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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1 夜深忽夢少年事

阿衡和盧家公子單獨見了幾次面,雲在臉色日復一日地變黑。

阿衡遲鈍沒有看出,倒是思爾看到此情此景,依稀想起某人的威脅,自覺離雲在遠了些。

某次,阿衡與盧莫軍出去喝茶。

二樓茶座,靠窗,竹簾,古色古香,燃了佛甘羅,香氣淡雅撲鼻,阿衡心境甚是温和。二人聊了一些趣事,志趣頗是相投,不覺時間過得很快,漸到黃昏。

天氣預報,晚間B市有雪。

阿衡看了看時間,正想做幾句結語告辭,盧莫軍卻盯着窗外,看到什麼,忽然笑了,莫名來了一句,帶着嘲諷和瞧不起:“阿衡認識言家龍子嗎?”

阿衡掃向窗外,茫茫一片的人海,遠去的什麼,在霜色中看不清。她放下自己一側的竹簾,微笑問他:“言家龍子,指誰,做什麼解釋?”

盧莫君笑:“按説你該認識的,和你哥哥也算是好友,只是現在,大家都不齒和他來往。你想必也很少從你哥哥那裏聽説。”

“他……”

“軍中元老言帥的長孫,軍派有名的太子。因為有些龍陽的惡癖,大家起了個外號叫‘言龍子’,對這人,名副其實。”

“哦。”

阿衡又耐心喝了幾盅茶,摸摸壺,温嘟嘟的,已經蒸發了甘甜,才微笑地説:“盧先生,天不早了,家裏估計做好晚飯了,我先回去。”

盧莫軍失笑:“我們好歹算作朋友,不用一直這麼客氣喊我盧先生吧。”

阿衡點點頭,淡淡地笑開山水,説:“好吧,盧莫軍,再見。”

窗外風緊,飄起了雪片。

阿衡轉身下了樓,撐起茶樓階前的傘,隻身走進雪中。

從那一天起,她和盧莫君不再來往。

思莞問為什麼,阿衡只説了一句話:“次次都請喝茶,喝得人倒牙還不給點心吃。”

我説盧公子,人孩子就這點愛好,愛吃甜的。沒結婚時這點小要求都不給滿足,長此以往孩子怎麼敢嫁給您種田生娃傳宗接代您説是不?

思莞想想也是,埋怨:“我説盧莫君你也忒小氣,給我妹妹買籠甜包子能花你多少錢啊?”

盧莫軍大囧,揮淚:“我真以為她是個風雅人兒,生性淡泊的。”

思莞説:“我靠我妹妹能裝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這你都看不出還發展毛?再説,風雅人不是人風雅人不用吃喝拉撒啊?”

於是,這一次的紅娘思莞做得不甚痛快,又連續介紹了幾家青年才俊,結果次次約會,次次家裏那姓雲的小子捧着心口做西子,心絞痛得我見猶憐。

阿衡還沒抬腳就昏厥,阿衡一推辭立刻漸漸甦醒,茫然着雲一樣的眼睛拉着他的手,温柔萬分:“思莞哥,我是不是病得太厲害,耽誤你們的事兒了?”

思莞含血,心想你一天倒八回次次都倒阿衡懷裏你問我?嘴上卻咬着牙説:“沒事兒,哪天哥一定帶你好好體檢!”

雲在笑得牙齒細米似的,説:“我這是孃胎裏帶的病,上次做手術好了九分,只剩一分,不定時發作,醫院檢查不出來的。”

思爾在一旁偷笑,看兄長臉青,酒窩都沒了,把他拉了出去。

阿衡早就看出端倪來了,揪雲在腮幫,麪糰似的,皮笑肉不笑地説:“雲在你折騰什麼呢,一天演八回你累不累?”

雲在很嚴肅:“温衡,我跟你説我愛你,不然我娶你吧?”

阿衡也很嚴肅:“雲在你要是再敢犯戲癮演三十萬的戲,信不信我拿拖鞋抽死你?”

她記仇三十萬,很多年。

雲在:“我怎麼演了?你哪隻眼看見我演了?我是城隍廟的弟子,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思爾探了個腦袋,冷笑:“和尚,你今天晚上再跟我搶羊肉片我捏不死你。”

雲在:“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久病纏身,不吃肉會掛掉的。”

思爾翻白眼,呸,施施然飄遠。

雲在依舊膩在阿衡懷裏,小時候的模樣,説:“阿衡我娶你吧,要不,你娶我也成。”

阿衡説:“哎哎,別動別動,眼睫毛掉眼裏了。”

她給他撿眼睫毛,極其認真淡定。

他懶了,懶得説話了,窩進她懷中,索性睡個天昏地暗。

一覺好眠,曉春花開。

年裏年外,有一天阿衡碰到了孫鵬。

多年的朋友,寒暄近況才知道,這廝在做股票行當,捨得下本錢,賺了不少。

他轉了轉桃花目:“阿衡,你雙腮泛紅眼含喜氣,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阿衡笑:“是是,承你吉言,明天訂婚,後天嫁人。”

孫鵬靠在樹旁,也笑:“温衡,我問你個事兒,成嗎?”

“你問。”

“假設,我説假設啊,讓你養只豬,你是願意養個沒毛沒病的,還是願意養個有缺陷,嗯,比如説眼瞎一隻耳朵聾一雙腿廢了的那種?”

“……您説呢?”

“啊,不對,不該這麼問。我是説,如果給你個有缺陷的豬,你願意養嗎?”

“吃得多嗎?”

“多。”

“有膘嗎?”

“應該……沒。”

“鬧人嗎?”

“鬧。”

“脾氣好嗎?”

“惡劣至極。”

“我養它我有毛病啊?”

“哦……也是,都正常人,有毛病,才要它。”

孫鵬若有所思,笑笑,抬腳剛要離去,忽而又轉身對着阿衡:“等有一天,我送温姑娘一件大禮,你即使不喜歡,也一定不要放棄。”

繼而遠去,背骨如樹身。

算算時間,過完元宵節,再有兩天就要開學。温母給阿衡、雲在提前訂了飛機票。

阿衡趁着開春天氣漸暖,從花市買了一袋種子,忙碌了些夜晚才種齊。央了大院兒裏剪枝的老園丁讓他閒時照看,可憐種子抽條熬不過時賞它們一口水喝,活不活,看命。

老園丁笑了,嗓門大:“姑娘,那裏面一年前就不住人啦!”

阿衡也笑:“我知道。”

老園丁愛花,阿衡給他買了幾盆玉蘭做人情,説:“麻煩您了,我得空了就回來。”

思莞被媽媽逼得緊,處了個女朋友,長得很漂亮,意外的,眉眼跟思爾有些相似,只是靦腆得很,見人沒話,也不愛笑。

温母卻把這準媳婦當個寶,整天兜懷裏寶啊乖地叫着,看這姑娘的眼神甚是慈愛,跟看救命稻草似的。

思莞對女朋友也很滿意,當着倆妹妹的面就敢膩歪,把倆人噁心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世一般,温老皺眉頭表示不滿,可惜一票對四票,小輩不買賬,只能悻悻然敗下陣來。

阿衡雲在收拾好行李,第二天要搭乘飛機。

思莞、思爾一合計,説:“走吧,咱們出去玩通宵吃飯唱K,你們這一走,保不準半年見不了一面。”

思莞打電話約了達夷、陳倦。這兩位最近建築公司開得風生水起,瞞着辛老,小日子蜜裏調油。

結果等了老半天,酒過三巡,卻是陳倦一人來的,他支支吾吾説達夷有事。

思莞喝了幾杯酒,有些醉:“辛達夷架子大了,我也請不動了不是?”

陳倦乾笑:“真有事兒脱不開身,我自罰三杯,代他給你,啊,還有阿衡、雲在賠罪。”

説完倒了滿滿的三杯,穩當喝完,含笑望着眾人,甚是明媚。

思莞不好説什麼,添了座位又點了酒菜,請陳倦入席。陳倦坐在了阿衡旁邊,心中思量,雖然認識思莞最早,卻和阿衡最親密。

大家在飯桌上説説笑笑,陳倦本來就是個心思巧鋭的人,連講了幾個笑話,然後,大家笑得死去活來。

思莞死去活來。

思爾死去活來。

阿衡死去活來。

雲在窩在阿衡懷裏死去活來。

陳倦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起了某些熟悉的場景,然後感嘆,不就換了個演員嗎,老孃怎麼還就看不下去了呢?面上卻依舊是明媚的笑容,不見半分遲疑。

服務員上了一盤番茄燉排骨,思莞坐阿衡對角線,慌忙招呼服務員放自己一側,有些尷尬地看着阿衡。

阿衡詫異,心裏卻好笑,站起身夾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入口中,咀嚼。

肉軟湯鮮,嗯,很好吃。

大家懸着的心放回了原處。

雲在微笑:“怎麼了,我點的排骨有問題嗎?”

眾人連呼沒問題,阿衡笑笑,給雲在撈了幾塊排骨,説:“你多吃點兒,別回去又鬧着沒吃飽。”

他們打的去KTV,思莞、思爾一輛車,阿衡、雲在、陳倦一輛。

陳倦坐在副駕駛座,走到半路接了一個電話,像對達夷的語氣,隨着風聲斷斷續續的,阿衡聽着只是模糊。

“嗯……他們沒生你氣……你照顧好他就行了……什麼……藥過期了……哦……我知道了……我現在買新的給你送過去……”

陳倦轉頭,抱歉地看着兩人:“咱們去KTV之前恐怕要拐個彎,我得買個藥。”

阿衡問:“怎麼了,是不是達夷生病了?”

陳倦笑得臉僵:“沒,一個朋友,發燒兩天了一直沒退,家裏又沒人,所以達夷去照看下。”

阿衡、雲在點頭,陳倦讓司機走到國營藥房。

下車時阿衡跟着也下來了,幫他選藥。

她説:“大夫,環丙沙星、頭孢氨片,一樣三天的量。布洛芬三粒,嗯,不要片劑,要膠囊。”

付了錢,阿衡把裝藥的塑料袋遞給陳倦,低頭指着藥叮囑:“環丙、頭孢是消炎的,每天要在三餐半個小時之後吃;布洛芬不是片劑,不苦,一天一粒,退燒之後,就不要再讓……他吃了。”

陳倦點頭,笑得比哭難受,説:“我知道,我記住了。”

阿衡抬頭,本來笑得温和的面孔卻有些詫異:“你的眼怎麼紅了?”

陳倦卻扭臉不看她:“小姑奶奶,你沒看,夜晚風大,迷眼。”

她頷首説:“我們等着你。”環顧四周,是一個高檔住宅區,説,“是這兒吧,你快去快回。”

她轉身,擋着風,朝車上走。

他步子飛快,走到哪裏,終於忍不住,眼淚落了滿臉。

2005年2月,温衡、雲在飛回H城。

3月,紈絝言龍子,出席陸氏新年度春裝發佈會,與陸氏孫同起同坐,言笑耳語,關係親密,眾人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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