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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6 一波三折

從黃山開車到寧波,一路高速只用了五小時,車子在市區又繞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回到潘爾君的住處。

應映兒鑽出車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唔,好累啊。”

潘爾君從車上下來,輕拍她的頭頂,嗤笑道:“你又沒開車,你累什麼?”

應映兒搖搖頭,一臉疲憊地道:“坐車也很累啊。”

潘爾君打開後備廂,將應映兒的兩個大箱子拎出來,望着她隨意地説了一句:“累就趕快回家休息吧。”

他的聲音在暖暖的冬陽下柔柔地傳進她的耳中。她愣了一秒,然後望着他,淺淺一笑,一臉幸福。

應映兒使勁地點點頭,喜滋滋地跟在潘爾君後面,潘爾君對她説“回家”。那麼,他是承認她是他的家人了吧。

應映兒和他並排走着,沒幾步,就到了電梯口。潘爾君將兩個箱子放下來,按了電梯按鈕,抬眼望着電梯的顯示燈從十五層開始一層一層地亮着。應映兒站在他旁邊,忽然悄悄地伸出手,拉住他修長寬大的右手。潘爾君挑了下眉,轉頭望她,她的臉有些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頭,假裝不知道他在看她,她的手牽得很鬆,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掙開。

潘爾君眼睛微微一眯,嚴肅地説:“你這樣,我沒辦法拿行李。”

應映兒臉更紅了,尷尬地將手縮回來:“啊,抱歉。”

潘爾君將一個小的拉桿箱遞給應映兒,然後伸出右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左手。

應映兒抿着嘴偷偷地笑,那時,她真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新的一年剛開始,公司就接到很多業務。乾淨明亮的創意部辦公室裏,大家都低着頭,有條不紊地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偶爾會傳來幾句交談的聲音。應映兒閉着眼睛坐在辦公桌前,又開始想文案。雖然潘爾君説年後給她換崗位,可是,總得把自己手頭的這個案子做完才行啊。

真夠鬱悶的,一個戒指的廣告文案想了這麼多個,都沒有通過,腦子都快爆掉了。什麼人來人往的廣場求婚啊,後花園求婚啊,從樓上揹着翅膀跳下來求婚啊,等等。

可不管是哪一種,都被潘爾君無情地打個叉!

轉動手中的圓珠筆,想着:哼,他要求倒是蠻高的,看他以後怎麼向我求婚。到時候,讓他就買這款戒指,然後讓他想一個浪漫的求婚方法。呵呵,不管他怎麼求,她都板着臉説:不行,不夠浪漫!

應映兒一想到潘爾君捧着戒指,一臉鬱悶的樣子,就閉着眼睛笑出聲來。

隔壁的小六用筆搗了她一下,應映兒回神問:“怎麼?”

小六鄙視地望着她:“哎,你這丫頭怎麼回事啊,大白天的做了什麼白日夢還能笑出聲來。”

“沒有,我在想文案呢。”

“你這案子去年就接了吧,怎麼還沒想到好點子?”

“唉,我都想了七八個了,就是通不過啊!”應映兒痛苦地皺眉。

小六八卦地靠近她,悄聲問:“潘總都是你男朋友了,怎麼對你還這麼嚴厲啊?”

應映兒搖頭道:“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小六有些同情地看她:“哎,潘總私下是不是也這麼冷冰冰的?”

“私下啊?”應映兒微微臉紅,“私下,還好啦,就是有些兇。”

“哼,看你笑的。”小六戳戳她一臉甜蜜的臉蛋,“哎,你們一般都到哪兒約會啊?”

“我們都在家待着,沒去哪兒約會。”

“哇!你們一下班就回家滾牀單?”

“去!”應映兒拍了她一下,説的什麼話啊。

“喂,映兒,別説姐姐沒幫你。”小六一臉老練地説,“約會啊,是男女感情升温最好的法寶。你和潘總,一個冷冰冰,一個傻乎乎,不升點温是不行的。”

“唔,真的嗎?”

“當然!”小六使勁點頭,“你想想,大後天就是週末,你這兩天再不約會,就錯過了熱戀期的黃金時間。”

黃金時間?那確實得抓緊了。想想,自己和潘爾君換回來之後,還真沒有兩人一起出去玩過呢。

可是潘爾君的工作不是一般的多,每天晚上下班回家以後,還有一堆事要做。説什麼約會,估計他沒時間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應映兒拎着兩盒飯進了潘爾君的辦公室:“吃飯啦。”

潘爾君將手上的文件收好,在桌子上鋪了兩張報紙,應映兒將飯盒放上去,兩人一人一盒吃起來,應映兒吃一口,看了潘爾君一眼,然後問:“上午很忙嗎?”

“還好。”

應映兒又問:“下午會很忙嗎?”

“嗯,應該有些忙。”

“那,你今天晚上會加班嗎?”

“怎麼,有事?”潘爾君抬眼看她。

應映兒撥弄了兩下白米飯,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臉有些紅紅的:“唔,沒事,沒事。”

潘爾君奇怪地看她一眼,微微眯眼。

應映兒尷尬地扒了兩口飯,唔,真是的,約會這種事,女孩子怎麼好意思開口啊。

兩人又吃了一會兒,應映兒望了望窗外:“其實,今天天氣挺不錯的哦。”

潘爾君沒接話,抬眼看着她。

應映兒繼續説:“晚上應該不會太冷哦。”

潘爾君放下筷子,看着她道:“説重點。”

“然後……就是……要是……你有時間的話,”應映兒低下頭,小聲道,“我們去……約會,怎麼樣?”

應映兒説完,低着頭使勁地吃飯,臉紅得能滴出血來。天,她真的説了!

潘爾君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輕輕皺起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道:“時間啊……”

應映兒停止扒飯的動作,一臉期待地抬起臉望着潘爾君,可看到潘爾君為難的神色,她忍不住小聲問:“沒有時間嗎?”

潘爾君再也憋不住地嗤笑道:“有的是哦。”

“啊?真的?”應映兒驚喜地看他,一臉笑容特別燦爛。

潘爾君望着她點頭,眼裏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應映兒很開心地望着潘爾君,他也正望着她。他的眼神很深邃、很迷人,望得她心臟怦怦直跳。她低下頭來,忍不住地笑,使勁地抿抿嘴角,低下頭,又忍不住地笑,往嘴巴里扒了兩口白米飯,嚼着嚼着居然嚼出甜味來了。又抬頭偷偷瞅了他一眼,只見他的唇角也帶着輕輕的笑容。

潘爾君見她偷看自己,正了正神色道:“今天的盒飯蠻好吃的。”

應映兒一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我也這麼覺得。”

整個下午,應映兒都無心工作,到了下午四點半,應映兒早就沒心思工作了。她偷偷地借小六的化妝品,跑去女廁所,對着鏡子開始化妝。

應映兒平日裏只是撲點粉,畫一下眉就好。可是今天,眼影、睫毛膏、眼線液、腮紅、口紅,只要小六化妝包裏有的化妝品,她都拿出來在臉上認真地描畫着。就連指甲都不放過,她抬起手,使勁地對着指甲吹着,粉紅色的指甲油,將她的手指襯托得又長又嫩,很是漂亮。聞一聞,還有香味呢,應映兒抬起頭,望着鏡子。應映兒本來就生得清秀,上了妝後,更顯俊眉修目、顧盼神飛。

應映兒整了整衣服,將披肩的長髮理了理,收拾好東西后,走了出去。

將東西還給小六以後,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一刻,還有一刻鐘就下班了。

抬眼,望了望正對着自己的總監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緊緊閉着,她可以想象得出,他在門後認真工作的樣子。

五點半,辦公室裏的人一個個收拾東西,打卡下班。

應映兒安靜地在座位上等着。半小時後,辦公室門打開了,潘爾君走出來問:“餓了吧?”

應映兒站起來點頭道:“嗯,有一點。”

“晚上想吃什麼?”潘爾君走過來,很自然地將手臂搭在應映兒肩上,兩人齊步走出去。

應映兒想了想,這麼冷的天氣,其實她特別想吃火鍋,但第一次約會就吃火鍋,感覺有些不夠浪漫。

“我想吃……想吃鬥牛士外灘店的西餐。”上次她陪王琦琳見男朋友的時候去吃過一次,感覺裏面氣氛蠻好的,味道也不錯。

“西餐啊。”潘爾君想了想,點頭答應,“好,不過不去鬥牛士,那邊的味道不正宗,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吧。”

“好啊!”應映兒笑,“有的吃,去哪裏都行。”

潘爾君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他總覺得她笑起來很可愛。

當車子開出停車場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街道上各種彩燈都閃爍起來,車廂裏放着輕柔的音樂。應映兒的心情很是雀躍,不停地和潘爾君説着好笑的事,潘爾君熟練地開着車,唇角帶着淺淺的微笑,有時會回應她幾句,但多數時候,他總是安靜地聽着。

半小時後,跑車開進寧波市最大的五星級酒店,應映兒望着富麗堂皇的酒店,揉揉鼻子道:“哇,要在這兒吃嗎?”

“你不是要吃西餐嗎?這家不錯。”潘爾君停好車,兩人拉開車門,走了出去。潘爾君步子很大,沒走兩步就將她甩在了後面,應映兒小跑着跟上來,潘爾君看她一眼,將右手臂彎了起來,應映兒愣了一下,笑着走上前去,將小手從他的手臂穿過去,緊緊地挽住。

酒店的西餐廳環境很是雅緻,就餐的人並不多,輕柔優雅的音樂伴在耳邊,燈光昏暗,紅色蠟燭上跳動着曖昧的火焰,頎長的小花瓶裏放着新鮮的玫瑰。

望着這散發出浪漫、迷人、淡雅氣氛的西餐廳,應映兒有些愣神。優雅英俊的男服務員帶着笑容走過來,領他們到位子上,拉開座椅,遞上菜譜,菜譜是用軟羊皮做的,封面打上美麗的花紋,顯得格外典雅精緻。

潘爾君從容地看了眼菜譜問:“想吃什麼?”

“我看看,你先點。”

潘爾君點了一瓶紅酒,以及一些自己想吃的東西以後,將菜譜交還給服務生。

應映兒選了半天以後,笑着對服務員説:“和他一樣的好了。”

服務員帶着職業性的微笑,輕輕點頭:“好的,兩位稍等。”

應映兒呼了一口氣,她現在有些後悔了,不想吃西餐了,她覺得她不適合耍浪漫,在這種環境下,她有些侷促,感覺什麼都得小聲地、壓抑地、微笑着小心翼翼去做。

難受,太難受了,還不如去吃火鍋,想幹嗎幹嗎,想多大聲講話就多大聲講話。

“怎麼?不喜歡這兒?”潘爾君好像看出來她的不適應,抬眼輕聲問道。

“唔,還好,就是覺得我不太適合來這裏。”

潘爾君瞥她一眼道:“確實不適合。”

“哼。”應映兒瞪他一眼,什麼人啊,幹嗎這麼誠實。

潘爾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轉頭望向餐廳的落地玻璃。忽然,他眉頭一皺,站起身來説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啊?”應映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疾步走了出去。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地望向窗外,窗外的燈光下站着一個美麗的女子。那女子正垂着頭,一邊失神地走着,一邊輕輕哭泣,眼淚像珍珠一樣一顆一顆地滾落臉頰,整個人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一樣。

應映兒看見潘爾君疾步走到她面前,説着什麼,女子搖了搖頭,哭得更兇了。潘爾君好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又説了什麼,女子抬頭望了他一眼,迷人的雙眸滿是淚水。

應映兒靠着窗户看着,心想:丁玲哭起來真美,一點也不遜色於韓劇裏那些哭泣的女主角,這樣的女人,不管是誰也不忍心放任她站在路邊哭泣吧。

但是,當她看見潘爾君抬手給她擦眼淚的時候,她的手微微握成拳,心裏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覺。她扭過頭,告訴自己不要去看,可是她卻忍不住望向窗外。

潘爾君的眉頭緊緊地皺着,丁玲依然低着頭哭泣着。

潘爾君伸手拉了下她,説了句什麼,丁玲輕輕地搖頭,微微地笑了笑,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柔弱。

潘爾君轉頭望向應映兒的位置,兩人對看了一眼,潘爾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了一下某人專屬的快捷鍵,手機響了起來,應映兒接通電話:“怎麼了?”

“丁玲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

“哦。”應映兒有些不情願地説,“那你還回來嗎?”

“嗯,要不……”

應映兒打斷他,急急地説道:“我等你回來。”

潘爾君怔了怔,望向餐廳裏的女孩,她正一臉固執地看着他:“我等你回來。”

“好。”潘爾君點點頭道,“你要是餓了就先吃。”

應映兒隔着玻璃,望着他輕輕笑了笑,用口型説着:“快點回來。”

可他並沒有看完,就扶着丁玲走了。

應映兒慢慢地合上嘴巴,轉過頭來望着空無一人的座位,笑着告訴自己,等一會兒就好,他馬上就會回來了。

西餐廳裏,輕柔的音樂繼續在耳邊響着,用那種似有若無的音量,應映兒仔細聽着,卻聽不出是什麼曲子。

杯子裏的檸檬水喝乾了,英俊的男服務生走過來,用銀色的水壺為她加滿,她微笑致謝。

沒一會兒,開胃菜上來了,是用冰淇淋杯裝的,裏面是蝦仁配以美味的沙司和沙拉。

應映兒看着色彩鮮豔的開胃菜,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唔,好餓。

看了眼手機,已經八點了,潘爾君去了一小時了,估算着車程,應該快回來了吧。

其實,時間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有的時候,你一不注意,眨眼之間一天就過去了。可有的時候,你眼睜睜地看着時間,等着時間過去,它又會變得極其緩慢,度秒如年啊……

八點半了,應映兒再也忍不住,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響了很多聲,卻沒有人接起。

合上手機,她咬着嘴唇,有些生氣地想:這傢伙,一看見丁玲就像丟了魂一樣,一去就不回來了,現在居然連電話也不接。

到底在幹什麼呢?

她端起面前的檸檬水,又一口喝掉,這是今天晚上第三杯了。服務生再次過來為她的水杯加滿水。

應映兒本來就很餓了,喝了這麼多開胃的檸檬水,就更餓了。

她又拿出手機,打他電話,還是沒人接。

怎麼辦,要繼續等嗎?

她看看時間,九點半了。好吧,再等半小時,他不來,她就回去。

半小時後,她拿起桌上的餐勺,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不注意西餐的禮儀、不注意他人的目光,就這樣稀里嘩啦把開胃菜吃完,服務生手腳麻利地將吃完的碟子撤走,上了副菜。她也沒看,又直接往嘴巴里塞,應映兒不覺得西餐好吃,反而覺得有些難吃,她還沒有吃到主菜就已經飽了。她用信用卡結完賬,轉身走出酒店。

是啊,等不到人已經夠慘了,她不要讓自己變得更可憐,至少總得把飯吃了。

出了酒店,應映兒慢慢走到公交車站台,有些呆滯地站在那兒等車。十二路公交緩緩開來,她習慣性地上了車。時間已經很晚了,公交車裏沒什麼人,她走到最後的位子上坐下。她喜歡坐在後面,以前聽人説,坐公交時喜歡坐在後面的人都是戀舊的人。

應映兒靠在車身上,失神地望着窗外。她的手中緊緊地握着手機,手指無意識地按着手機的鍵盤。公交車裏的味道讓她覺得很不舒服,總覺自己的胃無福消受高檔的西餐一樣,好不容易吃下去了,居然有些消化不良,甚至有些想吐。

她伸手,按住肚子,緊緊地皺眉,有些鬱悶地想:下次再也不吃西餐了,簡直是花錢找罪受。

公交車在寧波行駛了小半個城市,應映兒從車上下來,冷風吹得她微微地眯起眼睛,將衣服上的帽子戴上,低着頭往家走。

打開房門,房間裏燈火通明。應映兒換了拖鞋走進去,沙發上的人抬起頭來,有些吃驚地望着她:“你怎麼回來了?”

應映兒笑得有些疲倦:“我就不能回來了?”

她走到楚寒旁邊,坐進柔軟的沙發,將身子靠在沙發上。楚寒正在聚精會神地打遊戲,應映兒看着她電腦屏幕上一羣花花綠綠的人,圍着一隻怪獸猛打,音響裏不停地傳出怪獸的叫聲。

“王琦琳還沒回來?”應映兒靠着沙發問。

“她最近一直沒回來住。”楚寒瞟了眼一臉鬱悶的應映兒,一邊轉回視線望着電腦,一邊問,“怎麼了,臉色這麼臭?”

應映兒無力地搖搖頭:“沒事。”

“哦。”楚寒點點頭。

應映兒坐在楚寒邊上看着她打遊戲,楚寒嘆了口氣盯着屏幕問:“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啊。”

“嘖嘖。”楚寒轉頭,抬手指着她的臉道,“明明寫了一臉‘我很鬱悶,快來關心我吧’。”

“哪兒有。”應映兒委屈地低着頭,絞着手指道,“我就是心疼今天的晚飯錢,六百多塊呢。”

“你沒事兒去吃這麼貴的晚飯幹什麼?也不怕消化不良?”

“我以為有人會請客嘛。”應映兒嘀咕道,“誰知道他中途跑了。”

“你男朋友?”楚寒挑眉,“這麼過分?哎,你要是沒帶錢可怎麼辦?”

“我會打電話給你。”

“我不會去救你的。”

應映兒瞪了一眼還在麻利殺怪的楚寒。

“與其自己生悶氣,還不如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打了,他不接。”

“嗯,也許在忙。”楚寒隨口接了一句。

應映兒沉默了一下,忙?忙什麼呢?大晚上和舊情人跑了,有什麼可忙的?

唉,不行,自己怎麼能這麼想呢,應映兒使勁敲了敲腦袋。不能再這麼想了!

“我去睡覺了。”應映兒站起身來,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去吧。”楚寒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電腦屏幕,應映兒望着她搖頭,這丫頭一旦進入網遊世界,就算現在房子着火了,她都會先殺完這隻怪獸再跑。

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裏還和離開的時候一樣亂。應映兒嘆了一口氣,懶得整理,直直地往牀上躺去,被子很久沒曬,隱約能聞到潮濕的味道。

她脱了鞋子,平躺在牀上,望着手機屏幕,已經十二點了。拿着手機使勁搖了搖,信號滿格,電池滿格。她翻找到楚寒的手機號,打了一個過去,楚寒接起電話,不客氣地問:“你錢多了?”

應映兒無辜地答道:“唔……我試試手機有沒有壞。”

“現在知道了?”

“嗯,沒壞。”

“睡不着就給我煮碗泡麪去。”楚寒説完就掛了電話。

應映兒茫然地看着手機,在牀上打了個滾。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給潘爾君發了條短信:“都十二點了,也不回我個電話,説什麼約會!結果把我一個人扔在酒店裏!過分的傢伙,我生氣了!”

發送成功以後,她連忙關了手機,哼,管他忙不忙,她應映兒也是有脾氣的!不好好和她解釋一下,她絕對不要理他。

將手機丟在枕頭底下,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覺。可沒睡一會兒她又起身,出去給楚寒煮了一碗方便麪。回到房間,東摸摸,西摸摸,又摸出手機,將手機開機,等了一會兒沒有短信,也沒有來電提醒。

可惡,都一點了,還不打電話給我。

應映兒生氣地將手機丟在一邊,蒙上被子,這次真的睡覺了。

就這樣,一個晚上應映兒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總是不時地查看手機有沒有來電、有沒有短信,可是每次看都讓人失望。

她也想,要不要打個電話去問問,可是又覺得會很沒面子。她都説自己生氣了,潘爾君真的在乎她的話,怎麼會不回電話呢?

啊,他是不是出事了,沒有看手機?

應映兒想到這裏,又急急起身,連撥了兩個電話過去,還是沒有人接。

唉!搞什麼呀,急死人了!

第二天,天矇矇亮的時候,應映兒就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急急出門了,她想先去潘爾君的住處看看他回去沒有。

應映兒縮着脖子站在小區門口等了十幾分鍾才等到一輛出租車,她坐了進去,車裏的暖氣讓她凍僵的手終於有了一些感覺。她搓了搓雙手,憨厚地對司機笑了笑,報了要去的地址。

出租車平穩地行駛着,她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瞪瞪地半睡半醒着靠在車裏。感覺沒過一會兒,車子便緩緩地停下來,司機叫了她一聲:“小姐,是這裏嗎?”

應映兒猛地睜大眼睛,看了看車外,車窗上被蒙了一層霧。她抬手對着窗户擦了幾下,外面的景物清晰了,她連忙點點頭:“是這裏,多少錢?”

“二十三塊。”

應映兒拿出錢包,抽了一張一百的鈔票給司機,司機問了聲:“沒有零錢?”

“沒。”

司機低下頭來,翻着錢盒和口袋找零錢。應映兒耐心地坐在車上等着,視線不經意地一瞥,只見一個男人從樓道里走出來,男人很瘦,臉色還有些病態的蒼白,他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怒氣,他走得很快,像是下一秒就要跑起來一樣。

他身後有一個美麗的長髮女人追上來拉住他,男人猛地將她推開,抬起手來像是想打她一樣。女人一動不動地站着,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仰着臉看他,男人顫抖地收回手,狠狠地瞪着她説了什麼,轉身就要走,女人追上前去拉住他,他卻猛地一甩手,將她推倒。

“小姐,找你錢。”

“哦。”應映兒接過錢,還沒下車就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樓道走了出來,他快步上前扶起女人。

車門被打開一條縫,外面的聲音清楚地傳了進來。臉色蒼白的男人瞪着眼前的兩人吼:“大哥,你這麼喜歡丁玲的話,就還給你好了!我不要了!”

應映兒的手一抖,車門又被猛地關上。

“小姐?”出租車司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應映兒有些失神地望着他説:“我……我不下車了。”

“您還要去哪兒?”

“公司,對!我要去公司,上班的時間到了。”應映兒望着司機,笑得有些困難。

司機熟練地掉頭,將車開出去。應映兒慢慢回頭,望着離她越來越遠的三人,心裏像是被壓了東西一樣,沉沉地喘不過氣來。

他們三個永遠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她……走不進他們的世界,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不敢亂想,也不敢去問。

他和她的感情永遠是他主導的,他選擇她,所以她是他的,若他不要她,她就是哭死也沒有用。

所以……所以還是假裝沒來過比較好吧。

也許,也許事情不是她看到的那樣;也許,他會來找她,向她解釋,和她道歉。

也許……

可是,他沒有説過愛她啊,從來沒有。

他只是説,習慣,習慣和她在一起。

可對丁玲,他説過,他寧願她是為了錢,為了家族利益,為了莫須有的原因離開他,而不是因為她不愛他了。

她清楚地記得,他説這話時,眼裏的傷痛。

她清楚地記得,他説這話時,顫抖的語氣。

她清楚地記得,他説過,他愛她,愛丁玲。

“小姐,到了……啊……您怎麼哭了?”

應映兒愣愣地抬起頭,用手抹了一把臉,臉上一片濕潤,她居然哭了。

原來……她已經這麼喜歡潘爾君了啊。

應映兒到公司的時候,創意部一個人也沒有。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打開電腦,看着屏幕發呆,一直到小六來了,才將她推醒。

“你怎麼搞的,大早上就這麼沒精神?”小六瞧着她的黑眼圈問。

“昨天晚上沒睡好。”應映兒隨口應道。

“哦哦,我懂,我懂!”小六笑得極其曖昧,她拍拍應映兒的肩膀,靠着她的耳朵調笑道,“年輕人,節制點。”

應映兒輕輕瞟她一眼,非常無語。

整整一天,應映兒都心不在焉,她總是偷偷望向總監辦公室,可每次看,每次都很失望,他沒來,一天都沒來上班。

下午五點,落日的餘暉已漸漸散去,應映兒終於停下手裏的事情。辦公室一片寂靜,人都走光了,她望着桌上的那盆綠色植物不禁又開始發呆。一天了,已經一天了,他還是沒有來過一個電話,沒有給過一個解釋。這麼一方小小的天地是不是早就被他遺忘?

“在想什麼?”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

應映兒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抬頭,眼裏突然有了潮濕的感覺。委屈?難過?酸澀?為什麼心裏突然有這麼多的感受,偏偏看着他説不出口?她怔怔地看着潘爾君,幽幽道:“你説我在想什麼呢?或者説你想讓我怎麼想?”

潘爾君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她剛剛那麼失神的樣子是因為昨天的事?自己爽約是為了陪丁玲,現在恐怕在她心裏不知道被演繹成了什麼樣的版本,要他怎麼解釋?

應映兒看他沉默不語,嘴角勉強扯出笑道:“都下班了,你還來幹什麼?”

“來接你下班。”潘爾君遲疑着,還是轉了話題,有些事越解釋越有欲蓋彌彰的嫌疑。

“不用,你那麼忙,就不用為我費心了。”應映兒終究還是忍不住,説出口又暗自後悔,怎麼説得這麼醋意橫生呢?

潘爾君眉頭皺起:“你是我女朋友,我怎麼能不為你費心呢?”

“女朋友?我還是你女朋友嗎?”應映兒冷冷看他,忽然覺得這個稱呼很好笑,心裏説不出是什麼滋味。

丁玲回頭找他,他昨天那專注的神情、温柔的語氣,分明就是忘不了她。自己一個醜小鴨,憑什麼跟白天鵝比?

潘爾君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拉住她道:“我就知道你生氣了,你聽我解釋。”

應映兒感受到他撲面而來的氣息,臉上突然一熱,掙扎道:“我不聽,潘爾君,我跟你講,我也是有自尊的,你要是不喜歡我,我不會賴着你的。”

潘爾君用力抓住她,一把摟住了應映兒的腰,皺着眉頭道:“你胡説什麼,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你就是不喜歡!你要是喜歡我,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酒店裏?你要是喜歡我,會一個晚上不給我電話?你要是喜歡我,你就不會一看見某人就撲過去!”應映兒使勁拍打着他,一邊哭一邊控訴道。

“我……”潘爾君剛想解釋,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美工部的小趙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見潘爾君和哭紅眼睛的應映兒猛地急剎車,然後尷尬地笑道:“我……我東西忘記拿了。”然後迅速地跑到自己位子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一串鑰匙,又飛速地跑了出去。

潘爾君望着低着頭、委屈地抽噎着的應映兒,牽起她的手,用近乎討好的音調柔聲道:“回去再説吧,回去給你好好解釋,好不好?”

應映兒別過頭,固執地不肯走。潘爾君又拉了她兩下,她才跟着他走了。

她,還是想聽他的解釋,像潘爾君這樣的人,願意低聲下氣地好好解釋,已經很難得了。

回去的路上,應映兒抿着嘴唇,望着窗外。她知道,潘爾君偷看了她好幾次,可她就是不想理他。到了小區,下了車,潘爾君就緊緊地牽着她的手,一路從停車場把她拽進了電梯,好像怕她跑掉一樣。

應映兒低頭望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温暖,她一到冬天就冰冷的手指在他温熱的手掌中,也染上了温度。應映兒又抬眼,望着他英俊的面容,委屈固執的心慢慢變得柔軟。

潘爾君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他正深深地望着她,沒有説話,卻有什麼想通過手中的温度傳遞過去一樣。緩緩上升的電梯,小小的空間裏,兩人明顯感覺到了,對方那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心情。

“映兒,你要相信我……”他的話,還沒有説完。

“叮”一聲,電梯門就打開了。

一個憔悴不堪的女人像是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撲進潘爾君的懷裏。

女人低泣着説:“君,我離婚了。”

潘爾君緊緊握着她的手忽然鬆開,應映兒看着空空的手心,感受着慢慢變冷的手指,她轉過頭去,狠狠地咬住牙齒,拼命地控制住自己想上去抽他的慾望。

“玲,到底怎麼了?我走的時候,你們不是和好了嗎?”潘爾君推開丁玲,柔聲問。

丁玲又開始哭了起來,抽噎着説不出話來。

潘爾君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將丁玲拉進房間,柔聲安慰道:“先進去再説吧。”

應映兒站在房門口,一動不動地望着房間裏的兩人。丁玲已經坐在沙發上,潘爾君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應映兒站在門口等着,她想看看,他到底要多久才能想起自己。她想看看,是不是隻要丁玲一出現,他就可以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他要她相信?

相信什麼?

真是可笑!

應映兒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固執地站在門口,為什麼要固執地等着潘爾君回頭看她一眼。

當丁玲哭濕第八張紙巾的時候,應映兒轉過了身,她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不可以回頭!門在身後“砰”的一聲響,然後關上,那一瞬間她有推門再進去的衝動。手慢慢地握住冰冷的門把,她攥緊又放下,終究沒有打開門,走廊的燈明亮得刺眼,照得她的背影在地上一片孤獨。她終究頹唐地鬆手,然後背靠着門無聲地滑落,哭了很久很久。

她想,也許他會追出來。

她想,也許該給他一些時間。

她想,也許……是她要求得太多。

可是等了好久,門終究沒有動一下,他沒有出來。

她想,算了吧,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本來就是一個吝嗇的人啊。

算了吧,她本來就不應該期待的。

她慢慢地起身,跺了跺有些發麻的雙腳,走回電梯。當電梯飛速下墜的時候,她的心也跟着下墜。她冷着臉走出電梯,毫無目的地走在小區裏,走着走着,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遠,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只知道,路燈一盞一盞地亮起,夜越來越深,風越來越冷,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子越來越少。

整個世界像是忽然沉睡了一樣,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

應映兒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接通後問:“五小時零十五分鐘,你終於想起我了?”

“胡説什麼?”

“難道不是嗎?”眼淚唰地掉下來,“每次都這樣,只要丁玲一哭,你就去安慰她,難道我就不會哭嗎?”

“她離婚了,心情很不好……”

“她心情再不好,也輪不到你這個舊情人安慰!”應映兒死死地閉了一下眼睛,沉聲道,“比起關心她,你更應該關心一下你弟弟吧?還是説,你巴不得他們離婚?”

“應映兒!”潘爾君的聲音帶着狂風暴雨般的怒氣。

應映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苦笑道:“看,我説中了,所以你生氣了?”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潘爾君沉聲問,“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覬覦弟弟妻子,趁虛而入、心存不軌的小人?”

“難道不是嗎?我看你就是!”

“你既然這麼想,那我無話可説。”

“那正好,我對你也無話可説。”應映兒倔強地看着前方,眼淚不停地滑過臉頰,她氣得口不擇言道,“潘爾君,我要和你分手。”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後,終於掛斷了。

應映兒聽着電話那頭“嘟嘟”的聲音,垂下頭,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慢慢地蹲下身去。她使勁地皺着眉頭,全身顫抖地壓抑着心中那陣隱隱的疼痛。

呵呵,應映兒苦笑了一下,自己終於主動了一回。在他們的感情裏,總是他主動,他説她不許喜歡秦御,她就不喜歡;他説在一起,就在一起;他説,他愛她,她就愛他。

可這次,她不會讓步,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感情。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在看見另一個女人的瞬間,如此決然地放開她的手。

當然,她也不認為在她説分手以後,潘爾君會再打電話找她,她太瞭解他了,這個高傲冰冷的男人根本不屑來挽回她。

都説,女人説分手是為了讓男人挽回。

那和一個註定不會去挽回你的男人説分手,又是為了什麼呢?

夜晚,應映兒躺在牀鋪上,蓋着單薄的棉被,想着他,心裏突然一陣空落落的難過,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是自己選擇要離開的,幹嗎老是哭啊?真是。應映兒閉上眼睛,告訴自己,緣分緣分,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來。

他終究不是屬於她的。

那之後,潘爾君和應映兒就像是真的分手了一樣。應映兒沒有再主動找潘爾君,潘爾君果然也像應映兒想的一樣,根本不屑找她。

應映兒又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和楚寒、王琦琳一起住。早上起得早早的,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上班。公司裏,她的調令也很快下來了,她被調回市場部,市場部和創意部隔得很遠,遠到兩人幾乎要懷疑對方是否也在這個公司。

市場部的工作對於應映兒來説簡直就是應對自如,她原來就在市場部幹過,對部門裏的人、事、物瞭如指掌,新工作上手很快,除了和自己的上司秦御有些尷尬之外,其他都很順利。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點,那些讓人難以想象的事情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模糊得她自己都快記不起來了。他和她好像再也沒有交集,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一樣。

在電梯裏遇到的時候,應映兒總是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裏。在公司走廊上遇到的時候,她也總是慌慌張張地在第一時間躲起來,等他走遠以後,才小心地探出頭來,偷偷地看一眼他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真是可笑,她難道還指望潘爾君看見她會對她怎麼樣嗎?

這天,應映兒從銷售部抱了一大沓最新的宣傳手冊往市場部走。宣傳冊堆得有些高,她抱得有些吃力,用力將手冊往上託了託。走到拐彎處,便見潘爾君迎面走來。應映兒一看見他,轉身就想躲開,卻因為轉身太急沒看清身後的牆壁,腦袋直直地撞了上去。她痛得捂着額頭,手中抱着的宣傳冊嘩啦啦地撒了一地。應映兒連忙蹲下身來撿,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應映兒緊張地蹲着,雙手快速地撿着地上的宣傳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來。一雙黑色的皮鞋進入她的視線,皮鞋鋥亮得沒有一點灰塵。應映兒還是不敢抬頭,心臟緊張得怦怦直跳,這是她和他説分手後第一次面對面地碰見。

應映兒忍不住偷偷抬起頭來,看着潘爾君。只見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直直地從她身邊繞過去,好像她只是一塊擋路的石頭一樣,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當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她一臉委屈。

就這樣,她蹲在原地,他漸漸走遠,他的步子還和以往一樣,優雅從容、不慌不亂,而她卻完全僵硬下來,連心臟都像要停止跳動一樣。

一隻修長白淨的手像是帶着光芒一樣伸到應映兒的面前。她抬頭,充滿希望地望去,卻見秦御蹲下身來幫她整理着地上的宣傳冊。

“秦經理。”應映兒忍不住叫了他,帶着感激的聲音説,“謝謝。”

“傻瓜,有什麼好謝的?”秦御望着她笑,“快撿吧,你要在這裏蹲多久啊?”

“嗯。”應映兒點點頭,也笑了一下,兩人低着頭,很快將地上散落的宣傳冊堆好,秦御一把抱起宣傳冊就走,應映兒連忙追上去,“秦經理,我自己來。”

“你來?還是算了吧,等下又撒掉。”

“不會的,不會的。”應映兒追在後面擺手。

秦御不理她,抱着宣傳冊大步地往前走着。

離他們不遠的拐角處,潘爾君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右手輕輕握了起來,眼睛看向遠方,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應映兒跟着秦御回到部門,秦御將手中的宣傳冊放在她的辦公桌上,應映兒連連道謝,秦御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客氣什麼,幫你是應該的,誰讓你是我學妹呢。”

“嗯。”應映兒點點頭,淺笑了一下。

秦御收回手,輕輕地握緊,她的笑容顯得很是嫺靜,一點兒也不像以往那樣朝氣蓬勃。秦御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她還有深深的黑眼圈,好像好多天都沒睡好一樣。他是不知道她和潘爾君到底怎麼了,不知道為什麼好好地她就被調回了市場部,但是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看潘爾君眼也不抬地冷冷走開,看着她成天魂不守舍的模樣,他覺得心裏特憋屈,為什麼他從他身邊將她搶走,卻又不好好珍惜?

為什麼她明明這樣難受,卻不找他傾訴?他真的好想找回她以前的笑容,好想找回那個看見他就笑得一臉羞澀的小學妹。秦御還想説些什麼,卻有員工在叫他,應映兒對他笑笑:“你去忙吧。”

秦御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轉頭説:“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啊,我……”應映兒剛想拒絕,秦御卻笑着打斷她:“就這麼定了。”

説完,也不等她回答,就筆直地走到剛才叫他的員工那裏,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應映兒望着秦御和別人説話的温雅模樣,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對她太好,越是這樣她越覺得有壓力。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應映兒接了起來,是言特助打來的,説她有工作沒交接清楚,讓她現在上去一趟。

應映兒掛了電話,有些緊張,去見言特助就等於會見到潘爾君。

她咬了下大拇指,最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整了整衣服,往創意部走去。她又沒做錯什麼,何必怕他?

十分鐘的路程,她花了半小時才走到。又一次來到那個讓她既熟悉又害怕的辦公室門口,她深吸一口氣,不敢進去,再深吸一口氣,還是不敢進去。

她忽然想到,剛認識潘爾君的時候,她每次進他辦公室也都像這樣做半天的準備工作,每次都抱着必死的決心敲門的。

呵呵,以前的自己還真怕他。

可是,現在自己明明不怕他,為什麼還是不敢進他辦公室呢?

這個問題,在她見到他的一剎那,她明白了。

因為現在的她,見到他就會難受,心裏就會有一種説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和刺痛。

應映兒低着頭,使勁兒地捏着手指,她靠着門邊站了一會兒,才見潘爾君徐徐地抬起頭來。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他周身輪廓都被鍍了一層金色,面目卻模糊得有些看不清。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終於看得真切,他乾淨俊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看了她一會兒,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問:“鑽石的文案還沒有完成吧?”

“嗯。”她做了好幾個文案都被他否定了,一直到調令下來都沒有完成。

“去做完它。”

“可是,我已經調到市場部了。”

潘爾君冷冷地看着她:“調部門也得把原先部門裏的事做好,這點兒常識還用我教你嗎?”

應映兒咬咬唇,生冷地道:“知道了,潘總監,我會做完的,沒事的話我出去了。”

“我説沒事了嗎?”潘爾君沉聲問。

“還有什麼事?”

“你還有很多東西在我家。”

“哦。”應映兒點頭道,“我週末去拿。”

“好。”

寥寥交談幾句,應映兒站在潘爾君面前,尷尬而茫然。氣氛變得很是僵硬,時間也變得有些漫長。應映兒扭頭望望窗外,天藍風輕,朵朵白雲,嘖,真是個好天氣。

她轉過頭輕聲問:“還有事嗎?”

“沒了。”

“哦。”

像是所有緣分都盡了一樣,應映兒咬着嘴唇,轉身走了出去。關上門的一剎那,潘爾君將辦公桌上的文件狠狠地掃在地上,生氣地瞪着房門好一會兒,又將桌子上剩下的文件全部掃落在地。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潘總,有份文件請您簽字。”

“進來。”

言特助優雅地走進來,看着亂成一團的辦公室,眉毛稍稍向上挑了挑,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驚訝,下一秒,又恢復了原樣。

“潘總,這是下個月公司的採購單,請您過目。”

潘爾君接過文件,快速地掃了兩眼:“買什麼打印機?公司沒有嗎?”

“廣宣部的打印機是油墨的,想換激光的。”

“換什麼換?能用不就行了?”潘爾君大筆一揮,將打印機劃掉,繼續道,“這是什麼?辦公用品要買這麼多嗎?當公司的錢不是錢啊?A4紙要買六十包?卡紙需要這麼多嗎?中性筆買筆芯不就行了?公司要開源節流、節省開支,買這麼多東西幹什麼!重新審核!多一張紙都不許買!”

“是!潘總。”言特助一臉鎮定地將採購單拿回來,默默地望了潘爾君一眼,看來,今天潘總心情很不好,爆炸指數百分百,少惹為妙。

言芸拿回採購單,轉身要走,卻被潘爾君一口叫住。

她優雅地轉身,恭敬地問:“潘總還有什麼吩咐?”

潘爾君冷着臉,眼神有一絲彆扭:“我問你,要是你和你男朋友之間有誤會,你會怎麼和他解釋?”

言芸想了想道:“找到他,然後和他好好解釋。”

“她不聽。”潘爾君皺着眉頭,俊臉上滿是煩惱。

言芸也是一個高傲的女人,她“嘁”了一聲道:“不聽就算了,分手。”

潘爾君沉默了半晌道:“那要是不想分手呢?”

言芸挑挑眉,忍着笑望着眼前的男人,這男人在處理感情方面真是又笨拙又彆扭啊。不過,還真是很難得看到他這樣呢。

她輕輕一轉眼珠,想了一個好主意,輕聲道:“那很簡單啊,只要你……”

如此這般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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