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濱海區,又稱三角濕地。
東皇妖族、玄武海域、盤古族,三族交界的三角區。
這裏是東部有名的罪惡之城,魚龍混雜,人族、妖族、海妖族,各式族羣應有盡有,大小組織成百上千。
有純血妖獸奴役人族,有強悍人族奴役妖族,有人族與妖族聯合求生,他們在相互傾軋中演繹着鮮血淋漓的生存畫卷,演繹着世界的殘酷、生存的艱難。
在三角濕地的一座小鎮裏,秦明煌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進一家酒館,傷痕累累的身體、蒼白的臉色,卻掩飾不住他卓爾不羣的英豪氣概、皇室獨有的高貴氣質。
“店家,一壺酒,最好的酒。”秦明煌指尖轉着一枚能量石。
這是一枚中級能量石,迷濛着精純的能量霧氣,散發着優雅的光澤,立刻引起店家的火熱的目光。
店裏稀稀拉拉的分佈着十幾口子人,相繼向這裏投了下目光,但都沒有過分關注,繼續吃自己的酒,聊自己的事。
此人氣息很強,惹不起!
既然惹不起,就不能有過多挑釁,這是濱海區生存的第一法則。
“客觀您好,請問還要點什麼?”店家笑呵呵的湊上來,滿目貪婪,伸手要去捏那枚中級能量石。
秦明煌指尖翻轉,握緊了能量石:“我要最好的酒,哪怕只是一杯。”
店家奇怪的打量了下他,笑容滿面:“您放心,本店雖是小店,但也有點私藏,要不我去給你取一壺,您先嚐嘗?”
“不用了,上酒。”秦明煌捻起能量石落在了店家手上,唇齒微微起合,像是要説些什麼,卻又隨着眼簾的低垂,無聲的嚥下。
這一刻的他,聲音清朗,卻掩飾不住那分疲憊。
這一刻的他,氣質高貴,卻強裝不了曾經的驕傲。
這一刻的他,有着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恍惚。
這一刻的他,有着不同以往的神傷與迷茫。
“客觀您稍等。”店家用力攥緊能量石,興沖沖的離開,這可是個好東西,幾天都賺不到一枚,今天竟然碰到個冤大頭。
秦明煌在滿是油垢的木桌邊坐着,依然是高傲的挺着胸膛、抿着嘴唇,可迷濛的眼眸已然不復當年的明亮與犀利。
他靜靜地坐着,失神的坐着,面無表情,又似沉淪在記憶深處。
他是帝國的皇子,他是皇室的驕傲,他身披無上的榮光,他肩負沉重的使命,他曾豪情萬丈,他曾馳騁疆場……他……他……
可是……那都是曾經……都是夢中的情景……
一枚能量石,是他僅有的家當;落魄至此,是他驕傲之後的悲愴落幕;他極少飲酒,卻要在今天買一場醉。
最好的酒,哪怕只是一杯。
這是他僅有的一絲驕傲,也是落寞中苦苦堅守的尊嚴。
我,是帝國皇子。
“父皇……兒臣的路……走到盡頭了……”秦明煌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昏紅的天幕,投向遙遠的未知。
內心一聲呢喃,靈魂一聲嘆息,事已至此,他無力掙扎。
“對不起,辜負了您的栽培,對不起,我已扛不起帝國重任,對不起,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對不起……”
秦明煌唇齒輕合,眸光透着絲絲朦朧與精英。
聲聲對不起,聲聲泣血,聲聲誅心,浸透着多少的酸澀與艱難,瀰漫着多少的不甘與悵然。
不多時,小鎮突然響起了陣陣雜亂的喧譁聲,聲音越來越亂,越來越密,越來越高,直至成了驚慌的呼喊。
再然後,整座小鎮都開始沸騰,到處都是腳步聲,到處都是呼喊聲,成羣結隊的武者和妖獸倉皇逃離,從東部方向轟轟烈烈的逃往西部,數量越來越多,場面越來越雜亂。
“怎麼了?”店家端來一壺酒,放在了秦明煌面前,有奇怪的向着外面張望。
“好像出什麼事了。”店裏的客人相繼起身,走向了店外,可一看不打緊,所有人渾身激靈,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向着西部逃竄。
“喂!給我回來!!結賬!都給我回來結賬!”店家火冒三丈,恨聲咒罵着,抄起板凳就衝了出去。
可剛剛走出店門,來自東邊的人羣已經‘淹沒’過來,從酒館附近踐踏衝過,黑壓壓的一片。
“快走,快快快,快啊。”
“好恐怖的壓力,是聖人,是聖人啊!”
人羣混亂,成羣結隊,倉皇逃竄,亂成了一團,響成了整片。
“那是……”店家怔怔的抬頭,只見東部方向正有一片黑雲在翻滾,濃烈厚重,如同奔湧的江河大潮,無邊無際,卻又無聲無息,天地之間更有一股恐怖的壓迫在蔓延,讓無數的生靈感受到源於靈魂的壓迫。
沒錯,是靈魂都在顫抖,靈魂都在冰封。
店家手裏的板凳脱手墜地,他渾身一哆嗦,瘋也似的混入了逃亡隊伍,向着西部方向撒丫子狂奔,不管不顧,什麼都不要了。
不久之後,濃重的烏雲覆蓋了小鎮,籠罩在高空,緩緩下沉,令天地之間一片黑暗、冰冷。
此時此刻,小鎮裏面空空蕩蕩,再不復之前的熱鬧。
唯有秦明煌坐在酒館的窗邊,無視外面混亂,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指尖輕晃,仰頭灌下,一股辛辣苦澀穿過食道,直達腸胃,全身登時火熱滾燙。
“咳咳!”秦明煌劇烈咳嗽,引動了內傷,一口鮮血噗的噴出,染紅了面前的木桌,染紅了酒壺與酒杯。
猩紅、悽美。
小鎮被籠罩在昏暗中,高空烏雲翻滾,如潮如海,浸透着刺骨的冰冷,突然……
“嘩啦啦!”
鎖鏈的碰撞自烏雲深處傳來,虛無縹緲,又似清脆悦耳,聲音所過之處,沒有損害建築物,但潛藏在這裏的某些昆蟲小獸卻在剎那之間僵硬了身軀,然後緩慢癱軟,再無聲息。
它們全部被震碎了靈魂,慘死當場。
嘩啦啦!
鎖鏈聲再次響起,十餘條漆黑粗重的鎖鏈從高空垂下,散落在了酒館四周,勾連住了大地與烏雲,包圍着酒館。
“咳咳。”秦明煌虛弱的咳嗽着,抹去了嘴角血跡,精神萎靡。
他稍稍緩神,再次倒了杯酒,酒杯沾着鮮血,混入了酒水,一抹猩紅在酒面盪漾,盪出一絲憂傷,盪出一抹淒涼。
“不逃了,逃不動了,待我喝下這壺酒,我隨你們回去。”秦明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酒水混着自己的鮮血,沁入了腸胃。
他從不喝酒,今天是為一場醉,更是自己為自己踐行。
降臨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一年多了,最初的重傷昏迷,虛弱而狼狽,後歷經半年垂死掙扎勉強恢復,重回了巔峯。
他付出了太多,收穫了更多。
懷揣着皇子的驕傲,秉持着皇脈的尊嚴,他不卑不亢,無懼無畏,遊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感悟着他,瞭解着他,適應着他。
他不同於唐焱,他對這個未知的世界沒有一丁點的認識,更不知道靈族的威脅,以及黃金古族以及妖魔兩族的存在,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瞭解,但他有天賦、有驕傲,他自信自己能夠在這個世界創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然而……
自從半年前開始,他突然發現自己被盯上了,而且是熟悉的靈魂武者,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遭受了長達半年的殘酷追殺。
秦明煌逃進深山老林,闖入秘境險地,他像是沒頭的蒼蠅,四處闖蕩,四處閃避,甚至把這場追殺當成歷練,在驕傲中苦苦堅守着自己的尊嚴,在殺戮中頑固的成長着自己的實力。
然而現實的殘酷讓他從‘皇室’的驕傲中甦醒,不斷地重創與妖獸的反擊,讓他在不斷地跌倒中收斂了傲氣。
直到最近,連續幾場惡戰消耗了他所有的靈力以及僅存的尊嚴,他……堅持不住了……真的堅持不住了……
而且直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不瞭解這個世界,一年多以來,他不斷掙扎在深山密林,近乎與世隔絕。
高空烏雲翻滾,三股漩渦墜落,顯出三個純粹的靈魂體,瀰漫着可怕的靈魂力量,纏繞着邪惡的黑色鎖鏈。
他們像是地獄的死神,冰冷、邪惡,給人恐怖的壓迫。
他們全是靈族的半聖,追殺了秦明煌整整半年。
曾經是七人,如今僅剩三個,半年之間被秦明煌活生生毀滅了四個。
迫不得已,他們向總部發去了求助訊號,請來了一位聖境魂武,隨後……引發了三天前最後一場惡戰。
即便如此,秦明煌依舊在那場惡戰中逃出了包圍。
不過,他承受了重創,源於靈魂的重創,他逃不走了,也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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