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州邀月樓第一著名在樓中美人如玉,第二著名在樓中美酒傾城,這兩點天下馳名,自不必細説。但是它第三著名之處,卻只有身在潤州的人才會知道。那就是樓側轉角處與邀月樓匯成一體的食坊。這裏匯聚了大江南北各地小吃,塞北的胡餅,江南的桃花飯,西南的畢羅,東海的魚鮓幹膾這裏應有盡有。潤州人每逢慶典,必會到食坊一遊。
而這個食坊最吸引風洛陽的地方,就是幺婆賣的五香茶葉蛋。三文一枚,鮮甜鹹香,別具一格。風洛陽扛着祖菁橫渡長江,快步疾行,風塵僕僕,正好在五更之末趕上幺婆擺攤的時分,這個時候客人不多,他可以多買一些,不必擔心其他顧客的抱怨。
放下祖菁,風洛陽興沖沖地左顧右盼,嘴中喃喃自語:“應該就是現在了,幺婆隨時都會出現。我也有幾個月沒有吃到她老人家的茶葉蛋了。真怕她已經將我忘了。”
“阿?”聽到風洛陽的話,祖菁長大了嘴,生怕自己聽錯了。
“哦。”風洛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幺婆對老主顧都很照顧,買五個會送一個。如果來的早,她會破例讓你多買幾個。”
“噢,你怕她認不出你這個老主顧?”祖菁捂着嘴偷笑道。
“當然啦。老人家記性不好。”風洛陽焦急地在地上緩緩轉着圈子,左掌不停地擊打着右手背,活脱脱成了一個飢腸轆轆的食客。
“小師叔,你可要記住,你這次是買茶葉蛋給我吃的。”祖菁用胳膊肘捅了捅風洛陽的腰眼,嬉笑着説,“我不會給你留的。”
“奇怪!”風洛陽似乎完全沒聽見祖菁的話,忽然仰頭看了看天色,“五更已過,為什麼幺婆還不來擺攤。”
看到風洛陽焦急的模樣,祖菁不禁好笑:“小師叔,不要着急。幺婆也許今天想要睡個懶覺。”
“幺婆豈會如此懶惰。”風洛陽正色道,“十年來幺婆風雨無阻,一直堅持在這個時候擺攤。”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風洛陽身後響起:“風公子,你來找幺婆買茶葉蛋嗎?”風洛陽和祖菁同時回過頭去,卻發現説話的是一躬身身子,扛着扁擔走來的老漢。
“羅老,這麼早來賣畢羅啊。”風洛陽看到這老漢立刻熱絡地説。
“風公子,你早來幾天就好了。幺婆病倒了!”羅老漢嘆了口氣,搖頭道。
“出了什麼事情?她還能好嗎?”風洛陽聽到這裏,只感到天搖地轉,五內俱焚,忙不迭地問道。
“心病啊。幺婆的女兒失蹤了。最近真是邪了,也不知潤州是不是招了鬼怪,就是這幾日,一連失蹤了十幾個黃花閨女。潤州捕快巡查了這麼久,只找回來五六具乾屍。人們都説這是吸血殭屍在潤州作祟。幺婆自從女兒沒了,日日以淚洗面,這會子怕是快要哭瞎了。”羅老漢説到這裏,再次搖頭嘆了口氣,“唉,果然還是生兒子好,生女兒操心啊。”
“幺婆住在哪兒,我立刻去看看。”風洛陽連忙問道。
“她就住在柳樹巷,茶香最重的一間房。風公子你是那些江湖中人,也許你能幫到她。”羅老漢熱心地説。
“好,我這就去。”風洛陽憂心忡忡地説,似乎連向祖菁套問劍法心得的心情都沒有了。
“小師叔,”祖菁一把拉住風洛陽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風洛陽點了點頭,一把拉住她,暗運輕功,朝着柳樹巷疾馳而去。
鎮惡堂懷仁軒外的桂花園之內,唐門子弟擺下的近百席上宴被五湖四海的江湖高手坐得滿滿騰騰,好多門派的晚輩弟子因為沒有位子,只能擠在桂花林旁的假山石桌之策,勉強擺上一罈好酒,幾碟冷盤,湊活一番。但是,這一切都沒有阻礙到江湖子弟們的興頭。自從幾十年前的天書會,各門各派只顧埋頭髮展創新武功心法,廢寢忘食,洛陽論劍大會已經荒廢了數屆,江湖中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梧桐嶺天下第一劍之爭。但是十年來,風洛陽獨領風騷,總是勝出,人們已經有些厭煩,期待一些新的刺激驚喜。這一次唐鬥召開英雄大會,公然挑戰威懾天下二十年的江湖閻王殿——離台,無論誰勝誰負,這必然會是一場精彩紛呈,流傳百年的大對決。江湖子弟有幸置身其中,無不歡欣鼓舞。
總攬大局的唐鬥盤旋在各個酒桌之旁,不停熱絡地和在場的豪傑打着招呼,指引着唐門子弟為各派首領填酒上菜,忙得不可開交。
魚韶率領麾下彩翎風媒嚴密監控鎮惡堂四門內外的動向:各路豪傑人手的配備,神秘江湖人物的來歷門派,各派首腦之間的交談接洽,敵對勢力之間的摩擦對抗,這些消息源源不絕地傳到她的手上,她根據手上的信息,仔細地調配着唐門和乘風會的人手資源,對於各種形式作出恰當的佈置。英雄大會剛剛進行不到兩個時辰,她已經忙得香汗滿臉。
巳時一到,英雄帖所請到的各派豪傑都已經到齊,眾人酒酣耳熱,意興湍飛,紛紛直起身子朝桂花園正中搭起的台子望去,等待唐門大少宣佈英雄會正式開始。
唐鬥緩步走到台側,找到正在和數個風媒低聲議論的魚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到一處清靜角落,低聲問道:“阿韶,老風和小祖可有消息?”
魚韶匆匆點點頭:“我有三個風媒看到離台的小染扛着蕭娘屍體,從揚州城南門遁走。他們不敢靠得太近,但是從遠處看來,蕭娘穿胸的劍痕乃是夸父追日劍所致,應該是被菁兒所殺。潤州的風媒片刻之前剛剛來到,跟我説,她看到洛陽哥和菁兒出現在邀月樓食坊附近,兩個人都安好。”
“呼……”唐鬥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胸脯,“哎呀,自從小祖和老風失蹤,我是一直擔心到現在,終於鬆口氣。”
“有洛陽哥護在左右,你我真不該過於擔心。”魚韶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低聲道。
“到現在為止,這件事來龍去脈,你該知道了吧?”唐鬥好奇地問道。
“再明顯不過,離台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引誘菁兒離開鎮惡堂,意圖擒拿於她,脅迫於你。洛陽哥巡夜之際發現菁兒失蹤,追蹤下去,將她救下。”魚韶淡然説道。
“這也解釋不了老風救下小祖之後,不帶她回來,卻帶她去吃自己最愛的茶葉蛋。”唐鬥用扇子撓了撓頭,不解地自語道。
“他也有兩個多月沒吃到茶葉蛋了吧?”魚韶莞爾一笑。
“嘿嘿,老風沒別的,就這點兒饞嘴的毛病,由得他去吧。咱們先來應付這天下的英豪。”唐鬥扶了扶頭上歪七扭八的秀士帽,撣了撣衣衫,大踏步走上了唐門在桂花園中搭起的木台。
見到一身青衣的唐斗大搖大擺走上木台,滿場交頭接耳的英雄豪傑彷彿商量好一般,同時沉默下來,無數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到唐鬥身上。
高高站在木台之上的唐鬥承受着上千豪傑的矚目,感受着滿場鴉雀無聲的肅穆,一股慷慨激昂的豪情悠然而生。他躊躇滿志地在木台上踏前一步,有條不紊地扇了扇手中的摺扇,將雙眼往台下掃了一圈,微微一笑,揚聲道:“各位風塵僕僕,遠道而來,親赴唐門舉辦的英雄大會,抬愛之情,小子永記於心!”説到這裏,唐鬥收起摺扇,雙手抱拳,身子在台上走了一圈,高聲道:“多謝了!”
“大少,客氣!”唐門大少飛揚跋扈,很少見他如此謙恭,如今見他如此模樣,眾豪傑不知深淺,只得同時抱拳作禮,看他有何下招。
“今日我唐鬥召開英雄大會,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向整個江湖宣佈:唐門和離台從此勢不兩立,我和離台主人只有一個能夠活在世上。各位江湖上的朋友今日來到我唐鬥這個英雄會上,顯然已經選好了自己想進的陣營。我唐鬥很開心,也很感激。我無以為敬,只有向各位英雄敬上一杯美酒,從今以後,前塵舊恨,一筆勾銷,大家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唐鬥説到這裏,向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一個唐門子弟恭恭敬敬端上來一杯酒水。唐鬥雙手平端酒杯,朝一眾豪傑敬了一圈,雙目神光炯炯,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好,大少説話,真是痛快!”來參加英雄會的少年豪傑對於唐鬥乾淨利落,慷慨熱烈的話語很是受落,想也不想,紛紛舉杯飲勝。而那些心思細密的幫派首領,尤其是龍門、年幫、鬼樓、黑道十三會這些和離台脱不開千絲萬縷關係的幫派首領,聽到唐斗的説話無不凜然於心,暗升警戒。唐鬥簡簡單單幾句話已經不着痕跡地威迫這些幫派現在就選擇陣營,如果還敢和離台有染,唐門絕不會手下留情。但如果飲下這杯酒,就等於和離台公然為敵,從此只能求神拜佛,期望唐門這一戰能夠打敗離台,否則誰都知道,離台秋後算賬的手段有多可怕。這些首領們偷眼觀看着周圍的環境,只見英雄會場附近,唐門毒蒺藜隊,夜花釘隊分別由唐毒,唐冰率領,將會場團團圍住。任何人敢於在這個時候和唐門作對,不但會讓與會的一眾少年英雄反感,令自己幫派在江湖上孤立無援,而且會遭到唐門毫不留情的絞殺。唐鬥之手,天下無雙這句話在江湖上的威懾力和離台主人的五更追魂令同樣可怕。分別在於,離台主人並不在此處,而唐鬥本人卻活生生站在高台之上。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些幫派首領心念電轉之間已經作出決定,紛紛舉起酒杯,同聲附和道。
“阿哈哈哈!”唐鬥仰天大笑,隨手將酒杯摔在地上,朝在場各位豪傑拱手深深作揖,“各位飲下此杯,已經註定了離台的末日。他日我唐鬥得到離台主人的首級,必當和各位再聚此園,暢飲通宵。”
“好!那一場好酒,咱們絕不會錯過!”在場的少年人們紛紛興奮地高聲叫道。離台橫行江湖,造下無數殺孽,已經臭名昭著,這些初涉江湖的少年英傑對離台絕無好感,如今聽到唐鬥如此信心滿滿的話語,無不欽佩。
“我看今天來的朋友,很多都是初入江湖的世家子弟。千辛萬苦學得一身武功,初涉江湖,想做的自然是轟天動地的大事。但是做這樣的大事往往需要百折不回的鬥志,一往無前的勇氣,還有堅毅不拔的信心。請在場的諸位捫心自問,這樣的品行各位有是沒有?”唐鬥朗聲問道。
在場的豪傑面面相覷,不知唐鬥言下何意,一部分老成持重的謹慎地三緘其口,但是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卻爭相吼道:“我們有!”其中吼得最響的,乃是一個渾身黑衣,頭扎黑巾,背插雙刀的壯實少年。唐鬥放眼望去,一眼就認出了他:那正是當日一把火燒了唐門棲鳳堂的黑衣少年。
唐鬥狠狠瞪了他一眼,從地上抓起一個石子,對準他一揮手,那個石子狠狠打在那個少年的腦門上,疼得他哎喲一聲,蹲下身去。
“你有個屁!”唐鬥教訓了那個少年,隨即揚聲道,“有這樣品行的人,一百年也出不了一個,我可以不客氣地説,現在江湖上,這樣的人一個也沒有。然而像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卻也想要去做那轟天動地的大事,但我們憑什麼能做到?”説到這裏,他瞪大精光四射的雙眼,掃視全場,凜然生威。
眾豪傑都被他奇特的言論所吸引,屏息靜氣,等待他接下來要説的話。
“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一路支持我們走下的寄託,一個可以驅使我們去完成使命的動力。”唐鬥微微一笑,朗聲道。
“什麼樣的寄託和動力?”豪傑中的少年人們聽到這裏,無不大感興趣,紛紛問道。
“嘿嘿……”唐鬥昂起頭,得意地笑了笑,將摺扇插到後脖領,用力拍了拍手掌。
隨着掌聲響起,十數個唐門弟子端着巨大的金制托盤,派着整齊的隊列,分從木台兩側走上台來,將一張張金制托盤在地上擺成整整齊齊的一條長龍。
這些金制托盤上都罩着一色的彩繡錦緞,遮蓋住了盤中事物,眾豪傑只能從綵緞縫隙中隱隱約約看到幾絲眩目的霞光。
待到托盤俱都擺放整齊,唐鬥輕輕一揚手,做了一個打開的手勢。
十數個唐門子弟看到他的手勢,齊刷刷一伸手,抓住托盤上的錦緞,往後一展,頓時將盤中物事呈現在眾人眼前。
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只能看到一篇奼紫嫣紅的光華,彷彿漠北苦寒之地中升起的極光,照得人目眩神迷,雙眼發花。人們紛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去,只見十數個金盤之中擺滿了人們平日只有在夢中才能看到的珍貴珠寶:碧如靜湖水般的滇緬翡翠,蜜黃如星,斑紋成眼的金綠貓眼,圓潤光澤,晶瑩瑰麗的合浦南珠,光華通透,紋帶妖嬈的水膽瑪瑙,白如割脂,黃如蒸粟,黑如墨光的三色玉飾,金碧輝煌,耀眼生花的赤金花錠高高堆積在金盤之內,迎着近午的日光,放射着五顏六色的光芒。這些琳琅滿目的黃金珠寶彷彿本身已經具備了攝魂噬魄的能力,不需要唐鬥再對眾人舌綻蓮花的勸導,已經可以讓與會的豪傑甘心為其效命。
“所謂寄託和動力,就是我唐鬥出的懸紅!”唐鬥得意地搖着摺扇,朗聲道,“一盤珠寶,換一顆離台劍客的人頭。”
他朝自己的身前一攤手,笑道:“這樣的寄託可還足夠?”
望着滿眼的金華彩光,全場的豪傑都默不作聲,但是吞嚥唾沫的聲音此起彼伏,顯然很多江湖人物對於眼前的賞格已經怦然心動。
“這裏的懸紅也許足夠懸賞離台十二劍,但是離台主人行事神秘,武功高絕,現在江湖上,哪怕是乘風會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僅憑他一個人就能訓練出離台十二劍這樣人見人怕的劍道高手,就能看出此人實力驚人,不下於當年魔教諸使,甚至乎頗有魔教教主督紅花的行事風格。這樣泰山北斗一樣的宗師人物,憑你手中這區區懸賞,你能殺得了他嗎?”一片沉默之中,年幫少幫主卓解忽然站起身來,面向唐鬥,沉聲問道。
“不錯,要我們為了金銀黃白之物和這樣一個恐怖人物做對,這豈非是驅萬千豪傑以赴死地,我怕就算你給一座金山出來,也沒人願意接下懸紅。”一向和卓解不對的龍門少主人甘天波此刻卻史無前例地和卓解站在了一條戰線之上,對唐鬥發出同樣的責問。
“嘿嘿,”唐鬥搖了搖摺扇,緩緩掃視了一眼發言的甘天波和卓解,微微一笑,“我雖然在賞格上填下了萬兩黃金之數,不過確如卓少主和龍少主所説,用金銀黃白之物緝拿離台主人這樣的曠世奇人實在於理不合。所以今日我趁着這個英雄大會,重新修改一下我的賞格。”
説到這裏,唐鬥橫端右手,高抬左手,挽了挽袖子,接着左手深入右手袖中,緩緩取出一張顏色蠟黃的紙張,面朝着全體豪傑,緩緩將紙張面朝外打開。
坐在前排的豪傑們紛紛起身,聚上前來,眯起雙眼,仔細觀看。當他們看清了這張地契的內容之後,無不張口結舌,彷彿中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坐在後排的豪傑見前排人鴉雀無聲,好奇心大炙,紛紛推搡着擠到前台,凝神觀看,隨即也和前排之人一樣木立當場,眼花心跳。
“哈哈哈哈,不錯,”看到眾人呆若木雞的樣子,唐鬥得意地大笑起來,“這張地契就是傳説中天山雙英之一祖先生留在益州的家業——祖園。三十年前,祖先生散盡家財,攜妻定居天山,益州祖園被賜予我唐門先祖。”
“哦——!”在場的豪傑們雖然不乏見多識廣之輩,但是這一段江湖秘聞卻少有人知,如今聽到唐鬥提起,眾人無不豔羨地同聲讚歎了一聲。
“大家都知道,益州祖園乃是當年橫行天下的聖手牧天侯親自督建,他晚年一直在祖園中度過,並在祖園的秘室之內創立了整個江湖獨一無二的神奇武功——點穴定身術。祖園的牆壁上至今仍然留有當年牧天侯潛心研究點穴定身術所畫下的武功圖譜。當然,對於這套武功不感興趣的,仍然可以在祖園落英林中觀賞當年祖先生因為思念愛妻而在園中牆壁上畫下的龜鶴延年圖……”唐斗的話還沒有説完,台下豪傑已經興奮得不能自已,紛紛開始交頭接耳,熱烈討論,高聲喧譁。無數雙熱切貪婪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到唐鬥手中的地契之上,如果拿着地契的不是唐鬥,如果周圍沒有唐門嚴陣以待的暗器高手,估計已經有人不顧一切衝上來搶奪了。
見到台下羣情洶湧,唐鬥得意地嘿嘿一笑,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昂首朗聲道:“各位,説到通情達理,這個江湖再也沒有一個像我唐鬥一樣。雖然祖園的確令人神往,但是孤園一座,無人同賞,實在落寞,又怎能襯得起殺死離台主人的英雄。”
“啊,這還襯不起?”聽到唐斗的話,那個曾經燒了棲鳳堂的彭姓少年大吃一驚,脱口而出。
“哈哈,當然襯不起,英雄當然要有美人相伴。”唐鬥説到這裏,抬手打了個響指。
隨着響指之音響徹全場,七八個唐門子弟,每人手中捧着一副畫卷飛也似地奔上了木台,在唐鬥身後整齊地站立。
“在英雄帖上我唐鬥説過,我有天山女俠,國色天香,冰清玉潔,性喜結交天下豪傑,願以一生幸福換取離台主人項上人頭。誰若殺得離台之主,唐門願以萬金為媒,助其成為天山佳婿,流芳百世,天下揚名。這萬金之數我以祖園代替,這天山美人更非虛言,乃是確有其人,來呀,兒郎們,開卷,讓眾位英雄看一看咱們的天山美人。”唐鬥説到這裏,滿面紅光,精神抖擻,雙手一舉,揚聲説道。
聽到唐斗的號令,兩名唐門弟子大踏步走到前列,雙手高舉畫卷,抬手打開束縛卷軸的紅繩,畫卷浪卷而下,迎面展開,露出兩幅畫工絕妙的仕女圖。
左邊畫卷之上是一副正面仕女圖,捲上所畫的正是祖菁初來梧桐嶺時清新雅緻的絕代風華。肩披淡綠色披帛,身穿鵝黃色窄袖短衫,腳踏銀灰色布履,頸系雪白色絲巾,頭梳隨風捲擺的隨雲髻,肩負青虹劍,眉目如畫,淺笑嫣然,風姿卓絕,一身淡裝,狀若雲霞仙子,從天際踏雲而來。畫工的筆觸精巧細緻,無微不至,入木三分,將祖菁嬌憨温柔的美態刻畫得惟妙惟肖,乍看上去彷彿一位仙人將祖菁的身影用仙法投射到了畫紙之上,才得如此佳作。
右邊的畫卷之上乃是一副玉女橫江圖,畫面上的祖菁一身月白色的勁裝,施展輕功,腳踏碧波,在一片青山綠水之中,衣帶迎風,翩翩而舞。雖然只得她的一副背影,但是因為畫風寫實,筆工精細,給人的感覺更加勾魂引魄,恍恍間彷彿有清風徐來,甜香浮動,裙影翻飛,令人眼花繚亂,神魂俱醉。
看到眾人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樣,唐鬥更加得意,只見他再次打了個響指。
一直站在後面的另外五個唐門捧卷弟子齊刷刷走向前,同時打開手中的卷軸,五幅各具姿態的美人畫像同時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副畫像畫的是祖菁月夜練劍的情景,月下佳人,翩若驚鴻,照影而來,令人心搖神馳。
一副畫像畫的是祖菁攀折桂枝的情景,人面桂花,兩相交映,美不勝收。
一幅畫像畫的是祖菁手舞團扇坐擁南山消暑乘涼的情景,清涼美人,雍容華貴,自有一番風味。
一幅畫像畫的是祖菁挑燈夜讀劍譜的情景,秀眉微蹙,神情專注,惹人憐愛。
最後一幅畫像畫的是祖菁對鏡梳妝的情景,解辮盤雲髻,對鏡貼花黃,俯首聞胭脂,纖指抹紅妝,豔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看過頭兩幅畫,參與英雄會的眾豪傑雖然神魂顛倒,但是仍然能保持克制,當唐鬥亮出剩下的五副畫,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説話的能力。
“眾位英雄,這樣的美人,可還入得了各位的法眼?”唐鬥一頁頁打開自己的摺扇,緩緩在胸前扇了扇,慢條斯理地問道。
“離台草菅人命,塗炭生靈,天人共憤,討伐離台,責無旁貸!”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人羣中突兀地響起。
眾人放眼望去,卻看到歐陽世家的家主歐陽青雲滿臉通紅,高舉拳頭,剛才的話語竟然是從這個老狐狸口中發出的。
還未待有人對他做出嘲諷,年幫少幫主卓解,龍門少門主甘天波已經異口同聲地吼了出來:“我輩誓與離台不共戴天!剿滅離台,責無旁貸!”
“離台主人我殺定了!”西少林金剛堂首座鐵佛恩振臂吶喊,聲如雷霆。
“離台主人是我的!”機關堂堂主神機李三響尖細的吼聲直入雲霄。
“各位大叔讓讓路,也讓我們少年人露露臉,離台十二劍你們儘管去殺,離台主人讓給我們吧!”黑衣彭姓少年此刻按耐不住,也大聲吼道。
“姓彭的,別的我可以讓,這個離台之主輪也該輪到我們蕭家來殺了!”蕭西延似乎和這個彭姓少年關係非淺,聽到他説話,也開口喊了出來。
“你們小小年紀,牙長齊了再想女人吧,咱們漂泊江湖多年,早該成家啦,這離台主人讓給我吧。”河南鄭家的銅佛鄭懷遠用力一捶胸膛,放聲吼道。
“好,好,好,就是這個勁頭,各位不必再爭了,千言萬語一句話。”唐鬥一把攥住自己的扇子,用力往天空上一舉,“除魔蕩寇,誓滅離台!”
隨着他的呼喊,桂花園內一眾英雄豪傑恍如一瞬間連飲數十罈美酒,説不出酣暢快意,人人滿臉通紅,雙目放光,不由自主地隨着唐斗的話語,舉起拳頭,大聲附和。
“除魔蕩寇,誓滅離台!”
“除魔蕩寇,誓滅離台!”
“除魔蕩寇,誓滅離台!”
熱火朝天的吶喊聲猶如燎原之火,一瞬間響遍了整個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