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幾乎徹夜未眠。她只要一闔上眼,便會感覺到有小小的東西爬到自己身上。格蕾不停地抓搔肌府,最後都弄得有些地方破皮流血。直到次日中午都不見有人來開門招呼她,格蕾只得再次閉上眼,集中精神想象着尼凱前來找她。
不一會兒,尼凱“砰”地一聲推開門,滿臉依舊全是怒容。
“尼凱,我想和你談一談。”她説道。
“我母親要見你。”説完之後,他大步走出房門。
格蕾氣喘吁吁地緊跟在他身後:“尼凱,你之所以會上樓,是因為我呼喚你。”她説道,“你我之間有着某種感應,若是你給我機會解釋——”
他停下腳步,衝着她怒目以對,“你所説的話,我連一句都不想聽。”
“你是否能告訴我,你為何如此氣憤我?我做了什幺事,使得你如此對我不高興?”
他以鄙夷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看一遍,“你説我叛國、你驚擾附近的村民、你侮蔑我未婚妻的姓名、你蟲感我的母親、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好低,“你鑽進我的腦袋裏。”
她按住尼凱的肩膀,“尼凱,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是個怪物,但是,你務必要給我一個解釋的——”
“不。”他別開臉,“我已要求大哥將你趕出去,村人自會料理你。”
“料理我?”一想起那些模樣噁心的人,格蕾連頭皮都發麻。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村人只要得着機會,定會拿石子砸死地。“我曾經那樣地幫過你,而你竟用這種方式來回報我?”格蕾的嗓門愈拉愈高,“你來到未來,我盡心盡力地幫你,如今你卻要將我趕出去?”
他氣呼呼地瞪着她,“決定權在我哥哥手裏。”他轉身步下樓梯。
來到瑪芝夫人的牀前,格蕾一見牠的臉色,便知十二小時的藥效已經過了。
“你得再給我一顆那種具有魔力的藥片。”老夫人説道。
格蕾儘管飢餓,並且驚魂末甫,但仍知道這是她必須運用智能的時刻。“瑪芝夫人,我不是女巫,我是一名公主,不幸為盜賊所陷害。請你務必要收容我,直到我的國王叔父來接我回去為止。”
“公主?”瑪芝夫人問道。
“國王?”一尼凱幾乎是大吼道,“母親,我——”
老夫人揮手令他噤聲,“你的叔父是誰?”
格蕾深吸一口氣,“他是南科尼亞的國王。”
“我聽説過這個地方。”老夫人若有所思地説道。
“你看看她,”尼凱説,“她根本不可能是一位公主。”
“這是我們國家的服飾。”格蕾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你打算幹冒觸怒一位國王的大不諱而將我趕出去?”她回頭望向老夫人,“凡是保護我的人,我叔父都會相當慷慨地酬謝對方。”她看得出來,瑪芝夫人已經有些心動。“我留在此地,對你會有許多幫助。我有許多可以治療感冒的藥片,行李袋裏更有許多各式各樣新奇的玩意見,此外,我……我還會説故事。”
“母親,你千萬不可以考慮——”尼凱欲言又止,“她不是好女人。”
格蕾氣得兩眼噴火,“還説別人呢,你和席艾貝不就成天糾纏在一起嗎?”
尼凱的一張臉於瞬間漲成紫色,他朝格蕾跨近一步。
老夫人以咳嗽掩飾忍不住的笑聲,“尼凱,去把紅娜找來。快去!”
尼凱再度氣呼呼地瞪一眼格蕾,然後才順從地走出房門。
老夫人望着格雷,“我覺得你的確很能使我開心。你就留在我身邊,我會派人去找你的叔父。”
格蕾吞嚥一下,“那要多久的時間?”
“一個月左右吧。”老夫人眼眸中精光一閃,“莫非你撒謊?”
“噢,沒有,當然沒有。我叔父的確是南科尼亞的國王。”
“把藥片給我吧。”老夫人靠回枕頭上,“然後你便可以下去了。”
格蕾取出感冒藥,“我應該睡在那裹?”
“我兒子會照顧你。”
“你的兒子把我鎖在一間恐怖的小房間裏,牀上甚至還有跳蚤!”
聽完這話,老夫人臉上並未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我要求一間合適的卧房及幾件乾淨的衣服。另外我希望得到:與我身分相當的尊敬。而且,我需要洗個澡。夫人,我想這些要求,並不表示我不尊敬你。”她柔聲説道,“我不會在這裏白吃白喝,我會盡力地繼續使你開心。”
老夫人定眼凝望她一會兒,“你先充當我的侍女吧,紅娜!”老夫人突然提高嗓門,“紅娜,帶她出去,找些衣服給她。”瑪芝夫人接過格蕾遞過來的藥片,“我要休息了,紅娜自會照顧你。紅娜,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格蕾隨紅娜,到後者與瑪芝夫人相鄰的卧室。這個房間約莫只有瑪芝夫人那邊的一半大,但內部陳設卻十分講究。紅娜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歲出頭,相貌平平,但個性十分温和,她對格蕾的一切用品都感到十分好奇。尤其是格蕾沐浴時所用的肥皂及洗髮精,紅娜簡直看得兩眼發直。
藉由和紅娜的閒聊,格蕾得知尼凱僅是剛訂婚,他和艾貝在桌上的那段風流韻事尚未發生,格蕾渲才鬆了一口氣——自己總算來得正是時候。
格蕾浴罷之後,在紅娜的協助下,穿上中古世紀的傳統服飾。她凝眸注視,只覺自己看上去好象“亂世佳人”裏的郝思嘉。紅娜前後總共花費將近兩個鐘頭,才算替格雷打扮妥當。
“你可以坐下了。”紅娜輕輕地説道。
格蕾試着走動一下,但是卻發覺舉步維艱。這也難怪,她這身衣服起碼重達四十到五十磅;而且,鋼絲繞成的胸衣更叫她運氣都喘不過來。她只得勉強找張高腳凳坐下,聽由紅娜梳理她的頭髮。
紅娜將格蕾的秀髮編成一條辮子,再將它盤繞在腦後,並戴上與她身上眾多首飾相配的珍珠髮飾。她扶着格蕾站起來,“果然不錯,”她笑着説道,“你真的好美。”
“和晴採一樣美,”格蕾衝口而出地問道。
“晴採小姐也很美。”
格蕾穿上紅娜為她所準備的鞋襪後,向紅娜問道,“這是誰的衣裳?”
“我的。”紅娜依然滿是輕聲細語地回答道,“我們兩人的身材尺寸差不多。”
格蕾雙手按着她的肩膀,“謝謝你如此大方地將衣服及首飾借給我。”她吻一下紅娜的面頰,“真的非常謝謝你。”
紅娜的臉頰上泛起兩朵紅雲,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臉,“瑪芝夫人希望你今晚能為她表演。”
“表演?”格蕾詫異地問道,“表演什幺?你是説,演奏樂器?可是,我什幺都不會啊。”
紅娜顯然相當震稱,“你的國家襄不教授音樂嗎?”
“當然有;只不過,我沒有學罷了。”
“在你的國家中,女性若不縫紉或是學習音樂,她們都做些什幺呢?”
“研究代數、文學、以及歷史等等。你會演奏樂器、或是歌唱嗎?”
“當然會呀。”
“既然如此,我來教你一些歌曲,待會兒便由你演奏或演唱,你認為如何?”
“可是,瑪芝夫人——”
“別擔心,一切有我。”
紅娜嫣然一笑,“我們可以去果園練習。”説完後,她走出房門。格蕾乘機在臉上薄施脂粉,她可不想在人前看起來像個邋遢鬼。紅娜帶着一樣類似中國琵琶的樂器回來,一名男僕給她倆送來麪包、乾酪、以及酒液。
兩人下樓的途中,“尼凱的房間在哪裏?”格蕾問道。
紅娜順手指給她看,格蕾將之默記在心。來到果園中坐定後,格蕾一面吃着點心,一面將自己所記得的歌曲一口氣全清唱給紅娜聽。約莫兩個鐘頭,紅娜舉起一隻手請她暫停。
“太多了,我沒辦法全部記住,得去取紙筆才行。”紅娜轉身跑回主屋。
格蕾舒舒服服地坐在原處等紅娜。忽然,果園一角有扇小門被人打開。格蕾望見尼凱走進來,正準備起身打招呼卻發現他身後有別人。那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性,她和尼凱手牽手,一路笑着跑向另一端的葡萄涼亭。
格蕾心頭怒火驟升;就是這一類的事件使得尼凱在歷史上留下污名,她必須設法糾正他。格蕾起身朝涼亭走去,心知園丁都已停下手中的工作,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來到涼亭深處,格蕾看見尼凱已將那名女子的長裙撩高至大腿處,他的手則徑自潛入其中。
尼凱的外套及襯衫前襟全開,那名女子正以手撫摸着牠的胸前肌膚。兩人有如一對蛇似地纏在一起,吻得好不熱情。
“尼凱!”格蕾高聲説道,“我不相信這是一名紳士該有的作為。”
那名女子驚愕地望向格蕾,然後便試着想推開尼凱,但尼凱卻似乎無法停止親吻她。
“尼凱!”格蕾以平日訓斥學生的口吻大喝一聲。
尼凱這才轉過頭來看向她,臉上一副陶醉無比的神情。格蕾猶記自己和他共赴雲雨時,他就是這種神情。格蕾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氣。
尼凱的表情很快的變成怒不可遏,他放下那名女子的裙襬。
“我認為你最好離開。”格蕾對那名女子説道,自己則氣得渾身發抖。
那名女子看一眼猶如兩隻刺螞的尼凱及格蕾,然後便識趣地匆匆走出涼亭。
“尼凱,我們必須談一談。我得告訴你,我是誰、以及我到這襄來的原因。”
他舉步向她走來,臉上那抹惡狠狠的表情今格蕾不由得倒退幾步,“你以妖術迷住了我的母親,”他以深沉的語調説道,“但是別想我也會上當受騙。你若再破壞我的好事,小心我用馬鞭抽你。”説完之後,他用力將格蕾向旁邊一推,徑自邁着大步走開。
格蕾楞在原地,好一會兒説不出話來。許久之後,她才告訴自己不可氣餒,皇天不會辜負有心人的。
紅娜帶着紙筆回來,格蕾乘機問道,“尼凱……呃,經常和女人鬼混嗎?”
紅娜抬頭望向她,“我勸你別對尼凱爵士用情。身為女人,我們應當把心交給上帝。畢竟,上帝永生不朽,而入卻是會死的。”
格蕾長嘆一聲,正想開口説話時,忽然看見有個人站在屋前的迴廊上,那人看來很面熟……
“那個女人是誰?”格蕾問道,並將目標指給紅娜看。
“噢,是克佛未過門的妻子。等地成年後,便將和克佛結婚。她的健康情況不太好,因此很少出來。”
從遠處看過去,那女孩幾乎和葛莉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格蕾説道,“紅娜,若是這孩子不幸過世,奇克會考慮娶晴採嗎?”
格蕾如此地不經意地稱呼克佛的小名,令紅娜大惑意外。“克佛伯爵是女王的親戚,晴採和他在身分上不相配。”
“然而,若晴採嫁給尼凱後克佛突然過世,尼凱便會成為伯爵,對不對?”
“是啊。”紅娜回答道。
格蕾與紅娜離開果園後,便加入眾人來到位於主屋一樓的小教室中,聆聽牧師用拉丁語朗誦祈禱文。在這裏,她第一次見到克佛,深覺他周身散發着一股寧靜的力量。克佛望向她的眼神中,也飽合着許多的深意,令格蕾有些不太自在而雙頰泛紅。他倆都未發現,尼凱正皺着眉向兩人凝望。
晚飯後的餘興節目中,紅娜教克佛吟唱自格蕾處學來的新歌。格蕾發覺自己被克佛所吸引,他與格蕾在二十世紀所認識的尼凱有太多相似之處。格蕾情不自禁地哼起“窈窕淑女”這部電影中的插曲,克佛很快她便抓準調子為她和音。格蕾一度瞥見尼凱滿臉怒容地站在門邊,但瑪芝夫人招手要他進來時,他卻又堅持不肯。
九時許,眾人各自回房休息。累了一夭,格蕾倒牀便睡。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驚醒過來,似乎覺得有人在呼喚她,但側身傾聽的結果卻是什幺聲音都沒有。格蕾翻個身倒回牀上,那股有人需要她的感覺卻總是揮之不去。
“尼凱!”格雷突然像彈簧般地坐起。
看一眼熟睡中的紅娜,格蕾悄悄地爬下牀。她穿上睡袍及拖鞋,憑着感覺來到一扇門前。推開門,尼凱果然在裹面。他手握酒杯坐在椅中,襯衫前襟敞開到腰際。看他的模樣,似已灌下不少黃湯。
“你要我來做什幺?”她問道,心裏有股莫名奇妙的恐懼——眼前的尼凱,與她記億中的那個人相差實在太遠了。
他並未看向她,兩眼仍盯着壁爐中跳動的火焰。
“尼凱,我很累,希望能趕快上牀休息。麻煩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幺,好嗎?”
“你是誰?”他輕聲問道,“為什幺我對你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格雷在他身旁的椅中坐下,讓自己面對着壁爐。“有某種力量將你我連繫在一起:這中間的原委,我沒法説清楚。以前,我曾哭着祈求幫助,結果你便出現在我眼前,後來更給了我……”
格蕾差點説出“一份愛”這三個字,但她終於忍住了沒説。“現在,似乎輪到我對你有所回報。我此次來,是為着向你示誓。”
他抬眼看着格蕾,“向我示警?噢,你是説,我絕不可以叛國。”
“你的口氣用不着那幺酸。我不遠千里迢迢而來,你起碼也該聽聽我要説些什幺。當然,前提是你能從與女性調情的活動中抽出一點空來。”
他的臉頰於瞬間因憤怒而漲成紫紅,“你以妖術蟲感家母,又在我哥哥面前賣弄風騷。像你這種人,哪有資格來批評我?”
“我告訴過你多少吹,我不是巫婆!”她站起身,努力地想使自己保持平靜,“尼凱,我們不能再這樣吵下去。我被送回歷史的這個時間,目的便是要來警告你。然而,你若是不肯聽勸,一切仍將會發生,奇克會││”
他猛地站起身,整個人逼向她面前,“你是否剛才從我哥哥的牀上起來?”
格蕾想都沒想便朝他臉上揮去一巴掌。
尼凱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拉向自己,隨即以惡虎撲羊之勢吻上她的雙唇。格蕾出於本能地想反抗,但卻終於被他的熱吻所融化,反而伸出手環住他的頸脖,並輕啓櫻唇響應尼凱的吻。
尼凱緩緩地物向她潔白而光滑的頸部。
“可林,”她夢囈似地經喚道,“我心愛的可林。”
他抬起頭、滿臉迷惑地望着她。格蕾輕拂他的兩鬢,手指順勢滑向他的雙頰。
“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你。”她喃喃地説道,“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
“你愛怎幺看我都可以。”他笑着説道,然後將她拖到牀上。
格蕾兩眼緊閉,牠的手已伸進她睡袍之內。他吻着她的耳垂,舌尖輕輕地滑過她的粉頸。尼凱以拇指撫揉牠的乳峯,然後在她耳邊輕輕地問道,“是誰將你送來給我?”
“唔,”格蕾口齒不清地回答説,“我猜大概是神吧。”
“你所指的神是誰?”尼凱已將半個身子壓向她。
“上帝、耶和華、阿拉,都一樣嘛。”
“這個神的信徒是誰?”
格蕾這才漸漸真正地聽見他的話,她張開雙眼,“信徒?你在説什幺呀?”
尼凱揉捏她頗富彈性的酥胸,“是哪個男人派你來我這裹?”
格雷這才恍然大悟。她推開尼凱,一面坐起身,一面重新穿好睡衣及睡袍,“我懂了,”她試着讓自己別發火,“你一向便是用這種方式使每一個女人讓你予取予求,對不對?”她跳下牀,轉身對他怒目以視,“戴尼凱,你唯一在乎的,是有多少女人和你上過牀。而我所認識的那個尼凱卻是關心榮眷與公正。”她挺起胸膛,“好,我這就告訴你究竟是誰派我來的,以及我來這裹的原因?”格蕾深吸一口氣,“我來自……更精確一點的説法是我來自二十世紀。你也曾到過未來與我為伴,我們曾共同度過許多美好時光。”
尼凱驚愕地張大了嘴,他正想開口時,卻被格蕾揮手製止。“聽我把話説完。你我在未來相遇過,你來自於一五六四年,也就是從現在算起的四年之後。你當時正被囚禁在某處,等待着接受叛國的處決。”
尼凱兩眼露出好笑的神情。他翻身下牀,並再度端起酒杯,“我現在才明白家母為何會被你迷住。你不妨再多説一些有關我叛國的事。”
格雷兩手緊握成拳,“你沒有叛國,你是無辜的。你組織一支軍隊,欲藉以保護住在威爾斯的家產,但事先並未向女王取得允許,有人因而在女王面前誣陷你想纂奪王位。”
尼凱坐下來,仍然以一種有趣的神情看着她,“那些產業根本不屬於我。可否麻煩你説出是誰在女王面前陷害我呃?”
“那些的確是你的土地;因為,奇克過世,爵位及家產都由你繼承。此外,你也組織了一支軍隊。至於向女王説謊之人,則是席洛柏和你心愛的晴採。”
尼凱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冰冷,他起身走過來,“你想加害我的兄長?你以為可以用妖術制住我,好讓我娶你為妻,而你便可以成為伯爵夫人?你為着滿足私慾,竟污衊我未婚妻及好朋友的姓名?”
格蕾連連倒退幾步,“我不能嫁給你:我甚至不能和你發生肌膚之親,否則我很有可能使會消失不見。更重要的是,我並不想嫁給你。我來到過去,純粹只是為了通知你這件事,現在既然已將話説清楚,我倒希望能立刻從這個時代消失,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她伸手抓住門柄,但尼凱“砰”地一聲關上門、不準地出去。
“我會日後監視你,我哥哥若有任何不測,我將唯你是問。”
“我瞭解你的意思;但是,我並不怕你,因為我不是巫婆。麻煩你打開門,我要出去。”
尼凱退後一步,格蕾於是抬頭挺胸,傲然地走出房門。
次日,經過忙碌的一個上午,格蕾與紅娜隨瑪芝夫人騎馬出遊。途中,她看見村人的生活環境其差無比。從戴尼凱大宅出來,驟然見到這幅貧窮與落後的景象,令她不禁想起比佛利山莊和貧民窟的比較。
眾人來到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休息,格蕾一面嚼着杏仁果,一面問紅娜,“中飯時,坐在尼凱旁邊的那位黑髮女子是誰?”
“那是席艾貝夫人。”
格蕾嗆得連連咳嗽,“艾貝夫人?她什幺時候來的?已經很久了嗎?她預計何時離開?”
紅娜微笑着回答説,“她昨天下午到的,明天一早就走了。她準備和先生一起去法國,也許要好幾年才回來,所以特地來向瑪芝夫人辭行。”
格蕾腦袋裹飛快地轉動着。她已知道尼凱尚未和艾貝在桌上胡搞,而艾貝明天使將遠行,這便表示今天就是歷史上所説的那一天。她一定得想辦法阻止這樁醜聞的發生!
格蕾忽然以雙手抱住小腹,整個人縮成一團,顯得很痛苦的模樣。
“你怎幺了?”紅娜關切地問道。
“也許是吃壞肚子,我得立刻回屋裹去。”
“可是——”
“我非回去不可。”格蕾一邊加強呻吟的聲音、一邊如此向紅娜説道。
紅娜起身向瑪芝夫人走去,不一會兒之後便回來,“夫人同意了,我和一位馬僮陪你回去。”
“太好了,我們快走吧。”
格蕾跳上馬背,一路風馳電掣地往回趕,將紅娜和馬懂遠遠地拋在身後。一進門,她望着樓梯發呆,心想:在哪裹呢?尼凱和艾貝在哪裹?那張桌子又在哪裏?
她右手邊傳來一聲聲響,其中有奇克説話的聲音。格雷向他奔去,“府上有一張桌子,大約六尺長、三尺寬、桌腳全是螺旋的花紋,你知道它在哪裹嗎?”
“我們有很多這樣的桌子呀。”奇克笑着回答説。
“這一張不同。”格蕾愈來愈沉不住氣,“它所在的那個房間經常為尼凱所使用,房間裏有一座可以容兩個人藏身的壁櫃。”
“壁櫃——”奇克顯得有些迷惑:此時,一名老者在奇克身後向他低聲説了幾句話,奇克隨即咧嘴一笑,“尼凱卧室隔壁的房間裹便有一張這種桌子,他常常——”
格蕾沒有再聽下去,抓起裙襬便往樓梯上衝。來到奇克所説的房間前面,格蕾發覺門已上鎖,她衝進尼凱房裏,只見與鄰室相通的那扇門也是鎖着的。她於是用力敲擊門犀,“尼凱!你若在襄面,便快讓我進去。尼凱!你聽見了嗎?”
她發覺裹面有聲響傳出:但是,卻沒有人回答她的呼喊。“尼凱!”她拉開嗓門大叫道,“尼凱!”
他打開門,手裹握着一柄匕首,“我母親還好吧?”
格蕾一把推開他,徑自大步邁進門內。抬頭一看,那張她在韓家書房見過的桌子果然倚牆而立。坐在桌前椅子裏,一臉天頁無辜表情的,正是艾貝夫人。
“我要叫你——”尼凱氣呼呼地開口欲言。
但是,格蕾卻一把拉開左邊窗户旁的一扇小門,裏面赫然躲着兩名男僕。
“這是我要你開門的原因。”她對尼凱説道,“他們會將你倆要做的一切事情看在眼裏。”
尼凱及艾貝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兩人都説不出話來。
格蕾以凌厲的目光望向那兩名僕人,“今天的事若有他人知曉,我們便會知道是誰説出去的。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倆連忙點頭。
“現在,快走吧。”格蕾説。
那兩人像老鼠似地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你——”尼凱又想開口説話。
格蕾卻不理睬他,轉身朝艾貝説道,“這事若讓你丈夫知道那還得了:今天算是我救了你一條命,你還是快走吧。”
艾貝一向高高在上,何曾有人以這種態度及語氣對她説話?她正待反駁,但轉念想到自己丈夫的脾氣,於是匆匆地離去。
格蕾轉過身來,見到尼凱正怒氣衝衝地望着自己,她毫不示弱地回瞪他,然後便舉步朝門口走去。但是,尼凱卻衝上前,用力地把門關上,格蕾只得停下腳步。
“你是在暗中監視我嗎?”他火氣十足地問道,“你喜歡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調情?”
格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零數到二十之後才開口,“我對你和女人胡搞一點也不惑興趣……”她以安靜的口吻説道,“我事先便知道你會……會和艾貝夫人在桌子上亂來;因為,這件事在歷史上頗為記載。那兩名下人將此事告知每一個人,衞仲恩將之記錄下來。後來,艾貝懷了你的孩子,但母子均遭到席洛柏的毒手。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眼見尼凱臉上那抹滲含了憤怒與疑惑的神情,格雷心中有些不忍,“我説的這些話確實很難令你相信,你去到二十世紀時,我剛開始也不肯相信你。不過,尼凱,我真的是來自未來,此行為的便是防止一些可怕的事情發生。晴採││”
他的表情令格蕾心驚得説不下去,“你膽敢誣陷一位無辜的女性?或者,你嫉妒每一個我所碰過的女人?”
格蕾再也忍不住,“你這頭自以為是的豬!我才不在乎你把多少女人弄上牀。在我眼中,你什幺都不是,甚至連你哥哥的一半都趕不上。也許我應該設法阻止奇克遭受意外;如此一來,不僅戴氏的家產得以保全,我更用不着浪費精神想讓你這個風流成性的浪子回頭。現在,你站開,我要出去。”
尼凱依然擋在門前,“你提到我長兄會因意外而喪命,莫非你打算使用妖術││”
格蕾兩手一堆,然後轉個身,“我不是巫婆!你為什幺總是不明白呢?”她轉身面對着尼凱,“我對奇克發生意外的經過完全不清楚,是你自己説因為在練劍時傷了手臂、所以沒和他一起騎馬出去。他看見一名少女在湖中戲水,於是也跳下湖去,結果卻被人發現溺斃在湖裏。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
他望着格蕾,目光中滿是敵意。
“你當初來到二十世紀時,我一直不相信你所説的每一句話。”她放柔聲音説道,“後來,你帶我到貝爾伍德堡去,讓我看一個藏有象牙盒子的牆洞。你還告訴我,是奇克告訴你那個秘密地點的所在。只不過,他在一個星期之後便過世了。”
尼凱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這個女人一定是巫婆!奇克上星期才帶他去看貝爾伍德堡的那扇秘門及牆洞;這是一個唯有家人有權知道的秘密,她如何騙得奇克説出來的呢?
自這女人來後,整個伯爵府無論男女老幼都受到她的影響。她的歌、她的舞、她所説的故事、甚至連她在臉上塗紅抹綠的習慣,都感染了每一個人。唯一保持清醒的,只有尼凱。他試着和奇克討論這女人日益增大的影響力,奇克卻將他的話一笑置之,“她只不過是唱唱歌、説説故事嘛,沒什幺好緊張的。”奇克這樣回答。
“……你會告訴我,對不對?”
尼凱茫然地盯着她,腦海裏根本不知道她在説些什幺。就在這時候,他體內突然竄起一股無名的飢渴,尼凱好想將她摟入懷中,好好地吻她、愛她。這份需要來得如此強烈,尼凱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整個背已頂在門上。
“你別想在我身上施展妖法,我不會被你所迷住。”他説道,但語調卻好似在迫使自己信服。
格蕾看出他眼中所流露的飢渴與慾望,她的心不由得一陣狂跳。不過,她告訴自己,只要碰一下尼凱,她就得回到二十世紀。她不能走,必須確定奇克平安無事,而晴採的陰謀也被揭穿之後,她才算是大功告成。
“尼凱,我並沒有施展任何妖術。”她伸手按着他,“只要你肯聽我説……”
“聽你談論過去及未來”﹂他冷哼一聲,將臉逼近到她面前,“你最好多加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因為,我會留意你。一旦證實你根本沒有一位貴為國王的叔父,我將會親自將你扔出去。你走吧,別再偷偷摸摸地窺視我。”説完之後,尼凱便似一陣風地衝出去。
格蕾獨自一人站在房中,“上帝,我求求你。”她在心裏默禱着,“請指引我應該如何去幫助尼凱。”
次日清晨,格蕾見到正要上馬離去的艾貝。在艾貝身邊有一位紳士,格蕾猜想定是艾員的丈夫席洛柏。他轉過身來時,格蕾震駕得倒抽一口冷氣。席洛柏和二十世紀的韋洛柏臀生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格蕾轉開臉,兩手抖個不停。她告訴自己,這純粹是巧合。然而,她後來想起尼凱在二十世紀初見韋洛柏時,表情便有如見了鬼一樣:而韋格柏看着尼凱時,眼眸中更是充滿恨意。
格蕾只好再次告訴自己,只是巧合,絕對沒有其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