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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軒然大波

——我們兩個,缺乏相愛的契機,缺少相處的智慧。

病房中的氣氛有些沉寂,梁書毅擰眉看著靠坐在床頭的古沐庭,沉聲說道:“沐庭,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剛才那個是我的妻子,葉承歡。”古沐庭輕描淡寫地解釋。

“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為什麼我誤會她跟沐霖的關係的時候你沒有解釋,你在想些什麼啊?”梁書毅皺眉問道,一直以來,他都將古沐庭當成他的弟弟,卻沒有料到,他的“弟弟”結婚都沒有通知他!

“一言難盡。”古沐庭嘆聲說道。

腦子裡卻是葉承歡剛才轉身離開時候嘴角的那一抹苦笑,想到她剛才那難過的樣子,他的心好像揪了起來。

“一言難盡你也要給我說清楚!”梁書毅一臉嚴肅。

“學長,我改天再跟你說。”古沐庭說著露出了一副虛弱的樣子。

知道古沐庭的精神不佳,他的婚姻或許有些不愉快,於是,梁書毅也沒有逼他,數落了幾句之後才離開了。

梁書毅離開之後,病房中又是一片沉靜。

古沐庭望著天花板,覺得與葉承歡之間的事情就宛若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輕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放空了思緒,暫時不去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片刻之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輕輕吐了一口氣,他說了聲“進來”,房門慢慢地打開,他看到了一個幾乎快要忘記的人。

走進來的向晚晴抬眼看了古沐庭一眼,當她認出古沐庭之後,她的腳步頓住,眼睛頓時睜大,隨即臉上出現了一抹意外的神色,漸漸地,意外轉變成了驚喜。

古沐庭眉頭微皺,看著門口那個手中提著水果籃,臉上的表情不斷在變化的向晚晴,開口道:“你怎麼會來?”

他與向晚晴已多年未見,今日她會出現在這裡,實在讓他意外。

向晚晴快步走近,將水果籃放在了桌子上,笑著說:“我是想說來探望昨天因為我才出了車禍的人,沒想到那個人是你。”

“我也沒想到是你。”古沐庭應了一句。

之前別人都說是世界太小,他還不相信,但是,現在他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真的不大,有的人,一轉身就會遇見。

昨天,葉承歡和他說,三年前與他的相遇不過是意外,分別後從未想過再度與他重逢,而她卻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他的助理。如果葉承歡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世界並不大。今天,向晚晴出現在他的面前,跟他說,昨天突然衝出馬路,害他出車禍的人是她,他再次認為,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向晚晴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一臉歉意地對古沐庭說:“抱歉,昨天害你受傷了。”

古沐庭聳聳肩,沒有說話,他現在躺在病床上,自然不能說“沒關係的”。

沉默了片刻,向晚晴開口問道:“好久不久,你還好嗎?”

上次見到他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回想起來,感覺好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遙遠。G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人,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所以分開三年多的時間,她都沒能再遇見他。說起來,終究還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緣分太淺。

古沐庭情緒沒有太大起伏地說了句:“如你所見。”

病房中的氣氛又變得安靜下來,向晚晴的頭微微低下來,隨即抬頭看著古沐庭,眸光流轉,輕輕地咬了咬下唇才開口問道:“你現在身邊已經有人了嗎?”

病房中的氣氛變得比剛才還要安靜了,凝視著有些不安的向晚晴,古沐庭回答說:“我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向晚晴猛然抬起頭,清麗的眸子中滿是意外以及難以置信,像是本能反應,她的目光停在了古沐庭修長卻沒有任何修飾物的手指上。

捕捉到向晚晴的視線,古沐庭輕笑,他看了看自己不戴戒指的手,說道:“是啊,我已經結婚了,我老婆你也認識,你們還頗有淵源。”

曾經為了一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一個得以入主賀家,一個卻傷心出走,想來還真是頗有淵源啊!

“我認識?”向晚晴眉心輕蹙。她實在想不出來,她認識的人的當中有誰會嫁給古沐庭,而且,如果她身邊的人嫁給了古沐庭,那人還不到處宣揚,她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收不到?

葉承歡在醫院的庭院裡坐了片刻,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看到梁書毅離開之後,她走回病房。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古沐庭不知道在跟誰說“是啊,我已經結婚了,我老婆你也認識,你們還頗有淵源”,她心中有些詫異,好奇古沐庭是在跟誰說話。她輕輕地敲了下門,聽到古沐庭說“進來”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靠坐在床頭的古沐庭看到葉承歡走了進來,笑著對面前的向晚晴說道:“吶,說我老婆,我老婆就到。”

向晚晴回過頭,想要看清楚古沐庭的妻子是誰,然而,當她看到那個人是葉承歡之後,她心中的震驚比剛才見到古沐庭的都還要強烈。

葉承歡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料到,在古沐庭面前的人竟然會是向晚晴,那個曾經親手將她推下地獄的人。

見到向晚晴,曾經錐心刺骨的疼痛又不斷地向她襲來,已經埋葬的過往猶如一幅長長的畫卷,在她的面前浮現,過往,清晰如昨。

她的感覺彷彿回到了三年前那個飄雨的三月,渾身冰冷。

古沐庭竟然說她與向晚晴之間頗有淵源?那些都是孽緣吧!眼前的這兩個人應該是相識已久吧?老天真是在跟她開玩笑啊,轉了個圈,原來她身邊的人都認識啊!

沒有錯過葉承歡一臉的震驚,古沐庭的嘴角勾起一道笑痕,他為面前兩個同樣吃驚的女子介紹道:“葉承歡,我的妻子。向晚晴,我的前前前任女友。”

古沐庭的話音剛落,葉承歡想要放聲大笑,可是,她怎麼也笑不出來。

老天爺還真愛跟她開玩笑啊!搶走她前男友的女人竟然是她丈夫的前女友!這是怎樣複雜的關係啊?而古沐庭,是早已經知道了她跟向晚晴之間的糾葛了吧?所以他才會說出“我老婆你也認識,你們還頗有淵源”這樣的話來。

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三年多了,她仍舊不想見到向晚晴,不想與向晚晴有任何的交集,因為,向晚晴的出現只會提醒她,她曾經是多麼的盲目,多麼的愚蠢,受過多麼重的情傷。

葉承歡是古沐庭的妻子這一事實讓向晚晴覺得難以置信,然而,古沐庭卻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了。她以為,經過三年前的打擊,葉承歡會徹底地消失,卻沒有料到葉承歡竟然嫁給了古沐庭!一時間,她覺得整個胸腔都溢滿了不甘心的感覺。憑什麼,憑什麼她現在生活得那麼辛苦,而曾經是她的手下敗將的葉承歡卻嫁得這麼好?

病房中三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心思,大家都沒有說話,病房一度陷入了寂靜中。直到護士推門進來,提醒古沐庭半個小時之後要去做檢查之後,靜默的氣氛才被打破了。

葉承歡走到了古沐庭的身邊說道:“今天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還好。”古沐庭說著凝視著葉承歡,說道:“老朋友見面,不打聲招呼嗎?”

葉承歡對上向晚晴的眼睛,輕輕的說了句:“向小姐,你好,謝謝你來探望沐庭。”

如果古沐庭是想看她情緒失控的話,她只能對古沐庭說聲抱歉了。

雖然,向晚晴的出現是提醒了她,她曾經受過很重的傷,但是,她絕對不會在古沐庭的面前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因為,她一旦情緒失控,古沐庭絕對會借題發揮,說她對前男友念念不忘,她跟古沐庭最近的關係算不上好,沒有必要增加並不必要的爭執,而且,她現在的身份是古沐庭的妻子,換句話來說,她是主人,不能失了主人家的風度。

向晚晴像是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只是對葉承歡點點頭,然後站起身,對古沐庭說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古沐庭聳聳肩,不甚在意。

向晚晴離開之後,病房中只剩下古沐庭與葉承歡了,古沐庭望著葉承歡,問道:“是不是很意外?”

葉承歡凝視著古沐庭,不答反問:“你想說什麼?”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我只想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而已。”古沐庭雲淡風輕的說道,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話在葉承歡的心中掀起怎樣的波瀾。

葉承歡嘴角扯出一抹淡笑,說道:“情敵?”

“沒錯。”

葉承歡哂笑,說道:“我跟她算是哪門子的情敵啊?賀思源已經死了,你覺得一個死去的男人值得兩個女人為他成為情敵嗎?再說了,情敵的意思是有競爭意識的人,還要是在同一戰場上,你都已經說了向晚晴是你的前前前任女友,那都已經是咸豐年代的事情了,我跟她又怎會還是情敵?”

三年前,賀思源瞞著她,與向晚晴在一起的時候,她跟向晚晴確實是情敵,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有必要揪住過去的事情不放。

“但願你真的那麼看得開。”古沐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不願與古沐庭糾纏“情敵”的問題,葉承歡問道:“她今天怎麼會出現?”

“你在意?”古沐庭挑眉問道。

“我難道不應該在意?”葉承歡學他的動作,挑眉。

葉承歡的動作逗得古沐庭哈哈大笑,他拉過她的手,說道:“她是昨天那個衝出馬路,害我出車禍的人。”

葉承歡沒有再說話,她以為,向晚晴今天的出現不過是偶然,卻沒有料到向晚晴在她的以後的生活中掀起軒然大波,將她的生活徹底地顛覆……

古沐庭住院的這些天,葉承歡每天都會去陪他,不過,他們卻對“剎車失靈”的事情閉口不提,就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為“剎車”發生過任何的矛盾一樣。

向晚晴每天都會來探望古沐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承歡的存在,向晚晴每次都欲言又止。

醫生看過古沐庭的狀況,確定他並無大礙之後,便批准他出院了。

幫古沐庭辦好出院手續之後,她折回了古沐庭的病房,才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向晚晴激動的聲音,想起這些天來向晚晴的欲言又止,她本能地止住腳步,站在門口。

病房中,已經換下了病號服的古沐庭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盯著向晚晴,聲音微沉地說道:“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向晚晴望著古沐庭,鼓起勇氣說道:“我說,我生下了你的孩子。”

頓時間,病房裡沉靜下來,門外的葉承歡更是覺得世界都靜止了。她唯一聽到的是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許久之後,她覺得安靜的世界又變得喧囂起來了,然而,耳邊卻迴響著向晚晴的“我生下了你的孩子”,她剛剛一定是出現了幻聽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發生?向晚晴怎麼可能會生下古沐庭的孩子?!向晚晴不是隻有一個孩子嗎?那個孩子不是賀思源的嗎?向晚晴現在怎麼說,她生下了古沐庭的孩子?

心中有什麼呼之欲出,然而,葉承歡卻不敢聽心底的聲音,只想緊緊地捂住耳朵,只想逃到一個只有歡樂沒有淚水的地方,然而,她的腳,就好像被灌了千斤重的鉛,挪動不了半分……

病房中,古沐庭凝視著向晚晴,眸子中帶上了幾分嘲諷的色彩,冷笑道:“今年的愚人節已經過了。”

向晚晴望著古沐庭,急切地解釋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古沐庭語調上揚,擺明不相信向晚晴的話。

向晚晴連忙點頭。

古沐庭嘴角那諷刺的弧度並沒有消失,他說道:“你以為我會不知道我有沒有讓女人懷孕?”

真是笑話,如果他已經有一個快三歲的孩子,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再說了,如果他以前真的讓向晚晴懷孕,那他的私生子早就已經滿天飛了!

“真的,我沒有騙你!”向晚晴的聲音有些急促了。

古沐庭仍舊沒有相信向晚晴的話,他說道:“我們已經三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面,你的孩子應該都快三歲了吧?如果你真的生下我的孩子,為什麼在過去的三年時間裡都沒有來找我?”

向晚晴解釋道:“那是因為在過去的那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

在門外的葉承歡再也聽不下去,顧不得古沐庭怎麼看她,她推門走了進來,凝視著向晚晴,說道:“你撒謊,你的孩子根本就是賀思源的!”

葉承歡的突然出現讓古沐庭愣了下,他以為,即使她聽到向晚晴的話,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畢竟,相處這麼長時間,她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然而現在,她衝進來,指責向晚晴撒謊,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還不賴。

向晚晴也意外葉承歡的突然出現,但是,她很快的大聲地反駁:“我的孩子是賀思源的?我自己難道還弄不清楚我的孩子是誰的嗎?”

“難道不是嗎?”葉承歡也不甘示弱,說道:“當時你不就是因為懷了賀思源的孩子才回到賀家的嗎?現在竟然說孩子是古沐庭,向小姐,你不覺得你的話太過反覆了嗎?”

“我當時會那樣說,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

葉承歡冷笑,反問:“誰又能保證你現在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之前因為向晚晴的關係,她的生活已經變得一團糟了,現在,雖然說她跟古沐庭的關係並不是太好,但是,她也不想讓向晚晴在她與古沐庭之間掀起更多的風浪。

“你……”向晚晴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沒有料到葉承歡竟然會這樣反駁她。

向晚晴的臉色有些尷尬,古沐庭走到了葉承歡的身邊,與她並肩站著,眼睛望著向晚晴,說道:“這樣的玩笑,我不希望再聽到。”

“我說的都是真的!”像是為了增加自己話中的真實性,向晚晴激動地握住了古沐庭的手臂。“我的孩子真的是你的!”

古沐庭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臉色沉了一些,說道:“既然你一口咬定你的孩子是我的,那我們來做親子鑑定!”

古沐庭的話音剛落,葉承歡瞪大了眼睛看他,沒有料到他會提出這麼一個解決方法。他提出做親子鑑定,是因為他肯定向晚晴的孩子不是他的吧?想到這個可能,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精神也沒有那麼緊繃了。

向晚晴並沒有古沐庭意料的心虛、慌張或者無措,向晚晴只是咬了咬唇,說道:“好,就做親子鑑定!”

向晚晴那自信滿滿的樣子,讓葉承歡的心又沉了下來,她看了古沐庭一眼,很快地別開了視線。

向晚晴說孩子這幾天不在G市,過幾天回來之後才能做親子鑑定,古沐庭也不甚在意,約好時間,向晚晴就離開了醫院。

在回家的路上,葉承歡與古沐庭坐在後座,她望著窗外,他也沒有開口說話,任由沉默溢滿整個車廂。

回到家,古沐庭望著沉默不語的葉承歡,說道:“她的孩子不會是我的,我不可能連讓女人懷孕了自己都不知道!”

古沐庭現在算是給她安慰嗎?葉承歡在心裡苦笑了一下,他的肯定,讓別人看到了,都會相信他吧?可惜,她就是那一個懷了他的孩子,他卻沒有發現的人啊!她甚至在懷疑,向晚晴的孩子真的是古沐庭的,不然,向晚晴也不會毫無顧忌地說讓孩子跟古沐庭做親子鑑定。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該怎麼辦?未央又該怎麼辦?

一時間,她的心都亂成了一團麻了!

沒有得到葉承歡的回答,古沐庭又說了一句:“葉承歡,你相信我的,對吧?”

葉承歡對上他的眼睛,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在醫院聽到向晚晴說孩子是古沐庭的,她能衝出來反駁,但是,當向晚晴答應做親子鑑定之後,她心中所有的篤定都變成了不確定。

知道現在自己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古沐庭也不再說話,只想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葉承歡覺得心神不寧,昨天向晚晴答應讓孩子跟古沐庭做親子鑑定之後,她就一直都心神不寧。

“承歡,承歡。”

聽到耳邊有人喊著自己,葉承歡回過神來,對站在她面前的小梅輕笑了下,問道:“小梅,有事嗎?”

“總經理剛才喊你,你怎麼不回答呢?”

葉承歡臉色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從醫院回來之後,她跟古沐庭的交流並不多,甚至,除非必要,她不與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其實,昨天回到家裡之後,她就有一股衝動,要跟古沐庭說出未央的身世,但是,只要一想到,向晚晴的孩子有可能是古沐庭的,她所有的衝動就化成了泡沫,飄到了空中,碎了。

古沐庭從來不相信有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如果她在這個時候說出未央的身世,古沐庭一定不會相信。雖然,她可以讓未央與古沐庭做親子鑑定,但是,她覺得,在古沐庭的面前提及“親子鑑定”幾個字,只會讓他抓狂而已。

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爭取古沐庭,不知道是否應該一直都留在他的身邊。畢竟,他對她,從未有過半分信任,一直都是懷疑的態度。

“承歡,你沒事吧?”小梅關切地問了一句。

葉承歡自自己的思緒中抽離,應了句“我沒事”,隨即問道:“剛才總經理叫我做什麼?”

“問關於德林的一些事情,後來我告訴他了。”

“謝謝。”知道暫時不用去面對古沐庭,葉承歡覺得輕鬆了不少,她站了起來,說了句:“我去洗把臉。”

洗手間裡,捧水洗了把臉,葉承歡望著鏡子中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自己,苦笑了下。其他人的生活,是簡單平靜且溫暖的,而她遇到古沐庭之後的生活,與簡單平靜溫暖幾個字是情深緣淺。

結婚之後,他們之間的矛盾從來都沒有斷過。

他們兩個,缺乏相愛的契機,缺少相處的智慧。

對著鏡子揚起了一抹苦笑,她才走出了洗手間。

古沐庭下午約了客戶在外見面,中午就帶著小梅離開公司了。覺得公司的氣氛有些沉悶,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順暢的葉承歡趁著午休,下樓去透氣了。

雖然午餐還沒吃,她也不覺得餓。

走到公司附近的一個小廣場,卻意外地看到張蔚蔚與古沐霖站在前面不遠處,那兩個人像是意見不合,起了爭執。

換做平時,或許她會上前詢問,不過,現在她的心情太過糟糕,自己的事情都處理得一團糟,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別人的事情,不過,既然已經遇見了,她也不避開,想著走上前跟那兩個人打聲招呼。

古沐霖臉色微沉,盯著面前的張蔚蔚,不耐煩地說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跟你說那麼多,沒事的話,你不要過來找我。”

看著古沐霖那微沉的臉色,張蔚蔚有些動怒地說道:“對我,你就是這麼不耐煩嗎?面對承歡的時候,你可是千般耐心啊!”

“蔚蔚!”古沐霖喊了一聲,眉頭緊鎖,正要和張蔚蔚說些什麼,卻意外地發現葉承歡朝他們走過來,他剛才那陰沉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對張蔚蔚說道:“承歡在這裡。”

張蔚蔚回過頭,看到葉承歡之後,諷刺地說了句:“見到她,你的臉色還變得真快啊!可惜啊,她心裡的那個人不是你!”

古沐霖瞪了張蔚蔚一眼,也不反駁,對走近的葉承歡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喚了聲:“承歡。”

“學長,蔚蔚,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古沐庭輕笑,說道:“蔚蔚說有些事情要和我商量,你呢?今天不是要跟沐庭出去談事情嗎?怎麼會在這裡?”

“他帶小梅出去了。”葉承歡回答說,或許古沐庭也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所以,才會帶小梅去談事情。

瞥了對葉承歡笑得如沐春風的古沐霖一眼,張蔚蔚諷刺地笑了笑,然後挽起葉承歡的手,說道:“葉小歡,我心情不好,走,陪我聊天。”

“可是學長……”葉承歡有些為難地看了古沐霖一眼。

“沒事,你們聊吧。”古沐霖笑著對葉承歡說,接著視線停在了張蔚蔚的身上,說道:“蔚蔚,你也不要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跟承歡說,承歡最近壓力比較大。”

張蔚蔚想心底諷刺一笑,沒有搭話,挽著葉承歡轉身離開。

因為葉承歡等等還要工作,她們並沒有走遠,而是來到了公司附近一家氣氛優雅的咖啡館中,點了杯咖啡和一塊蛋糕之後,葉承歡望著張蔚蔚輕聲的問道:“蔚蔚,你沒事吧?”

張蔚蔚喝了一口咖啡,回答說:“沒事。”

張蔚蔚不想說,葉承歡也不勉強,自己心中有事的她也沒有開口,兩個人靜靜地坐著。

片刻之後,張蔚蔚才開口打破了彼此之間的沉默,問道:“你怎麼了?精神看起來好像不大好?”

“還好。”葉承歡輕嘆一口氣說道。

向晚晴的孩子還不確定是不是古沐庭的,在事情沒有結論之前,她並不想跟任何說這件事情,說了,對事情的進展,也是於事無補的。

張蔚蔚像是猛然想起什麼,她開口問道:“對了,你老公他現在沒事了吧?”

“嗯,他已經沒事了。”葉承歡避重就輕地回答。

他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但是,他的心,她卻看不真切,不知道那裡藏著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心,是否還在懷疑她。本來,她想跟張蔚蔚抱怨一下古沐庭懷疑她的事情,但是,想到張蔚蔚的心情不好,她就將什麼都忍迴心底,不想增加張蔚蔚的煩惱。

兩個人在咖啡館靜靜地坐了片刻,直到時間已經不早了才分開……

回到公司,葉承歡的精神仍舊集中不了,古沐庭不久後也回來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只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

助理室的氣氛保持著一貫的安靜,最清楚的就是機器運作的聲音,還有就是敲打鍵盤的聲音。

片刻之後,電梯在十七樓停住,裡面走出了一個極少在公司露面的人。

“老董事長,您怎麼來了?”

見到許久沒露面的老董事長親臨,小梅連忙起身迎接。

古翌明只是點點頭,看著葉承歡,說了聲“承歡,你進來”便率先走進了總經理室中,葉承歡點點頭,走進了茶水間,泡了一杯老人喜歡的普洱茶端進了總經理室中。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正在看著文件的古沐庭有些不悅,然而,當他看清楚來人之後,他臉上不悅的神色馬上消失,站起身來,問道:“爺爺,您怎麼來了?”

古翌明在沙發上坐下,片刻之後,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葉承歡端著一杯普洱茶走了進來,她將茶杯放在老人面前的茶几上,恭敬的說了聲:“爺爺,請用茶。”

古翌明“嗯”了一聲就將視線放在了古沐庭的臉上,開門見山地問道:“晚晴生下了你的孩子?”

古翌明的話音剛落,辦公室中其他兩個人的臉色各異。

葉承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苦澀的笑容,她已經努力不去想向晚晴生下古沐庭的孩子的可能了,然而,古翌明卻提醒了她。

古沐庭臉色沉了一下,但是很快的掩飾過去,心裡卻不由得猜想這件事情是誰跟古翌明說的。

絕對不是葉承歡,她不是那種在背後打小報告的人。而做親子鑑定的事情,當時只有三個人知道,葉承歡沒說,他沒說,那是……向晚晴說的?

向晚晴找上爺爺了嗎?

想到這個可能,他的眉頭緊鎖。

如果真的是向晚晴說的,那麼他只能說這個女人還真是蠢啊!都這麼多年了,還沒有弄清楚他的脾氣,總是在他的面前做出一些蠢事來。

沒有得到回應,老人的手杖跟地板相碰,發出了“砰”的聲音,將那心思各異的兩個的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我在問你話!晚晴是不是生下了你的孩子?”

古沐庭收斂心神,正色答道:“爺爺,事情還沒有清楚,等弄清楚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

覺得古沐庭的態度還算好,老人點點頭,說道:“如果是真的,就把孩子接回來,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不在身邊,對孩子的傷害有多大。”

雖然說,他並不想看到古家再傳出私生子這樣的傳聞,但是,如果向晚晴的孩子真的是古家的骨肉,他一定要將孩子接回來。畢竟,能在有生之年抱曾孫,一直都是他的心願。

古沐庭沒有說話,嘴唇卻不由得抿緊了。他當然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父親不在身邊對孩子來說,是多麼大的傷害,但是,他相信,向晚晴的孩子絕對不是他的,以他對向晚晴的瞭解,她沒有可能生下孩子那麼久,現在才告訴他。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如果向晚晴想要利用孩子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麼的話,他只能說聲抱歉了!

古沐庭沒有出聲,老人也不再追究,看著不發一言的葉承歡,語重心長地說道:“承歡,雖然說現在還不清楚孩子是不是沐庭的,但是,如果孩子真的是沐庭的,你要大度一點,接受他的孩子。”

葉承歡低著頭,不看古翌明的眼睛,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古沐庭睨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雙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揪住自己衣服的下襬,看著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小動作,他竟然覺得自己心頭的陰霾好像散去了不少。

原來,還有事情能牽動她的情緒啊!還真是一個好現象啊!

“我知道你覺得難以接受了,但是,如果孩子真的是古家的骨肉,你必須學著接受。”古翌明留下這麼一句,就起身離開了古沐庭的辦公室,茶几上的那一杯普洱茶卻始終沒有動過。

幾天後,向晚晴的孩子回到G市之後,她就迫不及待的送來了孩子的DNA樣本,古沐庭也提供了自己的DNA樣本給醫院去化驗。

自從DNA樣本送去之後,葉承歡就一直都魂不守舍,甚至有些食不下咽。

始終將葉承歡的反常看在眼裡的古沐庭似笑非笑地對她說道:“葉承歡,你沒有你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在乎我吧?你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愛我的吧?”

葉承歡對上他的視線,很快就移開了,並沒有回答古沐庭的問題。

確實,她不能不在乎,因為,向晚晴的孩子有可能影響到她以後的生活。

先拋開她跟古沐庭之間是否相愛這個問題不談,她不得不為未央打算。未央最近已經開始追問父親的事情了,雖然說每次,她都是岔開話題,說其他事情來轉移未央的注意力,但是,她知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一再的逃避可能只會給未央弱小的心靈留下創傷而已。

尤其想到那一天古翌明跟古沐庭說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父親不在身邊,對孩子的傷害有多大”,她的心就更加不安了。

古沐庭曾經頂著私生子的身份生活了十幾年,“私生子”三個字給他帶來了很多不愉快的回憶,而現在,他們的孩子也成了私生子,她甚至覺得,古沐庭知道真相之後有可能會恨她。

古沐庭伸出手去握住葉承歡的,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然而,他的笑容卻安不了她的心……

墨菲定律說,越是擔心的事情,越會發生。

古沐庭接到醫院電話,說DNA報告已經出來了,他與葉承歡一起來到了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向晚晴已經帶著她的兒子在那裡等著了。

見到信心滿滿的向晚晴,葉承歡的手腳頓時變得冰冷,心跳也開始加速了。

拿過DNA的報告,古沐庭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他的視線對上葉承歡慌亂的眸子,隨即停在了站在向晚晴身邊的孩子身上。

古沐庭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然而,沒有看到報告,葉承歡還是不願意死心,她拿過古沐庭手中的報告,看著最後一句話“DNA基本吻合,確定為父子關係”,她覺得一陣晴天霹靂。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向晚晴的孩子,真的是古沐庭的!

她望著古沐庭,完全說不出話來,最後,視線順著古沐庭的,停在了向晚晴身邊的孩子身上,她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任由指甲深深的陷進手心裡,手心處傳來的疼痛讓她不至於因為遭受太大的刺激而昏倒在地。

她只覺得腦子一團亂,只覺得一切都是一場荒謬的夢,她只想早日從夢中醒來,然而,心底卻有一道聲音跟她說“別再自欺欺人了,這根本就不是夢。”

這一切都是報應吧?

她瞞著古沐庭,她生下他的孩子的事情,現在,其他女人帶著孩子找上門來,因為她曾經的舉棋不定,所以,上帝才給她懲罰吧!

上帝,還真是永遠都不會站在她這一邊啊!

手裡拿著檢驗報告,向晚晴有些得意地對古沐庭說:“我說過他是你的孩子吧!我說過我沒有欺騙你!”

古沐庭的視線慢慢地向上移,對上了向晚晴的眼睛,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如果不是手中那滾燙的檢驗報告提醒著他,他真的覺得一切不過的荒唐的夢。向晚晴竟然真的生下他的孩子!

再看看眼底有著無法掩蓋的哀傷的葉承歡,他覺得心揪疼了起來,想要說話安撫她,然而,他覺得,他現在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都是於事無補的,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

“我知道這件事情要給你一些時間來消化,我先帶小源回去,遲點再找你討論小源的事情!”向晚晴說著抱起兒子,轉身離開了醫院。

向晚晴和她的孩子離開之後,葉承歡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她轉身想走,然而,身子卻軟綿綿的,腳步好像踩在雲端一樣,沒有重心感,最後,她差點昏倒在地,她昏迷的最後,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撞進了一雙滿腹心事的眸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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