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黑影從太子府的庭院裏迅速掠過,一個侍衞像是察覺了什麼,警覺地向後看看,可身後平靜如常,啥也沒有,左顧右盼一番後,轉頭跟上巡邏隊伍一起前進。黑影從藏身的房檐上跳下來,貓着腰潛進了幽深的寧靜湖,湖面冒起一串水泡後便再也沒有動靜。
木島上,熟睡中的麥濛濛忽然聽到一絲絲輕微的水花聲,她迅速睜開眼睛,動作利落地從地上坐起,翻身藏在隱蔽而又容易偷襲的角落裏。沒一會兒,果然聽見窗户被推開的聲音,一個黑影從外面翻了進來。麥濛濛如離弦的利箭一般飛去,手起拳落襲向黑影。黑影無法躲避,硬是接了一拳,痛得悶哼一聲。麥濛濛舉拳再攻,黑衣人連忙舉手投降:“哎哎,別打了,是我,是我。”
麥濛濛停手,瞪着眼睛問:“是誰?”
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張帥氣陽光的俊臉,一笑兩個酒窩陷在唇邊:“是我啦,沈直,一個月不見,你就不記得我啦?”
“沈大人,你怎麼來了?我沒聽出你的聲音。”麥濛濛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説,“對不起啊,沒打傷你吧?”
沈直舉起手臂説:“怎麼沒傷,你那一拳下來,我手都斷了。”
“呵呵呵——”麥濛濛也不道歉,只是傻傻地望着他笑,她那拳確實用了挺大力氣的。
沈直忍不住翻白眼,這人的反應真夠傻的:“太子殿下呢?”
“在屋裏睡着呢。你怎麼來了?”
“不止我,白畫塵和舒晨曦也來了。皇上讓我們輔助你救出殿下。”
“哦,太好了,我還怕我自己實力不夠呢。”
“你來這麼久了,有沒想到好辦法救出殿下?”
“沒有。”麥濛濛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沈直默默扭頭,遙望着遠方心道:皇上,您是英明的,靠她來救人,這輩子都救不回去了!
“你真是來救太子的嗎?我看你是來旅遊的吧?”沈直忍不住吐糟。
“不是啦,我當然想救太子啊。”麥濛濛辯解道,“但是真的沒好辦法嘛,以我們的功夫偷偷進出都很難不被發現了,再帶個不會武功的太子,真的衝不出去嘛。”
“廢話,硬闖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出得了太子府,也出不了鼎盛城。”沈直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你沒有問問你的軍師林御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你不是連考個皇衞都是他籌謀的嗎?”沈直瞪大眼睛問,讓她來詔國就是看中她身邊有個林御,結果這人妖連問都沒問林御這事嗎?
“考皇衞和救太子不是一個性質的事啦。”麥濛濛一邊説一邊打開房門,對沈直招招手,讓他到外面來,不要吵醒房間裏睡覺的兩個人。
“什麼叫不是一個性質的事,到底是什麼意思?”沈直追問着走出去。
木島的夜晚有些涼,麥濛濛走到湖邊望着夜色,皺起眉頭道:“林家有條家規,就是子孫不得參與政事,不得參與國家爭端,否則就將逐出家門。”
麥濛濛低頭,皺眉道:“救太子之事不管怎麼説,都是兩國之事,他不便出手,我也不想他為難。”
“你不想他為難,就不怕太子殿下受到危險?”沈直逼問道。
“總有辦法的,這是我們的事,為什麼一定要賴着他幫忙。難道,你沒有信心和我一起救出太子?”麥濛濛反問道。
沈直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忽然覺得,麥濛濛也不像傳説中的那麼的傻。
“那你説怎麼辦?現在時間越來越緊,一旦被詔國發現我們的大軍已經逼近,太子殿下就危險了。”
“我知道,這些天我已經研究過附近的地形和太子府士兵們換班的時辰,以及他們的兵力配置……”麥濛濛蹲下身來,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着。沈直也蹲下來,和她一起研究着逃跑的路線,一個時辰後,兩人初步定下了計劃,沈直先出去和外面的人聯絡,做好潛逃準備,麥濛濛依然留守木島保護太子黎的安全。
兩人計劃明日傍晚,太子府用晚餐的時候,正是兵力分配最薄弱的時候,就在那時開始行動!
次日,麥濛濛早早醒來了,她默默地拿出隨身的武器包,將裏面的兵器全部拿出來,依次排開,飛刀、匕首、長劍、玄冰絲,她輕輕撫摸着它們,在清晨的陽光中將它們一把把磨得發亮,她的身後,依然有兩個人在偷偷地看着她,滿眼都是擔心。
她轉頭,望着他們微微一笑,寬慰道:“別怕,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啊白白點點頭,依然很擔心地望着她。
麥濛濛對她招招手,她走過去,遞給啊白白一把匕首,柔聲道:“一會兒林御來了,你先跟他走。”
“為什麼?”啊白白盯着她問。
“你不是想嚐遍詔國美食嗎,他要去各地查賬,跟着他包你吃香的喝辣的。”麥濛濛輕鬆地説。
啊白白低下頭,望着手裏精巧而沉重的匕首,小聲問:“你怕我拖累你?”
“不是。”麥濛濛搖頭,認真地説,“我怕打起來照顧不到你,你跟着林御,安全一點。”
啊白白抬起頭來,握着匕首,淚眼矇矓地望着她,搖着頭道:“我要跟着你。”
“啊白白……”麥濛濛感動地望着她。她沒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個閨密是這樣一個可愛的少女,願意跟着她出生入死啊!
“濛濛哥。”啊白白也感動地望着麥濛濛。她這輩子第一次愛的人處處為她着想,她怎麼能不感動呢!
“啊白白!”
“濛濛哥!”
兩人大哭着抱在一起,緊緊相擁什麼的都暴弱了,簡直是揉進骨子裏啊,那架勢嚇得旁邊本來就抖啊抖的太子黎更是抖到了一邊躲起來。
“你們兩個噁心兮兮抱在一起幹什麼!”一聲暴怒打斷了相擁而泣的兩個人。
麥濛濛回過頭去,無辜地望着那人説:“小御,你來了啊。”
林御眯起眼睛,真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她臉上!這個賤人!他一不盯着就搞三搞四的!
“小御。”啊白白也望着他,只是眼神特別堅定,好像在對林御説:小御,我確定肯定認定了這是愛,是真愛啊!
林御“嘁”了一聲扭頭,假裝沒看見,不知為什麼,他看啊白白忽然變得有些不順眼起來了。
“小御,你今天要走了?”麥濛濛跑過去問。
“幹嗎?”林御一副“有事快説有屁快放”的樣子。
“有件事麻煩你。”麥濛濛蹲下身來,仰頭望着他説。
林御眼珠一轉,來勁了,嘴角的笑容也變得彎彎的了,我就知道你要求我,哼!他大爺一樣甩開摺扇,扇着風説:“求我啊?”
麥濛濛使勁點頭,要是給她裝個尾巴,就和哈巴狗沒區別。
“説吧,什麼事?”林御滿意地點頭問。
“你能把啊白白也一起帶走嗎?”
“為什麼要帶她走?”
“她跟着我們出來不就是為了品嚐各地美食,不跟着你難道還跟着我?”
林御不説話了,黑亮到看透人心的雙眸緊緊地盯着麥濛濛。麥濛濛被他看得有些心虛,躲着他的眼神問:“你這樣看着我幹嗎?”
“你求我,真的只是為了這件事?”林御的臉上,少見地沒有了笑容。
“不然還有什麼事。”麥濛濛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他。
“給你一個機會。”林御下了最後通牒,“説實話。”
麥濛濛盯着地板,心中糾結,他好像已經知道了,可是她真的要開口嗎?開口求他為她違法家規?
還是不要了吧……
他已經為她做的事夠多了,真的不想再連累他了。
麥濛濛下了決定,用力地咬牙道:“嗯,就只有這件事。”
林御看她的眼神慢慢地變得冰冷,她第一次,對着他,有所隱瞞,有所保留,甚至撒謊了。他不知道心中那種冰冷的、憤怒的,甚至有些委屈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小御……你怎麼了?”他那樣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害怕。
林御淡淡地開口道:“麥濛濛。”
“嗯。”麥濛濛直起身體。
“獼國聯盟臨國大軍壓近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鼎盛,蕭錦夜還有半個時辰就下早朝,等他趕回太子府,你們馬上就會死。”林御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温度,他抬眼望着身邊被嚇住的人兒,繼續道,“我早就説過,你要死就給我死遠一點,不要死在我面前。”
他低下頭,靠近她,修長的手掌撫上她的面頰,緩緩道:“你這樣,是讓我救你好呢?還是不救你好呢?”
“小御,你説的是真的?”麥濛濛嚇得愣住了,她沒想到消息會走漏得這麼快!
林御從來不屑回答這樣的質疑。
“小御!你幫幫我好不好,你幫我救救太子殿下。”麥濛濛知道情況緊急,她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知沈直他們來救人,她現在能求助的只有一直幫助她的人。
林御瞥了她一眼,不説話。
“小御……”麥濛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眼裏滿是淚水,“你幫幫我嘛。”
“我就知道你會哭着求我。”林御“嘁”了一聲道,“要救太子,也不是沒有辦法。”
“嗬,我就知道你會幫她。”一直站在一邊的青檬又一次直接地戳穿了他。
“……”林御眯着眼,恨恨地瞪去!
青檬後退一步,聳肩,無辜地想,説實話也有罪嗎?
“什麼辦法?”麥濛濛急忙問。
林御啪的一聲合起摺扇道:“現在最簡單又快速的方法就是:我留下,太子走。”
“什麼意思?”麥濛濛不解地問。
“你是想把太子易容成你的樣子,光明正大地走出太子府?”啊白白的腦筋比麥濛濛聰明一些,況且在幫麥濛濛考試的時候,已經體驗過林御的易容術了,那真是鬼斧神工,誰都看不出來。
“沒錯,太子黎易容成我的樣子,按我原定的計劃今天離開太子府,從鼎盛西門出城,前往龍川。”林御將計劃娓娓道來,“濛濛和啊白白裝成送我出城的樣子和太子黎一起走,為了不被看出破綻,青檬你也走。”
麥濛濛愣愣地問:“我們都走了,那你怎麼辦?”
林御笑:“我留下,幫你收拾爛攤子。”
“別開玩笑了!”麥濛濛幾乎跳起來反對道,“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萬一蕭錦夜發起瘋來殺了你怎麼辦!”
“他不敢殺我。”林御依然自信滿滿。
“你怎麼知道他不敢,萬一他腦子壞掉了呢?”
林御抬眼問:“那你有什麼辦法?解開這個困局?”
“我是沒有辦法,但是也不能用你那個辦法。”
“那就等着大家一起死?”林御轉頭,望向躲在暗處瑟瑟發抖的少年道,“你不是要保護他嗎?再拖下去,他很快就會死在你面前。”
麥濛濛咬着嘴唇不説話,特掙扎地看着他,又看看黎爾,他那麼弱小,好像雛鳥一般,輕輕一握就會失去生命,她説了要保護他,帶他回獼國的,可是……可是……
麥濛濛緊緊地皺着眉頭,望着林御。林御一臉淡然地回望她,默默地等着她的決定。
“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要留也是我留下,你把太子黎易容成我的樣子,你帶着他走。”麥濛濛道,“我一個人可以逃掉的。”
“我留下來是為了給你們爭取逃出鼎盛城的時間,你留下來能幹什麼?和他們打架?你真當詔國無人能打得過你?”林御道,“別再想了,再想就來不及了,就怎麼定了。”
“不行!”
“現在説不行已經太遲了,你沒得選。”林御垂下眼道,“青檬,幫我準備東西。”
“是,公子。”青檬順從地去準備易容用的東西。
麥濛濛攔住他道:“青檬,你不勸勸小御嗎?”
青檬道:“我相信我們家少爺。”
麥濛濛無措地望着他們,很快,青檬拿來易容道具,太子黎也被啊白白強迫換上了一套乾淨的月白色長袍,那是麥濛濛從林御那拿的,現在用倒正合時機。林御伏在案前,將一張真皮面具畫上自己的容貌,然後為黎爾戴好,整理一番後,兩個林御赫然躍入眾人的眼簾,只是其中一個稍顯瘦弱。
“好了。”林御收筆,雙手攏在袖中,蹲在他面前的黎爾緩緩站起來,白衣勝雪,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着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發冠之中,面容和林御的一模一樣,俊俏優美,風流雅緻,只是那雙眸依然帶着怯懦,不如林御的那雙眸,看起來既聰明又驕傲。
只是當他站起來行走的時候,卻讓眾人都呆住了,他們從未見過林御行走,雖然他的步伐並不自信,可依然能讓人隱約地想到,若林御能走的話,該是多麼爽朗清舉。麥濛濛轉頭特別心疼地望着林御,可他卻毫不介意地坐在一旁。
外面的陽光越發亮了起來,林御轉頭望了望,凝重地説:“時間不多了,你們快走吧,青檬,照顧他們。”
“是,少爺。”青檬扯了扯麥濛濛,“聽少爺的話,我們先走吧。”
“不行,我不能把林御一個人留在這裏。要不,青檬,你帶他們先走,我也留下。”麥濛濛慌張地道。
“麥濛濛。”林御第一次這樣嚴肅而又充滿怒氣地叫她。麥濛濛安靜下來,呆呆地看着他,只聽他説,“你學着點長大好不好?”
“我怎麼長不大了?”麥濛濛委屈地望着他。
“讓你離開我,就像是要斷奶的孩子一樣,還叫長大?”林御暴躁地轉頭道,“你負點責任好嗎?是你要當皇衞,是你要去保護他,你現在把他丟給青檬,那你一開始就不該幹這個差事。”
“你為什麼非要留下來,你知不知這樣很危險!”
“我危不危險我心裏清楚,你再不走,你們都得死!”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有這時間吵架都能跑出太子府了。”青檬見他們兩個就要吵起來,連忙打圓場道,“濛濛你就聽少爺的話吧,他什麼時候騙過你?沒事的,我們先走,等我們出了太子府,我就回來保護少爺,這樣你放心了吧。” 説完拉着麥濛濛往前走。
啊白白同林御打了個招呼後,用林御那兒拿來的淘汰掉的輪椅推着太子黎前進。
而林御則是一句話也不説地背過身子,看也不看他們。
“走吧。”青檬拉着麥濛濛上了停在木島旁的小船,麥濛濛一直盯着島上的身影,可他卻依然固執地背對着他們,不言不語。
小船輕輕划動,水面蕩起細紋,木島越來越遠,那身影也漸漸地看不清楚。遠處,麥濛濛好像看見林御轉過身來,靜靜地望着她,臉色帶着一抹悲慼。麥濛濛心下一沉,往前跨了一步,正想飛身回去,可就在這時,衣袖被人緊緊抓住。麥濛濛垂下頭來,只見裝成林御的黎爾正不安地看着她,這個敏感的孩子,似乎看透了她,像是怕失去保護一般,弱弱地抓着她的手,用和林御完全不一樣的目光望着她,像是在訴説着、乞求着,請她不要離開。
麥濛濛輕輕握緊雙拳,閉上眼睛,用力地平復自己的心情。她使勁地告訴自己,沒事的,這是林御的決定,她應該相信他,她一直相信他。他不會有危險,這是讓大家都安全的最好選擇。
“濛濛,別擔心了,小御很聰明的。”啊白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麥濛濛點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他很強,我知道他很厲害,我知道沒人敢傷害他,可是……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只是一個行動不便、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
碰到蠻不講理的人,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濛濛,注意了,我們要上岸了。”青檬提醒道。
麥濛濛知道她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先把太子送出去,再回來找他。她收起擔憂的神色,努力地裝出平常的樣子。岸上的士兵盤問了幾句,就被青檬塞了一些銀兩,以讓師弟送行的理由搪塞了過去。士兵拿着沉甸甸的銀兩也沒多問,反正出來的只是一個侍衞和婢女,放行也沒什麼問題。
麥濛濛一行順利地通過第一個關卡,與此同時,詔國太子蕭錦夜也得到消息,正騎着駿馬第一時間從皇宮往太子府趕,獼國舉兵進犯,簡直是不知死活!既然他們不在乎他手中的人質,那就殺了給他們看!蕭錦夜殺氣騰騰抽着馬鞭,駿馬撒開四個蹄子瘋狂往前跑,街上的行人驚叫着躲閃着,混亂一片。
這混亂也引起了一直隱藏在鼎盛城裏的獼國皇衞的注意。
“不好,一定是消息傳過來了。”沈直直覺反應道,“現在怎麼辦?”
“走,快去太子府,看情況再説。”白畫塵説完,便飛身往太子府衝去,那裏不但有太子黎爾,還有他的寶貝妹妹啊白白!千萬不能出事啊!
“白畫塵,你慢點!”沈直有些吃力地跟在後面,皇宮第一高手真不是蓋的,拼全力跑起來,他只能吃他的腳後灰了。
麥濛濛一行順利走到了太子府門口,兩邊站滿了筆直的侍衞,手裏都拿着長矛,只要有人叫一聲,他們就會被亂棍打死。坐在輪椅上的黎爾低着頭,忍不住打戰,送他們出門的管家奇怪地看着林御:“林公子今日可是不舒服?”
麥濛濛緊張地握緊拳頭,青檬不急不慢地拉過管家,小聲在他耳邊接口道:“我家公子舊疾發作就是會這樣四肢顫抖,您別在意,也千萬別看,他最討厭別人這樣看他了。”
“哦。”管家瞭解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心中也不禁憐惜,這公子即使長得一表人才又如何,富可敵國又如何,沒有健康的身體,還不如他一個太子府的管家快活呢。
走到門口,管家並未起疑,送他們出去。門口,一輛馬車早已等候在外面,麥濛濛上前,將黎爾舉上馬車,自己和啊白白也坐了進去。
“這兩位今日也走?”管家奇怪地問,“他們不是來伺候獼國太子的嗎?”
“哦,她們不走,只是送我家公子出城,很快回來。”青檬坐上馬上,拿起馬鞭,對管家拱拱手道,“後會有期了。”
管家回禮:“公子一路走好。”
青檬一甩馬鞭,兩匹駿馬立刻飛奔了起來,沒一會兒便沒入在轉彎的衚衕裏。同一時間,蕭錦夜也騎着駿馬殺到門前,跳下馬來,筆直地往府裏走去。
“太子殿下,您回來了。”管家連忙見禮,卻被蕭錦夜一個馬鞭抽開了去,他低吼道,“滾!馬上去木島!把獼國那個廢物太子帶來見我!”
“是是。”管家連忙磕着頭就往後跑去,急急忙忙地去辦太子吩咐下來的差事。可當他帶着一票手下喘着粗氣跑到木島上的時候,只見太子府裏失蹤的東西一件件一樁樁都在這裏!
好啊!終於給他抓住小賊了!就是黎爾!哼!他終於能在殿下面前揚眉吐氣了!管家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小木屋門口,一腳踹開木門,大聲道:“好你個小賊!這回可讓我逮着了吧!看我今天不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了!”
“哦?你確定你能做到嗎?”房間裏,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輪椅上,輕搖紙扇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林……林公子?”管家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他震驚地問道,“你不是……你怎麼會在這裏?你不是走了嗎?”
林御聳肩道:“這就説來話長了。”
“你在這裏,那……那獼……獼國太子呢?”管家顫顫巍巍地問。
“還用問。”林御歪頭笑道,“看也知道,跑了呀。”
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嚇得管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果説抓不到小賊還有活命的機會的話,那在他眼皮底下放走了獼國太子,就真的是死定了啊!
管家額頭上的冷汗嘩啦啦地往下流,他望着好整以暇的林御,氣得指着他道:“你!是你放走他的!是你放走他的!來人!把他捆起來!帶給太子殿下發落!”
“是!”侍衞們應聲道。
“何必捆,我又跑不掉。”林御依然在笑,只是笑意裏多了濃濃的威脅,“你捆了我,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管家愣了一下,一想到他的身份,也確實是不敢捆了。他又急又怒,臉憋得通紅,只能拱手道:“林公子,還是請你同我去見見太子,不要讓小的為難才好。”
林御也不再為難,爽快地點頭答應。
太子府的主殿裏,蕭錦夜威嚴地坐在主位,聽見殿外的求見,擺手讓管家進來。管家帶着林御走進來,添油加醋地將事情講了一番:“小的該死,小的有眼無珠放走了獼國太子!小的知罪,求太子殿下饒小的一命吧……”
蕭錦夜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冷冷地道:“拉下去,杖斃。”
“是。”兩個侍衞衝上來,將管家拖下去,他的慘叫聲和求饒聲從刺耳響亮,到戛然而止,一切又快又理所當然。
蕭錦夜抬起殺意騰騰的雙眼望向林御,而林御也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看着。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的身份多麼尊貴,只要你放了獼國的太子,就是我詔國的敵人!今日我留你不得!”蕭錦夜忽然站起來,拔出寶劍,一步一步地向林御走去。
林御眯着眼睛,不説不動地等着蕭錦夜靠近,當蕭錦夜舉起寶劍的時候,他忽然笑了,輕聲説了什麼。蕭錦夜的寶劍在空中頓了頓,緩緩地放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問:“你説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蕭錦夜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相信他,將寶劍收了回去道:“好,我再信你一次,你若再敢耍我,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蕭太子何必這麼嚴肅。”林御依然很輕鬆地調笑着,好像剛才差點被殺掉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不和你多説,來人,傳我命令,立刻關閉鼎盛城的城門!任何人不準出人!去軍機營調派一萬兵馬,立刻到太子府外候命,本太子絕對不會讓那個廢物逃出詔國!”
“是!”士兵領命,就要下去傳令,可一道聲音插進來道:“慢着。”是林御。
“你還有什麼話要説!”蕭錦夜怒問道。
“我聽説蕭太子的棋藝高超,從未遇過敵手。”
“你在這個時間和我説這個,是想拖延時間?哼,未免太天真了吧。”
“正巧,小生也對棋藝之道略通一二,太子殿下要不要和我賭一局?”
“你想讓我不要去追他們?這不可能!”
“不,我要的,只是您在和我下棋的這段時間裏,不發佈任何命令而已。”
“……”
“我有什麼好處。”
“你贏了,我就以獼商銀行繼承人的身份,答應你三千萬兩黃金的借款之事。”
“當真?”
“自然。”
“好!本太子就以一炷香的時間贏這三千萬兩黃金!”蕭錦夜大手一揮,讓手下拿出棋盤,兩人就地對弈起來。
本以為這一盤棋最多隻用得了一炷香的時間,卻沒想,整整下了一整天,他知道林御在拖延時間,可是他卻無法破他的棋局。林御的下法很奇怪,明明每次只差一步就能贏的,可是每次都被林御逃掉,在他不想再下的時候就又會發現贏的機會,但這往往都是假象,這贏的假象促使着蕭錦夜欲罷不能,只能跟着林御的步調一步步走入陷阱。太陽從晨光變成朝霞,漸漸地佈滿星辰,蕭錦夜下得滿頭大汗,他知道再這樣下去獼國太子就要跑得沒影了,可是他真的只差一步就贏了!
他抬手,用汗巾將額前的汗水胡亂擦去,黑子在指縫中夾了半晌,終於落在他以為可以贏的位置!但,又一次落空了,假象!依舊是假象!
蕭錦夜抬頭陰森森地瞪着眼前的男子,林御依然舉止清爽、紋絲不亂,玩把着白子的時候,就像在擺弄着他,在這盤棋局裏,他已經變成了林御的提線木偶,完全無法自已。
就在這時,門外的侍衞帶進來一位男子,那男子很是眼熟,是林御的家臣。林御嘴角輕笑,落下最後一子,輕笑道:“你輸了。”
蕭錦夜看着棋盤中黑白交錯的棋子,明明黑子每一顆都步步緊逼,可白子卻總是死而不僵,最後一舉圍剿,自己大敗而回!
棋內,他輸得徹徹底底!棋外,他想贏的沒贏到,想追的沒追到,更是輸得一塌糊塗!
蕭錦夜氣得站起來大聲道:“好好好!林御,你好棋藝!本太子技不如你!但是,本太子就不信了,那羣廢物逃得出鼎盛,還能逃得出我地廣兵強的詔國!本太子發誓,一定抓到他們回來!一個個弄死在你面前!以報今日之仇!”
林御輕輕地抬眼,悠悠道:“喲,輸不起就別玩啊,棋品比麥濛濛還差。”
“你!哼!”蕭錦夜掀了棋盤,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備馬,出發!”
“少爺,您何必激怒他?”青檬不解地問林御。
“我高興。”
青檬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説實話道:“我看您是不高興吧。”
林御瞪了他一眼道:“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少爺,您今天為什麼非要出此下策,非要親自留下?”青檬問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
“你不是很瞭解我嗎?自己猜去啊。”林御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不再理他。青檬不再追問,忠誠地推着他的輪椅,將他推回卧房,關上門讓他好好休息。
房間裏,林御輕輕地睜開眼睛,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出此下策,只是,當他看見她身邊多了那麼多人,甚至有比他還重要的人的時候,他就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所以,他也要她不開心,要她擔憂,要她難過,要她內疚,要她哭。
其實,他就是想……欺負她,而已。
很可笑吧,唉,他也覺得很可笑,可是他就是這樣做了。
激怒蕭錦夜,讓他窮追不捨也一樣,只是不想她一路上過得那麼安生,安生到忘記危險,忘記他……
夜慢慢深了,林御睜着眼睛,想睡,卻睡不着,一隻螢火蟲從窗户外面飛進來,飛舞着來到他的牀頭,那一星微弱的光芒似乎讓他想到了什麼,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絲笑容,抬手,想輕輕觸碰它,它卻飛着走開了。
林御閉上眼睛,似乎感嘆地説:“星星的碎片啊……”
深夜,馬車飛馳在羊腸小道上,馬車的前面有一匹白馬開道,白馬上坐着手持長劍的黑衣男子,後面緊緊地跟着兩匹黑馬,馬上都坐着身材修長的男子,看他們騎馬的動作,就知道是身手敏捷之輩。
駕車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布衣的少年,他神色嚴肅,手中的皮鞭不停地揮動着,前方,騎白馬的男子勒住繮繩道:“前面的路馬車過不去了。”
駕馬車的少年站起身來,拉住兩匹狂奔的馬匹,讓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皺着眉道:“那棄車換馬吧。”
“我們已經跑了一天一夜了,休息一下吧。”殿後的一個男人騎着馬過來道,“馬兒也要休息,再跑就要跑死了。”
“可是這裏離詔國的國境線還有六天的路程,現在休息太不安全了。”另一個男子説。
“得了吧,就沒有安全的時候,不休息好了,危險來了我們都沒力氣跑了。”
為首的黑衣男子道:“沈直説得對,我們找個隱蔽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好。”幾人都累得不行,紛紛點頭同意。往小路旁的深林裏走了一會兒,就找到一處小溪邊,眾人看見溪水紛紛下馬,掬一口捧在手裏使勁地喝着。
“沈直你去找些吃的,我和程曦在高處去警戒,麥濛濛,你在這裏保護殿下和啊白白。”黑衣男子白畫塵分配任務道。
“領命。”幾人紛紛按照他説的去做。
麥濛濛拿着裝滿溪水的水袋走到馬車邊,輕聲道:“啊白,殿下,下來休息一會兒,喝點水。”
沒一會兒,啊白白先下車來,黎爾跟在後面慢慢地走下來,顛簸了一天一夜兩人都有些站不穩,麥濛濛連忙上前去扶住兩人,啊白白臉紅了紅,黎爾倒是沒感覺,只是麥濛濛看見黎爾的人皮面具,想到那個任性固執的傢伙,心中就沉沉地痛着。
麥濛濛將兩人扶到溪邊坐下,將水袋遞給黎爾,輕聲道:“殿下,我幫你把面具摘下來,一直戴着會過敏的。”
黎爾點點頭,閉上眼睛湊過來,俊秀的容顏,白玉般的皮膚,温和而順從的表情,這讓明知道這不是真的林御的麥濛濛也忍不住發起呆來,她何時見過高傲的林御會有這樣的表情。
黎爾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動靜,又睜開眼睛,疑惑地望着她。麥濛濛連忙笑笑,抬手在溪水裏濕了濕,然後沿着他的臉側邊緣慢慢將麪皮撕下。露出黎爾原來蒼白瘦骨的臉龐,麥濛濛失落了好一會兒,將面具妥帖地收在包裹裏,默默地坐在一邊。
啊白白坐在她邊上,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了,青檬送我們出城後已經回去了,小御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可是……我心裏就是不舒服,將他一個人留在那,我就是不舒服。” 麥濛濛垂頭喪氣地敲了敲腦袋,圓圓的眼睛難過地眯成一條線,總是上揚的嘴角彎了下來,一臉的難過。
啊白白心疼地抬起手來,在她腦袋上揉了揉,特温柔地説:“摸摸,不難過。”
麥濛濛抬起頭來,雙眼通紅地望着啊白白,伸手就想抱抱她,尋找一點温暖和安慰。可雙手還沒碰到啊白白的衣角呢,一道黑影就飛下來,迅速地拉住麥濛濛的手,往後一甩,麥濛濛跌了個四腳朝天。
“你幹什麼?”麥濛濛跌得眼冒金星,氣得坐起來瞪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白畫塵黑着臉,冷冰冰地看着她道:“我記得我早就説過,別靠近我妹妹!你居然敢私自帶她出國,讓她陷入這麼危險的境地!”
“我!是啊白自己要跟着來的。”麥濛濛辯解道。
啊白白也連忙點頭:“是啊,哥哥,是我要跟着麥濛濛來的。”
白畫塵一個冰冷的眼刀殺過去,啊白白抿抿嘴巴不敢説話了。麥濛濛氣哼哼地站起來:“你瞪什麼瞪,啊白白是大人了,想去哪裏想和誰在一起還要你批准啊?”
“麥濛濛,我已忍你多時!”白畫塵怒道,“剛才在鼎盛城裏情況緊急,我不便多説,一路上你對我妹妹動手動腳,我也忍了,可你這人居然這般不自覺,還想摟抱我妹妹!你是想毀她清白嗎!”
麥濛濛本就心情不好,白畫塵又追着責罵她,弄得她一肚子火,忍不住大吼出來:“不就是抱一下,有這麼嚴重嗎!”
“就算你是個人妖!你也是個男人!”白畫塵也憋了好多天的火了,這下一下就爆發出來,回吼道。
兩個人就像兩條火龍,身上燃燒着烈火,四目相瞪,打鬥一觸即發!
“哥,你別生氣了,只是抱一下,沒什麼的啦。”啊白白在一旁説道,“再説,我和濛濛也……也已經同過房了……”
啊,説這種話真是太羞澀了!啊白白捂着通紅的臉頰使勁地搖頭。
白畫塵和麥濛濛異口同聲道:“什麼?你們(我們)同房了!什麼時候?”
啊白白捂着雙頰道:“就是那天……那天晚上啊……你邀請我和你一起睡的……”
“可是,可是……”你不是沒同意嗎?麥濛濛的話還沒問完,一把透着寒氣的寶劍已經直插過來!
“麥濛濛!我殺了你!”白畫塵已經完全徹底瘋狂了!他的妹妹被一個人妖玷污了!玷污了啊啊啊啊!
燃燒吧!小宇宙!砍死這個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