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就是元嬰,更何況這恨天老祖,乃是渡過了三次雷劫的元嬰?
哪怕他千算萬算,算漏了方行,沒想到這小鬼底牌這麼多,硬生生耗死了他的元嬰,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龍族的強橫存在,完全不顧惜自己魂飛魄散的下場,衝進方行的識海來與他同歸於盡,但這臨死之前,元嬰炸裂,所產生的混亂神魂之力,依然可怖無比……
幾乎一瞬間,便將距離它最近的金龍神魂震的近乎煙消雲散,且在不停的向外衝擊。
這樣下去,就連方行的識海都有崩碎的可能。
而方行在這一刻,也驚到神魂戰慄。
看到赤龍的神魂正在崩碎,使他心臟都感覺狠狠的抽了起來。
幾乎想也不想,他一聲大吼,便將護着自己真靈的那道幾將破碎的蓮花寶印送了出去,化作一道晶瑩剔透的光芒,飛進了金龍那即將消散的神魂額心,蓮花寶印神異無比,哪怕即將破碎,其守護神魂不滅之能還在,霎那間便定住了金龍那即將破滅消散的神魂。
再之後,方行那以魔靈形態顯現的三頭六臂魔靈,在全無防護的狀態下,仰天大吼,四面八方,登時滔天怒焰燃燒了起來,皆是已經補全了三昧的真火,便似有靈之焰一般,從識海底部翻騰騰的燃燒了起來,將恨天老祖那狂暴無比的神魂之力裹在了裏面,生生煉化。
“恨啊……恨!”
“老夫枯守幾千年,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嗎?”
“賊老天,老夫之敗。非戰之力。惟劫數使然爾……”
縱然元嬰已經破滅。但恨天老祖還有殘餘的靈性碎片,皆在三昧真火煉化之下,拼命怒吼着,一腔怒火,一腔怨憤,驚人的狂暴,滾滾來去,襲捲識海。
但他最恨的。竟然不是方行,而是老天。
本是天賦驚人之輩,不足千歲,便踏足渡劫之境,即便在神州,亦是驚才絕豔。
偏偏受人算計,偌大天地卻無他一席立足之地,被迫遁入了可入不可出的南海歸墟,這也罷了,恨天老祖依然不肯服輸。硬生生憑藉自己一身才學,接續通天古路。連闖通天七關,但卻被困十絕棋局,但他仍然未放棄,使一分身執寶鏡遁出遺址,設下脱身之局。
然而他沒想到,分身竟然遭到了奉天氏先祖呂奉天的追殺,要將他當作祭煉奉天法劍的最後一名老魔,結果分身與呂奉天大戰了一場,竟爾兩敗俱傷,那一具分身,倉促之間,為了保住寶鏡,惟有自封於畫像之內,留言當時的恨天老祖僕從,銅鏡乃離開歸墟的惟一希望,若恨天血脈之中,有天資過人者,便焚燬畫像,取出寶鏡,前往太上道宮,迎老祖迴歸。
寶鏡再出世時,恨天老祖留在太上道宮之內的佈置,自然會生出感應,九月昇天,大陣關閉,再加上寶鏡內藴含恨天老祖的一縷殘念,當可順利通往通天第八關。
可誰也沒想到,歸墟之亂因為外界天降九棺而啓,諸部為爭奪離開歸墟的機會,展開混亂,恨天老祖的僕從亦在那一役內重傷,留下來的信息已然殘缺不全……
這種種因由下,恨天老祖這個局,一設便是幾千年,時間久遠到讓他發狂。
好容易機緣巧合,竟真的來了人,有了脱困的希望。
但他又怎能想到,自己堂堂渡劫之修,奪舍一築基小輩,竟然會功敗垂成?
這最後的靈性,恨天老祖當真是欲哭無淚,惟有恨天!
“……老天爺……你他媽説不是在玩我,誰信啊……”
方行如今自然管不了一個堪稱史上最悲催的渡劫之修正在告別這個世界,煉化了恨天老祖的狂暴神魂力量之時,赤龍那近乎崩碎的神魂也已經回到了它原來的軀殼之內,方行也急急忙忙的退出識海,一睜開眼,看到了一雙大眼睛,與自己近在咫尺,靜靜的看着他。
赤龍此時還保持着與他額頭相抵的樣子,文絲不動。
“大狗子,你他孃的不會玩完了吧?”
方行顫聲叫了起來,雙手託着赤龍的大腦袋。
赤龍此時大眼睛裏靈性已近趨消散,惟有一絲親近之意,還留戀在方行身上。
“它受創太重,身外之傷不説,神魂也處於崩碎邊緣,雖然被你用那異寶護住了最後的神魂,但也只是延緩了魂飛魄散的速度而已,迴天無力……”在赤龍後頸,插着一枝赤紅色的羽毛,正是大鵬邪王的部分神魂寄居之處,它在此時散發神識波動,向方行傳音。
方行不答,深深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看着赤龍的軀體。
在龍軀上,則是處處傷痕,傷勢之重,簡直讓人不忍直視,四隻龍爪斷了三條,便是身上的龍鱗,亦近乎一半被掀掉,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幾可見骨。
甚至在它有要脅之間,還有一條險些將它斷成了兩截的傷口,似是虛空閃電劈出來的。
可以説,它身上至少有四處處傷痕甚至已足以致命!
方行都想不明白,赤龍是如何從太上遺址,闖入通天古路,趕到自己身邊來的。
然而身軀重傷,神魂亦將消散,赤龍的眼神卻是非常的平靜,甚至還略有興奮之意。
它緩緩的張開大嘴,似要伸出舌頭來,舔方行一下。
平時它舔方行,總把方行噁心的不行,一巴掌就抽了過來,因此只能搞偷襲,趁着方行不備,“嗖”一聲舔上一口,然後趕緊收回舌頭,閉着眼睛等着方行抽到腦袋上的那一巴掌,這一次,它也是想搞偷襲的,只是傷勢實在太重。動作卻無比的緩慢。半晌都沒伸出來。
“舔舔舔。舔你大爺!”
方行一巴掌就抽到了它腦袋上,眼睛都紅了,罵道:“舔完了小爺最後一下,你就想死是嗎?故事裏都這麼説的,但小爺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跟我走……”
他咬着牙,狠狠喘了兩口氣。往地上“呸”了一口,然後雙手抬起赤龍的大腦袋,悶吼一聲,直接將赤龍的腦袋抗在了肩上,然後騰起雲來,在他離地三十多丈之後,那赤龍的尾巴尖兒才堪堪離開了地面,方行便這麼抗着赤龍,搖搖晃晃,向前騰飛而去……
“唉……”
便連大鵬邪王的那一縷神魂。見到了這一幕,亦不知該勸些什麼。
周圍那連天布落的棋盤。正在化作飛煙,連綿消失,就連恨天老祖也沒想到的是,這第八關十絕棋局,便是破死之局,毫無生機的情況下,破開一道生機,棋局自解,而方行在這棋局之內,於恨天老祖布了幾千年的局中生還,便應已了棋局之理,無意中解了此局。
棋局消散,方行與赤龍身前,便又回到了那一片荒原之前,再往前,看不到任何景物,只有一座字跡隱然的青色石碑,石碑後面,赫然便是隔斷的虛空,此外別無一物,方行搭眼一掃,赫然見到石碑上以記載的兩行字:“通天路斷無接續,一線仙機贈緣人……”
大鵬邪王分化出了神唸的赤羽在掃視着這石碑上面的字,登時吃了一驚,神念波動道:“看這碑上的意思,莫非通天路從第八關便斷去了?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神通,把通天路從第八關斬斷?這前面幾關,可不是白闖了?碑上説留了一線仙機,一線仙機又是什麼?”
方行沒有回答,閉上眼睛,細細感應了一下,忽然間向左前方飛去。
“嗯?你在找什麼?”
赤羽散發着波動,但方行並不理會,仍是直直向前飛去,很快,大鵬邪王便知道他要找什麼了,在前方,已經出現了一個閃爍着雷光的巖坑,約十丈餘方圓,閃爍着幽幽亮光,池水上空,竟然不時有雷蛇顯化,顯得神聖至極,距離百丈,便能感覺到豐沛的生機。
“咦?這池子裏……這池子裏……”
大鵬邪王寄存於赤羽上面的神魂,忽然間驚詫的顫抖起來,神魂不住波動。
“這是造化雷池,那個老怪,能在棋盤中撐了幾千年,便是靠這雷池的氣息!”
方行抗着赤龍,一步一步往雷池盡頭走去,聲音低沉,給大鵬邪王解釋。
“造化雷池……”
“竟然是造化雷池……碑上説的一線仙機原來是指它……造化,真是造化啊……”
大鵬邪王的那一縷神魂激動起來,連神念波動都混亂了,不但如此,就連在通天古路之外,隔着一片無盡雲海虛空的大鵬邪王本身,都感覺到一陣心血來潮,不接觸到殘魂,它也不知道自己的殘魂看到了什麼,但通過這冥冥感應,卻知道自己一定錯過了大機緣。
“小鬼,快進去,快進去,有了這造化雷池,前面的八關就算沒有白闖……可以説太值了,太值了……你剛剛被那奪舍的老怪打傷,一身修為皆已崩壞,本來不知要修煉多少年才有希望復原,但有這造化雷池在,一切皆不成問題,你不需做別的,只需進入雷池沉睡,或百年,或千年,或萬年,誰管它,時間愈久愈好,你醒來時,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仙……”
大鵬邪王的那根赤羽,甚至已經激動的飛了飛了起來,在空中飄搖。
“朱雀記憶裏有句話説,十絕冥土藴仙機,竟然是真的!”
“通天路雖然斬斷,但這一縷仙機,抵得所有……”
一根羽毛激動的在空中飄飛,模樣也頗有些詭異。
“快進去,這就是仙機啊,這簡直就是天地的漏洞,睡入雷池,不需修行,不需感悟,只需要睡在裏面,醒來之時,自然便有大造化在身,甚至直接成仙……你要不睡,我這就自燃化灰,想辦法通知本體趕來,這造化不可放過啊,這是惟一的一個機會……”
“睡自然是要睡進去的,不過要睡進去的不是我……”
方行嘆了口氣,輕輕將赤龍放了下來,拍着它的龍頭。
那赤羽忽然激動了:“你……你想幹什麼?……你要把這惟一的仙機,給這條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