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白果化療的第一療程手術結束了,需要回家靜養一段時間,然後進入第二療程。
出院的時候,江谷陪著她到吳笑天的病房看望他。江谷是在昨天去了一趟實驗室後,才知道吳笑天出車禍的事的,他昨天已經來看過吳笑天了。白果的精神和身體狀態都恢復的不錯,她不用江谷攙扶,自己就可以走動了。她的頭髮掉了不少,但是因為她的頭髮原先就很烏黑稠密,所以脫髮的現象看上去還不是太明顯。她戴了一頂黑色咔嘰布遮陽帽,架著一付墨鏡,襯著她白皙的皮膚,倒不像是個病人了。
陳秋笛正在病榻邊給吳笑天擦臉。吳笑天還沒有清醒過來,醫生已經停止了給他輸血,他的血壓和心跳係數開始趨於正常,呼吸也不像幾天前那麼虛弱了。但是他的大腦還是處於沉沉的昏迷狀態,從腦電圖上觀察,還沒有看到迅速復甦的可能。
陳秋笛連日來都守在病房裡,人瘦了一大圈,眼神有些黯淡。她是昨天聽江谷說了之後,才知道白果生病了。
她見到白果,慌忙擱下手裡的毛巾,拉著她的手看了一會,想笑一笑,但是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白果看了吳笑天的樣子,心裡難過,她安慰了陳秋笛幾句,就和江谷一起離開了病房。
在車上,白果忍不住就哭了起來。江谷笑著說:“好好的,哭什麼呢?”
白果說:“我不知道,就是覺得心裡難受!”
江谷默然了。自從白果生病之後,他的話變得少了,他開始學會在開口說話之前,先去體諒別人家的心情。他發現,有的話根本就是廢話,沒必要說的;而有的話說出來後,在無形中卻傷害了別人。這種時候,他覺得不開口更好。
昨天他去實驗室找了許梅,跟她談了自己的計劃,其實他只說了幾句話,兩件事,不像以前那樣做太多的解釋。他說的第一件事就是爭取要在明年二月份前出一篇Paper;第二件事就是他不想換實驗室,希望許梅再給他一次機會。許梅考慮到吳笑天的病情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他原先規劃好的試驗計劃要耽擱些時日,而實驗室裡正需要人手,因此就答應了江谷的請求。她同時也發現,江谷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說空話了。
陳秋笛回來的第二天,正在調查葛建豪殺人嫌疑案的兩個警方有關人員就來找她了,要她提供兩年前凱麗失蹤案的確切的證據。
法庭在半個月後就要立案審理凱麗的案件,法庭目前已經對拘留中的葛建豪提出公訴。陳秋笛把吳笑天發生車禍那天在電話中告訴她的那些情況,以及她上一次給警方提供不實證詞的事,都給那兩個警方人員說了,希望他們能同時調查吳笑天車禍的真相。但是那兩人說,在抓到吳笑天車禍的肇事者之前,他們不能將事故原因同凱麗的案件聯繫起來。他們需要的是證據,而不只是線索。
陳秋笛現在每天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等待吳笑天的醒來,等待葛建豪早日被繩之以法。也許等待而來的結果比現狀更糟糕,但是有等待畢竟就會有希望。她看著吳笑天安詳的睡容,時時在想:只要眼前的這個人屬於自己,那麼就意味著她還真實地活著。
她就這樣終日默默地守候在吳笑天的身邊,看著他的臉。
時間似乎生鏽了。
終於,兩天後的一個深夜,當她從睡夢中醒來時,她突然發現吳笑天正睜著眼睛看著她。他眼神疲憊,似乎還帶著些許困惑。
陳秋笛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慌忙使勁抹了抹眼睛。
這時她看清了,吳笑天的眼睛果然是睜開著的,乍看上去,就像被玻璃劃破了一樣。他的嘴唇輕輕地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來,只是費勁地吸了一口氣。他想衝她笑一笑,但他臉上的肌肉卻動不了。不過,陳秋笛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笑意,還有那隱含在笑意後面的千言萬語。
於是她悲喜交集地撲在吳笑天的身上,忍不住失聲哭泣起來。
99、不朽LA是沒有冬天的。
因此當聖誕節快要來臨的時候,失去雪天和寒意烘托的聖誕冬青樹和聖誕老人,與別處相比,便少了些許溫暖的氣氛。高高撐在空中的棕櫚樹在藍天和豔陽的襯托下,同那街道邊四處可見的綠白交雜的榕樹,相映成趣,構成了LA最樸素的一道道風景。
劉東起每次用心去欣賞這些景色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會依稀想起家鄉鷺島。他覺得,鷺島跟LA雖然遠隔萬里重洋,但就景色和氣候而言,它們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他來到LA已經將近一年了,他原先選擇到這裡來工作,主要是想在這裡先過渡上一段時間,然後再視女兒的情況決定是回國去發展,還是留在這邊。但是在結識了何如後,他漸漸地開始留戀這個城市了,尤其是在幾個月前回國,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將LA當作是歸宿之地了。
他想,也許這一切都是因了何如的緣故。是愛情改變了他對這個城市的印象。
早在半個月前,劉東起就已經給他們家寄去了聖誕和新年賀卡。他想起昨晚上唐菲菲給他來的一個電話,她告訴他,她已經開始在上海上班了,房子也已經裝修好,過了年她就要接劉琴和他的父母一起到上海來住一段時間,等劉琴適應了新的環境後,他們再決定去向。他的父母捨不得離開劉琴,已經答應了她的請求,暫時到上海住一段時間。
劉東起在接到唐菲菲的電話後,心裡鬆了口氣,他還特意將這件事打電話告訴了何如,何如也替他感到高興。
隨著聖誕和新年這兩個節日的臨近,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激動了。
劉東起想起來,也是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剛到LA不久,身邊的同事們個個都在興高采烈地準備著歡度節日,滿世界都是歡聲笑語,而他卻是孤身一人徘徊於酒吧之間買醉,遊蕩在大街上。平安夜晚,他獨自一人呆在家裡,對酒斟酌,彈琴消遣。他在給家裡的父母和女兒通過電話之後,就把自己置身於落寞的燈影中了。
他覺得,對他這種年齡的男人來說,孤獨本來並不可怕,因為沉靜中的鬱悶,說白了也只是消磨時光的一種心態,但是如果是在無奈的牽掛中去品嚐孤獨,那麼這種心境就很可怕了!孤獨就是呆立在伸手不可企及的希望之前,就像晨星寥落的星漢。
劉東起記得,去年的聖誕節他除了一邊彈奏著鋼琴《平安夜》,一邊思念遠方的家人之外。但是今年聖誕節,他的心裡卻多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叫何如。
他發現自己的心已經被這個至今對他來說仍然還是那麼神秘的女人佔據了,他的心裡離不開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一段時間來,他多麼渴望自己能和這個女人在那沉醉的節日之夜,共同擁有一張桌子,一盞燈,一瓶紅豔的葡萄酒,一個話題,一個笑容。
現在他的這個渴望已久的夢想終於實現了,何如已經答應和他一起度過這個平安夜,更重要的是,她還將要在那個晚上告訴他一個讓他一年來夢寐以求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關於他們兩人的,何如說,那將是聖誕老人給他們的一份最珍貴的禮物。劉東起對這個秘密已經猜到了幾分,他知道,但這個秘密解開來的那一刻,他將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