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之後,李洛書對黎初遙的態度就更加緊張了,恨不得時時刻刻和她黏在一起。他的公司明明剛草創,忙得不得了,但他還是每天下班準時回家,把所有工作都帶回家做,而且每次黎初遙要試玩他設計的遊戲他都不讓,一直説電腦有輻射,對寶寶不好。黎初遙忍不住瞥他一眼,心想自己天天上班,辦公室裏三台電腦開着輻射她,也沒覺得怎麼樣啊。
不過這種被滿心呵護的感覺,讓她挺開心的。但是自己和李洛書的事顯然已經瞞不住,他們兩個人都希望能趕緊打證結婚,然後把寶寶生下來,好好把他養大,給他最多的疼愛,最温暖的家。
兩人商量了之後,決定讓黎初遙先去試探一下黎媽,看看情況,要是真的不行,就直接先打證,然後黎初遙找藉口説公司要調她去外省工作,先躲起來待產再説。
這天下午,黎初遙軟磨硬泡地將黎媽帶到市中心的商業區,説是快要入冬了,幫黎媽買一件新大衣。黎媽和黎初遙是一模一樣的性格,摳門得不得了,衣服只要能穿就不會買新的,也不在乎款式好不好看,只想把所有的錢都省下來,説是以後給初晨娶媳婦用。
“得了吧,初晨娶媳婦還用得上你那兩個錢。”黎初遙每次聽她這麼説,都忍不住鄙視一句。
“他用不用我的錢是他的事,當媽的給他準備好了是當媽的心意。”黎媽特別理所當然地説,“這是當媽的應該做的。”
“那你給我準備嫁妝了沒?”黎初遙問。
“那當然。”黎媽白了她一眼,“我會少了你的嗎?你倒是把你對象帶回來給我看看啊,天天藏着掖着是不是怕我和他要禮金啊?你放心,我不要他的錢,把你娶走我就謝謝他了。”
“什麼話。”黎初遙不爽地跟在後面小聲嘀咕,“搞得好像我沒人要一樣。”
黎媽走在前面,目光被一件灰色的毛大衣吸引住了,稀罕地用手摸着大衣上軟軟的貂毛。旁邊的導購員小姐看見了,連忙走過來推薦道:“阿姨眼光就是好,這是一件整貂的衣服,不是那種七拼八湊的毛攢起來的,您看着這毛感覺就不一樣!”
好東西確實能用眼睛分辨出來,那衣服上的毛一根根軟軟的,稍微有風吹過就一忽兒抖了起來,別提多精神。黎媽心動不已,翻開衣服的吊牌一看,卻頓時被那大幾萬的標價給驚到,驚呼道:“搶錢啊!”
導購小姐專業素質特別好,面不改色道:“阿姨,現在這衣服打八折呢。這樣好的貂皮大衣,買一件少一件,以後市面上説不定就沒有了。”
黎媽才不管她説什麼,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可眼睛又有些不捨地望着那件衣服。黎媽是東北女人,對貂皮大衣有着特殊的執念,她老家的女人們,但凡家裏有點兒家底的,結婚的時候家裏都會給準備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她年輕的時候家裏窮買不起,結婚了之後跟着黎爸來了S市,有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更加緊巴巴。
這件貂皮確實好看,黎初遙見她喜歡也勸她買了,可她死活不肯,拉着黎初遙往前走。結果逛了一下午,再也沒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母女倆逛了一下午,兩手空空地坐在咖啡店裏休息,黎媽看了半天菜單才點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黎初遙隨便點了一些,藉口去上廁所,速度回到商場三樓,把那件貂皮大衣買了下來。
回來的時候,黎初遙直接把購物袋丟到黎媽邊上的椅子上,黎媽看見了衣服,驚得咂舌:“哎呀,你怎麼買了呀,多貴啊!你一年才賺多少錢啊,這不要去掉一半啊,這麼糟蹋錢你不心疼啊!”
“我刷的洛……初晨的卡。”黎初遙笑眯眯地説着,“不心疼。”
“初晨的啊。”黎媽點點頭,鬆了一口氣,想想不對,“初晨的錢就不是錢啊,你這個當姐姐的也好意思,説帶我出來買衣服,敢情叫你弟埋單啊?”
“是他非要我刷他的卡的,他想孝順孝順你都不給機會啊?”黎初遙勸道。
“那是,初晨是孝順的,現在很少有男孩子像你弟一樣孝順了。”黎媽聽到黎初遙這樣説,便也釋懷了,美美地打開購物袋,摸着貂皮大衣上軟軟滑滑的絨毛,滄桑的臉上佈滿了滿意的笑容。
黎初遙見她心情正好,便凝視着她,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媽,你還記得我高三時候,家裏發生的火災嗎?”
“什麼火災?”黎媽皺起眉頭,有些迷惑,“我們傢什麼時候發生火災了?你這孩子瞎説什麼,火災也是能亂説的嗎?”
黎初遙心中猛地一沉。原來媽媽連火災都不記得了,那肯定也不記得初晨已經在火災中死亡的事情……
“那我們家原來住的城東的大院你記得嗎,四樓那家有個老奶奶,你不是總説她陰森古怪、不講衞生嗎?你還經常和她吵架的?”黎初遙不願意放棄,循序漸進地問着。
“哦,那個老太婆,我記得。”黎媽點頭,那是個非常矯情的老太太,住在黎家樓下,黎家兩個孩子,在家裏玩耍難免吵吵鬧鬧,弄出點兒動靜,一般人都不會説什麼,可是這個老太太就不,上面一有點兒響動就上樓來罵,黎媽也不是好欺負的,一來二去就經常吵上了。
“對,就是她家沒關煤氣引起的火災,那個老太太,還被燒死了。”黎初遙輕聲説道。當年那場火災,除了初晨之外,樓下的老太太也沒能逃過。
“火災?火災?”黎媽的神情有些怪異,她緊緊地皺着眉頭,似乎頭疼得不行,她忽然伸出手緊握成拳,使勁兒地敲打着頭部,有些瘋狂地叫喊着,“什麼火災!什麼火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黎媽的動作大得咖啡廳的人都嚇了一跳,目光齊齊射來。黎初遙連忙站起來,拉住母親安慰道:“沒有火災,沒有火災,我亂説的,媽你別激動,你先坐下來。”
黎媽被黎初遙安慰了一陣才安靜下來,眼神特別偏執怪異,嘴巴里一直小聲叨咕着:“沒有火災,沒有,沒有。”
“對,沒有。”黎初遙嘆了口氣,小心地安撫着母親。
她一直以為母親病情早就穩定了,只是每天要吃一些精神藥物而已,卻沒想到,只是稍稍提醒她一些當年的事情,就能刺激得她當場就要發瘋。也許,這輩子指望母親清醒,是不可能的了。
黎初遙用勺子攪着杯子裏的牛奶,心中紛亂,心頭湧上疲憊。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卻沒想到,剛喝進肚子裏,就噁心得乾嘔了好一陣子。
“你怎麼了?”黎媽清醒了一點兒,看女兒身體不舒服,連忙關心地問道。
“沒事,有點兒噁心。”黎初遙隨便找了個藉口,其實她懷孕初期反應特別大,幾乎吃什麼吐什麼。
黎媽似乎也察覺了什麼,有些懷疑地看着黎初遙:“你最近老是噁心吧?”
“沒有。”黎初遙打哈哈地笑道,“就這兩天吃壞肚子了。”
“是吃壞肚子了嗎?”黎媽有些不相信,女人對一些事情總是那麼敏感。
“哎呀,是啦,過兩天就好了。”黎初遙假裝有條不紊地埋單,“我先走了,晚上還得去公司加班呢,你自己打車回去啊。”
黎初遙説完,拿起座位上的包包,起身往外走,她雖然極力裝作鎮定,可腳步比起平常快了很多,走到咖啡廳門口的時候,更是像逃一般離開。慌亂中的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背後黎媽那狐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