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遙和林雨聊了好久,一直到黎初晨打電話過來問了,林雨才開車送她回家。
林雨的視力特別不好,晚上開車戴著眼鏡,還開得特別慢,市區裡掛著30碼慢慢往前挪著,急得後面的車子不是打喇叭催促,就是紛紛超車。一段二十分鐘的路程,她足足開了四十多分鐘,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黎初晨又打電話過來了,黎初遙接起電話,在他開口之前就連忙說:“我已經到小區了,馬上到家。”
“好,那你上樓慢點兒。”黎初晨在電話裡囑咐道。
“嗯,知道。”黎初遙答應了一聲,心裡甜甜的,連臉上都掛著一抹微笑。
林雨打開靠邊停車的方向燈,方向盤往右打了打,一邊踩著剎車在小區門口停了車,一邊有些忌妒地說:“真是夠了,一個晚上打兩個電話催你回家,是有多不放心你啊,我老公一個都沒打,完全不擔心我去外面野啊。”
“你老公那是不敢打,他要是催你回家,你還不得罵死他啊。”黎初遙好笑地拿起東西,準備下車。
林雨點點頭:“也是,我不喜歡被人這麼管著,哎,我怎麼記得你也討厭被人管來著啊?”
黎初遙抿著嘴唇笑:“別人管我就討厭,他管我就不討厭。”
“天哪。”林雨震驚地望著黎初遙,“這是我認識的黎初遙嗎?居然能說出這種話,嘖嘖,愛情的魔力啊。”
“不跟你說了,我回家了。”黎初遙拎好東西,打開車門下車,“拜拜,謝謝你的禮物。”
“客氣啥。”林雨降下車窗和她揮了揮手,笑得賤賤的,“等你出去度蜜月的時候,記得還我。”
黎初遙聽到這話,眼前居然忽然出現了一幅自己和黎初晨牽著手在海邊漫步的景象。她以前從未想過這麼遠,總是把自己困在一塊小小的天井裡,可是這些天,她終於走出來了,看到了外面的美好,未來的幸福。
黎初遙摸了摸鼻子,對著林雨揚了揚手,鏗鏘有力地承諾道:“沒問題,加倍還。”
林雨聽了這話可開心了,樂呵呵地開著車子走了,黎初遙也轉身往小區裡面走去。皎潔的月光下,她晃悠著手上的購物袋,心情雀躍地哼著小曲,她平時不會唱什麼流行歌曲,哼的也是自己隨口編的,沒調子,挺難聽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哼哼,連步子都輕快得好像在飛,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就在她走到自己家那棟樓,刷了門卡拉開鐵門準備走進去的時候,忽然斜刺裡衝出一個人影,一把將打開一條縫的鐵門按了回去。那人長得很高大,將一米七的黎初遙困在他與鐵門之間,黎初遙聞到了濃烈的酒味,嚇了一跳,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後一轉,手裡的購物袋使勁兒打在那人頭上,“啪”的一下發出很大的聲音。
那人被打了個正著,有些暈乎乎地往後退了一步,門口的路燈將他的樣子照亮,很熟悉的一張臉,卻也很輕易地就能破壞掉她一個晚上的好心情。
“你怎麼在這裡?”黎初遙皺著眉頭,望著喝得醉醺醺的韓子墨。
韓子墨用手掌揉了揉有些暈的額頭,嘟囔道:“那我還能去哪裡?”
“初遙,你說,我還能去哪裡?”韓子墨眼神里帶著七分醉意三分悲痛,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一般望著她,“我沒有家了,沒有地方去,我想回到你身邊,行不行?你讓我回來吧,求求你了。”
韓子墨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一步,特別無助又可憐地抱住了黎初遙,用力地將她揉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地咽嗚著:“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丟下你,我好後悔,真的,這六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我當年真的只是想先出去把父母安頓好就回來的,可是我父親一到美國就去世了,母親也沒熬過去,我耽誤了三個月,再回來,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每一件都無法挽回!我不敢見你,我怕看到你,沒臉去找你!這麼多年了,我終於鼓起勇氣回來面對你,我知道晚了,可是我不甘心啊初遙!我不能失去你……”
韓子墨一連串將自己憋在心裡六年的事全說了出來,他清醒的時候一句也不說,因為他不願意讓黎初遙看不起,不願意讓她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個懦弱又無能的男人,可是他現在喝醉了,他所有的脆弱、所有的痛苦,一股腦全拋了出來。
黎初遙安靜地聽著,心裡也有些難過。她能感受到韓子墨的痛苦和懊悔,可是,這一切都跟她無關了啊,他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說什麼不甘心又有什麼用呢?
黎初遙咬了咬嘴唇,狠下心來,推開了韓子墨,望著他說:“別再說了,當年的事不管是誰的錯,都已經不重要了,時間已經治好了我心裡的傷口,等再過久一些,也會治好你的。”
“治不好的,除了你,沒人能治好我。”韓子墨不願意面對現實,更不願意清醒。今晚的黎初遙比平日裡溫柔很多,他竟忍不住又像從前那般對著她耍賴,好像這樣,她也能像從前一樣,不再計較他所有的過錯和不成熟。
黎初遙望著他,望著這個曾經愛過的人,她對他的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變得淡了,看他這樣痛苦,想起他以前的那些好,忍不住輕聲勸慰道:“韓子墨,往前走吧,我們都已經往前走了,你也往前走吧,一個人留在原地會很孤單的。”
黎初遙說完,不想再多做糾纏,轉身又用門卡刷了門,門禁系統發出嘀的一聲,她拉開鐵門想往裡面走,可韓子墨又一次按住了鐵門。他低著頭,聲音極度沉悶甚至帶著可怕的忌妒:“你們?你們是指誰?你和黎初晨嗎?他有什麼好!他不過是個命中帶克……”
韓子墨的話沒說完,卻被猛然回身的黎初遙一巴掌打在臉上,打斷了他還未出口的惡言惡語,黎初遙怒視著他:“韓子墨,你真的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麼迷信。”
韓子墨被這一巴掌打得冷靜下來,他抬起通紅的臉頰,眼裡含著淚水,苦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說:“你也一點兒沒變,還是這麼護著他。”
“我以前護著他,是因為他是我的親人,現在護著他,是因為他是我愛的人,如果你還想和我好好說話,就別再侮辱他。”黎初遙的表情很嚴肅,她真的很討厭韓子墨這一家子,總是這麼迷信,用可笑的克命之說將所有的過錯,都怪罪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
韓子墨淡漠地望著她,眼神幽幽。他知道他輸了,他什麼也無法挽回,甚至連垂死掙扎都做不到,面前的這個女人,看著他的眼神,是那麼冷靜,冷靜得像是從來沒有愛過他一樣。韓子墨緊緊地咬著嘴唇,用力地將自己心裡那個可笑的問題壓了下來。
黎初遙躲開他那咄咄逼人的視線,轉頭道:“太晚了,你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她轉身想走,可韓子墨緊緊抓著她的手腕,什麼話也不說,就是拉著她,不讓她走。他知道,如果今天放開了手,他以後可能再也沒有勇氣,像這樣沒有尊嚴地過來找她,糾纏她了。
“你放手。”
韓子墨搖搖頭,身體還帶著醉意,動作僵硬得很,可抓著她手的力氣一點兒也不小。黎初遙氣得沒有辦法,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門口的鐵門忽然打開了,黎初晨從裡面走了出來,淡淡地望著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初晨……”黎初遙有些擔心地叫他的名字,怕他誤會什麼。黎初晨卻寬慰地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用力將韓子墨的手從黎初遙的手腕上掰開,然後抓住韓子墨的手,轉頭對黎初遙說:“你先上去吧,我送他回去。”
黎初遙看了一眼黎初晨,見他好像真的沒有介意,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韓子墨,嘆了一口氣,轉身拉開鐵門跑上樓去。
韓子墨見黎初遙走了,連忙想追上前去,醉醺醺地喊著:“初遙,初遙,你回來,你回來,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啊!”
黎初遙像是沒聽見一般,一溜煙跑回了家。
黎初晨拉著韓子墨,讓他發了一會兒酒瘋,然後架著他的一隻胳膊,扶著他往外走:“走吧,別鬧了。”
“李洛書!你把初遙還給我,求求你了,我把借你的錢都還你,你把初遙還給我吧!我真的不能沒有她!你還給我,還給我好不好?”韓子墨深深地懇求道。
“那些錢你還不還都行,她,我是不會放手的。”黎初晨低下頭,輕聲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傻瓜,當年那麼輕易就放棄她。現在,就算有人用全世界來和我換,我都不會換。你死心吧,不用幻想能從我這裡搶走她。”
“對,我是傻瓜,我是天下第一大傻瓜。”韓子墨哈哈大笑了兩聲,踉蹌地往前走,忽然回過頭來,對著黎初晨說,“可是李洛書,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你真以為你能得到幸福嗎?你知道嗎?我媽臨死的時候,一直在說:都是因為收養了你,都是因為我們家收養了你這個天煞孤星,才會家破人亡!”
韓子墨殘忍地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別忘了那老道士給你批的命,你的命硬,註定孤身。你也不用幻想,能得到幸福!”
韓子墨說完,不再看他一眼,又哭又笑地發著酒瘋走了。黎初晨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用力握緊雙手,掌心裡那兩條長疤,割得他生疼,他緊抿著嘴角,俊美的側顏顯得那樣孤獨與倔強。
他不會再被命運困擾,他會用自己的雙手,改變一切,會用自己的力量,去抓住他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