要真不想給我們稿子也沒辦法。”

老容的聲音親切隨和,談工作像是拉家常,還格外囑咐毛麗,“上海那邊冷,要多穿點衣服,別隻圖漂亮。”

聽聽,這還是過去那個嚴厲的老容嗎?難怪白賢德說,現在編輯部的姑娘都把他當親爹了,大約是有比較才有分別吧。可是白賢德的看法就不一樣,這位大姐在電話裡以少女懷春般的甜美聲音說:“愛情!只有愛情才可以改變一個人!”

毛麗最怕扯到這上面來,嗯嗯啊啊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又點了個三色冰激淋,詹萍萍提醒她:“姐,你的‘好朋友’剛走,不能吃冷的。”

毛麗明明是毛晉的妹妹,卻要未來嫂子詹萍萍叫她“姐”,毛晉說她無賴,她說她就是願做大不願做小。這話聽著挺曖昧,毛晉當時說了句,“誰願意做小啊,憑什麼要萍萍做小?”毛麗一聽就樂了,擠兌哥哥:“喲,你不是說要是倒回去幾十年,你起碼也得娶個三妻四妾的嘛。”

毛晉慪得快吐血,拿這個妹妹一點辦法都沒有。詹萍萍對這個未來的小姑子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心提醒她生理期要忌冷,她來了句:“死不了人的。”

其實是毛麗心神不定的緣故,自那晚後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神遊狀態,幹什麼都集中不了精力,有些不安,有些茫然,好像也有些期待。

她期待什麼?

這幾天趙成俊沒有打來電話,也沒有發短信,就像那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毛麗當然是有些氣結,他是在觀望她,等她主動聯絡,還是壓根就沒把那晚的事當回事?當然那晚的事確實也算不上什麼事,只是一時頭腦發熱與他kiss了下,毛麗也沒有古板到這程度,她只是有些拿捏不準這個男人,他靠近她身邊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甚至於,她對這個男人完全一無所知,總覺得他淡定從容的神態中的那雙眼睛深不可測,他看著她時,那目光像是從某個遙遠的黑暗隧道中透出來的,那個“隧道”連接著過去與現在,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某種神秘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他不應是她生活中的人,他來到她面前是要將她帶回到過去。

可是毛麗害怕過去,一絲一毫都不願回想過去,那些支離破碎的往事,她唯願一輩子都不再觸碰,那麼她還期待什麼?她知道她應該遠離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因為這男人吸引著他,與他在一起時的感覺太特別了,既不需要她像當年遷就吳建波那樣遷就他,也不必被動地被章見飛遷就,那感覺就像是兩顆行星的激烈碰撞,一剎那的火花照亮宇宙,這種火花在她過去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

趙成俊的出現無疑就是一顆耀眼的星,光芒四射,他毫不掩飾對毛麗的企圖,但又有別於一般男人的死纏爛打,他很沉得住氣,好像並不急於要得到什麼,從容不迫遊刃有餘地與毛麗周旋,他給她充分的尊重又決不縱容她,他不會過於熱絡很好地保持著自己的驕傲,但也不會故意擺譜裝酷,他很紳士很正派但時不時也會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狡黠幽默,存在感十足,毛麗這回算是遇到了對手!而就是這種棋逢對手的感覺讓她沒辦法忽視這個男人,她覺得與趙成俊恰好就是同星球的同物種,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光年才在這個星球相遇。鬱悶的是,現在她雖然是跟她相同的物種在一起,但不是地球的,因為詹萍萍瞅著毛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

跟詹萍萍上街,毛麗真覺得比她一個人待著還悶,這丫頭不知道怎麼那麼怕她,唯唯諾諾的跟在小姑子後面,說話都不敢大聲。

“姐,晚上我們回家吃飯嗎?”詹萍萍打斷毛麗的思緒,弱弱地問。

毛麗索然無趣:“得,我們回去吧。你是個好姑娘,可別被我帶壞了。”說著就起身離座,詹萍萍很乖地去埋單,毛麗自己先出了門。剛出門手機響了,唱得那個歡,毛麗不勝其煩,從手袋裡摸出手機看都沒看是誰打來的,“喂”了一聲,沒頭沒腦地問對方:“誰啊?”

“我!當然是我!”電話裡傳來另一個外星人的聲音,“你為什麼這麼問?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你肯定是對自己曾經傷害過的某個人心懷歉意,這個人不一定是我,但很有可能是我,你大老遠飛來上海,見過一面後就對我不聞不問,讓我猜,你肯定是害怕面對我,因為我曾經被你深深傷害,夜深人靜時你會被你尚倖存的良心喚醒……”

毛麗拿著手機站在必勝客門口,看看陰雲密佈的天空,心裡嘀咕,這是在地球吧?她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張……張番?”

“叫我教授!你看你,從你的語氣中我就能感受到你對我的不尊重,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給你打電話,在失去聯絡數天後,在經過數個漫長的不眠之夜後,突然接到我的電話一定讓你熱淚盈眶。你將為你那天不辭而別感到羞愧,讓我猜,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引起我對你的關注,從而可以理解為,你迫切期待我跟你的再次見面,你需要我的幫助。作為一個有責任有良心有道德的男人,我當然不能將你的這種迫切期待置之不顧,否則你會做出某些不合時宜的事情,由此讓你走向毀滅走向墮落,這將是我的罪孽,我不允許自己犯下這樣的罪孽,所以我在這陰雨綿綿的冬日的下午給你打電話,以安撫你狂躁的心……”

出乎意料,張番並沒有約毛麗到咖啡廳或者是餐廳見面,而是將她請到了他的工作室,原來張教授在業內很有名氣,不僅有專門的工作室,還有數個助理和秘書,排場大著呢。他的工作室坐落在淮海路一棟老式的院落裡,房子很有些年頭了,但是裝飾非常奢華,屋前屋後綠樹成蔭,房子的外牆爬滿綠色的藤蔓植物,非常浪漫幽靜。

張番跟那天在咖啡廳的打扮也截然不同,雖然還是戴著那副貴死人的眼鏡,但明顯沒有那麼騷包了,只穿了件襯衣配了條領帶,外面套了件筆挺的白大褂,瀟灑飄逸,舉手投足很有偶像劇主角的感覺。毛麗第一次發現白大褂也可以穿得這麼有型,總覺得他這樣子在哪見過,後來想起這廝跟那部超人氣日劇《白色巨塔》裡的男主角極其神似,唐澤壽明演的,帥死人不償命。而要命的是,張教授是一個自我感覺超好的人,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穿白大褂很有型,故意在毛麗的面前將他的衣服抖來抖去的,還推推那副貴死人的眼鏡,打量著毛麗說:

“你的目光告訴我,你對我有了新的發現。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人所有的行為,都傳遞著某種信息,從心理學角度理解,人類全部的動作都是由意識或者潛意識支配的。就拿你盯著我看這個舉動來分析,你一定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似曾相識的東西,譬如我讓你想起了你的某個故人,或者某個曾經讓你印象深刻的人……”

毛麗真是怕了這教授,沒辦法,只好開門見山地跟他講明來意:“張教授,我跟您明說了吧,我這次來上海是想跟您要回那部稿件的。”

“當然,否則你會飛越千山萬水冒著嚴寒冒著許許多多可以預見和不能預見的危險——來找我嗎?”張番看上去很神經質,腦子倒是很清醒,就是說話的句子太長,毛麗聽他說話,總有接不上氣的感覺。既然雙方切入了正題,張番就將毛麗領到工作室,請她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坐下,還給她泡了杯濃郁的咖啡,然後坐到她對面,蹺起腿,又開始擺譜了,“這個稿子的事嘛,真是很遺憾,我已經籤給別人了。”

“簽了?”

“沒錯,簽了。”

“真遺憾……”毛麗懊惱地靠在沙發上,長吁短嘆。張教授又有話說了,抖了抖他的白大褂說:“我這麼說一定很傷你心吧,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實在是因為你曾經深深地傷害了我,而我的作品又那麼優秀,所以只好帶著一顆破碎的心投奔他人。但是看著你現在這個樣子,作為一個有責任心而且有愛心的男人我是非常心痛的,雖然你並不待見我甚至是藐視我,但是我仍然覺得你是一個優秀的女孩,在我的價值體系裡,你是一個美好得接近完美的女孩。”

“哦?真的嗎?”任何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哪怕是個看上去很神經質的人說的話,毛麗還是頗為心情愉悅。

“沒錯,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姑娘,說話真誠,實在,不虛偽,尤其是你不好意思的樣子,帶有古典的羞澀,非常動人!相比我們學校那些被現代教育教壞了的女孩,好太多了,所以我是非常欣賞你的。”

毛麗心裡狂笑,她居然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看來教授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她笑嘻嘻地說:“教授,我真是沒白來一趟,雖然沒要到您的稿子,可是收穫了您的讚美,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人生出乎意料的事情還很多!”張番笑起來的樣子,更是俊朗,他變魔術似的從桌子底下拖出兩個大紙箱,像拍著自己孩子似的拍著稿件說,“給你。”

毛麗眼睛都直了:“這是……”

“上次投給你們的稿子確實已經簽了,但是這部還沒簽,如果你們看得上,就給你們吧。這是我在留學期間創作的,是部探險題材的作品,是一個系列,一共八本……長是長了點,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出版,而且還得交給我信任的人……”見毛麗面露詫異,難以置信的樣子,張番又抖了抖他超有型的白大褂,還推了推那副貴死人的眼鏡,一本正經地說,“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相信這是人類可以寫出的作品,很遺憾,這就是本人寫的!像我這樣一個絕頂天才,是不介意別人對我質疑的,這可以理解為另一種意義的讚美。”

“讚美!讚美!絕對讚美!”毛麗這回是真的笑出了聲。

張番對自己從事的寫作是這麼理解的:“我雖然是教授心理學的,但我的理解,我的心理學知識應該不只是教書育人,或者是診治幾個瀕臨絕望的病人,而應該延伸到更廣闊的空間,以實現更偉大的個人價值,而這是建立在人類心靈和社會倫理道德基礎上的,作為一個老師,我必須從自我做起,因為我平時的生活態度和精神成果將給人以有利影響,我必須真誠和嚴謹,還要有所建樹……那麼文學作品就有可能成為不朽傳奇的精神成果。你一定要問,我為什麼偏要寫文學作品,而不是寫論文或者報告,這是因為文學作品的傳播面遠比論文要廣,即便我的肉體埋在冰冷的石碑下化為泥土,我通過文學作品流傳下來的精神成果也將不朽!”

“難怪您寫的是心理方面的懸疑作品,您是在弘揚您的精神價值,您真了不起!”毛麗眯起眼睛再次打量這個看上去有點神經質的男人,徹底改變了先前對他的看法,簡直是肅然起敬了。

從張番的工作室出來,天色已晚,還在下著雨,上海的冬天就是這麼陰雨綿綿,那雨絲冰涼,被風吹著打在臉上,竟覺是撫慰。街頭正是華燈初上,這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囂熱鬧,車流如湧。霓虹漸次點亮,夜空中各色各樣的招牌開始閃爍,在雨中泛起迷離的光暈。毛麗走在大街上心情好得簡單要放聲歌唱,只覺神清氣爽,連呼吸都是舒暢的,她正準備打車回家,手機響了,看著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她心跳驟然加速。

“你在哪呢?”他的聲音在電話裡似乎都含著笑。

“我在上海唄。”

“還不準備回南寧嗎?”

“估計還過兩天就回去,你呢?”毛麗莫名有些眩暈的感覺,心裡冒出許多甜蜜的泡泡,她站在冷雨飄零的街頭環顧四周,忽然看到馬路對面的公交站臺上貼出的某部電影的海報,那正是她很想看的一部電影,於是脫口而出,“對了,你今晚有時間嗎,可不可以陪我去看電影?”

“看電影?可以啊,我有空。”趙成俊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順便再進一步,“要不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吃完晚飯我們再去看電影?”

毛麗咯咯地笑:“這不划算吧,我只是請你看場電影你就請我吃飯,你豈不賠本?”

趙成俊答:“這叫投資。”

“那我可不能保證你一定有回報,小心打水漂。”

趙成俊也在電話裡笑了起來:“投資也分長期投資與短期投資,我既然認定你就不會是短期,一輩子,夠不夠我獲得回報?”

這個暗示太過明顯,毛麗撥弄著頭髮心開始有點亂了,支吾著說:“那也要看是什麼回報了。而且……趙先生,我們才認識多久?”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趙成俊輕嘆一口氣:“毛麗,你終究還是不信我。”說完電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他把電話掛了。

毛麗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她說錯什麼了嗎?

趙成俊沒有生氣,他只是有些難過。現在算得上是個好的開始了,雖然他已經多年沒看過電影,可是毛麗的邀請另當別論,這樣好的開端實在太難得,他不能就此陷入僵局。

片刻後,他發了條短信給毛麗:“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而毛麗分析了許久,自己也不明白為何邀趙成俊看電影,在上海她不是沒有異性朋友,為何偏偏選擇趙成俊?因為那晚的那個吻?

毛麗幾乎要鄙視自己了,為一個吻就亂了分寸,實在不像她毛麗的風格,可是自離婚後她還和別的男人吻過嗎?雖然外表上她灑脫率性沒心沒肺,是出版社出了名的豪放女,但她何時真正卸下包袱邁出過一步?

她不是沒有選擇,她只是心如止水。

趙成俊會不會是個例外,毛麗並不願去想,有些事想得越多越懦弱,太過清醒有時候反而容易受傷,隨遇而安走一步看一步,是毛麗這些年來學會的處世方法。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跟過去一刀兩斷,若有個新的開端也未嘗不可,只是她還是有著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覺得趙成俊好似從她的某個過去走來的,他們是不是見過面?可是任憑她怎麼想也想不起在哪見過,難道這就是小言裡寫濫了的“似曾相識”?

不可否認,趙成俊突然掛斷電話讓毛麗頗有幾分慍怒,這男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喜怒無常,她恨恨地發誓再也不理他了,可是片刻後趙成俊又發了短信說要來接她,毛麗心底立馬如照進了陽光般亮堂堂的,於是她開始想,不是趙成俊把自己太當回事,是她把這男人太當回事了,除了吳建波那個賤男人,她何曾這麼在意過一個人?

兩人見了面後,趙成俊將毛麗帶到衡山路的一家西餐廳吃飯,餐廳是老洋房改造的,低低的音樂呢噥,燈光將整間屋子映成了暖黃色,老式的傢俱、牆上的老照片和頭頂的古董吊燈在這懷舊的暗黃色調中透出歲月的滄桑。趙成俊剛好坐在燈影的暗處,默不做聲地切著牛排,顯得心事重重,毛麗也低頭用勺子攪動著鱘魚湯,沒怎麼說話,她時不時地用餘光瞟他,更加猜不透這男人了,一句玩笑話就這麼在意,未免也太小器了。

“你不高興嗎?”趙成俊不說話,反倒問毛麗高不高興。

“是你不高興吧?”

趙成俊凝視她片刻,粲然一笑:“小姐,是你一直低著頭看都不看我,我又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你,就想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毛麗托腮沉思:“我不是不高興,我是在想今晚的電影。”

“什麼電影?”

“《非誠勿擾》,馮小剛導演的。”

趙成俊當然不知道馮小剛是誰,他只是在琢磨這片名,“非誠勿擾?”

男女關係的發展是很微妙的,即使是像毛麗這種臉皮厚過城牆的妖精,也是想在男人面前保持好姑娘的形象的,看完電影后,當趙成俊送她到家門口的時候,她明明有些留戀,但還是咬牙下車回家扮好姑娘。趙成俊又是個極有風度的紳士,上流社會的好教養告訴他,如果女方沒有暗示,作為紳士是不能勉強的,應該溫情地跟對方吻別,道晚安。但這好教養在毛麗這裡出了問題,他將車開到汾陽路的十字路口時,停住了,總覺得不甘心,他打開車頂天窗仰起面孔,雨後的夜空透出暗紫色的天光,有零星的星光在閃爍,寒冽的晚風如刀子一樣割在臉上也不覺得疼,這麼美好的夜晚,他真的不想一個人過,哪怕只是坐在一起,談談心,說說話,他也會覺得很滿足。

而毛麗回到家洗完澡亦根本無法入睡,她先是給白賢德打電話嘮嗑,結果講了幾句話白賢德就困得不行,嚷嚷著要睡,毛麗沒辦法,只好掛了電話看書,可一點看不進去,於是一個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心緒莫名浮躁。正走著窗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一直在摁,大半夜的也不怕遭人罵。

毛麗拉開窗戶往外一瞄,眼睛都直了,趙成俊的車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回來了,就停在花園門口的路燈下,他下了車斜靠在車門上,脫了西裝外套,雙手抱臂,仰著臉正衝她笑呢。雖然是黑夜,但是因為有路燈,讓他的臉呈現出夢幻般的光彩,毛麗清楚地看到他向她眨了下眼,大有拐騙良家女子的嫌疑。

果然,他掏出手機跟毛麗示意了一下,似乎要她看什麼。毛麗反應很快,連忙折身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有條短信是在她洗澡的時候發過來的,她沒看到,上面就一句話:“今晚跟我私奔吧。”

趙成俊把車開回來時其實也想過會被拒絕,但他還是想試試,因為他多少還是有把握的。毛麗上車後問他憑什麼有把握她會跟他走,他笑了笑:“因為我斷定你做不了好姑娘。”

毛麗有些氣餒:“我其實是想做好姑娘的。”

“跟我在一起你做不了好姑娘。”趙成俊伸手就把她攬進懷裡,深深吻住了她。吻是那樣急切深沉,她緊緊攀附著他,他幾乎要將她箍進自己身體裡去,理智的堤岸終於抵擋不住情緒的狂潮。她唇齒間有著獨特的清涼氣息,身上亦有著淡淡的香氣,她被他摟得那樣緊,退無可退,他們都是退無可退,只有絕望般糾纏,不肯放開,不能放開。他覺得跟她在一起彷彿是神賜的,她亦覺得他是她重生的附體,她要重生,她不要過去,她永遠永遠不要再回到過去。

許久許久,兩人才分開,他含笑著問她:“接下來想幹嗎?”

“你想幹嗎?”

“你想幹嗎我就幹嗎。”

“……”

毛麗的臉微微有些發燙,對於兩個成年男女來說,這樣的對白實在太曖昧,即便兩個人都想幹點壞事,但礙於還不是很熟悉,確切地說是半生不熟,真要邁出這一步反而比完全陌生要困難。毛麗從來不標榜自己有多純潔,這會兒還是扛不住地笑出了聲:“說說話吧,這樣比較有營養。”

趙成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前戲嘛,總要醞釀得久一點。”

“……”毛麗鄙視他,“這位先生,思想要純潔點,別老想幹壞事,我看你是壞事幹多了,慣性思維吧?”

趙成俊斜睨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想幹壞事?有證據嗎?”

“裝吧你!”

“咱倆就甭裝了吧,多累啊。”他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目光像星空下的海,溫柔地湮沒著她,“這樣就很好,毛麗,能跟你在一起,即便什麼事都不干我也很滿足。我知道我們認識得太晚,你對我還不是很瞭解,但請你相信我是帶著誠意來的,我不敢奢望能給你要的幸福,但起碼我會讓你知道我……我……”後面的話他不知道怎麼說,顯得非常緊張,他從未如此緊張。

毛麗打斷道:“你什麼也別說,我都明白!真的,什麼都不要說,有些事說得太明白反而不好,我喜歡簡單不喜歡複雜,而且brant,我覺得……”

“叫我阿俊。”

“阿俊,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不是嗎?”說這話時,她仰著尖而小巧的下巴看著他,風吹動著她的頭髮,那張如明月般皎潔的面孔在路燈下美好得不可思議,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在她心底流淌,她鼻翼有輕微的抽動,眼底盈盈閃閃,彷彿隨時都能溢出水來。

趙成俊很認真地回答她:“毛麗,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全部都給你,夠不夠?”

“可是我不敢給你什麼承諾,我對自己都沒有把握,因為我總是犯錯,給自己也給對方帶來莫大的傷害,我已經不像以前那麼輕信愛情,我很怕會給你帶來傷害。”

“我用一輩子的時間還不夠讓你相信愛情嗎?”趙成俊的聲音變得暗啞,明明是很溫情的話,說出來不知怎麼透著淡淡的涼意,“毛麗,很多事情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說得太明白,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知道我的誠意,我只有一顆心,憑著這顆心我今天才有勇氣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要問為什麼,這世上很多事不需要去追究為什麼,就像太陽從東邊升起,就像魚兒在水底呼吸,你能知道它為什麼嗎?你只需知道它們一直就是這樣,從來就是這樣,是本能,也是宿命,就像我與你,從遇見你那天開始我就擺脫不了這宿命。”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白,說不感動那是假的,毛麗眼底積蓄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她都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了,街頭的風很大,她的鼻尖被吹得泛紅,不是悲傷,而是幸福,那樣子顯得孩子氣十足,“好吧,我今晚什麼事也不想幹,我就想喝酒!”

趙成俊猶豫了一下,莞爾一笑:“好,我陪你喝,我們去哪?”

“跟我走!”

毛麗將趙成俊帶到了頗有名的田子坊,她輕車熟路地摸進一間酒吧,老闆娘是個跟毛麗年紀相仿的靚麗女子,叫菲菲,她顯然認得毛麗,開口就嚷嚷:“毛毛,你個死丫頭,總算還記得我!”瞅到毛麗的身後還跟著個男子,馬上好奇地瞪大眼睛,“喲,哪來的明星啊,這麼養眼,沒見過……”

“行了行了,哪裡有位置趕緊做生意吧,這位先生很有錢,你可要抓住機會!”

“哎喲!他有沒有錢還要你說啊,我瞅他就不是個開奧迪的。”

“開啥的?”

“起碼也是寶馬級別的。”

“你看走眼了。”

“那是奔馳,賓利,還是邁巴赫?”

“他開拖拉機的!”毛麗瞅見一樓已經沒有空位,就領著趙成俊徑直往樓上走,老闆娘跟在後面乾脆調查起趙成俊來了,“先生貴姓?第一次來吧?你是毛麗的男朋友?這丫頭換口味了呀……”最後一句話引起了趙成俊的注意,他扭頭饒有興趣地反問:“她以前什麼口味?”

“菲菲,你今晚還做不做生意了!”毛麗在前面嚷。

“哎喲!有生意幹嗎不做啊,是吧,先生?”老闆娘笑得花枝亂顫,將兩人領到二樓靠窗的位置,這個角度剛好可以俯瞰下面的弄堂,視線絕佳。

田子坊是上海典型的石庫門老式弄堂,窄窄的通道七彎八拐的,幾經改造後以其中西合璧的格調成為小資們的天堂,毛麗讀書那會兒就夢想自己哪天能在這樣的弄堂裡開間小店,養幾隻貓,悠閒地過著她嚮往的自由生活。菲菲跟她住一個寢室,兩人沒事就一起謀劃這樣的未來,但最後付諸實踐的卻是菲菲,這間名為“1981”酒吧裝飾得很像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場景,用毛麗的話說,日子過好了沒地兒消遣了的人才懷舊,她一點也不待見這樣的調調。可是顧客喜歡,菲菲就憑著這樣一家店在上海買房買車,日子過得忒滋潤,一個人待得煩了或出門旅行或談場戀愛消遣消遣,每每看見她在網上傳的那些世界各地的風景照片,毛麗就恨得牙根直癢。

因為白天下雨,晚上的客人不多,而菲菲也有意不再領客人到樓上來,待先前的客人陸續走光後,二樓就剩了毛麗和趙成俊兩個人,這時候毛麗已經喝得有八九分醉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酒量,一杯又一杯,完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趙成俊攔都攔不住。酒精這種東西很神奇,人的大腦一旦被酒精麻痺,什麼防備和戒心都煙消雲散,講話也就沒遮攔了,最不堪的話,最不想說的話,最迴避的問題,全都跟倒豆子似的從毛麗的嘴裡冒出來了。

趙成俊推說有胃病喝得不多,大多數時候他只是看著毛麗喝,他也不插話,一直很專注地聽她說話,毛麗一直有話嘮的毛病,講了許多年少時的荒唐事,趙成俊唯恐漏掉一個字,那是她的過去啊,他曾用七年光陰在腦海中無數次勾勒過的她的過去!

不可避免的,毛麗一時頭腦發熱也談到了初戀,時隔多年,一提起吳建波她還是心痛不已,不是心痛這個人,而是心痛自己竟然為這樣一個爛人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她痛恨、厭惡、噁心、詛咒自己,明明很聰明的大腦,不知怎麼鬼迷心竅,讓自己遭受一生都洗刷不掉的羞辱。

“我那時候真傻,所有人都看出他是什麼樣的人,就我自己視而不見。可能我自己也知道他是什麼人吧,只是我這個人太倔,不肯認輸,明知錯了還一直錯下去,明知前面沒有路了還去撞,於是就撞得頭破血流。為此我不惜傷害真正愛我的人,包括我哥,我曾經因為吳建波差點把我哥的頭打開瓢,到現在他頭上還留著傷疤呢。”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趙成俊不露聲色地問。

毛麗喝得滿臉緋紅,眨巴著眼睛回憶著:“大二吧,我哥不喜歡吳建波,找人教訓了他,於是我就去教訓我哥,唉,那時候我很犯渾,幹了許多蠢事!”

“那天的具體情形你還記得嗎?”

“不怎麼記得了,這些爛事誰還願意去想,我巴不得把那些事從腦子裡挖出來,這樣就永遠也不會想起來了。”毛麗喝得暈暈乎乎,但是記憶卻依然清晰,又補充,“不過我就是在那次認識的……他,他當時也在場,好像是到上海度假,我哥邀他到會所喝酒,嗯,就是這個樣子……”

她即便喝醉了仍不肯念出那個名字,可見她有多忌諱!那樣的傷痛,那樣的不堪,若不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她是絕口不提的。

趙成俊試探地問:“他一個人嗎?”

“不,當時包間裡坐了好幾個呢。”毛麗有個習慣,喝酒後就會犯困,這會兒她的睏意已經上來了,咕嚕著推了趙成俊一把,“呃,該你了,你既然喝不了酒,就說說你的初戀吧,你一定也有初戀的對吧?”

趙成俊難掩心中的失落,她果然對他毫無印象。

“喂,你聽到沒有,我都坦白了,你也該表示下吧?”

趙成俊笑了笑:“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毛麗當晚喝得酩酊大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她頭疼欲裂,看著陌生的房間還以為在做夢,這顯然不是她的臥室,而像是酒店套房。趙成俊適時地敲門進來,可能聽到房間的動靜,知道她醒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幫你叫點東西上來?”他穿著白色襯衣,外面套了件淺灰色開司米針織背心,除了面容消瘦些,精神倒是很好,他神清氣爽地走到床邊,瞅著她直搖頭,“我以為你很厲害的,沒想到也就這樣啊,不就是喝了一瓶紅酒嗎,睡得跟只豬似的。”

“你才是豬呢!”毛麗撅起嘴,四顧張望,“這是哪?”

“我住的酒店。”

毛麗下意識地瞅了瞅旁邊的枕頭。

趙成俊何其敏感,大笑:“很糟糕,昨晚我也喝醉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說怎麼辦?是你對我負責,還是我對你負責呢?”

“噁心!”毛麗抓起旁邊的枕頭就朝他扔過去,“除非你帶我去北海道,不然我不饒你!”昨晚電影《非誠勿擾》中,很多場景取自日本的北海道,風光非常美麗,毛麗看得心馳神往,嚷嚷著也要去北海道玩,趙成俊說:“沒有問題,等我忙完手頭的事情就帶你去。”說著他把她拖下床推向浴室,“快點去洗個澡,我們下樓去吃點東西,我餓了。”

毛麗不太相信:“你真會帶我去?”

“不就是北海道嗎?除了月球火星去不了,只要是在這地球上,我哪兒都能帶你去!當然,前提是以身相許……”

毛麗咯咯地笑,大步朝浴室走去:“趙成俊,你就不能矜持點嗎?紳士應該含蓄!”

“所謂紳士,不過是慣於表演上流社會的好教養,其實都是為了引誘女人裝出來的,既然你已經上了我的床,我還裝什麼裝!”

“可是先生,我沒有上流社會的好教養呢。”毛麗在浴室裡大聲說,裡面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趙成俊站在門外說:“那正好,我也是貧民區出來的。”

“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天生富貴只屬於極少數人,大多數人要想出人頭地還得白手起家,我說我擺過地攤睡過街頭你信嗎?”

“真的啊?你不像是吃過苦的人。”

“毛麗,我吃苦的時候你還在你哥哥的懷裡撒嬌。”

“錯,我從來沒在他懷裡撒過嬌!這麼跟你說吧,從小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就是我而不是我哥,我哥膽子比我小,闖了禍只會跑,我不跑,小時候被老師上門告狀,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跟老師說,‘就是我乾的,怎麼著呢,要不你把我開除吧’,每次都把我爸氣得快發瘋,可是每次捱打的總是我哥,因為我爸捨不得打我就揍我哥,怪他沒帶好我,嘖嘖嘖,說實話,我一直覺得對不住我哥……”毛麗迅速洗完裹著浴袍大刺刺地走出來,完全不顧趙成俊流連的目光,她對著鏡子熟練地換頭髮,發現趙成俊站在旁邊目光直往她胸口瞟,她怒了,“你往哪看呢?!”

“生米都煮成熟飯了,看一下無妨吧?”趙成俊斜靠在浴室的門口,平日頗為嚴謹的他,此時竟有幾分公子哥兒的樣子。

“喂,我們昨晚真的……”

“真的!”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那麼你想問什麼?”他踱著步子款款走過來,目光凝成火星似的一點,在她臉上跳躍,“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你會把我怎麼樣?”

毛麗漲紅了臉,“你,你不可能不記得,否則你怎麼把我弄來這的?”

“這很重要嗎?”

“那什麼重要?”毛麗莫名有些緊張起來,因為趙成俊已經逼近她跟前,他身上有著很好聞的年輕男子的清冽氣息,像是雨後的森林,令人迷醉,他抬起她的下顎,聲音透著蠱惑的氣息,“要想知道這個答案其實很簡單,你身後的床頭櫃裡就有答案,是你太笨,不會通過細節瞭解真相。”

毛麗正要轉身拉抽屜,忽聞臥室外的會客室傳來門鈴聲,叮咚叮咚響個不停。趙成俊以為是客房服務,“誰啊?”

“我,毛晉!”

毛麗猴子似的跳起來,轉著圈兒四處找衣服穿。趙成俊倒是很鎮定的樣子,整了整衣服就往臥室外走,不慌不忙地問門外的人:“大清早的,你怎麼來了?”

因為是套房,毛晉進房間的時候並沒有直接看到臥室的情景,所以毛麗還來得及給自己套上衣服,她聽到毛晉在外面的會客室說:“已經不早了,都十點了,我們一起去打球吧,還有幾個人都在那邊等著。”

“不去了,我想休息。”趙成俊似乎興致不高。

毛晉不依:“休息什麼,你難得來一趟,我們好好聚聚。”

“是週末呢,你不陪女朋友?”

“我昨晚陪她看了電影了!”毛晉絲毫沒有覺察出臥室裡還有人,“她非要拉我去看什麼《非誠勿擾》,看得我直打瞌睡……”

毛麗正在穿牛仔褲,抬起腳本來就重心不穩,聽到這話咚的一聲翻倒在地上,都倒地上了,她還笑,捂著嘴差點背過氣。毛晉聽到響聲,好奇地張望,但門關著,他什麼也沒看到,指著趙成俊說:“哈,明白了,昨晚體力透支,沒力氣打球了吧,早說嘛,能理解能理解!”

趙成俊依然鎮定自若,點點頭:“嗯,我昨晚也看了那部片子。”

“你也看了?”毛晉壓根就沒想到臥室內的女主角是他妹妹,點根菸滔滔不絕,“我最煩看電影和逛街,沒意思透了,不知道她們怎麼那麼喜歡。”說著不免狐疑地打量趙成俊,“不過你不像是會陪女朋友看電影逛街的人啊,哪家的姑娘能讓你臣服?本地的,還是你帶來的?”

趙成俊笑而不答。

“算了算了,懶得問你了,那今天還打球不?你要是不願打球就算了,我也要回家了,昨晚我和女朋友看完電影沒有回去,我老爸也沒回去,就丟我妹妹一個人在家,估計回去又要拿我練‘沙包’了,真煩人!”

趙成俊點點頭:“真是個好消息。”他的意思是,毛晉昨晚沒有回家,那麼他昨晚拐走毛麗是人不知鬼不覺了,但是毛晉卻誤會了,唉聲嘆氣地說:“你不知道我這個妹妹,簡直是孫猴子再世,一不高興就拿我當沙包練,真不知道以後誰會要她。”

趙成俊仍是笑:“這個你不用擔心。”

“你趕緊換衣服吧,我請你喝早茶。”毛晉說著起身,又一臉壞笑地指了指臥室,“如果方便,也把裡面的小姐叫上吧,我在樓下的餐廳等你們。”

趙成俊也起身,笑吟吟地送他出門:“好的,我們馬上來。”

酒店的餐廳設在三樓。早餐很豐盛,毛晉點了一桌的東西,有小籠包,米粥,春捲,還有精緻的小點心。但是他的臉板得完全沒有待客的熱忱,目光刀子似的在毛麗的臉上刮來刮去,如果不是趙成俊在場,他非抽她兩巴掌。儘管此舉的後果可能會直接導致妹妹“替天行道”,他還是氣得不行,瞪了妹妹,又瞪了趙成俊,明明怒火中燒,又不知道怎麼發作。

倒是趙成俊平靜得很,跟毛晉說:“我們都是成年人。”

意思是他們會對自己負責。

毛晉沒有理他,聲色俱厲地衝毛麗唬道:“你給我回去!好好在家反省!”

如果是往常,他要敢這麼大聲唬,毛麗小姐的拳頭肯定揮過去了。但是現在情況特殊,毛麗到底是心虛,何況還有趙成俊在場,她只能忍氣吞聲,乖乖地起身離開。趙成俊也站了起來,側身在她臉頰輕輕一吻,拍拍她的肩,“回頭我再給你電話,乖。”

當著毛晉的面敢這樣,毛麗已經很欣慰,趙成俊的目光告訴她,他會處理好這件事情,叫她放心。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擔心。因為就在剛才她拉開了臥室的那個床頭櫃時,發現裡面就只有一盒完整的沒有開封過的杜蕾斯,她一下就明白過來,昨晚他並沒有……她頓時就釋然了,作為現代的成年人,雖然深夜與他一同出去喝酒她就已經有了某些方面的準備,但是他的好教養仍是讓她很感動,誰說細節無用,細節才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質。

結果毛麗一走,毛晉就開始發作了:“說吧,你怎麼給我解釋!”

趙成俊指間夾著煙,姿態從容,倒一笑:“不需要解釋。男歡女愛很正常的事,有什麼好解釋的。”

“可她是我妹妹!”毛晉被他的態度激怒了。

趙成俊揚眉道:“我喜歡她,跟她是不是你妹妹沒有關係。”

“你是故意呢,還是裝糊塗?”毛晉激動地敲著桌子說,“因為章見飛,她到現在都沒復原,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你又勾引她,你們當我妹妹是什麼?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心,我不會接受你!過去接受章見飛已經讓我腸子都悔青了,離了婚連個信都沒有,害我妹妹白白等他三年,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我只要她幸福,你們金山銀山搬過來我也不會把妹妹再往火坑裡推!”

趙成俊的聲音不急不慢:“第一,我不會用金山銀山來換她,不是我搬不來金山銀山,而是她在我心裡根本就是無價;第二,她之前跟的誰,經歷過什麼,我不會介意,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我只要她的現在和將來,她的過去跟我沒有關係。”

毛晉剛要還擊,他手一抬:“第三,這件事好像不是你可以做得了主的,她已經成年,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是她的事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真的是她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替她決斷,我的話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完全是頂級的談判架勢!

他語調平緩,表情冷靜,但是咄咄逼人的氣勢讓見慣了場面的毛晉啞口無言,當下毛晉就洩氣了,他阻止不了這個人,因為他不是章見飛。從前跟他是朋友相處,大家在一起玩,沒覺得他有這麼大的架子,但是真的硬碰硬時,他的冷酷狠絕還是讓人招架不住,跟章見飛的隨和淡定比起來,趙成俊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平視的人。

但是毛晉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傷害到我妹妹,我會跟你拼命!我也知道你不是章見飛,但正因為你不是章見飛,我才更有可能跟你拼命,雖然他和我妹妹弄成現在這樣,但責任不完全在他,我妹妹也有很多問題,所以我對他一直很客氣,對你,我不會!”

趙成俊又是淡淡地一笑,聲音亦十分從容:“謝謝你將我和章見飛區別開,這樣我們的關係就好處理多了。”

毛晉哼道:“我跟你沒關係!”

“可是我跟你妹妹有關係。”他居然還有心情調侃,毛晉正要說什麼,這邊手機響了,他抱歉地衝毛晉笑笑,起身到一邊去接電話,才餵了聲,臉色就瞬間突變。

背後有冰冷的汗滲出。

趙成俊只覺恍惚,明明是在環境優雅的餐廳,卻感覺置身昏天黑地的荒漠,迎面像是有股颶風狂嘯而來,夾著沙塵,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無法躲避,無處可避。而耳畔的聲音清晰可辨,是南寧那邊的經理打過來的:“總裁,剛剛從吉隆坡傳來消息,有人在大肆收購a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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