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4章無悔無愧
目睹兇間之主成功獵捕所有河童奧義,唐焱自然欣喜,但顧慮也不可避免:“兇間,記住你當年的約定,鎮守地獄,永不背棄。河童的奧義,全數歸你,我不做阻攔,但你要清楚,膽敢背信棄義,背叛我,我同樣能毀你徹底!”
“坐鎮地獄北海兇間,永生永世。”兇間之主回答的很乾脆更直接,卻沒有過多理會唐焱的提醒,招來了河童的所有傳承奧義和記憶,吞入腹腔,暫且壓制。
這些不是什麼能量本源,不會讓她實力突飛猛進,但裏面有關於‘河童誕生’的所有訊息,以及河童先天擁有的傳承奧義,這才是最珍貴的。
如果能夠參透其中玄機,不亞於吞噬了整個河童。
河童所擁有的,她將全部擁有。
集合‘海女’與‘河童’的所有力量與奧義,兇間之主將會掌控逆自然領域,更掌控吞噬奧義,真正脱胎換骨,成為水之靈體。
“啪!”
唐焱毫無徵兆出手,一把掐住了兇間之主的脖子,力道奇大,眼神偏冷,狠氣十足:“我沒跟你開玩笑,鎮守地獄,永不背棄,這是你當初的保證,我要它烙印在你的靈魂裏,年年歲歲時時刻刻,記得清清楚楚。你是水靈,我是天火,天地法則水克火,但你克不住我,我卻能煉化你。明白?”
兇間之主沒有反抗,任由唐焱掐着喉嚨,聲音依舊平靜:“我的誓言,我恪守。鎮守地獄兇間海域,永生永世,絕不背棄。”
“你很聰明,希望你能一直聰明下去。但以後的路,你應該有個自己的規劃了,無論是誰,哪怕聰明一世,一時的糊塗,也會換來生命的代價。”
唐焱猛然撒手,鄭重提醒着。
對於兇間之主,根本不能談什麼感情,因為她是個靈體,根本沒有情感這個概念,她需要的是震懾,需要的是利益的輔助,需要的是約定。
“發生了什麼事?”馬閻王和念無心這才走向唐焱。
他們剛剛趕到就目睹瞭如此盛況,真實的感受到了衝擊。
河童竟然自爆了?旱兵竟然要戰死了?
但不是太瞭解具體的前因後果。
“旱辰!”唐焱把手裏的旱辰交給了念無心。肩上的火靈兒抱着魂丹晃了晃,稚嫩的説了聲:“魂。”
“哦?!”念無心藉助旱辰,順便看了眼火靈兒,竟然能説話了?
“屍皇族可能要發瘋了,蒼梧之淵一旦空缺,西部魔族必然入侵,這場戰役會比我們想象的複雜,我們需要做好各方面的準備。”唐焱抓住了旱辰,實際上是抓住了一場曠世災難的‘簾幕’,一旦掀開,將會是一場可怕的瘋狂撲面而來。
“戰盟始終在做着準備。九嬰一直留在戰盟,沒有急着去蒼梧之淵復仇,恐怕也是預感到了戰爭災難馬上要來了。”
馬閻王説話間,用眼神示意了下念無心。
念無心會意,騰空而起,直接化作了金翅大鵬,橫空而立,戾氣滔天,近千米的巨型體軀遮天蔽日,無盡光潮充斥天穹,散發出恐怖的兇威。
天鵬主殺,戾氣最盛。
他的展威,帶給滿城廢墟以可怕的壓迫感,金色光潮像是金屬般沉重。
馬閻王給的意思是警惕,以他們的戰爭經驗,越是這時候,越是需要嚴防意外發生,念無心直接把旱辰吞進腹腔,封印於體內。這樣,即便發生意外,除非第一時間活撕了他,否則絕救不走旱辰。
唐焱落在了地面,濃重的塵霧已經在雨水沖刷下淡化,大小碎石安靜的躺在那裏,鋒利的斷面彰顯着戰爭的殘酷。
旱兵渾身破爛,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趴在那裏氣息奄奄。
杜洋等人散落在四周,圍成了個寬大的包圍圈,卻沒有立刻向前。
回想之前的勇猛與狂霸,再看此刻的沉寂與傷勢。回想之前的戰意滔滔,再看此刻的寂寂寥寥。眾人心裏突然有種異樣的傷感。
不管怎樣,旱兵終究是一代皇衞,名動遺落戰界的大將,留下了無數傳説,闖出過自己的名號,可如今……無論曾經如何豪情壯志,無論以往如何抗衡天威,此時此刻,虛弱無力的不異於普通人。
旱兵身體細微的顫動着,鮮血如注,在身下擴散着,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下,稀釋着,是淒涼,更是悽苦。
“我……贏……了……”旱兵虛弱的呢喃,細微的宣告。
贏了!我贏了!
皇啊,我盡力了,我贏了!
我贏了,贏了我的尊嚴,贏回了辰皇子!
旱兵在心裏提醒着,顫顫的掙扎,努力的蜷着身子,他想要站起來。
可是……
右臂盡碎,雙腿露出森森白骨,後背和胸腔等等多處部位已經爛的不成樣子。
部分是在戰鬥中留下,部分是河童自爆造成。
他努力着,掙扎着,卻怎麼也起不來。
“我……贏……了……贏了……”
旱辰氣息奄奄的呢喃着,拼着殘存的氣力要站起來。
因為約定裏面有個限定,關於最終勝利的限定,殺了河童只是其一,能夠自己重新站起來,走出十步,才是最終勝利。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唐焱為什麼要修改第二個條件。
殺河童,能用命拼出來,可事後站起來,太難。
這個時候,許多的武者出現在遠空,許多的民眾爬出了廢墟,他們全部向這裏凝望着,向這裏眺望着,也在等待着。
從四五個,到十幾個,再到幾十個,上百個……時間越來越久,人越來越多,陸陸續續達到了幾百人,都是遠遠的站着,沒有向這裏靠近,都是安靜的眺望着,等待着。
唐焱走到了旱兵面前:“河童死了,你做到了。但還有最後十步,你若能做到,我唐焱保證履行約定,放你帶着旱辰離開戰盟統治區。”
“我……贏……了……贏了……贏了……”
旱兵掙扎着、呢喃着,意識恍恍惚惚,視線被血水遮蔽,他傾盡所能,壓榨着最後的力氣最後的毅力。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
旱兵用他白骨森森的膝蓋,蜷縮着,撐住了破爛的身體,慢慢的,顫顫的,一步一步的努力着。
沒有任何人打擾,也沒有誰去阻止。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千百目光,匯聚於旱兵。
唐焱站在十步外,杜洋等人散佈在周圍,都在無聲的看着,表面上平平靜靜,但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了份複雜的情緒在蔓延。
“我……贏了……”
“皇啊……贏了……”
“我要回去了,我一定會回去,我要帶着辰皇子……回去……”
旱兵喉嚨裏突然滾出聲嘶吼,沙啞,哆嗦,破爛的身體猛然站起,一搖三晃,劇烈顫抖,卻硬是被他穩穩站住。
旱兵抬起他血淋淋的面龐,迎着淅淅瀝瀝的雨水,靜了很久很久,臉上的痛苦隨着血水流淌,逐漸收斂,變得平靜,變回了剛毅。
忽然……
他輕輕一哼,冷冷眯眼,堅定的停了停身體,儘管……這些舉動這些神態在破爛的身體上表現的很淒涼,但他依舊驕傲着依然堅定着。
“十步,你能走完,我保證做到。”唐焱輕語,提醒着他。
咔嚓!
旱兵邁出了一步,踩碎了腳下的木板,摩擦着全身骨節,簡單的一步,卻像是耗盡了很大的氣力。
一步!
一步!
一步!
旱兵走的很堅強,走的很平靜,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撐着,可是……每一步的落下,無論表情如此堅強,身體都在發生着殘酷的抗拒,造成明顯的抽搐顫動。
他的傷勢太重太重了。
此刻的堅強,何嘗不是種迴光返照。
如果他停在原地,努力修養,就此沉默,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現在,他明顯是在壓榨自己的潛力,壓榨最後的那份生命力量。
明明知道躺在地上還能活,站起來就是死,可他依舊站着,走着。
“五步,六步,七步……”
旱兵在走着,遠處的民眾在數着,他走的很慢,人們數的更艱難。
無論是誰,心裏都多少有些不好受。
“還有三步了。”唐焱再次提醒,恍惚間,有着那麼幾分鼓勵的意味。
旱兵停在那裏,努力的要抬起腳,努力的控制身體,可是……眼神在渙散……生機在消失……他即將昏沉的潛意識在努力着,在堅持着,卻扛不過命運的無情。
“三步,你若做到,我親自送你離開。”唐焱再次出聲,鼓勵的意味已經很明顯。
可是……
當旱兵努力且穩定的邁出了第八步,身體突兀一顫,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沉重的撞擊聲,像是道重錘,敲在了凝固的氣氛上,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一份複雜,一份苦澀,在眾人的心裏流淌。
旱兵努力着,想要重新站起,可上身虛弱的搖晃了一陣,緩緩地垂下了頭。
表情依舊堅韌,眼神卻已暗淡,他想發出聲音,嘴唇已經不再聽從使喚。
唯有心裏一聲呢喃:“我的皇……我的族……我的兄弟啊……我旱兵……罪人……罪人啊……”
細微的聲音在腦海裏久久迴盪,伴隨着他生命氣息最後的消隕。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終結,留給全場一次長久的沉默,一次壓抑的平靜。
天地間能量已經消散,但烏雲不曾散盡,雨水依舊淅瀝。
回應着雷翁古城的破敗與哀傷。
良久之後,任天葬出手,打破了壓抑的平靜,囚困了旱兵同樣虛弱的靈魂。
但對於旱兵的肉身,唐焱在卻給了一份尊重:“雖為敵人,但我敬佩你在這最後時刻對族羣和尊嚴的忠守,我會送你回到蒼梧之淵。對於我們,你是仇敵,對於你的族羣,你不愧對任何人,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