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方出,滿座皆驚!
霎時間整座方桂大殿一片死寂,眾人沉默了半晌來接受消化這位小公主的驚人之語,隨後,巨大的嘈雜聲登時響起,好似一片翻湧的海浪,轟然捲起漫天水霧,將趙淳兒單薄的身影頓時淹沒!
“胡鬧!”舒貴妃冷哼一聲,俏臉如霜,穆合皇后已死,此次趙淳兒出嫁的所有事宜都由她來親手置辦,此刻聽小公主公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頓時氣極。
趙淳兒跪在地上,抬起頭來,眼睛通紅,臉色發白,抿著嘴角,又磕了一個頭,依舊說道:“父皇,請您回收成名,淳兒不願嫁了。”
舒貴妃眉梢一挑,寒聲說道:“燕北世子的迎親隊已經到了城門外,一個月前你們的婚事就已經詔告天下,如今當著各國使節的面你卻說不嫁了?穆合姐姐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故人已去,舒姐姐就不要再驚擾亡靈了。”諸葛軒鳳目狹長,面如春桃,白皙的脖頸緩緩仰起,對著趙淳兒輕輕一笑:“淳兒,你是捨不得你父皇吧,聽話,就算是嫁了人,也是可以經常回家來探望皇上啊。”
“軒妃娘娘,淳兒不是,淳兒只是不想嫁了,你幫我求父皇收回成命吧。”
趙淳兒跪在地上,緩緩的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水霧瑩瑩,神情卻是少見的堅定。
“來人,將公主帶下去,好好梳妝打扮,等待燕北的禮車。”夏皇並沒有低頭看她一眼,燈火輝煌裡,皇帝的臉孔忽明忽暗,讓人無法直視,他的聲音很平淡,好似沒有聽到趙淳兒剛才的話一樣。門外的宮婢們碎步走進大殿,就要去拉趙淳兒的手臂。
“放開我!”小公主厲喝一聲,一把推開宮女,跪在地上就往前爬,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她伸出手來抹去淚水,大膽的直視著她從小就敬畏懼怕的父親,聲音都幾乎有些發抖,但是她還是努力的挺起胸脯,緩緩的說道:“父皇,請您收回成命。”
“淳兒!”趙徹眉頭緊鎖,沉聲說道:“你在幹什麼?不要鬧了!”
滿朝文武面色各異,巨大的方桂大殿裡,只有門外的風聲在殿上來回的迴盪著。
“七哥,”小公主眼睛通紅,轉過頭去向趙徹望去,說道:“你幫幫淳兒吧,淳兒不想嫁了,幫我求求父皇吧。”
“徹兒,把你妹妹帶下去,燕世子的車馬就要進城了。”
趙徹眉頭緊鎖,微愣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一把拉起趙淳兒,沉聲說道:“兒臣遵命。”
“父皇!”
趙淳兒突然大叫一聲,仰起頭來,晶瑩的淚珠自她的眼中滾滾而下,她悲泣著說道:“請成全兒臣吧,兒臣寧願嫁去西荒,寧願嫁去南疆,兒臣寧願去邊塞和親,求求你,快下令吧!”
“淳兒,別鬧了,跟七哥走!”
“父皇!”趙淳兒一把推開趙徹,固執的跪在地上使勁的磕頭,一聲一聲響亮的迴盪在大殿上。
“父皇,我求求你了,快下令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下令吧。”
夏皇沒有去看趙淳兒,而是面色陰沉的對趙徹沉聲說道:“徹兒?”
趙徹眉頭緊鎖,終於低下頭去一把拉起趙淳兒,就向殿外走去。一直忍著沒哭出聲的趙淳兒突然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大聲叫道:“父皇!求求你快下令吧,父皇,淳兒不嫁了,父皇,求求你了……”
鮮血自趙淳兒的額頭上一滴一滴的落在大殿的白犛牛地毯上,觸目驚心。整座方桂大殿一片死寂,眾人全都小心的以眼角的餘光看著坐在上首的夏皇,無一人敢抬起頭來。
“淳兒這個孩子,向來是最孝順的,皇上不必生氣,女孩子嘛,只是捨不得離開家罷了。”
軒貴妃此言剛出,滿朝賓客們頓時齊聲贊同,氣氛霎時間又熱鬧了起來,尚書局的崔大學士搖頭晃腦的說道:“公主仁孝,實在難得,古有哭嫁一說,公主此舉,大義之表。”
“陛下仁慈,對公主皇子們更是愛護有加,孩子們要離開家了,將來不能時常聆聽皇上的教誨,自然是傷心的了。”
“是極是極,一定是這樣的。”
趁著場中熱鬧,無人注意這邊,楚喬小心的站起身來,就想要離開。誰知剛站起身,一隻手就拉住了她的衣袖。諸葛玥低著頭正在喝酒,見她望來,緩緩的抬起頭來,嘴角還殘留著紅色的葡萄酒,越發顯得嘴唇殷紅面容邪魅,男人輕輕啟唇,聲音低沉沙啞,如風中桑葉,語調微微上揚:“幹什麼去?”
楚喬半蹲下來,臉孔靠近諸葛玥的眼睛,嘴角譏諷一笑:“我跟四少爺你很熟嗎?您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諸葛玥探起身子,鼻尖幾乎貼上楚喬,溫熱的鼻息直撲女子的臉頰:“宴未結束,中途離席,是很不禮貌的。”
“那又如何呢?”楚喬眼露機鋒,冷然說道:“這裡是大夏皇宮,可不是你的青山別院,四少爺的手,總是伸的這麼長嗎?”
話音剛落,少女的手在下面一把扣住諸葛玥的手腕,利落的一翻,就將他的手掌按在地上,離開自己的衣角。
諸葛玥眼睛狹長,漆黑如墨,淡然一笑:“大路不平有人踩,偏偏,我還是個愛管閒事的人。”
五指成爪,翻轉,拿腕,諸葛玥手掌如同泥鰍一般,頓時從楚喬的手裡滑了出來,重新拽住了她的衣角。
“是嗎?幾年不見,少爺真是性情大變,我還一直以為您是個冷血絕情之人,不會為外物所動。”
雙指橫插,凌厲掃過諸葛玥的手肘,輕輕一點,隨即利落的抓筋拿穴,將他的手臂回折按住。
“過獎,說道冷血絕情四字,本少爺在你面前甘拜下風。”
兩人在坐席下凌厲迅速的交手,隔著長長的桌布,別人根本看不出來。大殿裡一片歡騰,無人會將目光投在偏殿這邊。
“哈哈,你們兩個在聊什麼,說的這麼興高采烈,讓我也聽聽。”
李策突然跳到兩人身後,滿面笑容的探過頭來,他話音剛落,兩道凌厲的目光頓時射來,目光憤怒,剛剛還在暗鬥的兩人竟然同仇敵愾的一起帶上了被打擾的憤怒。
這個男人說話總是如此,兩人此刻面色嚴肅,哪裡有半分興高采烈的樣子,偏偏他還能以這樣拙劣的藉口來打斷別人的談話。
楚喬冷冷的看了李策一眼,隨即轉過頭來,對諸葛玥一笑,說道:“草民現在要去茅廁,四少爺也打算跟著我去嗎?”
諸葛玥一愣,沒想到她一個女孩子當著男人的面竟然能想出尿遁的法子來,向來冷漠的諸葛四少眉頭一皺,雪白的臉頰竟然一紅,更添幾分邪魅的豔麗。
楚喬站起身來,心情很舒暢,竟然伸出手來拍了拍諸葛玥的臉頰,低聲一笑:“別跟著我啊,注意身份,您可是七大門閥的貴族啊,跟在一個平民的身後,成何體統?”
清脆的啪啪聲頓時響起,諸葛玥臉色更紅,勃然大怒,正要說話卻見楚喬已經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偏殿,沒入了濃濃的黑夜,而各種奇異的眼色卻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各家的千金小姐們無不驚愕的掩住檀口,驚恐的望著高高在上的諸葛家天之驕子。顯然,剛才的一幕完全落入這些至始至終就沒移開目光的小姐們眼中。
高高在上的諸葛家四少爺,竟然,竟然被一個低賤的賤民調戲了?
“啪”的一聲,諸葛玥一把將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
“機會難得啊!”求之而不得的卞唐太子坐在一旁,以羨慕的眼神炙熱的望著他,諸葛玥突然發現,這個男人真的很招人煩。
他厭惡的轉過頭去,無聊的注視著大殿裡的歌舞。
剛走出殿門,外面的風頓時撲面而來,楚喬眉頭一皺,回過頭去,只見李策提溜著錦袍的下襬,正做出一副悄悄跟在後面的模樣,見她望來,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說道:“外面黑,我陪著你去。”
楚喬眉稍一挑,面色微沉,李策連忙退後兩步,一副防範被打的模樣,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你想要在哪等?”少女嘴角帶笑,笑容甜美,可是語氣裡卻帶著巨大的殺氣緩步靠近。
李策汗毛直立,頓時連連擺手:“我就站在這裡等你好了。”
楚喬面色頓時一緩,踮起腳來,伸手摸了摸李策的腦袋,笑顏如花:“乖,聽話。”
李策卻覺得,她笑起來比平時冷漠的樣子要兇悍多了。
楚喬是燕洵的心腹手下,燕洵大婚,她必須到場,這樣才能穩住人心,使別有用心者放鬆警惕。迅速抄小路向原定計劃的地點走去,少女心下暗暗道:還要多虧了趙淳兒,不然想要這樣不被人注意的離開真的要花一番功夫。
時間控制的剛剛好,少女屈指放在嘴前,驀然吹出一聲響亮的號子,黑夜裡聽來,像是淒厲的夜梟。
隱藏在皇城各個角落的影子們頓時收到行動的信號,無數個身影迅速的躍起,黑暗的夜色成了他們最好的保護。少女面色冷淡,唇角緩緩牽出一抹冷笑:
“真煌,歡迎來到地獄。”
少女的身形猶如迅捷的豹子,在黑暗的迴廊小道穿梭而過,冷冽的風從她的耳邊呼呼的吹,像是暗夜裡隱藏的野獸。接近目標,是一座不起眼的傳哨房,坐落在皇城的西北西安門。
目標正吹著口哨,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十分的悠閒自得。
不再猶豫,閃身進門。
不再掩飾,大咧咧的走進去,哨房的傳信官剛有察覺,楚喬迅猛出手,胳膊一掄,左手緊緊捂住目標想驚呼的嘴,右手輕抬,寒光閃現,輕輕的、緩緩的抹過咽喉。
深刺!橫拉!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
殺人在很多時候,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這時,傳信官喉嚨上閃現的紅痕翻卷,滲出血珠,楚喬松開了手,目標喉嚨發出“嗬嗬”之聲,突然,滲血的紅痕裂開,殷紅的血湧了出來,越來越多,目標的瞳孔逐漸擴散,身體軟軟倒下,殷紅的血水滲透流出,躺了滿床。
楚喬拉過被子,蓋在男人的身上,然後轉身出門,向著下一個目的地而去。
這就是她和大同行會的任務,宮內宮外共同出擊,在燕洵舉起反旗的第一個時辰內,癱瘓整個帝國的軍隊和傳信系統,將這座真煌帝都變成一座沉睡的死城!
一個時辰內,大同行會的刺客團們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看著城外天空中不斷飛上高空的藍色煙火訊號,還有皇城內接連響起的“夜梟”聲,楚喬緩緩的鬆了一口氣,蹲在一片死寂的御花園中,用手指將最後一橫畫完,此時的地面上,已經有密密麻麻一片的“正”字。
這個晚上,有太多人無故喪生,他們的職位各不相同,甚至畢生都沒有見過面,也沒有任何交集。
這些人裡,有帝都警衛部的警衛聯絡員,有第七軍的高級軍官,有低等的城門守卒,有車馬行的消息馬販子,有外城辦事處的傳訊兵,水龍局的當值士兵和掌勢太監孫芸樸,還有各個城門前的站崗哨兵。
大同行會的宗旨是維護大陸正義,共建大同社會,剷除奴隸制,推崇人人平等。所以儘管手中掌握著足以左右天下大勢的力量,但是他們卻從不會亂開殺戮。
當然了,眼前的並不算是大開殺戮。楚喬姑娘的殺人手段非常高明,不該殺的她一個都沒有亂殺,該殺的卻一個也沒有放過,手段乾淨利落,精密準確,除掉哪個人,會得到什麼樣的效果,楚喬都掌握的一清二楚,殺戮到了她的手裡,變成了一種藝術,萬千絲線盡繫於她手,此刻,她要一點一點的收線了。
前期工作都做完了,該去做正事了。
楚喬站起身來,剛一轉身,卻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無盡的夜色之中,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幻化出一片淡淡的銀芒。
“好手段。”黑暗中的男人聲音低沉,冷漠的緩緩說道。
初始的驚愕早已消失,楚喬冷冷的望著前方,不動聲色的左右查看,看看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跟隨。
“不必看了,沒有別人。”男人上前兩步,月光之下,一身紫色的衣袍好似被蒙上了一層銀霧,面容俊美,甚至有些像女人,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冷冽如冰,男人緩步上前,沉聲說道:“還想到哪裡去?還想殺誰?”
少女面色陰沉,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讓開!”
“天真!”諸葛玥嗤之以鼻,冷哼一聲。
“嗖”的一聲悶響頓時傳來,楚喬動作如風,重拳直上,腰力一扭,身體猶如一片樹葉般飛速上前。諸葛玥不料她說打就打,登時還擊,兩人動作敏捷,招式妙絕,一時間竟鬥了個旗鼓相當,突然冷風吹來,只聽砰砰兩聲悶響,兩人的拳頭交叉而過,互相擊打在對方的胸膛上,力道之大,讓他們各自悶哼一聲,同時退後兩步,又成相持的局面。
“燕洵不可能造反成功,巴雷和魏舒燁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和帝國作對,亂臣賊子只有死路一條。”
楚喬冷哼一聲,用手背擦了一下下顎的汗水,寒聲說道:“奴才!”
諸葛玥登時大怒,沉聲說道:“你說什麼?”
“諸葛玥,我以前以為你也就是個目中無人沒有人性自以為是的貴家公子罷了,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還是姓趙的的奴才走狗。”
諸葛玥面色鐵青:“我並不是忠於趙家,而是忠於大夏。”
“有什麼區別嗎?”楚喬冷笑一聲:“少說什麼亂臣賊子的鬼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怎知他日史書上不會說你是為虎作倀的附庸走狗?歷史,只聽勝利者的言辭。”
“你對他倒是有信心。”諸葛玥冷冷一笑:“我倒要睜大眼睛看看,他是怎麼逃出這真煌大門的。”
楚喬眼睛一眯,殺機陡現:“恐怕你沒這個機會了。”
殺氣逼人,招式交錯,少女一把抽出匕首,就和諸葛玥交起手來。月光之下,只見兩人身影迅速絕倫,好似兩團影子,挪騰跳躍,在花樹草叢間你來我往。
“你跟著他,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拿匕首的手腕被挑了起來,諸葛玥得勢不饒人,迅猛而上。
“多謝你關心,不過你還是先照看好你自己吧!”
楚喬凌空翻躍,一腳狠狠的踹在諸葛玥的肩膀,揮刀狠插,毫不容情。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不要逼我下狠手!”
“你我本就是死敵對頭,又何必留手?”
“那邊什麼人?”
紛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來,兩人一愣,頓時齊齊住手,霎時間統一的向左邊一片茂密的花叢跑去,然而剛跑兩步發現對方也向著同一個方向而來,登時忘記了追兵,又動手打在一處。
“在東面,跟上!”
宮廷侍衛們迅速接近,諸葛玥眉頭緊鎖,一把抓住了楚喬攻來的手腕,怒聲低喝道:“想死嗎?還打?”
楚喬揚眉怒道:“你幹嘛跟著我?”
諸葛玥也怒:“誰跟著你了?”
“就在前面,快!”
“唰”的一聲,楚喬一腳踢在諸葛玥的小腿上,諸葛玥眼露兇光,罵道:“不知死活的瘋女人!”
少女半跪在地上,冷冷回道:“死纏爛打的賤男人!”
“快!”聲音接近,已經就在十步之外,兩人眼神一驚,同時收手,側身一滾,就躲進了茂密的花叢。
“在哪呢?”
“頭,你聽錯了吧?”
領頭的侍衛謹慎搖頭:“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有好幾個黑影。”
“頭,是貓吧,這園子裡貓多。”
“不會,我親眼看見的。”首領沉聲說道:“大家四處搜一搜,今晚是陛下大壽,千萬別出差錯。”
“是!”
人群漸漸遠去,兩雙警惕的眼睛謹慎的望向外面,一直目送那些大兵遠遠的離去。
“砰”的一聲突然傳來,諸葛玥小腹劇痛,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見楚喬的身體頓時撲上來,一下將他壓在下面。諸葛玥沒料到她這時動手,一時不察之下竟被他攻了個措手不及,楚喬的身手何等了得,諸葛玥這一刻的失神已經足夠,膝蓋狠狠的磕上,諸葛玥劇痛之下險些叫出聲來,下一秒,已經被她用繩索緊緊的捆住。
“看在你剛剛沒有叫人來抓我的份上,我今天不殺你。”
楚喬站起身來,低著頭看著對她怒目而視的諸葛玥,面色冷然,沉聲說道:“諸葛玥,八年前你沒有揭發我,給了我一條生路,我很承你的情,但是這並不代表可以消泯你我之間的恩怨仇恨。作為門閥貴族,你殺幾個奴隸無可厚非,但是偏偏這幾個人是我所重視的人,隨後你射傷燕洵,讓我們沒有逃出帝都,受了八年的囚禁之苦。你我之間一開始就是對立的,永遠無法調和,無法改變,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今天不殺你,不代表我以後也不會殺你,所以下一次見到我,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諸葛玥面色鐵青,已然怒極,見她轉頭離去,突然沉聲說道:“你現在走出皇城,必死無疑,以後還怎麼殺我?”
楚喬回過頭來,粲然一笑:“你對他這麼沒有信心嗎?我卻不這麼覺得,要不要我們來打個賭?”
諸葛玥冷漠相視,嘴角譏諷牽起,卻並不說話。
“你一定賭我們逃不出去,而且全部死無葬身之地。我卻確信,我們不但可以走出去,還可以大張旗鼓的走出去,讓整個西蒙大地的人都知道,讓整個燕北的子民都知道:他們的王,回來了!”
那一刻,少女的臉孔突然散發出無法掩飾的光芒,像是站在璀璨的朝陽之下,有恍若神蹟的光輝,在這漆黑的夜色中是那樣的神彩照人。
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推崇,完全的確定,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和擔憂。突然間,諸葛玥覺得那笑容是那般的刺眼,他甚至有些痛恨,為什麼那個被信任的人,不是自己?
少女望著他,自信滿滿的說:“諸葛玥,你看著吧!”
那一晚,是諸葛玥畢生無法忘卻的日子,多少年後,他仍舊會不時的想起少女離去時的表情,還有她自信滿滿的那句話,她說:諸葛玥,你看著吧。於是他真的就這麼看著了,看著她輕快的離開他的視線,像是一陣風,像是一片雲,就好比八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她面色凌厲的喊:諸葛玥,臨惜不會白死的!
她向來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當世事鉅變,亂世紛亂的大潮席捲了他們生活的土地,打亂了他們行走的節奏,顛覆了他們曾經的夢想的時候,他總是會後悔的回憶起那一晚。如果早知道隨後發生的一切,他還會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會不會一聲不吭的放她離去?但是這世間畢竟沒有如果的存在,於是他靜靜的躺在冰冷的草叢裡,目送著少女的身影隱沒在層層黑暗之中,像是一隻驕傲的鳳凰,離開了他的視線,從此進入了另一個廣闊的世界,散發出舉世矚目的無雙華彩!
天邊錦繡滿布,焰火無雙!
“皇上!”驚慌的聲音突然在殿外響起,一名公公小步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皇上,淳公主,淳公主她……”
“八妹怎麼了?”趙嵩站起身來,怒聲說道。
老公公臉色一垮,大聲叫道:“淳公主,她跑啦!”
“什麼?”舒貴妃柳眉一豎,厲聲說道:“怎麼跑了?跑哪去了?你們那麼多看著還讓公主跑了?留著你們還有什麼用?”
“老奴死罪,老奴死罪!”老公公大哭道:“皇上饒命啊!”
婚禮將至,喜娘卻跑了,眾人面面相覷,趙徹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閉嘴,先說清楚公主是什麼時候跑的,跑去哪了?”
那老公公剛想說話,突然只聽外面鑼聲大響,尖銳的號角聲登時響起,聲音中的急迫,讓人聞之戰慄。
“外面怎麼回事?”皇帝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報!”拉長的嗓子遠遠傳來,一名青衣侍衛來不及裡面的人宣召就跑了進來,語調鏗鏘的說道:“請皇上、貴妃娘娘、皇子殿下和各位大人們移步到安全地帶,皇宮著火,火勢極大,不受控制了。”
“著火?”三皇子趙齊一愣,不可置信的說道:“哪裡著火?水龍局在哪裡?為什麼不見有人滅火?”
“已經派人去水龍局通報了,可是到現在也沒有回應。至於著火,奴才也不知道都哪裡著火了,只是到處都是火光一片,皇上,快走吧,火快燒到方桂殿了。”
“大膽!”趙齊冷喝一聲:“孫芸樸這個水龍局掌勢是不想幹了!”
“此時爭論誰的責任沒有意義,父皇,火勢危及,我們還是趕快離開此地吧。”趙徹沉聲說道。
夏皇皺眉點了點頭,就站起身來。兩旁的太監急忙上前服侍,然而還沒為皇帝撫平衣衫上的褶皺,又一聲疾呼傳了進來,一名士兵跪在地上,大聲說道:“皇上,請不要離開方桂大殿,外面不安全,有大批刺客潛入皇宮,已經刺殺了六十多人了,死亡人數目前還在攀升!”
此言一出,原本就驚慌失措的百官們更加驚慌,嗡嗡議論聲頓時響起,趙徹眉頭一皺,連忙問道:“都有什麼人被刺殺了?”
士兵回答道:“有御林軍統領何參將,西門守備長陸參將,南門守備長於統領,各訊所的哨兵,水龍局掌勢孫芸樸大人,西南門的站崗士兵……”
聽著士兵不斷上報的名單,趙徹和場中軍事資歷最深的蒙闐將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巨大的驚恐。這些被暗殺的名字雖然看起來雜亂一片,毫無聯繫,可是細細分析起來,卻是一個精密到極處的最佳謀反渠道。這幾十個人的死去,登時將帝國的中層指揮將領剷除一空,使龐大的皇城軍隊陷入了短暫的無力化,而且也癱瘓了帝國高層的指揮系統,命令下達也沒人能夠傳出去。
這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報!”
又是一聲報道聲突然響起,所有人渾身一顫,此時他們幾乎有些條件反射的害怕起這些報告的訊兵,生怕再聽到什麼更加不利的消息。還沒待士兵開口,趙齊搶先問道:“又有人被殺了嗎?”
那士兵一愣,茫然搖頭道:“沒有。”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士兵開口道:“皇上,出大事了!宮外紫薇廣場、西南祖廟、大安寺、九葳街、赤水南部、西直門花容市、西民居、東古玩市、東岸大營、南校學府……都無緣無故著了大火。另外還有盜賊四處燒殺搶掠,衝進各家店鋪殺人放火,九葳街上現在一片混亂,死傷無數,初步估計已經有三萬多人參與到這場動亂之中了。”
話音剛落,幾名年紀大的老臣差點一個激動暈過去,趙嵩怒道:“怎麼回事?有人造反嗎?驍騎營呢?綠營軍呢?西南鎮府使呢?都死絕了嗎?”
“回稟十三殿下,宋參將帶著皇城的幾百名士兵衝出去維持秩序,發現燒殺搶劫的都是普通百姓,他們有的是當地的流氓地痞,有的是太學的學生,有的是車馬行的外地鏢師,還有被人搶了的百姓,他們說想要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對了,還有各個警衛署的士兵。”
“警衛署的士兵也去搶劫?不要命了嗎?”
傳訊兵滿臉冒汗:“三殿下,警衛署的士兵們是最先出去維持秩序的,結果卻被人搶了,他們有的是氣瘋了,有的是見錢眼開,有的是被嚇的,就脫了軍服也去搶劫。動亂太大了,幾百名警衛署的士兵杯水車薪啊!殿下,驍騎營和綠營軍完全沒有消息,西南鎮府使的人馬也看不到了。宋參將說這次動亂絕對不是偶然,定有人有意引起騷亂,在裡面煽風點火。皇上,宋參將說動亂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百姓參與其中,等到所有帝都百姓都加入了時候就無法控制了,還請陛下早作決斷!”
所有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在皇帝的身上,夏皇站在高高的臺上,面色陰沉,久久沒有說話。
“皇上!皇上!”
一連串的驚呼突然響起,渾身鮮血的士兵好似從血池裡爬出來的一般,眾人心裡一寒,巨大的無法掩飾的畏懼頓時襲上心頭,看著從外面又奔進來的傳訊兵,已經無人再敢開口問上一句。
趙徹站在人群之中,眉頭緊鎖,還保持著一貫的冷靜,沉聲說道:“出了什麼事?”
“燕洵反了!他帶著西南鎮府使的大軍攻過來了,綠營軍、驍騎營、第七軍、第九軍、十六營兵馬、帝都府尹衙門音訊全無,道路全被堵死,全城的傳訊站全部被端,無一生還。南門、北門、東門都被敵人佔據。十二師十九師三十六師的師衛長們正帶著兵馬前來皇城支援,可是卻被暴民攔截,連九葳街的外環都衝不過來。燕洵目前已經攻到紫金門外了,宋參將一個人在那裡頂著,我們只有不到三千皇城守軍,眼看就要頂不住了!”
好似一擊悶雷轟然炸在眾人的頭上,所有人眼前一黑,幾名老臣站的不穩,一下倒在座位裡,眾人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這天,真的要翻過來了嗎?
夏皇緩緩閉上眼睛,到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認,巴雷和魏舒燁的刺殺計劃完全失敗了。出動一千人馬去刺殺一個沒有武力裝備的籠中鳥,卻被他漂亮的回手一擊,甚至利用這場動亂收復了西南鎮府使為己所用。八年了,他到底在身邊養了個什麼東西啊?
年邁的夏皇在心裡低嘆:“世城,我怎麼忘了,他是你的兒子啊!”
整個大夏皇朝,乃至整個西蒙大地,沒有人認為夏皇趙正德會完好無損的放被囚禁八年的燕北世子回到燕北,正如也沒有人會認為燕北世子會乖乖的束手就擒一樣。大家都是這樣認為的,當年在法場上也敢和帝國軍隊叫板的燕洵定會計劃出一系列的逃亡計劃。比如投個毒,易個容,化妝成貧民老百姓混出真煌城之類的,再像個喪家之犬一樣的被大夏帝都的士兵們追擊個幾千裡,運氣好的就逃的一命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的活下來,沒事搞點陰謀破壞,運氣不好的就死在帝國軍隊的手上,連骨頭都剩不下。
在他們眼中,被困帝都多年的燕北世子也頂多能翻出這麼點花樣來,畢竟在大夏皇帝眼皮底下七八年,能有多大的能力?
但是無人想到,燕洵的最後一擊竟會是這樣,貌似恭謙、好像和順、終日碌碌、行為庸庸,但是一朝動手卻猶如雷霆之勢,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興起漫天之刀兵,掀起數丈之血水,策反,刺殺,兵變,火燒帝都,掀動民亂,攻打皇城,毫無顧忌,置之死地而後生,深入虎穴而得子。
燕洵,不愧為燕北獅子王燕世城的兒子!心機之深,忍耐之強,膽量之大,堪稱當世第一狂人!
“報!”
“砰”的一聲響,隨著這聲報的傳來,崔大學士年邁的心臟再也承受不了,頓時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驚慌失措!大呼小叫!又出了什麼事?燕洵打進來了嗎?”
士兵一愣,回道:“回七殿下的話,沒有。”
“那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皇上,奴才是來報信的,你們趕緊撤出去吧,大火燒過來啦!”
這一晚,整個真煌城一片焦土,到處都是嘶聲裂肺的慘叫聲。真煌城,真的變成了人間地獄。
“少爺!奴才可找到你了!”
手忙腳亂的給諸葛玥解開繩索,朱成沉聲說道:“老爺叫奴才來找你,可把奴才急死了。快走吧,現在宮裡到處都是大火。”
諸葛玥眉頭緊鎖,沉聲說道:“朱成,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燕世子反了!帶著西南鎮府使的兵馬在攻皇城門呢,老百姓都瘋了,鬧譁變,驍騎營綠營軍和其他師部都癱瘓了,一點音信都沒有。十二師他們又衝不過來,大亂了!”
諸葛玥面色一沉,當機立斷:“不行,我要回家去,帶著諸葛家軍隊來平叛。”
“少爺,老爺說不讓你輕舉妄動,其他各家也沒有做出回應,我們……”
“再不動手就晚了!”諸葛玥大怒,一雙眼睛通紅,怒聲說道:“父親在想什麼?這個時候還要勾心鬥角的內鬥嗎?我早就說過巴雷那個蠢貨殺不了燕洵!”
朱成面色驚慌:“老爺說長老會會處理這件事的,這不在少爺的職權範圍之內,您不必插手。”
“長老會?”諸葛玥怒極反笑:“他們知道什麼,他們就知道勾心鬥角、互相拆臺,就知道斂財內鬥、謀取利益,國家的興亡存活,大夏的生死覆滅,去他媽的,他們哪有時間管那些閒事!朱成,你給我讓開!”
“少爺,”朱成面孔慘白,哆哆嗦嗦的說道:“您這又是何必呢?各家都不出兵,若是就我們諸葛家,哎,別人會怎麼想?”
“我管他們怎麼想!”諸葛玥眉頭緊鎖,冷笑道:“國若不在,家族安存?大夏若是滅亡,諸葛家何去何從?我不是為了趙氏皇族,我是為了滿城的真煌百姓,為了大夏的百萬黎民!”
“有,有這麼嚴重嗎?老爺說,皇城城牆堅固,能抵擋十萬大軍連續三日的進攻,而外面的亂民頂多能頂住一個時辰,十二師的師衛長們一到,燕洵的人馬就是自取滅亡,不過是一個小叛亂罷了。”
“小叛亂?”諸葛玥氣極反而笑了起來:“你們以為燕洵是傻子,他會死戰到援兵來解圍。看著吧,他就要逃了,帝都一團混亂,誰人能夠追擊,讓這樣一個心思縝密且滿心仇恨的人逃出真煌回到燕北,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遠比燕世城可怕一萬倍,小叛亂?這是足以毀滅整個帝國的大風暴啊!這些蠢貨,他們死到臨頭了!”
“少爺!”
“放開我!”
“砰!”一擊悶棍突然打在諸葛玥的頭上,諸葛玥眉頭一皺,就暈倒在地。
“少爺,對不起,這是老爺吩咐的。”朱成緩緩的搖了搖頭:“你說的都對,但是我們是門閥啊,門閥要有門閥自己行事的規矩。況且您,真的只是為了除掉燕世子嗎?這麼多年了,您還是忘不了啊!”
在帝都生活了八年,楚喬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真煌。
到處都是燒殺搶掠,到處都是悲泣之聲,到處都是瘋狂的大笑和破口的大罵,大火,搶劫,血腥和血腥之間的碰撞,昔日的良民都脫下了道德和仁義的皮囊,變得好似兇殘的野獸一般。
暴徒們撬開路邊的店鋪衝進去,殺了苦苦哀求的老闆,老闆的兒子見了也拿起刀,將暴徒殺死,然後看著滿屋子的鮮血瘋狂的大笑,隨即衝出房子,也跟著瘋狂的人流一同搶掠劈殺,有的人衝進店鋪,將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帶走了,吃不完帶不走的通通砸掉、燒掉,不是為了利益而打劫,而是純粹的只想著破壞和發洩。
到處都在有人殺人,到處都在有人被殺,到處都是骯髒的屍體和烈烈的火苗。
有的人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酒瓶在大街上晃盪,一邊喝酒一邊揮著刀大哭,邊哭邊叫道:“末日來了!末日來了!”
絕望的空氣和瘋狂的情緒在真煌城的上空飄蕩著,濃郁的死亡之氣瀰漫了整座皇城。
這就是燕洵說的,會有人來為他們阻擋十二師十九師的天降神兵嗎?
楚喬突然覺得渾身發寒,手腳冰冷。在帝都放火,製造混亂,是他們一直堅定的策略,只是她沒有想到竟會造成這麼嚴重的結果,太多的人瘋狂,太多的人死去,太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在絕望的情緒和無妄之災突然到來的時候,在有心人的挑撥和暴徒們歡呼慶祝的時候,整個真煌都淪入了阿鼻地獄,受到烈火的焚燒和煅烤,無法超生。
常年處於高壓統治下的真煌百姓們,終於在五月二十日這天晚上,徹底崩潰了。
“姑娘!”
一騎快馬突然奔來,街面上的百姓們嚇得驚慌逃散,阿精渾身鮮血,已經看不出衣服的本色:“世子正從紫金門退下來,往西門走,快跟我來。”
楚喬默默的點了點頭,拋去心底那些紛亂的想法,跟在了阿精的身後。
濃烈的哭喊聲緊隨其後,一路綿延。
轉過紫薇廣場,就看到燕北的鐵鷹戰旗,在紅光一片的夜色中猙獰的張揚著,無數黑甲的軍人站在紫薇廣場前的長街上,刀鋒凌厲,殺氣如虹。一身黑袍的男子端坐在馬背上,傲然挺立,目視前方,面孔白皙如玉,眼神璀璨如星,俊朗飄逸,好似一柄出鞘的寶劍,散發出巨大的殺氣和銳利的鋒芒!
楚喬突然就愣住了,久久也沒有上前,好像不認識了一般。阿精在她身後,微微一愣:“姑娘,怎麼不走啊?”
“哦,沒什麼。”
這麼小的聲音,在這樣混亂的夜色中連阿精都有些聽不清。可是站在百步之外的男人卻陡然皺起眉頭,迅速的轉過頭來,雙眼如銳利的劍,一下就刺在少女的身上。
冷酷的面容頓時如冰霜般瓦解,燕洵微笑起來,策馬狂奔,高聲叫道:“阿楚!”
八年了,楚喬從未見過他笑的這般開懷,少女緩緩的吐氣,然後將那些紛亂的念頭全部拋出腦海。算了,哪怕是橫屍百萬,哪怕是血海刀山,自己也同他一起走過,這個時候,怎能執著於那些事情。只要他還在,只要他還好,只要他們還能相對而笑,一切就足夠了。
少女打馬上前,笑容明朗。
就在這時,清脆的馬蹄聲突然從紫金門的方向傳來,楚喬和燕洵齊齊一驚: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出宮嗎?
“洵哥哥!”一身大紅喜袍的少女突然從馬上跳下身來,攔在了燕洵的面前,眼睛紅腫,神色驚慌,語無倫次的說道:“別這樣,不要這樣,淳兒不嫁了,淳兒不逼你了,你快走吧!父皇會殺了你的!不行,你不能走,你快去向父皇認錯吧,洵哥哥,是淳兒的錯,是淳兒的錯!”
燕洵眉頭一皺,不解的向楚喬望來。楚喬心下一沉,不忍的望著趙淳兒凌亂的髮絲和蒼白的小臉,曾經對她的厭惡霎時間不翼而飛,這個傻公主,竟然到此刻仍不明白嗎?
“洵哥哥,別做傻事啊!”
少女痛哭失聲,突然無力的坐在地上,雙手捂臉,這一晚,她實在太累了,大滴的眼淚從她的指縫裡掉出來,落在她嫣紅的喜服上。
“燕洵!你這個瘋子,你竟然敢造反?虧我這麼多年還把你當朋友,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
又是一騎戰馬突然奔至,趙嵩一身松綠色錦袍,迅速奔到面前,陡然看到趙淳兒,面色一怒,說道:“淳兒!還不過來!這個人謀逆造反,你還跟著他?”
趙淳兒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來,轉過頭去看著趙嵩,儘管害怕,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舉動,她緩緩的張開瘦弱的雙臂,將燕洵和黑壓壓的軍隊護在身後,固執的搖頭道:“十三哥,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不想娶我,只是想向父皇抗議……”
“傻瓜!”趙嵩怒喝一聲:“他是為了燕北的軍權!你這個傻子!”
趙淳兒眉頭一皺,臉色慘白,小聲說道:“軍……軍權?”
“不信你回頭去問他!”
趙淳兒好似一隻木偶般,緩緩的放下了手臂,她慢慢轉身,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小聲問道:“洵哥哥,他在騙我呢,你不是要造反,是不是?你只是想找父皇評理,是不是?”
冷風淒涼,遍地狼煙,趙淳兒身形瘦小,一張小臉蒼白毫無血色,眼巴巴的望著燕洵,好似看著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希望。
燕洵眉梢輕輕一挑,頗有幾分不耐,終於還是沉聲說道:“我想造反不是一天兩天了,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娶你。”
大風呼嘯而來,真煌古都狼藉一片,慘叫震天而起,五月二十日,大同行會復仇事件這場大戲,剛剛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