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望靠着房門緩緩蹲下來,咬着嘴唇,捂住耳朵,痛苦地張大嘴巴,想大喊想大叫,卻又不能發出聲音來。
第二天中午,舒雅望虛弱地從酒店走出來,曲蔚然優雅地走在她後面,他又穿回了那套體面的西裝,戴上無框眼鏡,恢復了温文爾雅的模樣。
曲蔚然彎腰,靠在出租車的窗邊,温柔的望着她:“想要我負責的話,隨時找我,要告我的話,我也等着你。”
司機的眼裏閃過一絲瞭然,舒雅望冷着臉道:“開車。”
舒雅望一路呆滯地坐着,她沒有哭,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很茫然,很茫然……
她知道自己要去告他,她不能放過他,她一定要去告他,一定要!
可是她真的好累,全身都好痛,她想回家,想回家,可為什麼,就連回家的路也變得這麼遠?
一直到司機提醒她到了,她才如夢初醒。下了車,望着軍區大院的大門,她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大院的路還是那一條,她從這裏經過過無數次,她忽然想起,她從這條路走過時的情景,很多很多的情節充斥在腦子裏。小時候,她在前面跑着,唐小天在後面追着,小小的她,和小小的他,一臉天真地笑着,無憂無慮地奔跑在那片明媚的陽光裏……
上學時,他和她一起騎着自行車,風一般從這條路穿過,她總是無賴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叫他帶她,叫他騎快點,叫他加油,而他總是抿着嘴低頭輕笑,然後猛地俯下身,狂踩,吶喊着帶着她前進,她緊緊地抓着他的肩膀,笑得明豔如花……
他們分別時,在這個路口,他扯下胸口的大紅花拋給她,那紅彤彤的花兒在空中飛舞,他大聲對她喊:“雅望,你要等我!”
她伸手接住那用絲綢做成的紅花,涼涼的手感,一直深記心中。
雅望……你要等我!
舒雅望忽然停住,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掉下來。她僵硬地看着前方,無法動彈,中午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可她卻連一點温度也感覺不到。
她在馬路邊蹲了下來,低着頭,雙手緊緊地抱着膝蓋,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絢麗的十字光芒,那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慌忙用手捂住它,緊緊地閉上雙眼,一陣揪心的痛。
不!不是痛!是比痛更難忍的感覺。那感覺混合着恥辱、嘲諷、疼痛,揪心的感覺鋪天蓋地地向她湧來!
她覺得,她快不能呼吸,真的好想死。
一想到小天,一想到小天,她真的好想死了算了!
怎麼辦?小天,小天,我要怎麼面對你?
你是那麼疼愛我,你是那麼寶貝我,可是我現在……
我現在……
她緊緊地抱住身體,用力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喉嚨裏發出近似哀號的哽咽聲。
她蹲在路邊,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腳都蹲得發麻了,她也沒有站起來,一直到一輛轎車從她身邊開過,又倒了回來,停在她身邊。
白色的球鞋出現在她面前,一個少年蹲了下來,乾淨精緻的臉上滿是關心地看着她:“怎麼了?”
舒雅望愣了很久,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望着他。他逆着光,全身像是鍍上一層金邊,漂亮純淨得像天使一樣。
舒雅望忽然鼻子一酸,連忙低下頭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雅望?”夏木的聲音有些緊張:“你在哭嗎?”
“沒,我沒哭。”舒雅望盯着地上,忍着淚水説,“夏木啊,揹我回家好嗎?我肚子好痛。”
夏木靜默了一會兒,垂下眼,轉過身去,輕聲説:“上來吧。”
舒雅望吸了吸鼻子,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夏木很輕鬆地將她背起來,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地走在熟悉的大院裏,道路兩邊的白楊樹葉奏着舒緩的樂曲,陽光在樹葉的縫隙中輕輕起舞。
她咬着嘴唇,偷偷地抓緊了他的肩膀,心裏一陣揪心的疼,他的眼神微微一閃,嘴角輕輕抿起。
舒雅望剛打開家門,才想開口叫夏木回去,就聽見舒媽急急地跑出來罵道:“你這個死丫頭,一個晚上不回家!急死人了!你怎麼搞的!電話也不接!啊!你到哪兒去了!”
舒雅望慌張地看了一眼夏木,不知所措地搖頭:“沒……沒有。”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舒媽一把扯過舒雅望,將門關上,仔細打量着一直低着頭的她,“你知不知道,你爸派人找了一晚上!”
“我……我沒事。”舒雅望的長髮遮住她空洞無神的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否認得這麼快。
夏木緊緊地盯着她,舒雅望慌張地握緊雙手,轉身逃向衞生間:“我去上廁所。”
舒雅望走進衞生間,帶上門鎖。
舒媽在外面使勁敲着門:“雅望!你不説清楚你昨天晚上哪兒去了試試!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一個晚上不回家!你是訂了婚的人,給唐家的人知道了像什麼樣子!夏木你先回家去!”
舒雅望靠着房門緩緩蹲下來,咬着嘴唇,捂住耳朵,痛苦地張大嘴巴,想大喊想大叫,卻又不能發出聲音來。
她抬起頭,忽然看見家裏的浴缸,一瞬間,刺骨的寒意遍佈她的全身!真的好冷,她顫抖着,看着浴缸,昨夜那屈辱疼痛的記憶頃刻間灌入腦海,她慌不擇路地抓起身邊的東西就砸向浴缸!
“啊!啊!啊!!!!”她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似的,瘋狂大叫着,她使勁地拿東西砸着浴缸,瘋狂地砸着!
舒媽在外面和夏木對望一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使勁地拍打着門板,她的聲音裏帶着緊張的哭腔:“雅望啊,雅望,你怎麼了?雅望啊!開門啊!”
“雅望啊,開開門,讓媽媽進去啊,雅望……”
夏木拉開舒媽,抬起腳使勁地踹着門板,一下兩下三下,門終於被踹開,舒雅望還在瘋狂地砸着浴缸,她的眼神狂亂,手不知道被什麼割破,汩汩地流着鮮血。
舒媽連忙上去一把抱住舒雅望,用顫抖的聲音問:“雅望啊,雅望,你怎麼了?怎麼了?你……你是不是讓人……讓人欺負了?”
舒媽的問題讓狂亂的舒雅望安靜下來,一直忍着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顆接着一顆地落下。
舒媽滿眼通紅地看着女兒,她抬手,將女兒的頭抬起來,將她的長髮撩起。她的嘴唇紅腫破裂,她的脖頸上佈滿了鮮紅的吻痕。
舒媽突然覺得昏天暗地,差點站不住。
“雅望,雅望。”舒媽緊緊地抱着女兒,老淚縱橫,她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女兒説,“雅望啊,雅望,我的寶貝,不怕,不怕,媽媽在呢,媽媽保護你。”
舒雅望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母親,哭得像個孩子,大聲地哭着:“媽,媽,把浴缸拆了,把浴缸拆了!媽……”
“好好,拆,媽媽馬上找人拆。”舒媽拍着她的背,哭着哄道,“媽……馬上找人拆。”
一直站在一邊的夏木雙手緊緊握起,眼神鋭利冰冷得嚇人,咬着牙問:“是誰?”
“是誰!”他猛地蹲下來,暴怒地按住舒雅望的肩膀問,“是誰!是誰幹的!”
舒雅望哽咽地搖搖頭,不能告訴他。
夏木失神地自言自語:“是不是那個男人!一直糾纏你的曲蔚然!?”
舒雅望猛然睜大眼,驚恐地望着他。
“是他。”夏木肯定了。
舒雅望伸手拉他,他退後一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他緊緊地咬着牙,為什麼他昨天沒有帶手機!為什麼他沒有接到她的電話!為什麼他沒有堅持去接她!為什麼!
他猛地轉身,暴怒地衝出舒家。
“夏木!你幹什麼去啊?”舒雅望站起身來,跟着夏木跑下樓。夏木一路跑回家,跑進他的房間,打開自己最隱秘的抽屜,裏面的東西撞擊着抽屜的木板,發出沉悶的響聲。夏木伸手進去,拿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塞進口袋,轉身又向外跑。鄭叔叔坐在轎車裏奇怪地看着一臉怒氣向他衝來的人:“夏木你怎麼了……”
他的話還沒説完,夏木就打開車門一臉殺氣地將他從車上扯出來,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不管在車外叫嚷的鄭叔叔,猛地關上車門,熟練地旋開鑰匙,踩上油門,絕塵而去。
“夏木!你去哪兒?車子不能開出大院啊!”鄭叔叔跟在車後叫嚷着。他追了幾步停下來,疑惑地道:“這孩子怎麼了?唉,真不該教他開車。”
夏木開出別墅區的時候,正好遇見追出來的舒雅望,舒雅望跟着車子跑着,拍着車身,試圖讓他停下來,可夏木卻沒看她,冷着臉,壓抑着極大的怒氣直直地的將車開出了小區。
“夏木!”舒雅望跟在車後面跑着,沒一會兒轎車就消失在她眼前,舒雅望停下來,氣喘吁吁地看着前方,急得滿頭大汗。
怎麼辦?夏木平時雖然總是一副安靜淡漠的樣子,可他一旦發起火來,一定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而曲蔚然那個渾蛋,肯定不會讓着他,兩個人要是打起來的話,夏木一定會受傷的!
舒雅望焦急地跑到大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海德實業的地址。舒雅望看着前方,緊緊地攥着拳頭,身子止不住地發抖,她好後悔她曾經對夏木説過曲蔚然工作的地方。
夏木,你千萬不能出事啊!
舒雅望不停地催促着司機開快一點,車剛剛在海德實業大樓門口停穩,舒雅望就衝了出去。她推開厚重的玻璃門,一路狂衝向曲蔚然的辦公室,可就在她離辦公室還有幾米遠的時候,身後的會議室裏忽然傳出一聲槍響,舒雅望猛地回頭望去,動也不敢動一下,緊張得呼吸都停頓了。世界猛然安靜了下來,會議室外面的人全部愣住了。
“砰——”又是一聲槍響。過了幾秒,會議室裏的人像是剛剛甦醒過來一般,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穿着體面的白領精英們從會議室裏蜂擁地逃出來。舒雅望的手腳瞬間冰冷,她緊緊地咬着嘴唇,努力地撥開人羣向會議室裏跑。
等她終於走進去的時候,會議室裏只剩下兩個人。那少年直直地站立在哪裏,他舉着槍,眼神空洞地望着椅子上的男人,那男人穿着體面的西裝,挺俊的鼻樑上戴着金邊眼鏡,他全身癱軟地坐在椅子上,緊緊地閉着眼睛,鮮紅的血液快速地從他的傷口裏流出,滴落在地上,濺起的血珠將少年乾淨的白球鞋染成了紅色。
舒雅望腦中一片空白,她驚恐地睜大眼睛,顫抖着捂着嘴唇。
房間裏,濃烈的血腥味刺鼻得嚇人,夏木僵硬地站在那兒,他的右臉頰滿是鮮血,可臉上還是淡漠得沒有一絲表情,只是他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緒。
舒雅望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她一步一步走過去,蹲下身來,看着椅子上的曲蔚然。她輕輕抬手,試探他的鼻息,然後猛地收回手,忽然間,連呼吸都那麼困難。
舒雅望捂着嘴唇驚恐地哭了出來,他殺人了!他真的為她殺人了!
她抬頭,望向夏木,他還保持着開槍的姿勢,僵硬地站在那裏。舒雅望顫抖地站起身來,抬手握住他舉槍的手,將他的槍拿下來,把他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裏,哽咽地叫他的名字:“夏木……”
她的聲音,像是喚醒了他一樣,他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他看向她。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雅望,別哭。”他抬手,輕柔地擦着舒雅望的淚珠,“誰也不能欺負你,誰也不能!”
舒雅望一愣,心裏像是火燒一般地難受,她哭着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他:“夏木,夏木啊……”
二十二歲那年冬末,在警笛聲和救護車聲的交錯中結束,當她緊緊抱在懷中的少年被戴上冰冷的手銬帶走的時候,舒雅望跟着警車,哭得聲嘶力竭。
從那時起,她的世界,忽然變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完整。
舒雅望呆滯地坐在牀上,緊緊地抱着自己,她的褲腿上還沾着鮮血,她愣愣地看着雙手,腦中一片空白。
舒雅望使勁地咬着手指,她的身子一直在發抖。十天了,這是夏木被抓的第十天,事情似乎一直在向壞的方面發展,醫院裏的曲蔚然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深度昏迷,醫生宣佈他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曲父無法承受可能會再次失去愛子的痛苦,對拘留所的夏木採取了瘋狂的報復。他讓人將會議室拍下來的視頻散播在網上,高幹子弟持槍殺人,多麼好的輿論話題,網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層浪,那些不知道前因後果的網民高叫着“殺人償命”的口號;他花高價請電視台連續三天報道此事,引起巨大的社會反響,公安局領導高度重視此案,對夏家派去的人避而不見,一時間夏家也無法將夏木保釋出來。
夏司令曾想找曲父庭下和解,可曲父只説了一句:“相信夏司令也懂得老來喪子之痛,這傷痛,是任何條件都和解不了的。”
這話,也表明了他的決心,若是曲蔚然真的死了,那曲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把夏木告到坐牢!
夏木家的別墅裏一片靜默,舒父站在客廳外面,夏司令嚴苛的臉上滿是寒霜,他交握着雙手問:“劉律師,這個案子你看法院會怎麼判?”
坐在夏司令對面的劉律師深吸了一口氣,皺着眉頭説:“這案子,如果曲蔚然死了,那持槍殺人罪是判定了,按照我國刑法規定,未成年人犯罪不適用死刑,包括不適用死刑緩期執行,所以不會判死刑以及死緩;而且,未成年人犯罪,按刑法規定,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也就是説,這個案件最高可以判無期徒刑,最低也要判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如果曲蔚然沒死,那麼夏木非法持槍且殺人未遂,兩罪並罰,最高可判有期徒刑十年以上,最低六年以上有期徒刑。不過,具體怎麼判還得看法官。”
夏司令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問:“你覺得你有多大把握能把刑期減到最低?”
劉律師推了推眼鏡説:“這得看醫院裏的人死不死才能定。還有,夏司令,你可以找找我們市檢察院負責這個案件的法官,雖然證據確鑿,可這判多少,還是法官説的算。”
夏司令冷着臉問:“被告方那邊咬着不放,會不會加重判刑?”
劉律師搖頭:“受害者起訴一般是要求民事賠償,與刑事責任沒關係。他再怎麼要求,也只能要求加重經濟賠償。”
夏司令點頭:“我知道。你先回去,這事兒麻煩你了。”
“哪裏,夏司令客氣。”劉律師收拾好資料站起身來,點頭鞠躬,夏司令點了一下頭,劉律師轉身離開。
夏司令沉默了一會兒説:“小鄭。”
鄭叔站出來:“是,司令。”
“汪法官那兒怎麼説?”
“汪法官説,儘量。”
“什麼叫儘量!”夏司令啪地摔了桌子上的茶杯,“他敢判夏木坐牢試試!”
“司令,我聽説,曲田勇給法院的檢察官都送了禮。”
夏司令臉一冷,鄭叔繼續道:“不過,他們都沒敢收。”
夏司令冷哼一聲:“再找人,先把案子壓着,不要進入司法程序,等風聲過了再説。”
“是。”
鄭叔叔走了以後,舒爸一臉愧疚地低頭道:“司令,都是我不好。”
夏司令緊緊地握了一下手,拍着桌子,生氣地指責低吼:“舒全!我把夏木交給你教導,可你倒好,你把他教成一隻忠心耿耿的狼狗!誰欺負你女兒,他就撲上去咬誰!你真是教得好啊,你真是教得好!”
夏司令説完,氣得使勁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舒爸咬着牙,低下頭來,深深嘆氣。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天,醫生宣佈曲蔚然由於大腦缺血缺氧,處於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狀態,喪失意識,被確診為植物人。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四天,曲家動員全部關係網,催動案件進入司法程序,誓要讓夏木把牢底坐穿!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六天,舒雅望發現,她懷孕了……
重症監護室裏,一個男人罩着呼吸器安靜地躺在牀上,臉頰凹陷了下來,不復以往的俊俏。舒雅望沉默地站在玻璃後面,靜靜地望着房間裏的男人,眼神冷漠。她就那麼站着,一直到身後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你來幹什麼!”蒼老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輕輕回過頭去,望向來人。她曾經在員工酒會上見過他一次,那時的他一頭黑髮,看上去是一個事業有成、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可現在的他卻好像瞬間蒼老了二十多歲,滿頭白髮,一臉疲憊。
舒雅望垂下眼眉,交握了一下雙手。
曲父充滿恨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聽説他的兒子就是因為碰了這個女人,才被打成了活死人,想他曲田勇一世瀟灑,卻不想老年竟要經歷兩次喪子之痛!他曲家,居然就這樣斷了香火!
“你滾!”曲父指着門口低吼,“我兒子不要你看!”
舒雅望漠然地看着地板,輕聲説:“我懷孕了。”
曲父愣了一下。
舒雅望繼續説:“你兒子的。”
曲父的眼睛突然睜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舒雅望:“你是説……真的!”
舒雅望點了點頭。
曲父激動地握着她的肩膀説:“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生下來!你要多少錢都行!”
舒雅望深吸一口氣,抬頭道:“你放過夏木。”
曲父眼神鋭利:“不行,我要是現在放過他,你不生怎麼辦?”
舒雅望面無表情地説:“你不放過他,我肯定不生。”
曲父的眼中閃過一絲計較:“好,我可以答應,不過你説的話不算數,我得和你父親談具體條件。”
舒雅望諷刺地笑了一下:“有必要嗎?”
曲父狡猾地笑笑:“當然有,你們年輕人一時一個主意,我可不放心。”
“隨便你。”舒雅望説完,轉身就走。
曲父激動地搓搓手,望着玻璃後面的曲蔚然説:“蔚然,太好了,你有孩子了,我們曲家有後了,這個女人把你害成這樣,我一定不讓她好過。蔚然,你放心,爸爸一定給你報仇。”
三天後,和解條件出台。
舒雅望必須嫁給曲蔚然為妻。
孩子滿一週歲後,舒雅望方可提出離婚,離婚後,不能帶走任何財產。
舒雅望在生育和哺育期間,必須留在曲家。
舒媽在看到這些條件後,立刻跳起來反對:“不行!我堅決不同意!打死不同意!讓雅望給那畜生生孩子,除非我死了!不!我死了也不行!”
舒父坐在椅子上,沉悶地抽着煙,煙灰缸裏滿是煙蒂。
舒媽走過去推他:“你説話呀!你説話!老公,不能啊,你不能同意啊,你要同意了,我們雅望這一輩子就毀了呀。”
舒雅望蜷縮在沙發上,默默地睜着眼睛,右手無意識地轉動着手上的鑽石戒指。
舒爸將煙按滅在煙灰缸裏,沉聲道:“我不能讓夏木坐牢。”
舒媽撲上去捶打他:“你瘋了!你瘋了!雅望才是你女兒啊!雅望才是!你要報你的恩你自己去!你別想糟蹋我女兒!你別想!”
舒爸雙眼通紅,動也不動地任舒媽捶打着。
舒媽打着打着,忽然哭了起來,跑過去抱住沙發上的舒雅望,哭道:“雅望不怕,媽媽不會讓你生的,媽媽明天就帶你去把它打掉!那髒東西,明天就去弄掉!乖,我們雅望不怕哦。”
舒雅望鼻子微酸,紅了雙眼,她忍着淚水,輕聲道:“媽,我要生下來。”
舒媽抬手打她:“你瘋了,你也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説什麼!生下來!你當是生什麼!”
舒雅望閉上眼睛,哭着説:“媽,我不能不管夏木,他都是為了我……”
“什麼為了你!又不是你叫他去持槍殺人的!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你要去受罪!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雅望要去受罪啊!”舒媽説到後面泣不成聲,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舒雅望抱着膝蓋哭起來,舒媽坐起身來,搖着舒雅望説:“雅望,你要想清楚!你不要小天了嗎?你不是從小就喜歡他,從小就想嫁給他嗎?你生了人家的孩子,你怎麼嫁人啊!”
舒雅望微微地苦笑:“媽,我這樣要怎麼嫁給他?我早就配不上他了……”
舒媽抱着舒雅望哭道:“胡説,你怎麼配不上了!你別亂想,這事兒都瞞得好好的,唐家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小天這孩子,他……他不會嫌你的。”
他不會嫌嗎?
舒雅望咬着唇,盯着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一咬牙,用力地拔下來,握在手中。他不嫌,她嫌!
“媽,我已經決定了。就這麼辦吧。”她説完,不忍再看母親哭泣的樣子,站起身來,走進房間,緊緊地關上房門,將母親的哭泣和父親的沉默統統關在外面。
深夜的軍營裏,兩個人影在樹叢中偷偷前進着。他們在辦公大樓前面停下來,一個人影小聲地説:“小天啊,我們真的要偷偷潛進去嗎?”
唐小天四處張望了一會兒,點頭:“當然了,不然我們半夜跑來幹什麼?”
“不是啊,這要是被抓到,是要記大過處分的,我們馬上就畢業了……”
“你要是害怕,就回去,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打個電話。”唐小天説完,撥開樹叢,徒手從辦公大樓的後牆爬了上去。
“喂!小天,等等我。”唐小天身後的黑影猶豫了半晌,也跟着爬了上去。真是倒黴啊!都説學校的畢業演習很變態,可沒想到是將他們關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基地來做封閉性演習,進來之前所有人偷偷帶着的手機都被沒收了,嚴禁所有隊員同外界聯繫。他們都進來一個月了,天天就是對戰、淘汰、訓練,這種日子還得再過半個月呢!真是太痛苦了!
唐小天爬上三樓,伸手從迷彩服的口袋裏掏出鋼筆,將窗户的鎖從外面旋開,他的戰友爬上來説:“小天,你要是去當小偷,絕對是個神偷。”
唐小天笑笑,沒説話,推開窗户,從外面翻進去,辦公室裏有一張辦公桌,唐小天一眼就看見辦公桌上的電話,他拿起電話,迅速地撥打了舒雅望的手機號,可電話裏卻傳來關機的提示音。
他皺了皺眉,又打了舒雅望家裏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是舒媽接的。
“喂,阿姨,我是小天,雅望在家嗎?”
舒媽支支吾吾地説:“在……在家。”
“阿姨,能讓雅望接電話嗎?”
“嗯……雅望病了。”
唐小天緊張地問:“雅望病了?什麼病?嚴重嗎?”
“……”
“阿姨,你説話呀,是不是很嚴重?她都一個月沒給我寫信了,病得很重嗎?”
“不重,不重,沒事的,你安心學習,她過兩天就好了。”
唐小天還想再問什麼,身邊的人使勁地搗着他,讓他快掛,他還要打呢,在這兒多待一分鐘都危險啊!
唐小天掛了電話,讓戰友先打,準備他打完以後,自己再打去問個清楚,可他的戰友剛撥通電話,門外就傳來呼喝聲:“什麼人在裏面!”
唐小天和戰友嚇得連忙從進來的窗户跳下去,沿着樹林飛奔回宿舍。
兩人氣喘吁吁地回到宿舍,戰友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説:“真倒黴,我才和我女朋友説兩句話呢,就來人了!”
唐小天深深地皺着眉頭,憂心忡忡的樣子。
“怎麼了?”
唐小天咬咬唇説:“我女朋友病了,我想請假回家。”
“你瘋了!現在請假,你不想畢業了!”開玩笑,他們的畢業演習就和普通高校的畢業論文一樣,不寫或是寫不好,都是不能畢業的!
“可是雅望病了。”唐小天焦急地握拳。
“她家裏人怎麼説?”
唐小天皺眉道:“她媽媽説沒事。”
戰友安慰道:“那不就結了,等我們演習完了,她的病肯定就好了。別擔心了。”
唐小天搖頭,急急地走了兩步:“不是的,你不懂,我就是心慌,最近一直這樣,心裏慌慌的,揪心得難受。”
戰友看他這樣,也有些不安:“你別自己嚇自己了,要是真病得重了,她家裏人不會不告訴你的。再説,你來的時候她不是好好的嗎,什麼病也不可能一下就死……”
戰友的話沒敢説完,就被唐小天鋭利的眼神瞪得不敢再往下説。
戰友抿抿唇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兩個星期了,很快的,沒事沒事。”
這是唐小天第一次恨自己是個當兵的!恨自己沒有半點自由!
他眉頭深鎖地望向黑夜,雅望……你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我這麼不安?
為什麼,我的心這麼難受?
遠方的舒雅望輕輕地攤開手,手心裏的鑽石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她默然地看着,看着,最後,將它放進盒子,鎖進抽屜。
那個曾經帶給她無比喜悦的戒指,那個曾經給她帶來最大幸福的戒指,以後,再也沒有資格戴了吧……
有錢就是好辦事,即使曲蔚然變成植物人,可曲家依然輕鬆地弄來結婚證書,舒雅望只要在上面簽名,那她就將變成曲蔚然的妻子。
醫院病房裏,舒雅望垂下眼皮,怔怔地看着這本結婚證書,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抬手,拿起一邊的鋼筆,沉默地在上面簽上自己寫過千百遍的名字。
簽完後,她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桌子上的那本證書。曾經,她以為,她名字的旁邊,寫的一定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原來,不是啊……
曲父坐在她對面,非常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別一副不願意的樣子,要不是我兒子現在這個樣子,你又有了他的孩子,你想嫁給他,我還不同意呢。”
舒雅望瞥他一眼,同樣輕蔑。
曲父將結婚證書收起來,強硬地道:“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病房裏安心養胎。”
舒雅望還是不理他,好像他不在這個房間裏一樣。她忽然有些明白夏木的感覺,明白他為什麼那麼安靜,為什麼不願意答理別人,為什麼總是一副陰鬱冷漠的樣子。
舒雅望忽然出聲問: “你什麼時候放了夏木?”
“哼,我這頭剛松一點口,那頭他們夏家已經把他弄出去了。”
舒雅望鬆了一口氣,輕輕嘆道:“是嗎,已經回家了啊。”
曲父站起身來:“我答應你們的,都已經做到,現在,輪到你實現諾言了。若是你中途打什麼歪主意,害我曲家斷了香火,那就別怪我到時候翻臉。”
説完,他走出病房,關上房門。
舒雅望冷冷地瞪着他的背影,翻臉,你翻好了。
脱了鞋子,蜷縮在寬大的沙發椅上,看着前方病牀上的曲蔚然,他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臉上罩着呼吸器,心電圖上不時地閃着忽高忽低的曲線。舒雅望歪了歪頭,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樣,從沙發椅上走下來,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伸手,按住他的呼吸面罩,眼中閃過一絲陰暗,握緊面罩的手用力。就在要將它拉下來的時候,她的手被人按住。
“你幹什麼?”
舒雅望轉頭望去,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她身後,他用力地將她的手拉下來,又仔細地檢查了醫療儀器,確定都沒問題之後,用力地將舒雅望拉開。
男人冷着臉道:“小姐,你剛才的行為,可以算作意圖謀殺。”
“你算啊,告我啊,抓我去坐牢啊。”舒雅望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被抓到的慌亂。
對於舒雅望的冷漠囂張,男人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小姐,我叫呂培剛,是曲先生的看護。也許您沒注意,我剛才一直坐在您後面的位子上,以後也會一直坐在那兒,所以,請別再做出這種舉動。”
舒雅望聳肩,壓根兒沒把他的話聽進去,轉身走回靠窗的沙發椅上坐下。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照進來,她輕輕歪着頭,迎着陽光,微微閉上眼睛,有一種脆弱而安寧的美。
呂培剛看着她的側臉,不解地摸了摸頭,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從她走進病房的一瞬間,他就看見了她,可她的眼裏好像完全是空洞的一樣,什麼也看不見,更別説他了,只有在簽字的那一瞬間,她的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掙扎的情緒之外,再沒有其他表情,就連她剛才想拿掉曲先生賴以生存的氧氣罩時,也是如此淡漠。
就這樣,安靜而詭異的病房生活開始了。一個植物人,一個不説話,一個不知道説什麼。就在呂培剛覺得這份工作他再做下去肯定會得抑鬱症的時候,那個一直很安靜的女人忽然問:“今天幾號了?”
呂培剛愣了一下,摸摸頭想了一會兒説:“4月30號。”
那女人眼神微微閃動,輕輕低下頭,用有些破碎的聲音説:“他快回來了。”
“誰?”呂培剛凝視着她問。
那女人將頭埋進膝蓋裏,輕聲説:“我多希望他不要回來,一直一直不要回來。”
呂培剛顯然很疑惑,這個女人,一下一副無所謂的囂張樣子,一下又脆弱得可憐。他靜靜地看着她,只見她像是被壓抑了很久一樣,一直低聲重複着説着:“他不要回來,不要回來。我好怕他回來,不要回來。”
她無法面對他,只要一想到他會知道這件事,她就恨不得自己死掉!
舒雅望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是一個膽小鬼……
呂培剛忍不住説:“喂,懷孕的女人不能激動的。”
舒雅望埋着頭不理他。呂培剛無奈地摸摸頭,看看時間,又到了例行檢查的時候,他拿起本子,走到牀頭,認真仔細地檢查了所有醫療設備,確認正常後,他放下本子,坐到牀邊,拉起曲蔚然的一隻手臂,開始給他按摩,為了防止他的肌肉萎縮,他每天要幫他進行四次全身按摩。
按摩進行了半個小時,呂培剛累得停了下來,幫這麼高壯又失去意識的男人按摩,那絕對是體力活。他站起身來,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又拉起曲蔚然的手捏在手裏。忽然,他覺得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呂培剛一驚,屏住呼吸,耐心地握着他的手,小心地感覺着。曲蔚然的手指又動了一下,呂培剛有些激動地道:“他的手動了。”
舒雅望詫異地抬起頭,愣愣地看他。呂培剛又説了一遍:“真的動了,剛才又動了一下。”
舒雅望站起身來,輕輕握拳,冷着臉問:“你什麼意思?”
呂培剛肯定地道:“他要醒了!”
舒雅望後退一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騙人……”
呂培剛不理她,抬手按了牀頭的按鈕。沒一會兒,三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地走進來,圍着曲蔚然細心地診斷着。
舒雅望咬着手指,緊張地看着,不,不要醒!也許她很惡毒,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醒來!至少,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不希望他醒來!
不要醒!
不要醒!
不要醒!
不要!
醫生説:“真是奇蹟啊!他的意識居然開始恢復了,我想,用不了三天,他就會完全甦醒!”
舒雅望放開已經被咬到出血的手指,像是被抽乾所有力氣一般,坐了下來。
舒雅望一直是個幸福的人,她有愛她的父母,喜歡的男孩,可愛的弟弟,要好的朋友,在之前的二十二年裏,只要是她想要的,就都能擁有。
她想,也許是她以前太幸福吧,也許是她把好日子都提前過掉了吧,所以現在,甘盡苦來了嗎?
呂培剛伸手,使勁地在他面前搖搖:“你怎麼了!傻了?”
舒雅望直直地望着他:“他要醒了,那曲家肯定不會在乎我肚子裏的孩子了。”
“你在擔心這個?難道你不知道嗎?”呂培剛挑眉道,“你弟弟的第二槍,打的是那裏呀。”
“哪裏?”舒雅望奇怪地看着他。
“那裏!他想再跟別人生孩子,估計很難。”呂培剛摸着下巴説,“不過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也許也能治好。你不用擔心,曲先生這麼聰明,他不會冒險的,與其去期待那遙遠又渺茫的醫學技術,不如趕快讓你把孩子生下來保險。”
舒雅望看着他,點點頭,沉默了一會,抬頭望着他,輕聲説:“謝謝。”
呂培剛愣了一下,摸摸頭,笑了。
俗話説,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形容曲蔚然再貼切不過了。兩天後,他在舒雅望的面前睜開眼睛,當他看清她的那一刻,眼裏閃過一絲驚喜,用低啞的聲音問:“你……你怎麼在這兒?”
舒雅望看着他,冷冷地笑了:“我現在是你的妻子,我當然在這兒。”
曲蔚然聽着她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乾燥的嘴唇被他扯裂,瞬間有鮮血溢出:“我很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很高興。”
舒雅望冷酷地望着他笑:“什麼事?知道嗎,你現在是個太監了!或者説,人妖?”
曲蔚然的臉忽然扭曲起來,眼睛猛然睜大:“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曲蔚然忽然瘋狂地想爬起來,想看一看他的身體,但他卻動也不能動,只能激動地大喊大叫。
呂培剛連忙跑過去,按住他:“曲先生,別激動。”
曲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景象。他心疼地跑到牀邊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曲蔚然瘋狂地大叫:“爸爸!你為什麼要救我?我這樣子我還不如寧願死了!”
“蔚然,沒事的,爸爸一定找人治好你!爸爸問過了,美國那邊説有復原的機會的!你別擔心……”
即使曲父再怎麼安慰曲蔚然,曲蔚然依然痛苦地掙扎着,嘶吼着。
曲父猛地轉身,瞪着舒雅望:“是你告訴他的?”
舒雅望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笑。
曲父揚起手來想打她,舒雅望眼也不眨,淡定地説:“你打啊,打流產了可不能怪我。”
曲父恨恨地放下手來,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着。
曲蔚然崩潰地鬧了很久,終於冷靜下來,在得知前因後果之後,他望着舒雅望道:“沒想到你能為夏木做到這種地步。”
舒雅望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冷笑:“並不全是為了夏木。”
她抬眼,仇恨地望着他:“你毀了我,所以我也要毀掉你。”
舒雅望一字一句地説:“我會在你身邊,折磨你,毀掉你,直到消除我心中的仇恨!”
曲蔚然躺在病牀上安靜了一會兒,忽然用很詭異的眼神看着她道:“雅望啊,你不適合仇恨,這樣的你,我很不喜歡。”
舒雅望緊緊握拳,冷然道:“我從來就不屑你的喜歡。”
曲蔚然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説:“不過,歡迎你來折磨我!我太歡迎了!”
舒雅望瞪着他,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變態!”
曲蔚然躺在牀上,用近似撒嬌的語氣説:“雅望啊,我想喝水。”
舒雅望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沒理他。
曲蔚然看着他,像孩子一樣報怨道:“啊,你怎麼能這麼冷漠呢?我是你老公呢。”
舒雅望扔掉手裏的書,猛地站起來:“想喝水是吧?”
她走到牀頭櫃前,將滾燙的熱水倒進玻璃杯裏,拿起來就要往他嘴裏灌,呂培剛連忙跑過來阻止她,將她的手拉開:“住手,住手。”
兩個人在拉扯的時候,熱水灑了出來,燙到舒雅望的手,她的手一鬆,水杯掉落,一杯水都灑在被子上,舒雅望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她的手忽然被一隻大手拉住,她抬頭望去,只見曲蔚然一臉心痛地説:“雅望啊,你的手燙傷了,疼不疼?”
舒雅望愣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冷冷地低咒道:“瘋子。”
説完她不再看他,轉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氣憤地使勁擦着自己的手。
呂培剛無奈地一邊嘆氣一邊幫曲蔚然換了一牀被子:“你幹嗎老惹她。”
曲蔚然笑容滿面地盯着舒雅望説:“你不覺得她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嗎?”
呂培剛轉頭看着舒雅望,生氣?她現在好像不是生氣能形容的吧?
“喂,你別盯着我老婆看。”曲蔚然用有些扭曲又詭異的目光瞪着他,“這樣我會很不高興。”
呂培剛愣了一下,鬱悶地想,不是你叫我看的嗎?這人真是有病!
搖搖頭,將他的被子蓋好,找了一個離舒雅望最遠的地方坐下,他偷偷打量着房間裏的另外兩個人,一個瞪着手中的書,煩躁地翻頁,一個笑容滿面地望着翻書的人,好像看不夠似的。
“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舒雅望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書砸向曲蔚然,曲蔚然歪頭躲過,笑着道:“你是我老婆,我喜歡怎麼看,就怎麼看。”
“曲蔚然,你真的可以把我逼瘋。”
“沒關係啊,我可以陪你一起瘋。”
“你本來就是瘋的。”
“那也是因為你瘋的。”
舒雅望惡毒地看着他問:“你怎麼沒因為我去死?”
曲蔚然的臉上帶着瘋狂到扭曲的笑容:“那是因為你沒有死,你活着,我就要得到你,你死了,我就陪你死。”
舒雅望瞪着他説不出話來,曲蔚然又一臉温良無害的樣子乞求道:“雅望啊,你能離我近點嗎?”
舒雅望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背過身坐下。她不要再和他説話,不要再理他!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衝上去和他同歸於盡!
她死了沒關係,可是夏木怎麼辦?
夏木啊……
他現在怎麼樣了?
舒雅望抬頭,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