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地在候診室裡待著,忽然他想起何如昨天晚上在這裡照料白果,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那?於是他來到白果的病房,白果睡著了,江谷拿著一本書正靠在椅子上看著,何如不在。江谷猝然見到劉東起,有點意外,他以為劉東起是來找何如的,就帶著他來到病房外,告訴他何如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就回去了。
他說:“何如一直陪著白果聊天,白果的情緒好了不少,過兩天第一療程結束後,我們就可以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了。”
劉東起暫時不想把吳笑天的事告訴江谷,怕他們知道後掛念。他問了一下白果的病情,江谷說第一次手術進行的挺順利的,白果自己對的病情的恢復也充滿了信心。
劉東起就要離開,江谷對他說:“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上沒睡好?”
劉東起笑了笑,說:“昨晚上我多喝了幾杯酒,沒怎麼睡。”
江谷說:“以後你們該忙什麼還是忙什麼,別再掛念我們了!”
劉東起回到吳笑天病房外面的候診室,焦慮地坐著。看著醫生和護士匆忙地出入吳笑天的病房,他希望見到吳笑天忽然清醒過來,給他一個驚喜,雖然他心裡明白,眼下這種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
他正在考慮著要不要把吳笑天的事告訴給何如,這時急診室外面來了一男一女兩個警察。他們跟醫生和護士悄聲地說著一些什麼,後來那位護士就帶著兩個警察來到劉東起的面前。
女警察問劉東起說:“你是出事者的朋友?”劉東起點了點頭。
女警察說:“我們已經查到了傷者的材料。經檢測,事故發生時,他的體內含有酒精,這個結果對他很不利,雖然他的酒精含量沒超過本州的法定指數。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昨天晚上跟出事者有過聯繫嗎?他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劉東起把昨晚上和吳笑天相約出去喝酒的事跟他們說了:“他說他的心情有點鬱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導致他出事的原因。”
女警察又問了吳笑天的其他一些情況,劉東起一一作了回答。最後男警察要了他的電話,又把他們的聯繫電話給了他,說:“劉先生,你如果還知道一些什麼事情,請跟我們聯繫。”
警察走後,劉東起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來一看,是何如打來的。急診區禁止使用手機,他忙拿著手機去了衛生間。何如抱怨他說:“昨晚上你上哪兒去了?我在醫院裡不能打手機,我回家後給你打過兩次電話,你都不在。”
劉東起支吾了一下,說:“我出去喝酒了,十二點多的時候才回來。我也給你打了手機,你關機了。”
何如說:“聽你說話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劉東起愣了一會,何如急著問說:“怎麼啦?是不是溫哥華那位又給你來電話了?!”
劉東起終於沉悶地說道:“是出了點麻煩事。何如,你知道陳秋笛在臺灣家的電話號碼嗎?”
何如疑惑地說:“我怎麼知道?他們又沒告訴過我。”
她頓了一下,忽然心裡一驚,問說:“東起,是不是吳笑天出事了?”
劉東起只好低沉地告訴何如:“他昨晚上出車禍了!”他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說:“這事也怪我,明明知道他這些天心情不好,還約他出去喝酒。到時候我怎麼向陳秋笛交代呀?!”
何如著急地問說:“現在別說這些話了。他傷的嚴重嗎?肇事者找到沒有?”
劉東起說:“他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仍然昏迷不醒,正在輸血。警方還在調查這次事故。”
何如說:“你在醫院裡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劉東起說:“你路上小心一點!”
94、支離破碎何如昨晚上睡得晚了,剛剛才起床。她簡單梳洗了一下,匆匆忙忙地就出門了。
剛才她一聽到吳笑天出車禍的事時,震驚地手機差點掉落到地上。
前天晚上她見到吳笑天時,就發現他有些神情恍惚,那時因為劉東起在一旁,所以她沒有多問。她知道吳笑天無論是對人對事,一旦到了投入的時候,就很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而在處理重大事情時,又顯得優柔寡斷。在自我調控上,他的心理素質遠遠沒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麼剛強,就像跟陳秋笛分別一些日子這種小事,也可能使他情緒不穩,焦躁不安。所以有一段時間她暗地裡認為,他應該找一個感情與處世能力都相當成熟的女人和他一起過日子,當然,這種想法並不是促使她和他分手的主要原因。
她覺得,陳秋笛對吳笑天來說並不是理想的伴侶,儘管她看上去顯得有些世故,但那僅僅是個假象而已,其實她的性格深層中還不乏純真和幼稚,特別是在感情上。女人看女人,往往憑的是敏銳的直覺。何如相信自己的直覺是不會錯的。
在趕往醫院的路上,她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她想,她和吳笑天兩人走到今天的這種地步,難道僅僅是因為雙方脾氣的不投合嗎?或者雙方乾脆就是在相互賭氣?但是,她打心裡就不承認自己是在以劉東起替代吳笑天,她覺得,如果違背個人的意願去選擇形而上的愛情組合,那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實際上,她始終認為自己對劉東起的感情付出是飽滿的,而不是抽象的。可是為什麼吳笑天的影象在她心中卻總是像生了根一樣揮之不去呢?!就比如說剛才她聽到劉東起告訴她吳笑天出事之後,她的第一反應就像是全身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這種感受再怎麼樣也是掩飾不了的。難道她真的是在欺騙自己的感情嗎?
不過,她很快就否定了這種潛在可能,對一個人的關懷不可能就是愛情。她告訴自己,她為吳笑天的事感到悲傷,純粹只是出於對他的同情。她伸手抹了一下潮溼的眼睛,心想,是的,自己只是在同情吳笑天的不幸。不管換上誰都會和她懷有一樣的心理的!
何如到了吳笑天的病房外面,她朝裡面看了一眼病床上毫無動靜的吳笑天,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她慌忙緊緊地掩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然後背朝著劉東起。
劉東起臉色陰鬱,他輕輕撫著何如抽動的肩膀,想說什麼,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只是嘆息了一聲。何如拼命壓制著快要失控的情緒,喃喃地對他說:“怎麼會這樣呢!一個活生生的人兒,就這樣支離破碎了!”
劉東起扶著何如坐下。他乍然見到何如這付看似過激的悲傷樣子時,心下里微微掠過一絲難以說清的痠痛,好象跟她之間忽然產生了一段距離。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愧疚掩蓋了,他覺得何如的反應是正常的,那並不說明她對吳笑天仍然舊情未泯,而只是一時的悲情。他說:“事情既然已經如此,現在我們跟陳秋笛沒法聯繫上,我們還是考慮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何如問他說:“吳笑天的傷情確斷了沒有?”
劉東起嘆了口氣,說:“醫生說了,將不排除任何可能的結果,包括腦癱和生命危險!”
何如一聽,又急了起來,說:“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馬上通知他的母親?現在他的老家就他母親一個親人了!”
劉東起想了一會說:“本來我還想緩一緩的,看來也只好這樣了,如果真出了事,我們都擔承不起!另外,你跟陳秋笛的公司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家的電話號碼。這兩天我在醫院守著,我身體壯,你就別操心了。”
何如趁著護士不在的時候,悄悄進了病房,來到吳笑天的身邊。只見他半邊臉上纏著紗布,另半邊臉上全無血色,皮膚就像透明瞭似的,眼睛緊緊地閉著,嘴唇乾裂,呼吸輕微。
何如只覺得胸口隱隱作痛,淚水禁不住又垂落下來。
這時,她忽然看到床邊的臺桌上擺放著的吳笑天脫換下來的幾件髒衣服,其中有一件乳白色的夾克特別的醒目。那件夾克上染滿了血跡,但是,何如還是很快就認出了這件夾克正是多年前,她和吳笑天在一個雨天一起逛街時,她給他買的。何如拿起夾克,捧在手上,淚水簌簌而下。她很難將眼前的吳笑天跟當年那個活蹦亂跳的他連在一起。而且更讓她難過的是,在這麼多年後,吳笑天居然還保存著這件樸實無華的舊衣服!她覺得自己的心有點顫慄了。
劉東起輕聲來到她的身邊,他一看到何如手裡拿著的白色夾克,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緊緊握住何如的手,何如情不自禁地就撲在他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