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拉在一棵樹下站着。自從索爾死後,已經一個星期了,除了參加葬禮外,她沒有離開過婦女訓練場地。在索爾墓地上她曾發現羅恩凝視她,但他沒有跟她説話,很快轉身走了。
他轉身走了,她想他的憤怒仍沒有平息。這情形警衞隊的婦女們都看見了,她們以不滿的眼光看她,或者小聲議論她。在比賽結束三天後,女警衞隊的新隊員們都不聽從她的命令。其中有個奧諾拉,她是個脾氣暴躁、愛虛榮的姑娘,她説羅恩輕視她,譏笑她,還説她已被國王拋棄。所以,十幾名年輕的新隊員都不尊重她,蔑視她。
朱拉一時衝動撥出她的刀,想向奧諾拉投擲。但她一個人要對付十幾個身體強壯的婦女,是不會佔便宜的,所以只得作罷。她仍保持着尊嚴,離開了訓練場地。
似乎沒有人支持她。婦女衞士們認為她不想取得比賽勝利是騙的鬼話,她是經過精心策劃的,既贏了西麗安,又賺個謙遜的名聲。至於西麗安,她躺在房間裏慢慢地使身體康復,她拒絕見到朱拉。
現在,朱拉靠在一棵大樹旁,心裹在生羅恩的氣,都是他使她處於這樣孤立的境地。
只顧發恨,沒有聽見有人接近她,一個男子幾乎走到她跟前,她拔出刀,怒視着來者——一個年輕的英國騎士。
“把刀放下!”他厲聲喝道,“國王吩咐你去謁見他。”
“我不服從他的命令。”朱拉説,並不放下手裏的刀。
這個騎士向她邁近一步。“你給我走!不要用刀威脅我,否則我會剝了你的皮,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尼爾!”從朱拉左邊傳來一個深沉的喊聲。
她車轉身,把刀對準發聲的地方。另有一個騎上站在那裏,看來他年紀稍大些,頭髮已白,臉上還有一個傷疤。
這個騎士制止尼爾不要發火,然後朝朱拉説:“王后陛下,羅恩國王要你到他那裏去一趟,你不能違抗!”
“我在這裏有要做的工作,”朱拉説。
“你這個潑婦!”尼爾罵着,又向她逼近一步。
較老的騎上也邁步走到她眼前。“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請和我們一起走。”
朱拉着出他目光中的警告訊號,如果她不跟他們一塊走,她知道可能會有什麼後果。贏了西麗安真是一種罪過,必須用代價償還。她把刀插入刀鞘,説:“好吧。”
她跟在年歲較大的騎士後邊,向森林邊走去。一匹備好鞍韉的馬和另一匹裝載她行李和衣服的馱馬早已等在這裏。她於是同這兩個男子騎馬奔向埃斯卡朗城。
從舉行過結婚儀式後,朱拉就離開羅恩獨居。她不瞭解艾裏阿爾人民對她的行動反應如何。現在兩個英國騎士笑稱她是“處女王后”。看來,他們喜愛對這個年輕漂亮女子的這個稱呼,因為他們知道,不少婦女追求羅恩,但都遭到了國王的拒絕。
他們騎馬進城後,徑直來到索爾的城堡。朱拉仰頭挺胸,表現得趾高氣昂。城堡內異常清潔,比朱拉住在這裏時乾淨整齊多了。她猜想定是羅恩組織人打掃的。他不進行訓練,卻浪費時間幹這些無聊的事,她搖搖頭。
一個英國騎士開了一間石屋的門。朱拉對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這個房間是索爾用來佈署軍事行動的指揮室。她昂然走過去,隨手關上門。等眼睛適應了黯淡的光線後,她看見羅恩正坐在房間的一頭。由於光線不足,他的頭髮看起來象是黑色的。
“你可以坐下。”他説。
“我站着。”她回答。
她感覺出他惱火了,但和她相比,他的火氣並不算大。
“我們必須談談。”他的聲音象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我沒有什麼要談。”她回答得很乾脆。
“該死的!”他憤怒地咒罵着,“這是你的過錯,因為你引誘了我,所以我才相信你想要我。”
這個羅恩象索爾的性格一樣強硬、堅決,他不認為是自已引起的麻煩,而是別人的錯誤。
“有人需要結婚,不亂交歡,”她平靜地説,“可我不同,我可以跟一個鐵匠取樂,但我不願意和他結婚。”
“我是你的國王,不是鐵匠。”
她望着他。“你不是我的國王,你是一個英國人。由於神靈的誤會,你成為我的丈夫,但可以解除我們的婚約。”
羅恩站起來,走到房間比較遠一點的窗前。“是的,”他平靜地説,“我已進行過了解,解除婚約是絕對不可能的,起碼現在不行。因為這場比賽在人們心中記憶猶新,”他轉身,用背對着她,繼續説:“我將要聯合蘭康尼亞的各個部落,如果我把傑拉爾特同母異父的妹妹放在一邊,我擔心艾裏阿爾人不會跟隨我。”
朱拉向他笑笑。“聯合蘭康尼亞的各個部落?那麼你也要搬動塔爾諾維安山嗎?或許你喜歡稍微往南挪動一點,你是不是還要搬動江河?”
他的眼光向她射出鋭利的光芒。“我真是個傻瓜!為什麼要舉行這場比賽?”
“我想那是索爾的命令。國王選王后,應該使所有部落的婦女都有機會參加。”
“是我要求進行這場比賽的,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你,我完全相信你會贏。”
朱拉握着拳頭向他喊道:“你傷害了我的朋友西麗安,你破壞了我和達勒的婚約!”
當她要離開時,他抓住了她。他背靠着石牆,對她非常惱火,但當一接觸她,惱火就變成慾火。他用雙手抱住她,嘴唇對着她的嘴唇,朱拉立即響應,她的身體似乎溶化了,成了他的一部份。她用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張開嘴拚命地吻他。
突然,他推開她,朱拉坐在堅硬的石板上。
“我們必須談談,”他又從牙縫裏蹦出這句話。
他呼呼地喘氣,象一匹喘息不止的馬。他低下頭看着她,一束陽光透過窗子照射着他的臉,頭髮又顯出本來的金黃色。“朱拉,我要詛咒你!”他説,“我在上帝前曾發過誓:不碰你,也不吻你。”
朱拉也漸漸恢復了意識。“我們已經結婚了,”她説。現在她什麼也不需要,只需要他。
“那末,你必須請求我,”他説。
“我必須什麼?”她邊説邊朝後退。
“如果你想要我上你的牀,你必須請求我。”
她瞇起眼看他。“這是你們英國的習慣嗎?你讓你們温柔的英國婦女請求嗎?這種方式不是企圖侮辱婦女以建立你自己的權威嗎?蘭康尼亞的男人不需要婦女卑躬屈膝進行請求,難道他們不是男人!”
他的惱火已煙消雲散,他向她邁近一步,接着又返回來。“我曾向上帝發誓,我不毀我們的婚約,但也不能碰你。好吧,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些事情。”
“我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和你討論。”朱拉説,動身走向門口。
他把她拉回來,然後把手放開。“坐下!”他命令道。
朱拉聳聳肩,服從了他。
羅恩在地上漫步徘徊。“我同你結婚,是命運的安排。如果換一個情況,我不是混血兒,人們對我不懷疑,或者你和傑拉爾特不是異父同母兄妹,我可以答應你離婚。但正因如此,我們不得不做些讓步,你明白嗎?明天我準備離開這裏,到瓦特爾斯部落去和他們的首領進行談判,你必須和我一起去。”
朱拉站起來,“我不能去。”
羅恩站在她面前,身體向前傾斜,直到他的鼻失幾乎碰到她的前額。“我不相信,在我離開後你不會集合軍隊把你那妄自尊大的哥哥推上王位,我願意我們倆在一起,我能看見你做什麼。”
他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你不向我懇求,我決不能和你同牀。”
“這樣,你就會使你的妻子仍保持着童貞。”她譏諷地説。
他以多麼荒謬的英國理由拒絕她,目的就是為了保持他的尊嚴。
“我不能跟你去,我要留下,和……”
“不行!”他大聲説,“不管你怎麼想,你是王后,就必須跟國王一起行動。在聯合各個部落的道路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應在一起。”
“如果我刺你一劍,那……”
“如果那樣,我的心情會很舒暢。”他冷淡地説。
“你需要帶些什麼去?”她説,凝視着他。她由拒絕變成了好奇。“你怎樣策劃聯合各個部落?怎樣征服他們?”
羅恩走到窗前。“講到策略嗎?我想要各個部落通婚,世世代代相傳。”
朱拉笑他。“你打算要求他們和仇恨的人結婚?”她的笑容不見了。“你對我們蘭康尼亞人一點也不瞭解。如果他們拋棄了民族特點,部落就不存在了。”
“我的目的正在這裏。他們相互通婚後,後代人就不知他們原來是那個部落的人,都是蘭康尼亞人!”
朱拉搖搖頭説:“如果你還想活下去的話,最好你還是回英格蘭吧,否則你會引起戰爭……”
“你和我一塊回去嗎?”
朱拉吃了一驚。“在英格蘭生活,他們尋歡作樂,女的要請求男的嗎?”
羅恩張張嘴又閉上了。“我不打算給你解釋,你的職責就是服從。你要跟我長途跋涉,走遍蘭康尼亞各個部落,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勸告,只要你服從,因為你是我的合法妻子。”
“你的意思,我是一隻英國老鼠,”她説,“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那有什麼關係?用不了半個月我將是個寡婦了。”
當朱拉沿着暗淡的石牆過道向大廳走時,她覺得羅恩非常愚蠢,主觀,好象他可以隨便到每個部落,他們會聽從他的命令停止仇恨和拼殺。這完全是空想。幾天內就會有人殺死這個傻瓜。
至於他不和她同牀,她感覺莫明其妙。或者所有英國男人對婦女都是如此?她聳聳肩膀,誰能理解一個外國白痴的思想?
“你是朱拉?”一個關細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你贏了!”
朱拉低頭一看,原來是洛拉的兒子。他的臉蛋好象用象牙雕刻出來的。
“你想要幹什麼?”她問,低頭看着這個孩子,他也是她的一個敵人。
“我要看看你。”孩子説,他的眼睛睜得象草原上的藍花一樣圓。“我看見你勝利了,我看見你打敗了每個比賽的選手。你能教我像你那樣賽跑、摔跤、拉弓射箭嗎?”
朱拉不由得笑了,這孩子沒有任何敵意。“可以。”她答應他。
菲利普向她大笑起來。
“你們在這裏?”過道里傳來一個聲音。這是英國人蒙哥馬利,朱拉的手不自覺地抓住刀柄。但這位年輕人只是看她一眼,向她致敬問候,她鬆開了手。
“這是朱拉。”孩子驕傲地説。
“是的,我認識她。”蒙哥馬利邊説邊笑。朱拉看出,蒙哥馬利儘管年輕,但他身材挺拔,動作敏捷,將來會是個傑出的男人,她向他笑着點點頭。
“你們在説什麼?”羅恩在他們三人後邊喊了一句,“蒙哥馬利,你無事閒聊,沒有盔甲要清洗?沒有武器要磨?沒有課程要學習?”
“是的,國王陛下,”這年輕人答應着,同時向朱拉笑了笑。
菲利普聽到了他舅舅的喊聲,立即跑近朱拉,用他的小手抱着她的大腿,緊緊抱住。朱拉吃驚地低頭看他。
“菲利普!”羅恩嚴厲地説。“你想幹什麼?”
“她是朱拉,”他回答。
“我完全知道她是誰,現在你離開她。”
朱拉向羅恩笑道:“你都管不住一個孩子,你怎能期望控制布萊塔、耶尼和馬雷克,聯合他們統治的部落?”
“我也征服不了你。但是時間會使我勝利。”
羅恩想把菲利普趕走,但這孩子躲到朱拉身後,她用她的身體保護着他。
羅恩站住。“我管不住你,但你有權管我,”他對朱拉温和地説,“你使我變得比我的隨從還年輕。我不和你為孩子而爭辯,你也迷惑住了他。但要記住,他是我的外甥,如果你傷害他,對你沒有好處。”
“傷害一個孩子?”朱拉吃驚地問。“你走得太遠了。我不需要傷害任何英國人。我們蘭康尼亞人厭惡你們那種自鳴得意的優越感,但是我們不會殺掉誰的頭,”她的眼睛瞇起來。“像你那個尼爾,我都不和他計較。”
“尼爾,”羅恩問,“他已得到了你的寬恕?”
“你不要擔心女人會傷害你。如像你那樣傷害我。現在我餓了,我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准許我吃點東西,或者你也發誓不讓我吃?”
羅恩的鼻孔裏噴出一股怒火,但他剋制住自己,“走吧,吃點東西。”他轉身向大廳走去。
朱拉跟着他。菲利普打算拉着她的手。“蘭康尼亞的武上是不拉手的,”她説,“挺直腰板,如果你萎靡不振,你怎麼能當蘭康尼亞人呢?”
“是的,王后陛下。”菲利普痛快地回答,接着他站直了,沒用朱拉給他糾正動作。
她向他笑説:“或許我能給你找些漂亮的衣服,更適合艾裏阿爾武士身份。”
“有刀?”他問,眼睛閃閃發光。
“好的,有刀。”
大廳裏擺着許多長條形飯桌,已坐滿了人。僕人送來用圓盤託着的肉和蔬菜,朱拉想坐在羅恩對面,但她望見他皺着眉頭,就搬一條長凳,坐在他身旁。菲利普跟着她,像她的影子。
“菲利普,過來。”洛拉從另一邊喊她的兒子,想讓他坐在她的身邊。
“朱拉願意讓我坐在她這裏。”孩子説,他的腰脊骨挺得很直。
洛拉想站起來,但羅恩制止了她。
牧師為進餐祝福,五十多人開始用餐。他們好象都餓得要命,風掃落葉似的吃喝,同時還爭論什麼武器和馬,誰是最偉大的戰士等等。
有兩個男子吃了約一刻鐘,突然互相扼住對方的脖子,動手打起來。
羅恩見過蘭康尼亞人的習性,他沒有準備訓斥他們,仍和洛拉談話。
朱拉見狀,立即跳過桌子,向前走了了兩步,向搏鬥的雙方抱拳就打,她先把一個人打倒,又去打第二個,結果他們三個人糾纏在一起,摔倒在地板上,嚇得一隻正在啃碎骨頭的狗狺狺地吠。
朱拉馬上站起來,撥出她的刀怒吼道:“我要挖了你們倆的心臟,你們干擾了我進餐!”
這兩個男子從地板上站起來,安靜了一會兒。其它人也都認為打架的人干擾了他們的進餐應受到懲罰。唯獨羅恩和英國人沒有什麼反應。朱拉彈掉她身上的塵土,她的目光碰上了羅恩和他的三人騎上,洛拉站在一邊,她眼睛露出驚慌的目光,趕緊抱住她的兒子。
朱拉一點沒有想到,她的舉動引起這個英國人的極大反感。羅恩的臉象初升的太陽一般紅,脖子上的血管膨脹,上下不住地抖動;而他的三名騎士也顯出驚愕的表情。
朱拉把刀插入刀鞘,説:“飯菜都涼了。”
菲利普脱離開他媽媽,跑過來,抱住朱拉的大腿。
她摸着孩子柔軟的頭髮,笑了,然後又弓腰把孩子抱起來,放在她的膝蓋上。他似乎有點顫慄。“怎麼,”她温柔地問他,“你怕蘭康尼亞人嗎?”
“女人打不過男人。”孩子低聲説。
“不,蘭康尼亞的女人也經常戰鬥。現在挺直你的腰板,坐好……”朱拉沒有説下去,因為洛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要把她的兒子拉走。
“你不要碰我的兒子,”洛拉説,“你儘教給他你那些粗暴的生活方式和習慣,你不是善良的婦女,你不適合接近孩子們。”
朱拉站起來,向洛拉邁了一步,她的目光冷酷無情。羅恩站在兩個婦女中間。“和我一起走﹒”他説,帶着迷戀的感情看朱拉,這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
現在蘭康尼亞人都停止進餐,觀看這場戲如何收尾。事情是從朱拉跳越桌子引起的,一個衞士制止格鬥是應盡的職責,這無可厚非。但他們懷疑這幾位古怪的英國人對她會採取不合情理的手段。
“和我一起走。”羅恩又説了一遍。
“我還沒有吃飽。”朱拉説,回頭看桌上的食物,早已不見了。
羅恩使勁勒緊她的手臂,朱拉打算甩開他,但他握得很緊,難以掙脱,她咒罵他在人們面前使她難堪。
他把她推進一個開着門的房間。這是貯藏啤酒、蜂蜜酒的小貯藏室。
“從來沒見過女人這樣做,”當他關上門後説,“願我的妻子以後也再不要這樣做。”由於氣惱,他的態度很不平靜“好象你是一個普通的不正經的女人,跳到桌上,和……和……”他幾乎窒息,“和男人們滾在一起!”
他是否瘋了?“那是我的職責,”她耐心地説。“我們婦女警衞隊訓練時,就要求必要時未解決爭端。做為索爾的代表,我應該盡職。如果傑拉爾特在這裏進餐,他會處理他們的。”
羅恩氣得面容發紫。“索爾死了!”他説,“我是國王,我會解決爭端,用不着我的妻子出場。”
朱拉開始火了。“我現在才理解,就因為我是婦女,就不能制止格鬥。你以為蘭康尼亞的婦女是那樣膽小,那樣無用,像你那個妹妹?”
他氣憤地説:“我告訴你,你的行為象是我的一個衞士,你是婦女,必須象個婦女那樣行動。”
這個男人真是荒唐可笑。“我必須坐下,縫補衣服,以證明我是一個婦女?你看我象個男人嗎?”
羅恩不自覺地低頭看看她高聳的乳房,又長又圓的大腿,長及膝蓋的緊身上衣,緊緊包住她曲線優美的形體。他咒罵自己過於暴躁,為此他曾發誓一千次,但還是不能很好的控制。
“你要聽從我,否則作會後悔。”他説,聲音已經變得柔和。
“你要我做什麼?命令我當囚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傷害我,蘭康尼亞人決不會允許你活着離開埃斯卡朗城,那就意味着你聯合部落的幼稚計劃的結束。”
羅恩緊緊握着拳頭。從來沒有一個人使他這樣憤怒過,只有她。以前,他處理和威廉兒子們爭端時,一次也沒有發過脾氣。他認為,婦女應該是甜蜜、仁慈的,使男人的生活舒適和愉快。她們應該以愛慕的眼光,傾聽丈夫的話。如果一個男人外出打獵,他回來告訴他的妻子打獵的危險,她會嘆息,稱讚他的勇敢。但朱拉卻不是這樣,她已打死過比她還大的野牛了。
“你沒有婦女的衣服嗎?”他問,“你一定要穿那種衞士的戎裝?”他暗示他不喜歡她鬆散的褲子和帶馬刺的高筒靴。
“你並不比孩子大多少,”她厲聲説,“你為什麼干涉我穿什麼衣服?那能幫助我完成我的職責嗎?而且……”她停着不説了,因羅恩把她擁進了他的懷抱。
“你的職責就是服從我,”他粗魯地説,“你不能把你的身體隨便壓在別的男人身上。”
“你的意思要我停止訓練嗎?”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朱拉,我對你什麼事也沒有做,我自己也看得清楚。”
“那麼,我告訴你,你是誰?你是在我們國家的一個英國人。這個國家不是屬於你的,你應當回去,把王位讓給我哥哥。”
他猛地把她推開。“離開我!去填你的肚皮,但再不允許你干擾我和我的人。”
“他們是蘭康尼亞人,不是你的人。”她説罷就迅速離開房間,匆忙地回到了大廳。飯桌已清洗乾淨,她碰運氣得到了食物,從什麼人托盤中取了一個剩下的鹿肉餡餅,她邊吃邊離開城堡,到外邊呼吸新鮮空氣。
她正向男營地散步,傑拉爾特向她走來。
“你吃午餐了嗎?”她問。
“和我的敵人坐在一起?”他嘲笑地回答,然後又問,“我聽説你現在和他住在一起?”
“他要我和他一起外出旅行。這個傻瓜想要聯合各個部落。”她説,把餡餅全部吃完。
傑拉爾特嘲諷説:“他進入第一個部落的領土,就會被殺死。”
“我也這樣告訴過他,但是他不聽。他不久就會被殺死,最好能説服他,有些男人喜歡他,贊蒂就非常接近他,或許他能聽贊蒂的勸告。”
傑拉爾特向她走近些,低聲向她説:“你處的位置,能促進他的死亡。”
她吐出一塊肉骨頭,説:“我不當殺人犯,不久他的行動會殺死自己的。”
“那倒是事實。不過,你已經在他的身邊,西麗安説你自己想要他,所以你在比賽中打倒了她。告訴我,你是愛這個英國人,還是愛你自己的人民?”
她全身的血突然湧到她少女的臉上,憎恨、羞恥以及由於過度憤怒的刺激,燒得她的臉紅中帶紫。“你想用狡詐的方法唆使我去暗殺他嗎?你要我手上沾滿鮮血嗎?那末,你還不瞭解我!告訴你,他是個傻瓜,你也是個傻瓜!他自己做他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別人幫助,也不需要別人干涉。你想當國王,你不能使你或你妹妹的手沾染你哥哥的鮮血!”
傑拉爾特望着她,一霎間幾乎從不出他妹妹了。稍停,他改變了一種態度:“你想給他生一個孩子?”
“這沒有機會。”朱拉並不情願地回答。
“他不是一個男人嗎?”傑拉爾特覺得奇怪,問她。
“我不知道,他説,他向上帝發過誓……”她停住,喘息一下。“我和這個男人暫時生活期間不會有孩子。耐心等待吧,你會是國王。”她不想再同他説什麼,轉身離開他,走向城裏去。現在到處都很靜謐,人們都睡了,連家禽也都躺下了。
她想,聯合部落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只不過是空想。各個部落間的仇恨太深,太久了,而那個英國人卻不理解。看來只有蘭康尼亞人才瞭解蘭康尼亞人的心理。
好啦,她聳聳肩膀想,他的行動確實關係重大,這個傻瓜將怎樣逃脱被殺死的困境?她站下,想了一會兒。死亡對他是一個恥辱,對她也將是一個打擊,他們畢竟結婚了。
她打個回欠,覺得睏倦了,於是走向索爾的舊城堡。今晚,她將秘密地和他睡在一個房間,一張牀上,或許明天她就不再是處女了。
她笑着,加緊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