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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下山

婦人的選擇像耳光一樣抽得龍白月臉頰又疼又熱,但龍白月並不覺得意外。不是誰都能在看透自己受到的傷害之後,還有勇氣回到令自己遍體鱗傷的紅塵中去,繼續以低跪的姿態活着。龍白月只是覺得可惜,紅塵中那麼多生機勃勃的、讓人歡欣鼓舞的美好,她今後都看不到了。

翠虛贏得漂亮,甚為自得的引了那婦人進上清宮。那婦人一臉看破了紅塵的超脱,默默的跟着翠虛往裏走。隨着步伐的邁動,她的頭髮漸漸的油光水滑,像緞子一樣泄了她一肩;她的皮膚褪去了暗黃,變得如同凝脂,霜雪一樣潔白;她低垂的雙眼沒有了皺紋,睫毛濃密,端莊文雅。在她越過龍白月的時候,她的樣子讓龍白月驚訝的合不攏嘴。

那明明是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豐額廣頤,雪膚花容又端莊安靜,好象廟裏觀音的福相。這就是她原先的樣子嗎?難怪會被翠虛設的迷障擊潰,這樣的美人,怎可能受得了委屈。

也難怪翠虛要想法子將她騙到手,她端莊大方的相貌和邪氣重重的翠虛配起來,竟意外的般配。

“無法無天了還,”龍白月相當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道觀裏能隨便來個女眷嗎?沒人過問嗎?”

“呵呵呵,你不也是上清宮的女眷嘛。”紫玄真人忽然沿着山道走上來,大步邁進上清宮,邊走邊笑龍白月。

龍白月回過神,看見紫玄真人木屐上粘着厚厚的泥,知道他又是出去遊玩剛回來,連忙福了一福:“真人回來了。我也是氣不過……”

“上清宮雖然不單收女弟子,但不反對男口口陽雙修,那女施主如果願意在上清宮跟着翠虛修行,她的家人甚至官府都不能干涉的。”紫玄真人笑着解釋。

“這……”簡直是誨淫誨盜啊,龍白月心想,一時忘了自己也是歪門邪道的。

“孩子,陰陽雙修可不是你想的那樣,”紫玄真人猜到龍白月心思,不禁好笑,“要不,我勸紫眠和你配着練?”

“啊?!不要不要!”龍白月臉紅成一片,慌忙搖手拒絕。

奇怪,她幹嘛要拒絕呢?她客氣個什麼啊?龍白月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誨裏可從來沒有過“我一個大姑娘家,怎麼好意思嘛,就是再想也只能説不要啊”這樣青澀的反應。一般説來,她應該當仁不讓的收下,再撒撒嬌賣賣乖,鞏固自己的收穫。但是對紫眠,過往學到的東西都不靈了,她的舉止應對有時候真像個情竇初開的黃花閨女,叫她常常事後想起來都後悔得要命,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

紫玄真人當然只是在開玩笑:“我説笑了,你的身骨不適合修真。那位女施主,她第一次到上清宮參加法事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真是百年難遇的好資質,翠虛眼睛倒是挺毒。”

“手段也挺毒。”龍白月不以為然的咕噥了一句。

“呵呵,”紫玄真人又笑起來,動身往裏走,看龍白月跟在他身後就又説着,“那位女施主天資奇佳,在紅塵裏糾纏一輩子不是太可惜了嗎?”

“我不懂。”龍白月悶悶的,覺得和紫玄真人也説不通,索性敷衍起來。

“因為你也是紅塵中人,雙眼是被矇住的。”紫玄真人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

“我只看到她很痛苦,翠虛明明在折磨她。”

“孩子,這就是翠虛和紫眠的不同……”紫玄真人頓頓,意味深長的看着龍白月,“紫眠如果好比温和的補藥,翠虛就是一方狼虎猛藥。”

“猛藥起沉痾,這我知道。”紫玄真人的比喻讓龍白月失神了半晌。

“補藥對健康的人有好處,病重的人吃了也能得到點安慰,所以不用冒險就能亂開;猛藥卻不然,你得防着吃藥的人還沒收到療效就因為其毒性而一命嗚呼。”紫玄真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凝重中甚至微微帶着點自責,“對朝廷也是這樣,我送出的是補藥,因為怕猛藥被人當毒藥給毀了,也怕猛藥的毒性太烈傷了人,連帶着我們這個藥罐子也會被砸掉……即使我知道,他的命數明明不應該參與政事……”

一隻是虎,一隻是鵠,兩個徒弟他都愛,即使無法得道成仙,能培養出這麼靈秀的兩個小傢伙,他這輩子都不枉了。他寧願放鵠出去冒險,因為天鵝飛得高看得遠,等閒也不容易受到傷害;縱虎出去傷人,恐怕遲早有一天他會等到一個拎着張虎皮來討債的人。

“真人,你後面的話我可不明白了……”龍白月吶吶着,不明白紫玄真人讓紫眠去京城作官,是因為朝廷足夠“健康”呢,還是紫玄真人不負責任亂開藥呢?

紫玄真人回過神,哈哈大笑着揮了揮衣袖,頭也不回的繼續走:“總之,猛藥不能亂開,毒死了人可就麻煩了。”

龍白月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着紫玄真人的背影,只能苦笑——猛藥不能亂開,可炮製猛藥的郎中不就是你嗎?

看來這上清宮盡是些顛三倒四的人,等紫眠養好傷,她還是跟他速速離開比較好。

可是,像翠虛和紫玄真人這樣重視修煉勝過一切的想法,是不是也是紫眠的心思呢?如果他也是一心向道,根本不在乎塵世的喜怒哀樂,那麼,他會原諒破他道行的她嗎?他會願意和她在一起嗎?

龍白月的心很是不安,卻又毫無辦法,她很清楚她喜歡的並不是一個凡夫俗子,而是一個道人。

她的情,可比得過浩淼無邊的道法?他可願為了她,以俗世為家?


如果紫眠養好了傷要回京城去,還是先由她來打點比較好。龍白月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聯絡賀凌雲比較穩妥。

她給賀凌雲寫了一封信,出於謹慎,內容含混得很:

曾為相思摔碎了琵琶,如今與友人住在信州上清宮。京城已是盛夏,這裏的荼蘼卻還在開花。我站在花架下卻無心賞景,因為潛心修道也因為你。忍不住給你來信,想詢問你在京城的消息。

落款:松江舟上人。

龍白月覺得賀凌雲應該能看得懂,畢竟他對她以前在松江的過往印象是那麼深刻。這樣的情書,即使落在外人手裏也不會露出蛛絲馬跡吧?她託一個小道士幫她寄了信,估摸着回信這兩天也該到了,她天天都會去上清宮門口等消息。

就在今天晌午過後,龍白月總算盼來了賀凌雲的信,把她樂得眉開眼笑。她拿着信準備回去和紫眠一起看,卻冤家路窄,半道上碰見了翠虛。

龍白月趕忙把信藏進袖子,渾身戒備的盯着他。

翠虛修煉進程順利,一臉的春風得意,卻在看見刺蝟似的龍白月的時候,面色一沉:“你這是什麼眼神?看我很不順眼嗎?”

“我什麼時候看你順眼過?”龍白月虎着臉,也是狠聲惡氣的。

“你……”翠虛瞪起眼睛正要發飆,卻看見他的徒弟向他顛顛跑來,只得暫時放過龍白月。

“師父……”那小道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的説,“五百年以上的人蔘都給紫眠師叔用了,剩下的人蔘都不足五百年了,要不要還給紫眠師叔送去?”

“笨蛋,這個還要問我嗎?五百年以下的那種破草根子濟什麼事?”翠虛恨恨道,“去找你師祖問問看,另外上好的茯苓也送些去。”

“是。”小道童唯唯諾諾着跑開。

待得翠虛盯着道童跑遠,他回過頭來,就看見一邊的龍白月神色怪異的盯着他。他的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根:“你看什麼看……”

“我還真搞不懂你……”龍白月歪着腦袋,半信半疑的斜睨他,“你也關心紫眠?”

“廢話,”翠虛惱羞成怒道,“他是我師弟,我當然關心他!”

“呵呵呵……”龍白月訕笑着——這話誰信哪?

“愛信不信。”翠虛尷尬的攏攏頭髮,往紫眠的廂房走。

龍白月和翠虛順路,索性跟着他走。在她窺破了翠虛的秘密之後,她甚至對翠虛有點改觀了。憑她閲男無數,這時候還看不透翠虛的心思,這花魁可就白當了。她壞笑着湊近兩步:“哎,從前我有個姐妹唱曲,一位公子天天在台下喝她倒彩,可誰知道後來,那公子替她贖了身,還娶了她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翠虛揚起袖子躲開她,像見了鬼一樣,“唱曲、贖身,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龍白月啞然,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份低賤,還堂而皇之的拿來開玩笑,誰能受得了。

“算了,我早就知道你命格低賤了。”翠虛揮揮手,不想與她糾纏。

他有些頭疼的一路往前衝,卻在接近紫眠廂房的時候停下腳步,猶豫着咬咬唇,還是轉身離開。

“你不進去?”龍白月奇怪了,他不就是往紫眠這裏來的嗎。

“算了。”去的太多,萬一讓紫眠那小子懷疑他關心他,那他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明明關心他就進去看看唄。”

“你説的倒簡單!”翠虛惱怒的回頭瞪着龍白月,面色憤懣,“當年就沒好意思,這麼多年過來了,當然只會越來越不好意思了!”

“我怎麼可能會討厭他,”最終翠虛還是躲開,他背靠着一棵老松樹遠遠的望着紫眠廂房鬱悶,對陪在一邊的龍白月説,“他從小法術就學得好,人又漂亮,我們都很注意他的。”

“那為什麼不對紫眠好點?”

“他不搭理我們,我們男人哪裏好意思娘們兮兮的去關心他,當然是合夥捉弄他了,”翠虛漫不經心的撇撇嘴,“如果他當時肯回擊,我們就能打成一片了。”

龍白月也知道紫眠的性子,接着翠虛的話説:“可是他冷漠、忍讓、迴避你們,是不是?”

翠虛心照不宣的和龍白月對視一眼:“所以,我們只能變本加厲的欺負他了。”

當年的欺負是年少懵懂,如今的欺負就成了騎虎難下,沒有人好意思改變態度,僵持和對峙就順着慣性延續下去。

漸漸的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現在想來,他之所以那麼隱忍,很可能是在意自己的身世,”翠虛有點懊惱的説,“他自卑着呢,怎麼可能和我們虎虎生風的幹架?這我們小時候哪裏會懂?”

龍白月聽得此言,神色一凜:“身世?你是説,關於他是皇上的兒子,或是關於他是狐妖的兒子?到底哪個是真的?”

翠虛沉吟一下,瞥了一眼龍白月,開口:“皇上的兒子,這個傳言,很可能是真的。”

龍白月的心怦怦狂跳起來,有點口乾舌燥的問:“你確定?”

當初宰相要對付紫眠,理由也是因為他的身世。

“你沒發現我們道號的差別嗎?”翠虛皺着眉説,“我叫翠虛,師兄弟們也都是翠字輩的,只有他,師父用自己的字輩給他起了道號。”

“説起來倒真是的,我以為起道號都喜歡用紫啊翠啊的,現在想起來,整個上清宮只有紫眠和紫玄真人用的是紫字呢。”龍白月點點頭,“紫玄真人這麼做,是要給紫眠提升一個輩分?”

“是的,這就跟本朝駙馬娶公主的規矩一樣,駙馬的父親要通過改名字,將兒子的輩分虛提一輩。師父這麼做,為的是避免在輩分上跟皇上平起平坐之意。”

“這麼説來,紫眠真是皇子咯?”龍白月還是不敢置信的低聲喃喃着,人都有點恍惚了。

“是啊,如果他是皇子,他現在擁有的又何止這些。”翠虛冷笑,“他為什麼會由皇子變成偏山僻嶺裏的道士,我想,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吧。他的身世只有師父知道,可師父向來對此諱莫如深。”

“為什麼?難道紫眠的母親真是狐妖?所以他才不能得到皇子的身份頭銜?”

“我不知道,”翠虛聳聳肩,“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倒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呢。不過他大概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會在道錄大人來選道官的時候,非要和我爭。”

那是紫眠第一次和他爭,沒想到紫眠一較真,他就輸掉了。

“你輸了是吧?”龍白月紅口白牙的嘲笑翠虛。

“那是師父偏袒!”翠虛很不甘心的辯白,“本來最後一局就算是平手我也能贏,可師父下三濫,出的什麼鬼題目……竟然叫我們比吃鹽!”

龍白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比吃鹽紫眠怎麼可能會輸?

“結果我輸了,不過紫眠也因為吃鹽太多,事後難受得卧牀三天。”翠虛想到往事,也不由得發噱。

龍白月想到紫玄真人之前對她説的話,意味深長又帶點神秘的説:“紫玄真人偏袒的可不一定是紫眠哦。你想想,紫眠一作官,整個上清宮倒是被你繼承了。”

翠虛瞠大眸子,難以置信的瞪着她:“你説什麼鬼話呢。”

他不需要紫眠讓他,他更不需要師父偏袒他,他一向用自己的實力説話。翠虛惱怒起來,一揮袖子,撇下龍白月就走。還沒走幾步,他又回頭惡狠狠的對龍白月放話:“聽着,我對你説這些,可不是要你代我去向紫眠示好。如果我的話你泄露了半分讓紫眠知道,我叫你老上三十歲——此乃獨門心法,到時連我師父都救不了你。”

“放心,我什麼都不説!”面對翠虛的威脅龍白月徹底屈服,只顧捂住臉龐不迭地哀叫。

等翠虛走遠,龍白月拿出袖子裏的信箋,倒有些為難了。她現在瞭解了情況,倒覺得他們如果立刻離開上清宮是件很傷感情的事。她有些惆悵的走進紫眠的廂房,一直進到裏間卧室,就看見紫眠半倚在牀榻上看書。

“傷剛剛好一點就這麼勞神?”龍白月無話找話講的搭訕着。

紫眠抬起頭,淡淡的看她,也不説話。

自從他醒來後,他們的關係就越發冷淡了。龍白月尷尬的咬咬唇,還是打起精神揚揚手裏的信封,強笑着打破沉默:“我給賀凌雲寫了信的,他回了,我們看看他寫了什麼吧。”

龍白月拆開信箋想念給紫眠聽,誰知道上來頭一句就是:“你的情信寫的真差,不要再糾纏我了……”

她卡住,念不出來……算了,還是從第二句開始唸吧。

“當然,我作為一個對感情負責的好男人,不會不考慮你的痛苦……”

恩,這句也跳過,龍白月默默的掃了一眼第三句:“信州貴溪縣縣令是我的朋友,正巧也是你的舊識,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京城日子平靜,我專心上進,你不必擔憂了。”

龍白月看得懂賀凌雲的意思,她抬起頭來,見紫眠還在等着她念信,就轉述信件大意:“賀凌雲説了,我們要是下山,可以去找貴溪縣縣令,那是他的朋友,他安排好了。京城方面好象也沒多大問題,我們要回去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紫眠點點頭,淡然開口:“是該早些回去。”

紫眠的冷淡讓龍白月輕抿雙唇,目光怯怯的閃躲,在落到牀榻邊桌案上放着的人蔘的時候,她忽然開口:“紫眠,你可知道這人蔘是誰送來的?”

紫眠皺皺眉頭:“還用想麼,肯定是師父的意思。”

“紫玄真人倒是來的少,”龍白月話裏有話的暗示,“送飯、煎藥、打掃,都是那幫小道童在做,他們是誰的徒弟?好象是那個翠虛的徒弟吧?”

“師父器重翠虛,上清宮的所有事務,不都是翠虛在做麼。”紫眠漫不經心的繼續低頭翻書,根本不推敲龍白月的話。

龍白月已經暗示到這份上,再多説,她怕老上三十歲——還是算了吧。

今年夏末會出現五星連珠的天象,紫眠必須趕在這個日子到來前回京城去。龍白月當初聽宰相説過,皇上已經安排了紫眠用祝由之法對北邊燕王施展咒術,只不過這件事已經被她自己忘的一乾二淨了,她現在只是單純的以為紫眠急着回京城作官而已。

在紫玄真人的廂房裏,紫眠跟師父話別。紫玄真人看着自己徒兒淡然卻又固執的表情,嘆了一口氣:“紫眠哪,可還記得我給你起這個道號的用意?”

“徒兒記得,是‘紫氣長眠’的意思。”紫眠低着頭,恭敬的回答。

“是的,你有九五貴相,這我不瞞你。但是你也要明白,你特殊的身份,註定了有些東西你是不該得到的。”紫玄真人再一次提醒他。

“徒兒明白。”紫眠薄唇緊抿,神色縱有不甘,卻在一瞬間按捺了下去,“不管遇到怎樣的刁難,徒兒都一定退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配去爭奪名利,所以我也不會去爭,可是,我想見見……”

紫眠頓住了,話無法繼續説下去,攥緊的掌心微微出汗。

他想見見自己的生身父母。不論他身上的血液是多麼矛盾荒誕,能來到這個世上,他是懷抱感激的。只要能見上一面,説些話,就足夠了卻他長久以來的心願。可是,自從進了京城,他想方設法的接近那座皇宮,卻始終收效甚微。

父親他是見到了,可總是高高在上的,看他的眼睛也像面對其他官員一樣,沒有絲毫隱晦的異樣。這叫紫眠有些莫名的失落。至於母親,他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深邃的後宮,她是否真的存在,還是一個謎。

這幾年他幾乎都是在原地徘徊,領教最多的只是各種非難的手段。也許,也許再立上一功,事情就會有進展。

紫玄真人看着紫眠微微波動的眼神,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又是一氣長嘆:“紫眠哪,或許我真不該準你下山……但是,唉,一切都是天命。”

“謝謝師父。”紫眠低頭恭謹的作了一揖。

“恩,你回京城做事,一直記得我的教誨就好——紫氣長眠,不爭不求。”紫玄真人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來,叮囑着,“還有,你急着回京城我也不攔你,但一路上切莫再強行施法了,你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再冒險玩命,我可救不了你了。”

“徒兒謹遵師父教誨。”紫眠羞赧的笑笑。

“幹嘛不讓我用縮地術送你回京城呢。”紫玄真人想想還是不甘心。

“悄悄回去怕又要讓人有機可乘,”紫眠笑笑,“索性這次下山就到貴溪縣衙去,讓官方派人護送,某些人也得投鼠忌器不是?”

紫玄真人點點頭,捋捋長髯:“這倒也周全,如今的貴溪縣縣令我認識——是個年輕有為的官員,為官清正不徇私情,人稱玉面閻羅的就是。”

上清宮的小道童們給紫眠和龍白月打點了一點行李。作為天下聞名的道觀,上清宮門面上雖然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實則香火旺盛財大氣粗得很——厚厚一沓銀票送給龍白月做盤纏,把她激動得險些昏死過去。

翌日清晨,龍白月跟着紫眠下山去。

兩人順着曲折的山道石階一路盤桓而下。龍白月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去,就看見不遠處翠虛正站在上清宮大門外遙望他們。他站在石階最上一層,身邊陪着前些天開始跟着他陰陽雙修的——如今已是青蓮居士的婦人。

那婦人身着道袍,面色温潤如玉,慈眉善目,神氣間已隱隱然帶着仙氣。看着她空靈脱俗的樣子,叫龍白月都弄不清到底紅塵和修道哪樣更好了。

紫眠看見龍白月停下,也跟着她回身往後望,就看見師兄翠虛正皺着眉看他,他不禁也跟着皺眉。

皺眉對皺眉,甚覺無趣的翠虛袖子一揮,悻悻的掉頭回上清宮。

看到師兄離開了,紫眠轉身繼續下山:“我們走吧。”

“其實……”龍白月掙扎一下,唉,變老就變老吧,“我覺得你師兄滿關心你的。”

紫眠像見了鬼一樣瞪了一眼龍白月:“謝謝啊,宰相還關心我呢。”

“你不是會望氣卜算的嘛,有沒有算過翠虛到底對你有沒有敵意?”龍白月看着紫眠臉上幾乎和翠虛一模一樣的神情,問他。

“沒有,”紫眠愣了一下,“已經習慣這麼相處了,好好的望氣卜算做什麼?”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龍白月無奈的翻翻白眼,乖乖跟着紫眠往山下走。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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