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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奈何宿命

    夜色很好,星光閃爍。

    林靈笑着指着筐子中的雞鴨説道:“看來你在王府中也慢慢習慣了,該這些雞鴨倒黴了!”

    羅文傑也大笑起來:“雞鴨的宿命就是給人吃的,哪有什麼倒黴不倒黴的?我給它們一刀,它們應該感謝我,要不然到了閻王那裏,閻王都不收呢!”

    聽到“宿命”二字,林靈的心突然一動,不由得問道:“那你的宿命是什麼?跟你爹一樣,做黑森林的村長麼?”羅文傑離開黑森林應該有三個月左右了,都這麼久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在指縫中就悄無聲息的流逝走了。

    羅文傑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了腳邊的白玉石上,抬頭望着天空説道:“黑森林雖然都是樹,但在村子裏找一塊高一點的土坡也能夠看到星星,星光下是森林,村民們興致來了也會一起歌舞。黑森林雖然閉塞,雖然沒有京城繁華,但我還是會回去做村長的。不僅僅是因為我答應了我爹,更因為我就是黑森林的人。在京城三個月,我看了很多從沒見過的東西,也吃了世間的各種美味,更是學到了許多有用的東西,所以,過些日子我就該啓程回去了。”

    “看來,你是想家了。”林靈盤腿坐在了草地上,抬頭望天,“其實,我也想家了。”

    “你的家在哪兒?”羅文傑笑着問道,他望着有些惘然的林靈,思緒飄遠。當初這個小姑娘隻身在黑森林中遇險,他第一眼看到她,心就融化了。或許是因為活了二十多年,從未見過這麼靈動可愛的姑娘,也可能是男人的保護欲無限膨脹,總之,那一刻他就想娶了她。

    但是,來京城三個月,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就像他對她莫名的感情。

    是因為她已成親嫁人了麼?羅文傑搖搖頭,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早就在見到她安好後就離開了。或許是因為見到的多了,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那些細微的感覺早就微不足道了。

    黑森林的土壤適合樹木的生長,卻不適合蔬菜的培育,很多時候村子裏的人吃的都是山裏找來的野菜。在京城裏,他跟種花的花匠學了一招培育土壤的方法,回到黑森林,他一定要教村民們。還有,黑森林很冷,衣物卻堅硬不禦寒,在這裏,他跟着繡娘也學了一些讓衣物變柔軟的方法……還有很多很多,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告訴村裏人。

    所以別的事情,沒有心思去想。

    “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林靈慢慢的回答道,還想説很多,但知道羅文傑不會懂。只能靜靜地想着在現代社會的一點一滴,父母早就不在了,她懷念的,不過是現代社會的生活狀態,和那樣恬靜的心情。

    “你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的家也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羅文傑不由得笑道,“咱們能在京城王府裏重逢,説不定也是宿命呢。”

    “宿命,宿命真是個讓人沒辦法的事情呢。”林靈無奈的説道,穿越到這個朝代來,也是宿命吧。

    “你可是在心煩李側妃的事情?”羅文傑突然轉移話題,“李側妃被皇后娘娘召進宮中出了事情,如今生死未卜。或許,這就是李側妃的宿命,她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從遙遠的海邊漁村而來,誰能肯定這是不是命中註定呢?”

    聽了羅文傑的話,林靈有一絲釋然,卻又多了一點壓抑。

    既然都是命中註定,那人的努力和掙扎又有什麼用?

    “羅文傑,你説得對,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我也沒必要多想,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就好了。”林靈強笑着説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我派人送你回去,要不然一路上都得好幾個月呢。”

    羅文傑擺擺手説道:“不必送了,之前我來的時候,一心想找到你,錯過了很多路上的風景。如今什麼都看開了,回去的時候自然要慢慢回去。路上的風光很好,我要一次性看夠了,這樣才能安分的在黑森林待一輩子啊!”

    “好,我算一算日子……”林靈微微仰頭掐着手指,“還有一個多月就中秋節了,然後再三四個月就是新年了。你不如過了中秋節再走,在王府熱鬧一回,到時候回去一路慢慢悠悠,剛好趕到黑森林過年,豈不正好?”

    “就聽你的安排。”羅文傑笑道,站起身來説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清天塢休息,我也得快些把這些雞鴨宰了,再晚一點,大娘該罵我了。”

    林靈點頭,跟羅文傑一起走出觀星台,然後分開。

    跟羅文傑聊了一會,心情真是好多了,林靈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觀星台的黑暗處,一個身影卻悄無聲息的站在樹陰下。他一身青玄色的長袍,負手而立,一雙眸子放佛結了一層寒冰。暗夜跟在他的身邊,不由得後退了幾步,他怕王爺的冷冽之氣將他給冰凍住了。

    就在王妃離開含元閣後,王爺皺着眉想了許久,然後直直的朝清天塢而去。彩霞卻説王妃想一個人靜一靜,此時不知去了何處。許是王爺知道王妃所想,又來到了觀星台,沒想到,王妃竟真在此處,而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人,一個男子。

    兩人相談甚歡,王妃頻頻輕笑,連他這個侍從看了都刺眼,更不用説王爺了。

    但暗夜什麼都不敢説,只能默默地跟在龍鈺澤身後,望着林靈的身影越走越遠。

    翌日,天還未亮,林靈就同龍鈺澤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在馬車上,林靈一直思索着在鳳鷲宮會遇到的情形,竟然沒有注意到今日的龍鈺澤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寒氣。她在想她的事情,龍鈺澤則抿着薄唇冷冷的看着她,馬車裏安靜卻又詭異。林靈渾然不知,龍鈺澤暗自憋悶。

    “王爺,你就安心上朝吧,我會穩住皇后娘娘的。”林靈跳下馬車,璀璨的笑道。

    龍鈺澤面無表情的點頭,吩咐馬車繼續朝前面行駛,太和殿還有一段距離。

    林靈目送着馬車遠去,跟着公公往鳳鷲宮而去。本來今日陳慧娘也要跟着一起來的,但龍鈺澤卻不冷不熱的拒絕了,想來是怕陳慧娘搞小破壞吧,林靈笑笑,走進了鳳鷲宮。

    “臣妾拜見皇后娘娘!”林靈福身行禮,“臣妾今日拜見皇后娘娘,是想來看看李側妃的情況,王爺昨夜一夜未眠,很是擔憂。雖然知道皇后娘娘此處有極好的太醫和藥材,但還是想來看一眼方能放心。”

    皇后疲倦的笑道:“別的話本宮也不多説了,你去看看就知道情況了。”

    林靈點頭,隨着宮女朝鳳鷲宮後面的廂房走去,這裏林靈來過一次,之前小格似乎就被扣在了這裏的某一間廂房裏。而如今,李三妹又在其中一間,生死未卜。

    廂房裏瀰漫着濃濃的藥味,裏頭伺候的人不少,但卻很安靜,不吵不鬧,不浮不躁,一切井井有序。皇后坐在外間等候,林靈穿過重重的紗帳慢慢的行至牀前,丫環們福身站到側邊,將位置為林靈留了出來。看着牀上的人兒,林靈雙腿一軟,跌坐在了牀邊。

    頭被白色的紗布一層一層的裹起來,還有血滲在了表層。整張臉也裹着紗布,只留出可呼吸的鼻子和嘴巴和緊緊閉着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沒有半分生氣,彷彿躺在這裏的是一個將死之人。

    跌進湖裏不是被水淹麼,怎麼會傷成這幅樣子?

    而且,李三妹家在海邊,深諳水性,怎麼會被水害成這樣?

    又有宮女端來了藥碗,林靈後退幾步,出了裏間。

    “你也看到情況了。”皇后嘆了一口氣説道,“她這幅樣子,實在不宜移動,所以本宮就把她留在了鳳鷲宮,讓宮裏的太醫拿最好的藥給她醫治。但,怕是沒救了,太醫説能撐過今晚都算是奇蹟了……”

    “皇后娘娘,究竟是怎麼回事?”林靈咬唇問道。

    “也該怪太子東宮的餘侍妾不知輕重,仗着太子的寵愛簡直無法無天。”皇后冷冷的説道,“那湖中的睡蓮採不到就算了,本宮又不會怪罪!那餘侍妾為了得賞賜,竟然心急的將李側妃推入了湖中,恰巧頭碰到了湖中的假山,要不然也不會……清王妃,過了今日,若是李側妃情況好轉,就讓她在鳳鷲宮好好養傷,若是回天乏術,那就派人接走她吧。”

    林靈雙手在袖子裏顫抖着:“真的九死一生嗎?”

    皇后點點頭,一臉倦容。從昨日發生了這件事情開始,她就沒有停歇過。從御花園到鳳鷲宮,再到東宮,甚至不惜夜闖秀妃的寢宮,只因皇上在那裏就寢。這一個局,謀劃的時間不過一個晚上,而實施的過程卻如此艱辛,她心尖上的皇兒竟然不理解她,這讓她如何能夠靜下心來做接下來的事情?

    “罪魁禍首餘侍妾,本宮已經賜了一條白綾,算是給清王府一個交代吧。”皇后站起身來,淡淡的説道,“那李側妃不過是漁村的平民女子,讓東宮的侍妾以命抵命,並無不妥。清王妃,你平日裏就多勸一勸澤兒,本宮也是盡力了,讓他莫怪。”

    “是。”林靈恭順的點頭,目送皇后出了廂房。

    她看了一眼裏間,復而又走了進去。宮女剛好喂完了藥,屋子裏的草藥味兒愈發的濃重了。林靈在牀邊坐下來,將手伸進了被子裏,輕輕地握住李三妹的手,在心裏默默地給她道了個歉。

    李三妹的手很冰很涼,沒有一絲的温度,林靈有些心酸,輕輕地摩挲着那雙冰涼的手,試圖給她一些温度。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猛地掀開被子的一角,將李三妹的手拿了出來,仔細的看着。

    “清王妃,李側妃身體寒氣入侵,太醫説不能掀開被子……”宮女在一邊緊張的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林靈將李三妹的手放進去,不動聲色的掖了掖被子,站起身來説道,“你們好好照顧李側妃,除了皇后娘娘,本王妃也會重重的賞。有什麼狀況立刻喚太醫來,知道嗎?”

    “是!”宮女齊齊應道。

    林靈點點頭,大步走出了廂房,也未與皇后辭別,徑直出了鳳鷲宮。

    如果她猜想得沒錯的話,皇后這一招與龍鈺澤的狸貓換太子並無兩樣。

    李三妹從小在漁村長大,家中家務繁重,她每日除了出海捕魚,還要做許多的農活。很久之前,林靈就抓過李三妹的手,她的手心裏全是厚厚的繭子,即使是在王府裏養尊處優了十幾日,那些繭子也不會消失的那麼快。她剛剛掀開被子看“李三妹”的手時,白白淨淨的,指甲留的很長,手心也沒有繭子,這就説明,牀上這個人並不是李三妹。

    皇后雖然心思縝密,但只有一兩日的功夫,疏漏還是有的。

    而且,她一箭雙鵰賜死了太子殿下最寵愛的餘侍妾,恐怕太子也跟她鬧過。一個女人,再怎麼心機算盡,堅如盔甲,心房總會有一塊柔軟的地方,皇后的軟肋就是太子,所以她殺了讓太子無法專心政事的餘侍妾。而又因為餘侍妾的死,太子不肯原諒皇后,所以皇后今日的眼底下會有烏黑的眼圈。

    如果李三妹沒有死,那麼,她現在在哪兒?皇后下一步的動作又會是什麼呢?

    林靈皺着眉頭分析着,國師的預言是得神女者得天下,那麼皇后下一步就該思量着如何讓太子得到神女了。既然清王府的李側妃落入湖中身亡,那就表示再沒有這個人,而實際上這個人卻又是在皇后手中的。

    難道説……皇后打算給李三妹換個身份嫁進東宮?

    “對!一定是這樣!”林靈開心的拍手,所有的陰霾一掃而光,這對李三妹來説,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正當林靈高興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從鳳鷲宮一出來,她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胡亂的走着,還以為是在王府裏。沒想到這皇宮大的可以,她也只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周邊的亭樓閣宇就全變了樣,完全不知道在哪兒。進宮的時候彩霞不能跟隨,等候在宮外,此時就她一個人,還真有點難辦!

    “清王妃,請往這邊走。”林靈準備去求助宮女的時候,一道男聲在她身側響起。

    林靈扭頭看去,十七八歲的少年,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清王妃忘了嗎?我們曾在瀛台樓見過,可記起來了?”清源淡笑道。

    “哦,你就是胥國師身邊的小徒弟。”林靈恍然大悟,“你怎麼在這裏?而且,你過來是知道我迷路了麼?”

    清源點頭:“從清王妃出鳳鷲宮開始,貧道就知道了,一直跟隨左右。看清王妃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貧道也不敢打攪,直到此時。國師有事想見一見清王妃,特讓貧道等候在鳳鷲宮殿外,清王妃請隨貧道這邊走。”

    “呵呵!”林靈故意誇張的冷笑,剛想説幾句諷刺的話,但腦中突然浮現出國師那詭異的動作神情來,不由得有些害怕,訕笑兩聲説道,“好,我正好也有事情見國師,你帶路吧。”

    明明大家都是現代人,她應該很樂意見到國師才對,可偏偏又那麼的不情願。

    清源將林靈帶至三樓,就轉身下樓去了,只餘下林靈一個人。她看向前幾日她進去過的密室,那扇門打開着,想來胥國師就在裏頭。林靈小心翼翼的朝密室走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口。

    “怎麼樣?我還是説話算話吧?”胥國師躺在一張藤椅上,懶洋洋的説道。

    林靈乾笑道:“是啊,不過……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她突然想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詭異的事情,忙問道,“我穿越到這個時代來後,無緣無故多了一種能力,就是能夠看到一個人未來發生的事情,但是與我親密的人我就看不到,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很簡單,我跟你一樣,也發現自己有這種能力,要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坐到國師這個位置上來的?”胥國師輕輕地笑道,“但是使用這個能力極其耗費心力,所以我也有七八年沒有用過了,不知道現在還靈不靈呢。”

    林靈錯愕的張大了嘴,難道只要穿越到這個朝代來就會擁有預知未來事物的能力嗎?

    這也太神奇了!她之前還以為是老天爺給她的補償呢。

    “我今日見你,是想讓你替我辦一件事情。”胥國師終於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我翻閲了不少古籍,除了在月圓之夜陰陽合體,還要做的是飲下赤雪丹。所謂赤雪丹,你可以理解為‘赤血丹’,其中一味配方就是至陰至純的血,想來就是你的血沒錯了。”

    “我的血?”林靈驚訝的説道,“用我的血做藥丸,然後吃下嗎?太噁心了!”

    胥國師大笑道:“你吃你自己的血都嫌惡心,那我該怎麼辦?廢話不多説,今日回去,你就要開始準備了!”

    林靈怔怔的站在詭譎的瀛台樓,心口突突的跳,這個國師讓她覺得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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