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電話響了。他想,這個時候還有誰會跟她打電話呢?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劉東起。
劉東起離開上海已經半個多月了,這中間他給她來過三次電話,她從他的歡快的話語背後,聽到了不易被人察覺的感傷。
她想,也許是他置身於過於濃郁的天倫之樂的氛圍中,心境反而顯得有點鬱悶了。這原是人之常情,就跟孤寂的人往往也渴望快樂一樣。在最後一次通話時,她曾問過劉東起跟孫映打過電話沒有,他說打了。他在電話裡,沒有提到孫映謝絕了他託她轉交的禮物的事,那就是說,孫映並沒有將這事告訴他。她當時就想,這孫映的性格要麼是真的淡泊,要麼就是城府很深,因為到時候要是劉東起向她提起這事的時候,她儘可以不經意地淡然處之,然後給劉東起一個好的印象。
何如一邊想著,一邊順手拿起了話筒。
沒想到電話卻是吳笑天打來的。
她愣了一下,問說:“你現在在哪裡?有什麼事嗎?”
吳笑天說:“我現在在實驗室。”
何如笑著說:“有了家後就是不一樣了,這麼一大早的就上班了!”
吳笑天嘆了口氣說:“什麼家呀,還不是胡亂湊合著,你別笑話就是了。你見過周潤了?”
何如說:“見過了,他整個人腫了一圈。人家心寬體胖,哪像我們,整天變著法兒跟自己過不去。”
吳笑天說:“你不是說我吧?”
何如冷笑說:“就你那脾性,誰敢說你呀?!”
吳笑天沉默了一會,說:“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吧?”
何如說:“挺好的,這裡的變化太大了。過兩天我就要回C城了,臨行前一天咱們班的幾個老同學要聚一聚。到時候他們要問起你的情況,我該怎麼說?”
吳笑天說:“我們的事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何如說:“我指的不是我們的事,而是你現在的事!”
吳笑天囁嚅著說:“何如,其實我是——”
何如沒等他說完,就把電話撂了,她清楚吳笑天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
但是沒過多久電話又響了,何如盯著電話,心裡來氣,最後忍不住拿起話筒就說:“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只聽得對方說道:“是我,何如。剛才你的電話一直佔線。對不起,這麼晚了還跟你打電話。你怎麼啦?”
何如一聽是劉東起的聲音,口氣緩和了下來,說:“是你呀?這麼晚了還有興致聊天,不想睡?”
劉東起笑著說:“我也想問你這話呢。快入秋了,天氣悶,睡不著。”
何如笑著說:“你怎麼曉得我還沒睡?你就不怕吵醒了我?!”
劉東起笑說:“我這是心靈感應!我剛才在陽臺上細觀天象,就知道你還沒睡。”
何如聽到“心靈感應”,心裡動了一下,說:“你別開玩笑了,有什麼話嗎?”
劉東起說:“本來我是定於十八日離開家的,現在我打算明天就去上海。”
何如有點意外,說:“這麼倉促?你捨得你女兒嗎?”
劉東起沉沉地吸了一口氣說:“正是為了我女兒的事,我們家鬧出了小小的不愉快。本來我是想帶女兒經加拿大到美國,——劉琴她是加拿大出生的。但是我的想法遭到了我媽的堅決反對,我媽那脾氣一上來,誰也拿她沒辦法。”
何如說:“那麼你女兒同意和你一起走嗎?”
劉東起說:“原先她也不肯,後來我跟她說要帶她去見她媽,她就答應了。”
何如說:“你不該這樣哄小孩的。”
劉東起說:“我不是哄她,我說的是實話。我想女兒這麼大了,沒有母親總不是辦法。”
何如默然了。劉東起說:“後來劉琴把這事跟我媽說了,我媽急了,把我說了一通。”
何如想了想說:“我覺得老人的感情還是要照顧的。”
劉東起說:“所以這幾天我在家裡連提都不敢提我女兒的事,更不敢看我媽的臉色。因此,我想還不如早點離開家。”
何如說:“你跟你女兒的母親聯繫上了?”
劉東起說:“還沒有。這事說起來話長,以後再跟你說。你如果方便的話,明天你就替我在你住的酒店訂一個房間,還有,我把我的航班和機票編碼告訴你,麻煩你給東航打個電話,讓他們把我的機票改成和你同一航班。明天我乘坐的航班,是下午七點十分到達浦東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