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上午,於穆成走上露台給自己種的幾盆植物澆水。放下噴壺,他扶着欄杆低頭一看,不禁有點鬱悶。
距他上次幫着謝楠搬琴也過了好長時間了,那個院子裏叢生的雜草不知什麼時候被拔光了,可是並沒如他期待的那樣種上花花草草,光禿禿的院子裏只添了一把相當剌眼的大遮陽傘,綠白兩色,上面醒目地印着“刷某某銀行卡,瀟灑行天下”一圈紅字,一看就是把廣告傘,對比旁邊院子的木製骨架的棕色滌淪布傘和防腐木室外桌椅,他覺得這把傘豎那裏囂張礙眼得可怕,他實在想不通那位外表文靜嫺雅、談吐斯文大方的謝小姐怎麼會如此沒品味。
不過他也沒空多想這事。澆完花,他下樓吃早點,換好衣服去機場,接他的前任女友周麗莎。
於穆成和周麗莎在美國讀書時戀愛同居了一段時間,周麗莎先他一年拿到學位後回國,不到半年就發了封言辭哀婉動人的郵件給他,提出分手。
説於穆成不難受是假的,可要説難受到什麼地步了,卻也算不上。他回的郵件禮貌周到,祝福她有新的人生。這算是標準的友好分手了,以後兩人也一直保持着郵件聯繫,閒時會通電話聊上幾句,不過多半是周麗莎主動打給他。
於穆成回國時在上海下飛機,周麗莎還特意去接了他並一起吃飯,看得出她在上海發展得很順利,於穆成也就徹底放了心。
周麗莎目前在上海一家外資公關公司工作,這次是來本地出差,她提前一天打來電話給他,他自然要去接她。
周麗莎拖着行李箱跑出來,依然是那個時髦而生氣勃勃的樣子,兩個小時的飛機,她保持着最佳儀態,淺藍色的開衫配灰色長褲,細跟鞋,淡妝,頭髮微微卷曲,外型十分醒目。一見於穆成她就使勁揮手大叫他的英文名字“Kevin”,於穆成有點感喟,回國到內地工作以後,已經好長時間沒人這麼叫他了。
她放下箱子,握住他的兩隻手,歪着頭打量他。
“哎,Kevin,你根本沒變化,分手對你沒一點影響呢。”
於穆成有點哭笑不得:“對你有影響,你更漂亮了,Lisa。”他抽回自己的手,拎起箱子,“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他直接把周麗莎帶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停好車看看時間,才11點半:“這樣,你先去辦入住,上樓休息一下,我在樓下等你,帶你吃午飯怎麼樣。”
周麗莎點頭,他帶她在總枱開房間,把信用卡遞給前台小姐,周麗莎遞身份證進去登記的工夫,他倚着櫃枱閒閒四望,卻意外看到了他的鄰居謝楠。
謝楠身穿一件粉色吊帶鑲珠片及膝小禮服裙,白色高跟鞋,頭髮鬆鬆綰在腦後,化着精緻的妝,整個人容光煥發,正和一個西裝筆挺、頗有氣勢的中年男人交談着從電梯那邊走了過來。
她也看到了於穆成,正好這時周麗莎扯下他的衣袖把信用卡遞給他。謝楠嘴角上挑,對他笑着眨下眼睛算是打招呼,表情顯然是“不壞你好事”的那種,然後陪那男人走出大堂。
於穆成多少有點意外,他幾次看到謝楠,要麼是T恤加牛仔褲,要麼是一身職業裝,都素着一張臉沒怎麼化妝,這次打扮得如此正式,倒真有些明豔照人,可是才上午就這麼盛妝和一個男人出入酒店,也真引人暇思。
周麗莎拿了房卡上去放行李,於穆成走到一邊接聽電話,一回頭,看到謝楠和一大羣人一塊走了進來,中間是捧了大束玫瑰、穿着雪白露肩婚紗的新娘和穿深灰色西裝的新郎,另有一個女孩子和她一模一樣打扮。
於穆成恍然,原來謝楠是來做伴娘的,他不禁很為自己剛才的聯想汗顏。
一幫人簇擁着新人直接從大堂邊的樓梯上二樓餐廳,那熱烈歡樂的氣氛頗有感染力,不少客人都駐足看着。周麗莎不知何時下來,站在他身邊,發出了讚歎聲:“新娘真美呀。”
盛裝的新娘看上去的確豔光四射,潔白的婚紗下襬被謝楠稍稍提起,兩人一邊上樓一邊笑語盈盈,不知新郎説了一句什麼,新娘嬌嗔地瞪他,包括謝楠在內的其他人全都開懷大笑起來。
從於穆成站的樓下這個角度看過去,那是一個快樂的隊伍,讓所到之處的空氣都添了點甜蜜感。而置身其間的謝楠更是笑得無拘無束,十分動人,迥異於對着他時的禮貌微笑。於穆成差不多是目不轉睛看他們上了樓才移回視線,發現周麗莎正微笑看着他。
她上樓換了衣服,穿着一套合體的米色套裝,並且重新化了妝。
“Kevin,莫非你也想結婚了,看得這麼認真。”
“婚禮總是讓人看着開心的。你想上哪吃?”
“我頭次來這裏呢,哪知道去什麼地方,不過不能走遠了,我約了人,下午在酒店談事情,晚上還有一場應酬。”
“那不如就樓上吧,二樓還有一個小餐廳比較安靜,粵菜做得不錯。”
周麗莎點頭同意,兩人也上了二樓,宴會廳那邊新郎新娘正站在門口迎接來賓。他們進了對面相對安靜的小餐廳,服務員拿上菜單,周麗莎遞給於穆成。
“你一向比我會點菜,而且知道我愛吃什麼。”
於穆成點了魚翅湯、李子幹燉豬柳、一個香草高湯燉海鮮再加一份時蔬:“給你來份燕窩吧,養顏。”
周麗莎點頭:“我是得好好養顏了,經常出差,自己覺得老了很多。”
於穆成打量她,實事求是地説:“你看上去狀態很好。”
周麗莎嫣然一笑:“Kevin,你總是這麼體貼。”
菜上得很快,兩人慢慢吃着,隨意閒聊着在美國的同學、朋友的動向。
“Kevin,我覺得你回國後變了不少。”
“是往好的方向呢還是壞的方向?”
“説不好,好象比以前冷靜了很多,你原來就很理性,現在待人又似乎比以前世故周全了。”
“沒辦法,現實逼人呀。我現在業務應酬太多,只希望新來的市場部經理能幫我把這方面分擔過去。”
“你以前都沒跟我説過你家裏在這邊有生意。”
“這邊的公司還是我出國前老爺子投資的,先是他自己盯着,打開局面後換我姐夫來做,現在姐姐姐夫打算移民加拿大了,只有我頂上,和我大學學的專業也算相關了。”
“我總以為你回國後會在上海發展的。”
“公司業務倒是有很多在上海,經常要過去出差,不過工廠不可能搬過去,那邊人力資源和拿地成本太高了。”於穆成一笑,“別總説我了,你呢,在那邊做得似乎不錯。”
“還好吧,競爭是激烈點,可是有挑戰性,我喜歡。”
“你的確適合上海,Lisa,看你做得開心,我也高興。”
服務生端上一盅燕窩,周麗莎欲言又止,於穆成看出她的猶疑,但他並不打算開口去問。他們中間隔了一年半的時間,很多事情已經變得不復當初了。
兩人安靜地吃完飯,下到一樓咖啡苑。周麗莎和人約定的時間沒到,於是請於穆成陪她再坐一會。
“Kevin,你現在有女朋友嗎?”周麗莎突然問道。
於穆成搖頭,周麗莎咬一下嘴唇:“如果我跟你説,希望我們重新開始,你不會馬上拒絕我吧。”
在於穆成的印象中,周麗莎不乏主動,可是她一向最擅長玩情調,很會製造曖昧的氣氛,將主動的姿態修飾得若有還無,既充滿誘惑,又不帶一點攻擊性。現在這個表白來得突兀,實在不像她的風格。
但他保持着鎮定,沒露出意外表情,只温和地説:“Lisa,我們都不是孩子了,這種事沒有如果的。”
正好周麗莎的手機響了,她接聽:“吳總,您好。對,我在一樓,嗯,我看到您了。”她放下手機,對旋轉門處站着的一個男士揮下手,然後對於穆成説:“是呀,沒有如果,我知道。”
那男人走了過來,周麗莎簡單給兩人做了介紹,於穆成禮貌地告退:“Lisa,記得把後天去機場的時間發給我,我叫司機送你去機場,先失陪了。”
謝楠陪新娘走進宴會廳,真有點被眼前的大場面震撼到。
郭明的父親官至副廳,家在本地,雖然顧及影響並沒有大肆操辦,但親朋好友全來是必不可少的,加上新人的同同學以及新娘從老家趕來的親戚,足足開了快四十桌。
當新人伴着《結婚進行曲》,在兩個天使裝扮、戴着可愛透明小翅膀的小女孩引領下,從中間通道緩步走上前面小舞台時,跟在新娘後面的謝楠覺得自己眼睛都有點濕潤了。
專業的婚慶公司把宴會廳佈置得花團錦簇、浪漫華麗,請來的司儀很會搞氣氛,整個婚禮可説熱烈完美。
謝楠和大學同學坐了一桌,大家畢業後各奔前程,難得七年後有這麼個機會聚到一塊,自然談興很高。在座的男同學大多有了女朋友,女同學已經結婚的不少,有人談起學校裏的舊事,突然對謝楠説:“都以為應該是你最先結婚,沒想到反而現在你最灑脱沒負累。”
“命運嘛,誰説得清。”謝楠當時的戀愛來得熱烈,讓人記憶猶新不奇怪。她早已經不在乎別人舊事重提,但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隨口扯到其他。
隨便吃了一點東西,謝楠離席去更衣室幫高茹冰換衣服敬酒。這一套大紅色旗袍是未來婆婆堅持要媳婦穿的,雖然不是自己的喜好,但高茹冰十分明智,並不打算在小事上和他們對着來。她換上旗袍,對着鏡子轉身照着。
謝楠點頭讚許:“不錯,很有點少奶奶款。”
高茹冰聳聳肩:“真土,本來我準備好了一套禮服。不過算了。”
化妝師很麻利地替她補妝換首飾挽頭髮,新郎郭明推門進來催了,兩人一同回了宴會廳。
謝楠替高茹冰收拾好與婚紗相配的首飾,落在後面,出來時一個人攔住了她。
“你好,謝楠。”
謝楠有點意外:“你好,李鋭。”
“好久沒見了,最近還好吧。”
“謝謝,還不錯,你呢?”
李鋭點點頭,他是個中等個子的年輕男人,戴着副無框眼鏡,看着斯文而又清秀。四周那麼熱鬧到人聲鼎沸,他卻顯得有點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孤單。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都有些不自在。謝楠正想開口,李鋭先説了話。
“你的電話號碼還是原來那個沒換吧。”
“沒有。”不光號碼,連手機謝楠都是一用三年多了。
“我……其實一直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是又不知道説什麼好。”
謝楠一笑:“那還是隨緣吧,象今天這樣偶遇也不錯。”正好另一個伴娘,郭明的小表妹跑來找謝楠去給高茹冰去收拾行李,一對新人早預定好了機票,酒席後馬上去機場趕飛機度蜜月。她説聲“對不起”轉身離開了。
李鋭是謝楠三年前的男朋友。
他是高茹冰的同事,他們倆認識自然是她一手撮合的。用高茹冰的話説:“李鋭,大你三歲,讀金融專業的名校碩士,長相端正,無不良嗜好,前途光明,老家雖然在窮鄉僻壤,但只有一個妹妹已經嫁了人,父母在家務農,沒什麼大的負擔,可以交往一下。”
“你很有當媒婆的潛質。”聽着這一連串介紹,她只能喃喃地説。
當然謝楠提不起精神,可是她不敢拂好友的美意,也願意像她教誨的那樣抓住機會,於是他們按高茹冰的安排見了面,兩個性格都有點拘謹內向的人第一次見面是乏味而平淡的,可是彼此似乎都對對方還看得順眼,也就交往了起來。
交往的過程同樣有點平淡,但好象雙方有不約而同的共識,覺得平平淡淡應該才是真,於是就繼續了下去。
兩人其實都很忙碌,謝楠當時除了工作還在攻註冊會計師的考試,李鋭也極有上進心,總在加班,見面算不上頻繁,約會的內容也不過是尋常的看場電影吃個飯而已。
某天電影散場後已經是深夜,李鋭送謝楠回家,就着帶着淺淡的朦朧月光,他突然吻了她,儘管謝楠對那個生澀倉促的吻沒什麼感覺,只有些茫然,但李鋭顯然是認真的。
隔天李鋭再約謝楠,頭次談起了他的家庭。
“我的老家在鄰省偏僻的農村,山區的貧窮,是你們在城市長大的孩子不能想象的那種。他們辛苦一年,掙的錢少得可憐,供出我一個大學生非常不容易,我一直拼命讀書,沒有一天敢懈怠,就是希望能學有所成,好好工作掙錢回報父母,不辜負他們對我的期待。”
謝楠有點怕這樣突然地交心,但她還是欣賞坦誠、孝順、知道感恩這樣的優良品質:“我能理解,我家在省內一個地級市罷了,父母是工薪階層,單位效益都一般,我知道他們供我讀書也不容易。”
“你這麼懂事、善解人意,沒有虛榮心,又求上進,我想我們在一起的話,以後會生活得很好的。”
在一起?謝楠被嚇到了,可是又覺得自己的驚嚇來得“矯情”:人家如此認真,以結婚為目的在交往,算得上是對自己的尊重和認可了,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呢?
她端詳李鋭,中等個子,面容清秀端正,透過鏡片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温柔。她想,好吧,這樣上進努力,擁有優秀品質的男人,應該是可靠的男友類型,那就試試吧。於是她慢慢垂下了眼睛,任他把自己的手握住。在李鋭看來,這自然是一個嬌羞不勝的樣子。
本來這樣繼續下去的話,結婚不是不可能的,但兩人分手也來得迅速決絕。
當時高茹冰所在的銀行在推廣轉按揭業務,就是説服客户把在別的銀行辦的個人住房貸款轉到他們行來。新業務推廣期間,每個員工都有一定的任務。高茹冰和謝楠一説,謝楠當然同意把自己的貸款轉到她那邊去。她抽時間去銀行辦手續時,正好李鋭從樓上下來看到了。改天李鋭約了謝楠,臉色不大好看。
“你沒對我説過你已經買了房,謝楠,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坦誠。”
謝楠有點無言以對,那套房是她連想都不願意多想的一個存在,從最初的完全的完全迴避,到現在只在每個月按時往存摺裏打款還貸時偶爾會惆悵一下,她只想,終於可以慢慢淡漠了,卻沒想到過要向誰主動彙報。
“我查了一下,這套房子是你讀大四時買的,還貸帳户做過一次變更,以前的名字是……”
“夠了,”謝楠沒法忍受聽到那個名字從他嘴裏説出來,小聲而堅決地打斷他,“李鋭,你想説什麼就直説吧。”
“帳户變更後,你到現在還了四年多的貸款,就是説你在讀書最後一年已經開始還貸了。你説過你家境普通,我很奇怪首付和還貸的錢是從哪來的。”
他的問題如此咄咄逼人,謝楠臉色蒼白了,停了一會,她只能説:“對不起,我大概沒法給一個你想要的答案,所以,不必問了。”
李鋭的臉同樣蒼白,但他斷然先轉身走掉了。
高茹冰對這樣的分手很是不滿:“你就説房子是你家裏人付的首付,先幫你還了一兩年的貸款會死呀?再説你頭一年多的貸款確實是你家出的呀。”
“我又何必騙他呢?那是幾年前的舊事了,和他沒一點關係,可他那麼介意,還要特意去查我帳户變更和還貸的情況,我猜我怎麼解釋他都會有芥蒂,不如算了。”
“你是根本不在乎他,沒想和他解釋對不對?”
謝楠想她在接受他的約會時下了那麼大的決心,不能算不在乎了,分手同樣讓她不開心。可是李鋭提到從前那個帳户時,她就清楚知道,她再沒有一點想挽回的念頭了。她的傷口,自己尚且不願去碰,怎麼可能暴露給別人看。
她自認對不住高茹冰,只好點頭認罪算數:“是我不對,不過算了,冰冰,李鋭一看就是一個求完美的人,我跟他不合適。”
後來謝楠曾在街上偶然碰到過李鋭一次,沒等她打招呼,他卻立即把頭扭開當沒看見她,讓她有些難受,又有些好笑。她沒想到今天見面,李鋭會和她搭話。
於穆成走出酒店,正碰上謝楠和一幫人送已經換了衣服的新郎新娘在門口上車。
有人打趣新人:“造人計劃和蜜月要兩手抓,兩不耽誤,據説激情下產生的寶寶智商會高一些。”
眾人大笑,高茹冰探頭出來笑罵:“你這個流氓。”
親友告別完了,謝楠笑咪咪地對着他們揮手:“玩得開心。”
汽車開走了,其他人陸續回去了,謝楠還在出神看着。
“婚宴這麼早散場呀。”
謝楠回頭,看到於穆成站在身後不遠處:“嗨,你好。他們趕飛機去歐洲度蜜月呢。”
“你回家嗎?我順路帶你。”
謝楠喝了點酒,兩頰帶點紅暈,歪頭笑着問他:“你不用陪你女朋友嗎?”
“只是朋友,”於穆成倒不覺得她唐突,“我們走吧。”
“不行呀,我得回租住的地方和房東結完帳再回去,不麻煩你了。”
“沒事,我送你過去吧。你等我一下,我把車開過來。”於穆成也弄不清自己鄰里互助得如此上心是為什麼,不知怎麼的,他看見謝楠的笑就覺得愉快,而剛才樓梯上那個開懷的笑實在讓他印象深刻。
於穆成按謝楠的指點把車開到她租住的地方院子內,停好車下來,他樂了,院子口是個小商店,商店門口豎着把傘,和謝楠院子裏的那把一模一樣。
“笑什麼呀?”
他指指那把大遮陽廣告傘,謝楠也笑了:“冰冰他們行的剩餘物資,哈哈,胡師傅和我一人一把,真實用。”
兩人上樓,於穆成沒住過這樣的老式宿舍房子,對如此狹窄陰暗、拐角處堆了雜物的樓道頗有些驚奇。從單元門直到房門口,沿途還散落着上午迎親時留下的一些綵帶。
開門以後,房間一樣是小而光線不好,客廳放了一張樣式陳舊、顏色黯淡的布藝沙發,一台舊電視,倒是乾淨整齊。謝楠請他隨便坐,進了卧室關上門,過一會換了長袖T恤、牛仔褲出來,同時拎出了兩個紙箱子。
“今天我算抓你的差了,正好你有車可以幫我把這些東西帶過去。”
“沒事,舉手之勞。不過你搬家就這麼點東西嗎?”
“我一直螞蟻搬家呢,已經一點點搬得差不多了,冰冰的父母早上也把該拿走的東西打包託運了,他們下午飛機直接回去。這裏剩下的都是房東的。”
門外傳來敲門聲,謝楠跑去開門,來的正是房東趙阿姨,她五十歲上下,看着十分和善。
“趙阿姨,您檢查一下房內設施,然後我們結帳。”
“小謝,我放心你們兩個,在這住了四年,從來沒給我添什麼麻煩,不知道再找房客能不能讓我這麼省心。”
兩人坐在餐桌那,很快對完了水電天然氣帳單,算出應該付的錢,然後趙阿姨把押金退給謝楠,謝楠將兩把鑰匙交還給她。
“小高從我這風風光光出嫁了,我跟着沾點喜氣,小謝你也快了吧。”趙阿姨笑着打量一下於穆成,“你男朋友模樣很端正的。”
謝楠一怔,臉頓時紅了,於穆成坐在沙發上也能清楚看到,她小巧的耳朵一下變成通紅,不禁有點好笑。
“趙阿姨,他是我鄰居,不是男朋友,今天幫我搬東西呢。謝謝您幾年來的照應,裏面的窗子我都關好了,我們走了。”
於穆成幫謝楠拎上紙箱下樓,把後備箱打開放進去,門口副食店出來一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大聲説:“小謝,要走了呀?”
“哎,我要走了,胡師傅,再見了。”謝楠笑咪咪地對胡師傅揮手,然後上了車。
於穆成發動車子:“你人緣滿不錯呀。”
“那是,”謝楠笑道,“我和冰冰住這快四年,都混熟了,現在搬走還真有點捨不得。”
於穆成對於她竟然願意放着户型通透光線明亮物業完善的帶院子的小區房不住,反而在這種環境一住四年很是不解,不過他想,這不關他的事。
兩人一路閒聊着回了小區,於穆成停好車幫她把東西放進院子裏,她還得繞進去從正門開門才能進去。
“明天晚飯沒安排吧?”謝楠問,於穆成心一跳,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可是她接下來説,“你都幫我兩次了,我説了要請你吃飯的。不過也沒什麼好的,我明天燉海帶排骨湯,你如果沒什麼安排又不嫌棄吃得簡單,就請六點下來,如果另外有事就算了。”
“好,我六點過來。”於穆成爽快地答應,兩人互道再見各自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