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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隨行

“公主啊……”龍白月西子捧心,悽悽切切的對雲陽公主軟磨硬泡,“奴婢只消知道紫眠大人的安危狀況就好,其他絕不多問……”

雲陽公主不理她,只琢磨着自己的指甲,直到被龍白月煩得吃不消,才頭也不抬的丟出一句:“煩死了,死不掉的。”

龍白月果然噤聲,內殿裏安靜了許久,倒是雲陽公主耐不住性子的抬起頭來,詫異道:“你就沒別的想法了?”

“沒了。”龍白月心思百轉千回,最後還是冒出這麼一句。

“你倒知足。”雲陽冷笑。

龍白月摸摸藏在身上的信,搖頭道:“奴婢自然是不知足的,可既然紫眠大人捎給奴婢這封信,奴婢自然要信任他。”

雲陽默不作聲的瞅着龍白月,神色有些訕訕的,忽而她眼睛裏又閃出惡作劇的光芒,曖昧的道出一句:“是呀,你的確用不着擔心他,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哎?”龍白月納悶不解。

很快龍白月便明白了雲陽的意思。原來此次朝廷調派三十萬禁軍去北邊抗燕,物資匱乏,急需大批征衣。尚衣局統籌全國織造府日夜趕製,仍忙不過來,皇后便降下懿旨,令後宮幫忙分擔部分活計,為國效力。翠英殿自然不會因為是冷宮而倖免於難,成批等待縫紉的衣料被送進翠英殿,龍白月懵懵懂懂的坐在宮人中間,看着周圍宮人飛針走線,只覺得遇見了世外高人。

她拈着針線,回頭望向一邊貴妃椅上袖手旁觀的雲陽公主,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不會針線啊……”

雲陽公主很是惡劣的冷笑:“做針線活不是你們女人的本分麼。”

龍白月尷尬得鼻尖冒汗,她勉強拿起衣料,四顧眾人做活手法,只覺得眼花繚亂,一時根本看不懂,也無從下手。她閉閉眼睛,靜下心來分析宮人縫衣的工序步驟,鼓起勇氣開始慢慢摸索。

針腳一路斜行,歪歪扭扭縫到腋下,收針打結,續線,再往袖口努力進發。龍白月做得無比認真,倒是一直躺在她身後閒看的雲陽公主耐不住性子了:“你怎麼縫得那麼慢?”

“縫快了怕扎到手嘛。”説話間有樣學樣的咬斷線頭,嘿,第一件衣服做成了,醜得要死,也不知會穿在哪個倒黴鬼身上。

“笨手笨腳的,還逞什麼能……”雲陽公主訕笑着嘲諷她。

“啊,不,”龍白月回過頭望着雲陽,眼裏竟有些快樂,“奴婢只消想着,這衣服是紫眠大人等着穿的,做起來就很有勁頭呢!”

雲陽一愣,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她。

“公主您要不要也做點試試?其實也挺有意思的。”龍白月揉揉自己肩胛,忍不住微微皺眉道,“這活計累死活人,不過公主您只消吹口仙氣,奴婢們可就輕鬆啦,哈哈!”

“哼,”雲陽公主冷笑一聲,轉過身不理她,“你以為做征衣非你們不可?象徵性攬點活,沽名釣譽,我不奉陪。”

龍白月抿着嘴偷偷笑,回頭繼續趕活,低頭摺疊好衣服,冷汗卻忽然冒出——她的針呢?遍尋不見,龍白月傻眼了,望着疊成小山樣高的衣服,只能默默哀悼一聲:“阿彌陀佛……”

幸好這衣服不是給紫眠穿的……


“你怎麼又跟來了。”賀凌雲在潘樓街挑馬具,剛買了一卷繮繩,就看見公輸靈寶揹着個包袱又來找他,順口隨便打招呼,已不再會無奈嘆氣。

“給你看樣東西。”公輸靈寶拍拍包袱,眼裏閃動的光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神氣。

賀凌雲於心不忍,但還是硬起口氣:“和你説過多少次了,別再折騰,我不可能帶你去戰場的。”

“為什麼?”公輸靈寶依舊不知死活的笑。

賀凌雲翻翻白眼,無從解釋,轉身走進一邊的鷹鶻店逗鷹玩。這家鷹鶻店的老闆姓黃,祖父做過翰林書畫院的待詔,專擅以工筆描繪鷹鶻神俊,到了兒孫輩沒人畫畫,倒是靠着馴養海東青的本事,開了這家鷹鶻店。黃老闆與賀凌雲是舊識,在賀凌雲左牽黃右擎蒼做紈絝子弟的年歲,與他交情甚好。

黃老闆此刻正戴着皮手套,給客人演示“過拳”,就見他端平了手呼哨一聲,一隻“三年龍”立刻從架上飛起,嫺熟的落在黃老闆的手背上。

海東青撲打翅膀的聲音嚇到了公輸靈寶,她躲在賀凌雲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怯怯道:“好討厭這種鳥。”

賀凌雲低頭笑她:“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啊?”

黃老闆聽見聲音回頭,見是賀凌雲,連忙熱絡的打招呼:“喲,賀公子好久沒來了。在下最近剛弄到只稀罕貨——‘玉爪’,快過來看看。”

“我已經許久不玩鷹了。”賀凌雲跟着黃老闆的指引,來到一處特製的鷹架邊——這鷹架叫玉山,用好玉製作,取其涼意,因海東青生性怕熱,立在這樣的鷹架上,才不容易生病。光是鷹架便價值不菲,足見立於其上的這隻海東青有多珍貴了。

賀凌雲細細端詳面前這隻羽毛純白的“玉爪”,不由讚歎道:“真有你的,是好貨色。”

公輸靈寶在他身後探頭道:“就是爪子顏色有點深。”

傲立在架上的海東青似乎聽得懂靈寶在説它壞話,全身毛髮刺豎,衝着靈寶囂叫一聲,嚇得她伏在賀凌雲背上狂叫。

黃老闆被逗得哈哈大笑:“這小丫頭倒沒説錯,挺有見識。不過連爪子也當真純白如玉的‘玉爪’,我這小店可供養不起呢。”

“她哪有見識,只會添亂……”賀凌雲見滿店的鷹鶻都被公輸靈寶驚動,很是尷尬的衝黃老闆作揖告辭,反手抓住公輸靈寶,將她拖出店去。

走出鷹鶻店賀凌雲拿住靈寶剛要責罵,卻發現她簌簌發抖,看來真被嚇得不輕,他不由得心一軟,粗聲道:“喂,別怕啦,有什麼好怕的。”

靈寶抬起頭來,眨掉眼裏淚花,噘嘴道:“靈寶最討厭這種鳥的,你欺負人。”

賀凌雲哭笑不得:“是我把你拽進去的嗎?誰叫你老跟着我。”

“人家有東西給你看嘛……”公輸靈寶伸手去拽肩上包袱。

賀凌雲有些煩躁的四顧左右:“就算你會做這些兵器,也是沒用的,聽話點,別老纏着我了……”

糟糕,左前方二十步出現自家小廝一名,賀凌雲飛快的將靈寶拽走,兩人閃進一條小巷子。他有些懊惱自己的狼狽——自從答應與表妹儘快完婚,母親竟派人對他盯梢,偏偏公輸靈寶對他纏得又緊,自己稍有不慎,又被母親抓住了幾次,表妹似乎也聽到風聲,據説還為他病了一場。

為什麼出征前還要煩惱這檔子事……賀凌雲氣恨不已,都是眼前這慣會自説自話的小丫頭片子惹的禍!他心裏有氣,對公輸靈寶掏出的東西看也不看,轉身就往巷子另一頭走,抄近路回府:“我走了,你做的東西我不看。”

“賀凌雲,回頭看看嘛……”

賀凌雲對公輸靈寶置之不理,兀自將她丟在身後。

“賀凌雲,回頭看看嘛!”

他繼續往前走,沒好氣的沖天上翻個白眼——他才不要着了她的道呢!

“賀凌雲!”

憑什麼每次他都要跟個鄉巴佬似的,對着她做的武器垂涎三尺?其實這是件挺沒面子的事情……武人最重要的應該是尚武的精神才對……

“嘭——”

一聲巨響自賀凌雲身後響起,他只覺得耳邊一陣火燙,鬢角竟被燒焦了半邊。賀凌雲雙耳嗡嗡轟鳴,他捂住熱辣辣疼痛的左耳,難以置信的盯着正前方被洞穿的圍牆,緩緩回過身望向公輸靈寶:“你……你做了什麼?”

公輸靈寶也被嚇住了,她純是按理論摸索出這麼個玩意,還沒實驗過效果,情急之下使出來,沒想到效果竟這樣驚人:“誰……誰叫你不理人家……”

哦,不理你就能這樣殺人放火嘛!賀凌雲雙目圓睜,粗口冒到嘴邊,卻看清了她託在手裏的長銅管——管口尚自冒着嫋嫋白煙,於是硬生生轉口道:“這玩意叫什麼名字?”

“火……火銃。”

兩人還來不及多説話,就聽見圍牆後的人家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顯然也是剛回過神來:“哪個殺千刀的壞我圍牆!”

賀凌雲趕緊將還在發傻的靈寶推出小巷,拽着她沒命的跑出幾條街口,方又氣喘吁吁的躲進另一條巷子。靈寶累得半死,靠着牆張大嘴,像個蛤蟆似的喘氣,賀凌雲徑自從她懷裏取出火銃,摩挲着發燙的銅管,半天后痴迷的抬頭:“一定要入贅嗎?”

“是啊。”靈寶沒聽清他説什麼,點點頭信口稱是。

“……我在想什麼啊!”賀凌雲拍拍自己腦袋——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真是昏頭了!

他將火銃塞回靈寶懷裏,懊喪的轉身離開,靈寶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叫道:“哎呀,一切好商量嘛!”

“沒什麼好商量的。”賀凌雲回過頭,冷冷盯住靈寶——他根本不可能娶她。

“你也看見我的本事了,我要求不高,只要讓我跟着你,假扮你的小廝就好。”公輸靈寶拽住他的衣角,咬咬唇,羞澀道,“我知道你父親領兵呢,你去求他,説需要個替你喂金蠶的小廝,好不好?”

賀凌雲驀然一驚,沒想到公輸靈寶竟想出這樣的點子。

靈寶又拽拽他的衣角,乞憐道:“好不好嘛?”

她為什麼一定要跟着自己呢?賀凌雲只覺費解,視線落在火銃上,卻只能點點頭:“啊,不行。”

“什麼意思嘛?點頭又説不行……”靈寶有些急了。

“現在我身邊時刻有人盯梢,何況,這時候跟父親引薦你,我母親自然要拿你過目的,她肯定能看出破綻。”從小瞞着家人在外頑劣,賀凌雲對敵經驗相當豐富,“這時候跟他們提出來要隨身小廝,他們定然會安排府裏用熟的人,我現在不提這事,到邊防駐紮的時候再問我父親要人用,這樣才妥當。”

“啊,那好啊,我可以先去你駐紮的地方嘛!飛狐口的蔚城是不是!?”

賀凌雲點點頭:“你摸得倒清楚。”

“那就這麼説定了!我先乘木鳥過去等你,到時候我會找你碰頭的!”公輸靈寶興高采烈道,轉身就跑。

“喂。”賀凌雲望着靈寶的背影,忍不住喚住她。

靈寶回過頭,忽閃着大眼睛,好奇的等着聽他要説什麼。

賀凌雲彆扭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你一個人過去,一路上小心一點……”

靈寶爽朗一笑,衝他揮揮手:“放心吧,我獨來獨往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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