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個甜蜜的小東西,”崔斯在蕾妮耳畔低語着,並齧咬着她的耳垂,不過當蕾妮漸漸甦醒時,他又連忙退開一些,準備欣賞蕾妮清醒時慵懶的姿態。果真,蕾妮還沒有睜開眼睛便伸了一個懶腰,只見她帶着一抹淺笑,胸前的襯衫也緊繃着,有如凝脂般的肌膚也隱約可見。
“是你。”蕾妮見到了他,她坐起身,握着兩拳便朝崔斯捶去。
崔斯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將她的兩拳一起握入一雙大手中。“我就等着你來歡迎呢!”他滿意地説着,並將蕾妮拉入懷中,“我老是忘記你是淑女,因為你總是這樣衝進我懷裏。”
“我才沒有衝進你懷裏呢!”蕾妮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老是要歪曲我的意思?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留下來,你不放我走,你沒有權利……”
崔斯用一個吻堵住了她下面的話,“如果你肯告訴我帶你到那裏去,我馬上就會放你走的,像你這樣年輕的少女不會沒有親人的,你只要透露一個名字,我就送你回去。”
“不行,我不能告訴你,因為你一定會自吹自擂把我們的事宣揚出去的,你只要放我走就可以了,我自己會回家。”
“你不會説謊話。”崔斯笑道,“因為我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了,我已經告訴你許多次怎麼樣才會送你回去,我懶得跟你講了,我是不會讓步的,所以我勸你最好早點接受這個事實,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蕾妮猛然抽開身,並昂起下巴,“ 我們比賽看誰固執好了。”她狡黠一笑,“我知道你快要回美國了,所以到時候你非放我不可。”
崔斯考慮了一會兒,“我到時候會想出個辦法來,對不對?”他摸摸下巴,“我真不願意回美國的時候,還留下你那雙美腿讓人垂涎。”
蕾妮驚呼一聲,想抓住被子一角來遮掩自己,只可惜被子的一頭被鈎住了。崔斯倚向她,幫她把被子拉好,但是卻乘機進入她襯衫內側,在她臀部摸了一下,蕾妮尖叫一聲,立即站起身,把被子緊緊圍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到底那一點得罪你了?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為什麼受到這種待遇?”
由於蕾妮一番出自肺腑的抗議,崔斯不由垂下兩眼,“我也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他吶吶地承認道,“也許我應該放你走的,但是我實在做不到,因為我這樣做的話,就好像把羔羊送到虎口一樣。”當他抬起眼時,他兩眼中充滿了温柔,“我對這件事實在別無選擇,我不能讓你走,但是我也不想把你關起來……天哪!我自己連一個奴隸也沒有,我怎麼會和一個純真的小女孩為難呢?”他説完話,重重往屋角一張椅子上一坐。
蕾妮見到他一副無奈而又自責的神情,一時便有安慰的衝動,在彼此尷尬無語時,她注意到屋角箱子上堆着各色包裹,“你幫我帶衣服來了嗎?”她靜靜問道。
“是的。”崔斯咧嘴一笑,方才的沮喪立即消失了,他扯開一隻包裹的繩子,拿出來一件又像棕色、又近乎紅色、又泛着金光的天鵝絨衣服,他把衣服遞給蕾妮,然後解釋道,“這件衣服的顏色就像你眼睛一樣,又不是紅色,又不是棕色,又不是金色,而是三色一體的顏色。”
蕾妮驚訝地抬眼望着他,“真……真是羅曼蒂克,我不知道你……”
崔斯大笑着把衣服拿了回來,“你不知道我的地方太多了,而我更不知道你,你連名字都不告訴我。”
蕾妮猶豫地伸手輕輕摸着他手臂上的天鵝絨,她的衣服一直是最便宜的衣料做成的,而這套天鵝絨是她所見過最漂亮的衣料,不過她雖然渴望穿這件衣服,她卻不敢太大意,“我叫蕾妮。”她輕輕回答。
“姓什麼呢?就叫蕾妮嗎?”
“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如果你以為用新衣服可以賄賂我,那你就錯了。”她高傲地回答。
“我從來不賄賂人。”崔斯淡淡地回答,“我已經告訴你放你走的條件,和這件衣服根本沒有關係。”他把天鵝絨衣服往牀上一扔,然後又去拆其他盒子,把盒子的東西一一倒在牀上,只見其中包括另一件淺藍色的絲質衣服,還有一件純棉的粉紅色睡袍。此外還有兩雙皮鞋,正好配新買的兩件衣服。
“啊!真是太漂亮,太漂亮了。”蕾妮將絲質長衫在面頰上摩擦着。
崔斯望着蕾妮,深深為她迷住了,她實在是小女孩和女人的混合體—一會兒氣呼呼的,像發怒的貓咪;一會兒又變得純真無比,散發着另一種魅力。當他注視她兩眼洋溢的笑意時,他覺得自己有如中魔一樣,除了她,再也無法想到別的事物了。他緩緩地坐到蕾妮身邊,“你喜歡嗎?我不知道你喜歡那種衣服、那種顏色,不過店裏的人告訴我,這些都是最新流行的款式。”
蕾妮沒有回答,而只有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崔斯凝視着她嫵媚動人的微笑,內心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就像他對他莊園的感覺一樣。他毫不猶豫地倚身將蕾妮摟入懷裏,而且不讓她有抗議的時間,飢渴地吻了她,他希望這一吻能夠彌補他這一天對她無時無刻的想念。
“我的衣服,”蕾妮驚呼道,“你會把衣服壓壞的。”
崔斯一把便將所有衣服往椅子上一扔,“我一天都在想念你,”他低語着,“你到底對我施展了什麼魔力?”
蕾妮雖然因為他的靠近而心跳不已,但是她仍然儘量裝不在乎地説道,“我根本不會什麼魔力,否則我就會要你放我走了。”
“你真的要我放你走嗎?”崔斯粗嘎地問着,並開始親吻她雪白的頸側。
蕾妮知道崔斯又要對她做那件可怕的事了。可是,她雖然知道,卻沒有將崔斯推開,因為她太希望依偎在他的懷中,也太喜歡他親吻的方式,他男性的氣息與他懾人的撫摸了,他龐大的體軀內,她特別感覺到自己的嬌小與安全,彷佛被層層保護似的。
當她感覺到崔斯的嘴唇遊移到她赤裸的乳房時,她所有思想都停住了,她呻吟着,兩手攀住了他的肩。不過,正當她意亂情迷之際,崔斯卻緩緩推開了她,她迷惑地張開眼,發覺崔斯正站在她面前解衣,她默默凝望崔斯的一舉一動,無法將視線移開。
在夕陽斜照下,他們所處的房間都染上了金黃的色彩,使得原本平凡的一間房間,變得金碧輝煌、眩目不已。她兩眼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崔斯一寸寸裸露的軀體,神情由好奇轉為敬畏。在夕陽的襯托下,崔斯儼如一尊羅馬神像,沒有一處不給人一種力與美的感受,“哦,天哪!”她盡情瀏覽着崔斯,一點羞赧的感覺也沒有。
崔斯笑着往她身邊一躺,“雖然你老是在抗議,不過我敢打賭,等我好好教會你以後,你一定會變成一個色迷迷的小妖精的。”
“不,不要。”蕾妮最後一次微弱地抗拒着,只是崔斯絲毫不予理會,他將蕾妮所餘衣物除去,然後開始純熟而大膽的愛撫着,而在此同時,他的嘴蜃、舌尖、與牙齒也恣意親吻、舔拭、與齧咬着。
這一次,當崔斯終於進入她時,她不再感到疼痛,反而感覺很好,她昏亂而笨拙地迎着他,不知如何才能使她漸增的情慾得到解脱,“慢慢來,小貓咪,慢慢來。”崔斯握住她的臀部,開始指引着她。
蕾妮並不明白崔斯所説的是什麼意思,只是她除了聽從崔斯的擺佈外,也別無選擇。很快地,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無形中的脹大盤升,而當崔斯逐漸加快速度時,她更感染了他的興奮,她弓起身體抵住崔斯,然後終於像炮火在她體內爆裂一般,一時間炫爛、灼熱,而耀眼奪目,久久以後,依然令她難以忘懷。
崔斯虛弱地壓在她身上,身體上滿是汗水,蕾妮也同樣感到疲倦而慵懶,只是內心的感覺卻太輕鬆、太愉快了,彷佛千斤重擔都已藉此除去。
蕾妮不確定是否小睡了一番,她只知道,當她清醒時,方才親密的一刻已成為她幻夢的一部分了。她惶恐地躺在牀上,不知道日後將如何面對法羅?法羅必定會得知自己和這個美國人的醜聞,他會不會以自己為恥?或者甚至不再理會自己?她很想解釋她系出於被迫,只是這個美國人説她的眼睛會渲泄心底的秘密,那麼她又如何騙得過法羅?天哪!如果她的眼睛真的會説話,那麼天下人不是都知道她是個毫無貞操觀念的人了嗎?
崔斯終於清醒過來,他支着手肘,含笑俯視着蕾妮,“我説的不錯,”他低語道,並伸手撫摸她散開的頭髮,“等我教會你以後……”
蕾妮推開他的手,抓回自己一綹頭髮,“不要碰我!”她低吼,“你已經強迫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做的事了。”
崔斯懊惱地輕笑了一下,“我們又回到老問題了嗎?我還以為這一次你應該看清事實了呢!”
“事實,我當然看清了事實,因為事實俱在,你就是扣留着我,而你的行為也和最下等的流氓一樣。”
崔斯嘆口氣,滾下牀來,並開始穿衣,“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扣留你了嗎?”他突然面對着蕾妮,“你知道外面碼頭上的人會怎麼欺負你嗎?他們不會和我們剛剛一樣文明,他們會掀開你的裙子,然後一個接一個地強暴你。”
“我沒有裙子,”蕾妮驚呼,“我只有一件撕破的睡衣。”
崔斯兩手一攤,近乎絕望,“你只看你想看的一面,對不對?所以我覺得我對你的責任更重了,我不但要保護你免受色狼的摧殘,還要保護你免於作白日夢,把事情想得太美、太單純。”
“你沒權扣留我,”蕾妮又轉為請求,“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放我走。”
崔斯恍如沒有聽見她的話,而打開門向樓下大喊,叫女侍送晚餐來,“等你吃飽,你就會覺得比較好。”他又將門掩上。
“我不餓。”蕾妮昂着下巴。
崔斯抓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扭過來面對自己,“你最好吃,否則我會把晚餐灌到你喉嚨去。”他兩眼不再温柔,而隱約含着鋼鐵般的意志。
蕾妮所能做的只是點頭,像她多年的習慣一樣。
“好吧!”崔斯又愉悦了起來,“你為什麼不把新衣服穿上呢?穿上新衣服,你也會開心一點的。”
“那你要出去一下。”蕾妮柔弱地説着,對於崔斯驟升的懼意依然未消。
崔斯揚起眉毛,然後一舉將她抱下牀,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你全身上下我都已經看過了,若是你不希望房東看見你這樣子的話,你最好快穿衣服。”
蕾妮拿着崔斯扔給她的衣服,突然想到她沒有內衣可穿。不過,為了逞強,她一語不發地穿上了天鵝絨的衣服。這是一件低領、高腰的衣服,前胸處裝飾着皺紗,她瞄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發覺自己第一次穿着像個女人,而不像個孩子了,只是她蓬亂的頭髮、發紅的雙頰,與過分明亮的眼睛,在在都顯示她方才做過愛—而且樂在其中。
當晚餐端來的時候,崔斯很高興蕾妮不待催逼便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只是蕾妮自始至終都對他的詢問支吾其詞,而且時時神色惶惶,他終於忍不住蓋住她的手臂,“真可惜,英國女人自小便被灌輸不能享受性愛。”他同情地安慰道,“美國女人就比較實際,她們喜愛她們的男人,而且不怕讓人知道。”
蕾妮很驚訝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因為她正在懊惱自己已非處女,永遠不能再回到過去的生活了,她堆滿假笑,故意甜蜜地答道,“那麼你為什麼不回美國,去找你們美國女人呢?”
崔斯哈哈大笑,連碗盤都震動不已,他在蕾妮面頰上親了一下,“好啦,小東西,我還要記點帳,你可以到牀上等我,或者……”
“或者自己出去走走?”
“你真是不死心。”
其後,當蕾妮躺在牀上默默看着崔斯工作時,她一直好奇崔斯究競在忙什麼?不過為了怕過分涉入崔斯的生活,她終於忍住沒有問,她在牀上輾轉反側,直到崔斯上牀將她摟入懷裏,她才終於沉沉入睡。
早上,蕾妮慵懶起牀時,崔斯早已不見人影了,她無聊地洗了個澡,然後無所事事的在房間逛來逛去,結果直到吃午餐時間崔斯也沒有出現。當太陽西沉了,她正詛咒法羅找崔斯決鬥,一劍刺死崔斯時,樓下傳來了崔斯獨特而低沉的聲音,她寂寞了一天,懊惱了一天,至此完全化為烏有,她忍了半天,才沒有用笑臉迎接崔斯的歸來。
崔斯一進門便打量着她,並露出真誠的微笑,“你穿這件衣服很漂亮。”他脱下了帽子和外套,然後疲倦地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嘆了一口氣,“我在田裏忙了一天也沒有這麼累,”他感嘆道,“你們英國人是一羣心胸狹窄的勢利眼,他們連聽我問話的耐心都沒有,更別指望他們回答了。”
蕾妮企圖掩飾她的好奇,“也許他們不喜歡你的問題吧?”
崔斯知道她的心意,因此故意答道,“我只是問他們知不知道有人遺失一個漂漂亮亮,但是不講道理的年輕女人。”
蕾妮張嘴想要抗議,但是她又突然領悟崔斯是故意激她的,“那他們怎麼説?”
崔斯困惑地皺皺眉頭,“我不但問不出誰家走失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孩,而且問不出一個曾經見過你的。”
蕾妮並不感到驚奇,因為她居住之處從來沒有訪客,而且她幾乎從來沒有踏出住處一步,她像是關在古堡裏的公主,從來不食人間煙火的。
崔斯研究着她的表情,希望從她表情中取得一些答案,他沒有告訴蕾妮,他僱用了三個人在利物浦查問,只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他一直考慮,他回美國前,該如何安排蕾妮才好,“你是離家出走的,對不對?”他從蕾妮神情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我只是不明白你到底從那裏逃出來?而且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在找你?”
蕾妮別過眼,不讓他看出自己的感傷。
“我只能猜想,你大概做了一件讓你家人非常生氣的事。”崔斯繼續注意蕾妮的表情,“由於我知道你沒有跟別的男人鬼混,所以我想你大概拒絕嫁給一個他們替你安排的對象,對不對?是不是那個人又老又醜?”
“你正好猜反了。”蕾妮俏皮地回答。
崔斯大笑,因為從蕾妮眼神中,他知道自己猜的雖不中亦不遠,不過,他口中雖然笑着,內心卻大為震怒,是誰居然如此忍心,把這麼一個純真的女孩踢到街上?而且還讓她穿着睡衣?即使當時出於一時氣憤,為何迄今仍不聞不問。“我在想,你既然沒有什麼理由留在英國,那你不如跟我回美國去。”
“什麼!”蕾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美國還是蠻荒之地,還沒有開發,我怎麼能去?那邊都是印地安人、毒蛇猛獸,而且還有一堆野蠻的人……不要!打死我我也不跟你到那種落後的地方去。”
崔斯兩眼中不再閃爍着幽默,他站起來走向蕾妮,“你這該死的英國人,我一整天都在受你們英國紳士的氣,他們瞧不起我,因為我口音和穿着不合他們的意,再不然,就是因為他們有親人在獨立戰爭中戰死——他們根本不想想那時候我也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我已經受夠了你們的侮辱了,所以你最好少惹我。”
蕾妮驚恐地往後退去,一雙手下意識的伸到頸部,似乎在尋求自衞似的。
“我已經戰戰兢兢的對待你太久了,從今以後你都得聽我的,你在這裏又沒有什麼朋友,如果我把你扔下來的話,那我以後就休想睡好覺了,我懶得跟你説明美國是個怎麼樣的國家,因為你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我説也是白説,不過等我們到維琴尼亞以後,你可以找其他適合‘英國淑女’所做的事,省得留在這裏淪為阻街女郎。”他把蕾妮逼到牆角,聲色俱厲地怒視着她,“你聽清楚了嗎?”他不讓蕾妮有回答的機會,反身便甩門走了出去,並上了鎖。
“聽清楚了。”蕾妮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喃喃説着。
蕾妮很高興崔斯離她而去了,因為崔斯的存在始終使她無法靜靜思考。她心情紊亂地往牀上一趴,開始一個人胡思亂想起來。她一會兒想到如何激怒那個兇狠的美國人而逃向自由,一會兒又想到有關美國人的種種可怕傳説,一會兒甚至想到法羅千鈞一髮之際解救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沉沉睡去的,她只知道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房間內已經大放光明瞭。當她意識到崔斯一夜沒有回來,把她拋棄在房間內自生自滅時,她的心情更加惡劣了。正當她獨自生着悶氣時,門上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她故意轉過頭不去看崔斯,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門口竟傳來幾個女人的輕笑聲,她詫異地坐了起來,發覺三個女人帶着幾本厚書和幾個籃子走了進來。
“你是蕾妮小姐吧?”一個嬌小迷人,膚色很深的女人問道:“我是羅沙夫人,他們是我的助手,我們是來替你量制行裝的,聽説你要到美國去了,對嗎?”
蕾妮搞了半天才終於弄懂,原來崔斯沒有詢問她的意見,就逕自請了一位裁縫師來替她預備行裝。她實在氣不可遏,但是卻又不願把氣發在這在個女人身上,“好吧!我先看衣料好嗎?”她無奈地説道。
那三個女人立即興奮地把一匹匹五顏六色,各種質地的衣料拿出來給蕾妮挑選,其質料之高貴,大部分都是蕾妮以前從未見過的,“我們還帶了其他配件來。”羅沙夫人又指示她的助手將一大堆緞帶、花邊、珠子、絲花、與盤扣等等一一拿給蕾妮過目。
蕾妮一時看得目不暇給、眼花繚亂,彷佛迷失在色彩繽紛的花花世界。
“因為崔斯先生只給我們一天的工夫,所以我們只能幫你把所有布料裁好,配件搭配好,至於手工部分,崔斯另外僱了一個裁縫,她會幫你在船上做好的。”
蕾妮終於清醒過來,也意識到事情棘手,她懷疑一個來自殖民地的大老粗是否瞭解這裁縫索價之高,“崔斯先生有沒有跟你談到價錢方面的事?”
“沒有,小姐。”羅沙夫人驚異回答,“他只是吩咐我幫你準備全套行裝。”
蕾妮本來想暗示她崔斯不諳於行情,但想想又閉了嘴,她幸災樂禍地想着,就讓崔斯接到帳單去捶胸頓足吧!她只希望這些女人在送出帳單後才開始裁縫,否則崔斯付不出錢時就慘了,“好吧,我們從什麼開始?”
“就從日常服好了。”羅沙夫人建議道。
正午時分,她們的工作已大體告一段落了,蕾妮雖然很累,但是她卻很得意訂製了全套適於公主的行頭—只可惜她無福享受而已。
“下午還有其他人會來,我再繼續幫你選配帽子、皮鞋、手套,然後再選幾件毛皮料。”羅沙夫人一面吃女侍送來的午餐,一面熱心地解釋道。
“啊,對了!”蕾妮毫不熱心地回答,“我怎麼忘了呢!”
當天色接近昏黃時,每個人的情緒都低沉了下來。蕾妮因為內疚感作崇,一再叮嚀羅沙夫人將帳單送給崔斯以後再行剪裁,羅沙夫人則在含笑答應後,終於率助手打道回府了。
蕾妮精疲力盡的往椅子上一癱,內心的怒氣卻有增無減,她痛恨自己的行為,因為她如此做,不啻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她雖然可以藉機打擊崔斯,但是這些裁縫等於白忙一天,不也是她的錯嗎?
當她終於聽到崔斯沉重的腳步聲時,她的怒氣已經接近爆炸邊緣了,因此崔斯一打開門,她便將一雙鞋子脱了扔去,正好扔在他肩膀上。
“又怎麼了?”崔斯咧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今晚會比較高興見到我呢!你不是一直埋怨沒有衣服嗎?”
“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為我的衣服擔心,你沒有權利囚禁我,更沒有權利帶我到你的野人國,我不會去的,你聽見沒有?我是英國人,我要留在英國。”
“留在這裏有什麼用?跟你的親戚朋友在一起嗎?”崔斯諷刺道,“我今天一整天又浪費掉了,什麼都沒有發現。”他懊惱地刷了一下頭髮,“真是豈有此理,什麼人居然忍心拋棄像你這樣的孩子呢?”
不知是否因為睡得不好?或是累了一天?蕾妮悲從中來的落下一顆精瑩的淚珠,難道法羅和她舅舅都騙崔斯,不肯承認她嗎?幾天來,她幻想法羅前來營救她的美夢終於破碎了,崔斯一言不發的將她擁入懷中,雖然她迭迭抗議,崔斯依舊將她摟得緊緊的,她終於趴在崔斯肩上,泣不成聲地將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淚水。
崔斯將她攔腰抱起,一起坐在椅子上,然後像抱嬰兒一般輕晃着。“你好好哭吧!小貓咪!”他柔聲説着,“我早就覺得你應該痛哭一頓了。”
崔斯的摟抱與關切,相形之下更顯出她舅舅和法羅的絕情,也更使她難過得淚水直流,她最難過的是,她再她沒有機會向法羅證明她會是一個好太太了。
當蕾妮逐漸平靜下來時,崔斯撫摸着她頭髮,輕柔地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不快樂?”
蕾妮當然不可能把法羅的事告訴他,“因為我是一個囚犯。”她狠狠説着,並抬起頭來。
崔斯繼續撫摸着她的頭髮,聲音也依然充滿耐心與諒解,“我認為在我遇見你以前,你已經是個囚犯了,所以你才會被當做垃圾一們扔掉,任何人都不知道。”
“垃圾!”蕾妮驚呼一聲,“你怎麼能叫我垃圾?”
崔斯同情地笑笑,“我不是説你是垃圾,我是説有人待你像垃圾一們。”他的表情轉為困惑,“不過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有人這樣對待你,你卻好像還想回去?”
“我……我……沒有人……”蕾妮口吃着,淚水又湧了出來,因為崔斯這樣講實在令她太傷心了。
“其實,當孤兒也不是一件頂壞的事。”崔斯安慰道,“我父親也很早過世了,也許我們註定屬於彼此的吧!”
蕾妮抬眼望着他,內心卻無法想像他會屬於任何人。反之,他倒像綁架少女、據為己有的強盜。
“你又把我想成土匪了嗎?”崔斯正色道,“我告訴你,我和土匪不同,我會保護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蕾妮大嚷,“我才不是你的呢!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崔斯欣然一笑,然後在她唇上渴慕無比、温柔備至地吻着,使得蕾妮兩臂不自覺地圍在他頸間,“你已經夠認識我了,”他粗嗄着説,“所以你最好早點承認你是我的。”
“我才不是你的呢!我……”蕾妮的聲音消失了,因為崔斯開始齧着她頸側,使她一時心神動搖不已,她嘆口氣,將頸側在一邊。
“你是小妖精,”崔斯大笑道,“而且存心破壞我的工作時間表。”他堅決地把蕾妮推下自己膝頭,“我雖然想留下來,但是我實在有事,我今晚可能很晚才會回來,因為後天就要開航了,許多事都等着我做。”
蕾妮沒有回答,只是黯然垂下頭,她太容易沉迷於崔斯的挑逗了,如果後天就要開船的話,她應該趕緊籌思脱逃之計才對,“不給我一個吻嗎?”崔斯站在門邊揶揄道,“外面很冷呀!”
蕾妮又抓起另一隻鞋朝他扔去,只是這一次卻被他閃過了,崔斯哈哈大笑走了出去,並照樣鎖上了門。
蕾妮由於累了一天,因此很早便上牀了,沒有崔斯的陪伴,她總覺得牀愈變愈大,愈變愈空蕩。
一覺醒來,她隱隱聽到崔斯躡足朝她走來的聲音,她沒有睜開眼,而只感覺到崔斯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當崔斯再度走出房間時,她豎起耳朵靜待隨之而來的鎖門聲,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崔斯竟好像忘了鎖門,她猛然坐了起來,發覺房門竟然大開,她又揉揉眼睛,這才確定她沒有看錯,她不是在做夢。
她不敢多浪費一秒鐘,立即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上天鵝絨的衣服,並拾起同色皮鞋,這才悄悄溜出房門,不知是否幸運之神特別眷顧她?她在溜出旅館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留意到她。
她心慌意亂地隨便選擇一個方向便往前跑去,她知道崔斯不久便會發現她失蹤的,她希望儘可能的跑遠一些,那麼崔斯遍尋不着,便會自動放棄的。
不過她想法雖好,但是她一雙光腳卻開始不堪折磨,而且周遭人也開始好奇打量着她,她心虛之餘,立即跑到兩幢建築旁的黑巷子,蹲在臭味四溢的裝魚用木板箱之間,開始苦思她的逃亡之旅。
正當她氣息稍定地穿她鞋子,準備去找一外藏身之處時,她忽然發現崔斯焦急地在巷子大肆咆哮,彷彿在指使大街上的人尋找她似的。她立即潛下身,而且一動也不敢動地蹲在箱子後面。直到崔斯沿着大路繼續跑去,她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她開始明白,崔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那麼容易認輸的人,尤其她是趁崔斯疏忽之際才逃出來的,崔斯一定急於把她逮回牢籠,她頓時有種被困的感覺,既不敢隨便跑出去,冒着被逮的危險,也不甘心就此束手就縛,而被迫送至美國。
在絕望間,她知道自己唯一脱困的機會便是坐等天黑,然後逃出碼頭區,她在想,只要她能尋回住處,找到伺候她多年的老僕瑪塔,她便可以安全了,因為瑪塔一定知道她應該何去何從的。
當她坐等天黑時,她又瞥見崔斯在巷子口出現兩次,而且依然神情焦慮地在尋找她,她又餓又累之餘,真的差一點叫出他的名字。由於前車之監,她刻意把頭髮綰在頭上,儘量表現出她上流社會的形象,她相信,只要她以淑女的姿態走在碼頭上,那麼別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時間終於在她的籌思與幻想中緩緩度過了。當太陽西沉,暮色漸濃時,她蹣跚地站了起來,由於長時間的空腹與蹲座,她筋骨痙痛,舉步乏力,幾乎喪失了鬥志。
在自由的召喚下,她總算克服了猶豫與驚懼,昂首往巷口走去。她是淑女,沒有人敢騷擾一個淑女的,她鼓起勇氣,邁向了不可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