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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雅藤蔓

今日的月亮長得十分白胖圓滿,照得一方庭園中小橋流水、假山涼亭十分圓滿,我與鳳凰、小魚仙倌三人坐在八仙桌前對飲,我以為亦十分和諧圓滿。

除卻土地仙,背上背了把半人高的笤帚跪在地上,時不時拿袖子擦擦額角的汗滴,貌似不太圓滿的樣子。

“小仙向二位仙上負荊請罪來了!”土地仙此番舌頭擼得倒直,總算不再打結,顯是酒醒了。

“你可知錯在哪裏?”小魚仙倌和風細雨、循循善誘。

“小仙千錯萬錯,實在不該貪那杯中之物!小仙千錯萬錯,實在不該私自將陵光公子帶出院子!小仙千錯萬錯,實在不該教陵光公子賭錢!”土地仙將自己數落得十分利落誠懇。

“嗯~?就這些?”小魚仙倌對土地仙笑了笑,再温和不過。

土地仙抖了抖,“小仙罪不可恕罪大惡極罪該萬死,最最不該將陵光公子領去那煙花醃雜之地!”隨即伏下身子趴在地上作認罪狀。

“還有呢?”鳳凰涼颼颼問道。

“噯?”土地仙直起身子眨了眨眼,悲摧道:“沒了,真沒了!”

鳳凰晃了晃杯中的桂花酒,輕輕抿上一口,悠悠道:“聽説凡間有個刑罰喚作‘連坐’,離此處千里開外有座寨子,裏面貌似住了一窩子山匪,本神難得下凡一次,不若便替天行道順手將它端了?”

土地仙揮淚,“那寨子裏一干小匪是小仙凡俗兄弟的曾孫的子弟的第三十六代子嗣,萬望二殿下高抬貴手!”正是皇帝也有兩門窮親戚,神仙亦有三門凡俗親。

“嗯?~”鳳凰眼風斜斜掃了小土地一把,拉了個長長的尾音,“本神孤陋寡聞,聽聞有個什麼‘人生四大樂事’,卻不知是什麼?”

小土地打了個擺子,突然轉向我鄭重道:“陵光公子,小仙白日裏喝酒喝糊塗了,其實人生四大樂事乃是‘琴、棋、書、畫’。”末了還呵呵乾笑兩聲,“口誤,純粹口誤!”

噯?這個口誤誤得遠了些。我正躊躇着莫衷一是,鳳凰卻伸了手來探我的印堂,“幸得仙根尚穩,沒被那濁氣染了。”

土地仙大大鬆了口氣,卻聽鳳凰接着道:“自明日起,你便去老君的丹房中做個起爐燒火的仙侍吧。”

土地仙哭喪了個臉,道:“二殿下,老君那丹房蒸籠子一般,小仙懼熱,若進了去怕是那丹丸還沒熟,小仙便已然蒸熟了。可否換個懲戒?”

事實證明,與鳳凰這面冷心狠的神仙討價還價它實在是個不明智的舉動,但見鳳凰略一沉吟道:“倒是還有個差使缺着,聽聞阿鼻地獄裏少個捉魂的鬼差,不若你先去頂上些時日?”

“謝二殿下恩典,小仙祈願甘願以及自願去老君府上燒火。”土地仙抹了把辛酸縱橫淚,被小魚仙倌屏退了下去。

“錦覓仙子這釀酒手藝甚好。”小魚仙倌細細品了品手中桂花釀,讚道。

“哪裏哪裏。”我假意客氣了一句,“如若潤玉仙倌歡喜,錦覓自當將這釀酒偏方傾囊相授。”

“如此便説定了,待到他日晚香玉花開之夜,潤玉定當掃階以待,恭候錦覓仙子上門賜教。”小魚仙倌笑得如沐春風。

我自是乾乾脆脆應承了下來。

鳳凰在一旁自斟自酌,一臉漠然。

我殷勤端了酒壺替他斟酒,他亦不言語,任由我替他滿上。習慣了他時不時冷冷哼上一句,現如今他這般安靜倒頗有幾分詭異。

接下去,我儼然成了他們兩個的酒童,二人你一杯我一杯,酒水不停,言語倒是沒有半句,連眼神也不曾交會片刻,就這般約摸喝了五罈子下去,小魚仙倌單手撐着額頭對着我笑了笑,眼神迷離了剎那便閉上了。我放下酒壺喚了他兩句也不見他有甚反應,“他醉了。”鳳凰瞥了小魚仙倌一眼下了個定論。

腳邊有些癢癢,卻是那梅花魘獸在蹭我的袍子,這小獸不會説話,靈性倒是很通,我念了個訣將小魚仙倌搬至它背上,它便駝了小魚仙倌在茫茫夜色中往天界飛去,想是回璇璣宮去了。

鳳凰神色甚複雜地望了我一眼,看那架勢應該還沒醉,怎的該醉的沒醉,不該醉的倒醉了。我繼續端了酒壺與他斟酒,飲到第十五壇,我乾脆棄了酒壺直接摟了酒罈子幫他倒酒,飲到第二十壇,我驚了,不想鳳凰竟是個酒中高手,莫不是和我一般是個千杯不醉?只是這酒已然喝光了,接下去該怎生是好。

我在鳳凰邊上撿了張石凳子坐下,醖釀了一番,開口道:“那個……那個……你還欠着我三百年修為,不若趁着今夜這良辰吉日渡與我吧。”

半晌沒見他有個回應,莫非反悔了?!我抬頭看向他,卻見他紋絲不動地坐着,適才遠看不覺着,近看才發現他頰上不知何時已飛了兩抹再淡不過的粉色,吊梢鳳眼蒙了層潤潤的水煙,益發顯得那瞳仁黑到極致。

這般乾乾坐着卻算怎麼回事,我又重複了兩遍,他仍舊對我不理不睬,我急了拿手輕輕戳他,豈知,他晃了晃竟順勢倚倒在了我肩上,桂花酒香迎面撲來,我這才知曉其實他早就醉了。

尋常人醉了酒,有話多的,譬如土地仙,有愛笑的,譬如小魚仙倌,聽説還有手舞足蹈的,然則像鳳凰這般不言不語安安靜靜,尚且還立個架子唬人的我以為實在不多。

我想念個訣將搬回廂房,但礙於他靠得這般近而且還有順着我的肩膀往地下滑的趨勢,我只好騰出隻手來攬住他,另一隻臂膀被他壓着連動彈都不得,更莫説施術了。

如此,我便半拖半扶將他弄回廂房,這傢伙沉是沉了些,但還算乖覺,沒有亂動增加我的負擔。

我費盡氣力將他在牀上擺好,卻見他手上仍攥緊了那空酒杯子,唇色紅潤微微撅起,眼睛閉着,斂了平日裏的鋭利,兩扇睫毛在眼下投下兩片乖乖巧巧的影子,這般看着倒像個稚氣未脱的孩子。

孩子嘛~就是用來欺負的!

我伸出兩隻手扯了他的兩頰一番搓圓揉扁,不亦樂乎。

正在興頭上,他竟倏地睜開了眼,凌厲將我一望,開口道:“何方小妖?!”

但見他倏地睜開眼,凌厲將我一望,開口道:“何方小妖?!”

我愣愣看着他劈頭蓋臉叱了一句後又心滿意足地闔上眼瞼,不免心中有些悲憤,鳳凰這廝便是夢中也不忘將我貶上一回。

不過轉念一想,這句話怕不是他的口頭禪。譬如孫大聖,舉凡見着人,不管男女老幼,上來定是一句:“妖怪!哪裏逃?!”再譬如俗世凡人,但凡見着面,不論早中午晚,定要問上一句:“吃過了嗎?”

是以,我便大度地釋然了。

我湊在牀沿,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問道:“鳳凰,你可還記着欠了我六百年修為這樁緊要之事?”

鳳凰呼吸綿長,雙目緊閉,神態靜謐。

“你既不反對便是默認了哦?”我又認真且慎重地與他確認了一遍。

鳳凰呼吸綿長,雙目緊閉,神態靜謐。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此,我便自行來取了,也免去你許多麻煩。”現如今像我這般體貼且周全的債主我以為實在不多。

我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於嘴邊喃喃唸了個“破門咒”,眼見着指縫中徐徐升起一縷冉冉金光,便快速將兩指置於鳳凰的印堂上,豈料這金光非但不如我意想中一般滲入鳳凰額間,反倒被一道七彩結界雷厲反彈而出,若非我反應敏捷手腕一轉疾疾收回手指,怕是這兩隻手指便要被生生廢了。

呔,太邪惡了!我委屈捏了被燙得泛紅的手指放在口邊連連呵氣,這結界之温堪比紅蓮業火,再晚上一步,想是已然熟了。

這番動靜自是驚動了鳳凰,但見他忽忽悠悠睜開眼,些許迷惘懵懂神色,轉了轉霧騰騰的點漆瞳仁將周遭一番打量,最後目光落在了某處,一動不動。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唔,牀榻對面的牆上掛了幅寫意墨彩畫兒,正中繪了串鮮靈靈、水噹噹的紫玉葡萄,周遭大片的留白益發顯得那葡萄活靈活現,倒似伸手可摘。

再看鳳凰,一雙眼光糾結在那葡萄串上,一副惆悵且温柔、甜蜜且憂傷的神情。據他這模樣,我作了一番推衍,得出個論斷:定是餓了!

思及此,我不免抖上一抖。莫不是鳳凰這鳥兒醉酒後性情大變,想要換換口味吃葡萄了?不是我自誇,我的真身比那畫中葡萄還要紫上三分、圓上五分、潤上八分,不大不小,剛好可順着鳳凰的鳥喙一口滑入腹中,權且墊個底。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躡了手腳轉身正預備往外撤,忽聽得身後一聲喚:“錦覓?”

我一收袖,慨然回身道:“正是。我去與你尋些膳食來解解酒可好?”

“不好。”鳳凰乾乾脆脆地將我給否了,撐了身子半靠在雕花牀柱上,道:“我不餓。”

我觀了觀他的神色,不似撒謊,便放心大膽坐了回去,“你既醒了,不若順手將賒着我的修為渡與我?”

鳳凰伸手捏了捏眉心,“修為?多少年?”

我揣摩着他現下半醉半醒,靈台尚且不甚清明,便眨了眨眼,誠懇將他一望,道:“六百年。”

“好。”他這般爽快,我鎮定地意外了一下,“你過來,我渡給你。”

待我在牀沿坐定,他伸出手緩緩將我額前劉海拂開,我配合地閉上眼。但覺一股綿延靈力順着印堂徐徐而入,流經百穴,在體內與我的元神一番交匯後徹底浸入,一股通透之意直逼靈台,剎那間一片豁然開朗意。

甚好!火神精純的修為果然不一般!

夜涼如水,鳳凰的手倒是温潤得很,我不免尋着暖意靠近了幾分,他手上一頓遲遲沒有動作,我睜眼一看,卻見鳳凰全神貫注將眸光糾結在我臉上,滿目倒影皆是我那被小魚仙倌幻化的男子模樣,頰上淡粉順着面孔一勁兒向着修長的脖頸蔓延氾濫而去。

我得了他六百年精到靈力,心情甚好,忽地憶起鳳凰這廝似乎有個想與我雙修的念想,不若趁着今日便一道修了。

只是,我從未修過,不知從何修起才好。

我先化回自己的本來面貌,再回憶了一番在那南樓小館之中所見所聞,是了,但凡雙修前,似乎總要有句開場白,歸總起來,大體不過三種句式——不外乎“某某,讓爺好好疼疼你!”或是“某某,你就乖乖從了我吧!”抑或是“你叫吧!就是叫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你的!”

我思忖了一下,開首一句似乎直白了些,臨末一句不免剛猛了些,是以,便折了箇中。

單手勾起鳳凰的下巴,我偎上前去,朝他展顏一笑,中氣十足地温文爾雅道:“鳳郎,今日你便乖乖從了我吧。”

鳳凰酒未醒,一臉懵懂無知霹靂天真狀。

我伸出空着的那手一派斯文攬了鳳凰的肩,鳳凰身量本頎長,下巴被我勾起後面孔便離我更遠了些,我勉力伸直了脖子才稍稍與他平齊些許,我大義凜然對準鳳凰唇面貼了上去。

這般一動不動大眼對小眼貼了半晌,只覺着我們兩個都快要僵了,看來雙修這件事委實耗些體力。

我正預備撤回來活動活動頸項,好繼續下一步去剝鳳凰的衣襟,鳳凰卻伸手攬了我的腰,俯下面孔反擒住我的唇,一番赤赤灼人的碾磨吮吸,桂花醇香沁鼻入肺長驅直入。

我愣了愣,鳳凰不愧是作過春夢的人,經驗確然比我豐富許多。

我探出舌尖預備舔舔唇角降降温,卻被鳳凰一個精準攝獵,倒勾了我的舌尖席捲而來,剎那間,鋪天蓋地,五感盡失,天地間仿若只剩下鳳凰勾魂攝魄的兩片薄唇和撐在我腰間那雙有力的手。

天旋地轉間,我琢磨了一下,狐狸仙誠不誆我,這交頸雙修的滋味倒有些別樣曼妙,趁着此番機會須好生記牢步驟,未雨綢繆,以備下次與他人雙修也好照着這甲乙丙丁、子醜寅卯循序漸進、按部就班一番。

我正盤算銘記着,鳳凰卻嘎然而止,突兀地握了我的雙肩將我生生推出半尺遠,眸中一派痛苦糾結,道:“錯了!亂了!全都錯了!”

噯?我一驚,枉費我努力騰出一縷清明神志記了這半晌步驟,臨了他卻説錯了,真真誤人子弟、枉為人師呀!

我眨了眨眼,謙虛問道:“為什麼?”

鳳凰亦道:“為什麼?”悽悽然煞白了張臉,“我知你對我情根已種,我亦對你生了情意,怎奈……造化弄人,天道不公……綱德倫常實難容,若你我執意相伴,必遭天譴,灰飛煙滅……”

越聽越混沌,鳳凰這番醉話不知是要表達什麼主題。只是折騰了這一日,我實在有些累了,便打了個哈欠,附和敷衍道:“灰飛便灰飛,煙滅便煙滅吧。”

鳳凰熱烈執了我的手,痛苦道:“我自己倒無妨,只是,怎忍見你受天譴。”

我睡意朦朧間揮了揮手道:“無妨無妨……”濃濃倦怠襲來,實在有些撐不牢,遂躺倒牀上會周公去了。

半夢半醒間,但見周公長了副鳳凰的模樣,作忍痛割愛狀撫着我的臉頰嘆道:“我如何捨得你~”

我抖了抖,裹緊身上錦被。

再次睜開眼,又是鳥鳴花香、晨光正好。我揉了揉眼翻身坐起,一線七彩泛金的光芒順着我的動作悠悠然自被中飄落地面。我探頭一看,唔,是根鳳翎,在一片背光陰影中仍舊囂張地流光溢彩、金芒四綻。連支羽毛的排場都如此之大,鳳凰真真是隻傲慢得不知低調為何物的鳥兒。

只是,我環顧了一週,鳳凰這隻瑞氣灼灼的鳥兒卻不見了。我甚是滿意鬆了口氣,如此便不必為那多取的三百年修為費神費腦編派藉口了。

輕鬆愉悦地起身洗漱,將頭髮綰起後,我便信手拾了地上那支鳳翎作簪子別入髮間。一派清爽推門而出,抬頭但見園中小魚仙倌一手香茗、一手棋子,回首對我菡萏一笑,“錦覓仙子昨夜可好眠?”

我回他一笑,道:“甚好。只是不知昨夜那桂花釀可叫潤玉仙倌上頭了?”

“錦覓仙子佳釀醇而不烈,正是上品,只可惜潤玉素來酒量低淺,倒叫錦覓仙子笑話了。”小魚仙倌託着茶壺將對面一隻空盞斟上八分,道:“錦覓仙子起的正是時候,潤玉恰將上回你我未盡殘局擺好,不若趁此間晨光正好將其一了?”

我不客氣地端了小魚仙倌替我滿上的茶水,執了顆白子坐下來,“對了……”我不甚確定地張望了一下,向小魚仙倌確認,“潤玉仙館可有瞧見火神?”

“今日天后壽辰。潤玉寅時下職便瞧見火神匆忙出此園,想是迴天界趕赴紫方雲宮拜謁天后去了。”小魚仙倌淡淡道,一派和煦眸光微微抬起,不經意拂過我發頂時卻恍了片刻神,手中黑子吧嗒一聲下在棋盤一角甚是古怪處,“錦覓仙子這髮簪倒別緻。”

我思索着這步棋莫不是個什麼新的路數,脱口回道:“不過是隨手拾來的,若小魚仙倌喜歡便只管拿去。”

小魚仙倌從棋盒中取了顆黑子閒閒夾在兩指間,霽開雲散道:“這鳳翎耀眼了些,潤玉以為倒不若錦覓仙子往日裏別的葡萄藤風雅。”

真真知己!我亦覺得葡萄藤十分地好看,古樸典雅,低調中透着股華麗。是以,便歡歡喜喜贈了段葡萄藤與小魚仙倌,小魚仙倌十分賞臉,當下便拆了頭上白玉簪子,將我那藤條別上。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這殘局便走完了,我險險勝得兩子,不免有些風和日麗,對小魚仙倌道:“今日我作席面,請潤玉仙倌去那市井小店用早膳可好?昨日裏我賭贏的那些黃白之物聽聞在凡間很是好用,吃穿用度皆可買,官爵之位亦可買,便是老婆孩子據説也是可以買的。只是潤玉仙倌已然訂了親,不然倒可買個凡人老婆請請你。可惜了,可惜了!”我嘖嘖一嘆。

小魚仙倌正端着香榧木棋笥收納棋子,聞言,手上一歪,已歸整好的棋子生生倒出一大半。

看看這激動的!

“咳……”小魚仙倌放下棋笥鎮定地看了看我,道:“早膳就很好,老婆便算了……”

我看着那滿桌散棋,忽然心生一念,不知昨日鳳凰渡我的那六百年修為可有用處,不如趁此機會試上一試,將兩手食指併攏嘴前,我全神貫注盯了那白玉棋子,喃喃念道:“變包子,變包子,變包子!”

小魚仙倌見我動作,十分配合地不去拾那棋子,滿面興趣地袖了手看着我。

噼哩叭啦一陣響!果然靈驗!

定睛一看,噯?那棋子噌噌一陣變幻,最後卻變成了個個拳頭大的冰雹子,在石桌上滾了滾,噼裏啪啦落在地上,被日頭一照,化出一攤子水漬……

對面有人倒吸了口涼氣,我抬頭,但見土地仙一雙眼瞪得堪比廣目天王,正愣愣瞅着我。

“完全被我的仙術震撼了!”我半掩了嘴,湊在小魚仙倌身邊,小聲與他道。

小魚仙倌嘆了口氣,往前跨了半步,將我擋在身後,“土地仙可有事?”

只聽得那小土地回魂嗆了口氣,一陣咳嗽連連後,道:“小仙見過夜神大殿。小仙今日要去老君府上覆命,臨行前特來向大殿下、二殿下和陵光公子辭別。”小土地探了探脖子欲看向小魚仙倌身後,卻被小魚仙倌一拂袖將目光在半道上生生給掐斷了。

“嘿嘿。”土地仙摸了摸頭,繼續道:“不巧卻不見二殿下與陵光公子,不知這位仙姑如何稱呼?”

我方才憶起我自昨夜恢復了樣貌便忘了變幻回來,難怪土地不認得,正待開口回覆他,卻聽小魚仙倌道:“今日天后壽筵,諸神朝拜。土地仙若是現在趕去,許是還能趕上天后宴前大赦。”

土地仙聞言激動地滿面紅光起,連連搓手,照着小魚仙倌拜了三拜,“謝大殿下指點!大殿下果如傳言,是位頂頂仁善的仙上。”

小魚仙倌一擺手,“不必謝我。”和風細雨道:“至於仙姑……想來今晨這日頭大了些,莫非土地仙恍花眼瞧錯了?”

小土地心領神會一個激靈,忙道:“小仙老眼昏花,什麼都沒瞧見,什麼都沒瞧見。小仙這就告退了。”

小魚仙倌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着小土地一溜煙退了去。

我一拍腦門,恍悟道:“既是天后壽筵,小魚仙倌怎生還在這凡間待著?不若與那土地同去,也好搭個伴兒。”

“不急。壽筵入夜才開席。況,天上地下東西南北八方神仙豈止百千,少了我一個也並不是什麼大事。”潤玉仙倌看着地上逐一化開的冰雹若有所思。

“只是,鳳凰不是一早便去拜謁天后了嗎?小魚仙倌不用去嗎?天后她老人家不生氣嗎?”我又糊塗了。

小魚仙倌指腹扣着棋笥緩緩摩挲,低頭輕輕一笑,道:“我與火神不同。想來若我一早便去拜謁,天后倒要憑添些肝火。”

“噯?”這卻是什麼説法?

小魚仙倌揮手去了地上水漬,道:“潤玉並非天后嫡出。”

“哦。不知小魚仙倌生母是哪位天妃?”我第一次聽聞,難免好奇。

小魚仙倌眼中淡起雲霧,“潤玉生母亦未封妃,不過凌波太湖中一得道精靈,再平凡不過。”驀地,悽然一笑,“便是再平凡不過,也一如這凡塵之中碌碌眾生,難逃一死。”

嗯~有點禪味,聽不大明白,只知小魚仙倌的生母大概過去了。

“不知錦覓仙子父母是何方仙聖?”小魚仙倌話題一轉。

“父母?”我愣了愣,倒是從來不曾琢磨過,我轉了轉眼珠道:“不曉得噯,想來是株很老很老的葡萄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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