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整整一個上午，邊學道都是心猿意馬的。
在車裏，在辦公室裏，在會議室裏，昨夜夢裏那個奇怪的雲朵不停在眼前晃，惹得他老是溜號。
直覺告訴邊學道，這個夢是有寓意的。
特別是那隻“眼睛”的形狀，現在想想，總感覺似曾相識。
下午2點20分。
洪誠夫和傅採寧來到邊學道辦公室，彙報灣流方面給出的折扣優惠。
傅採寧介紹完，邊學道想了想説：“繼續跟他們談，爭取再壓5個點下來。”
跟洪誠夫對視了一眼，傅採寧説：“這個怕是不容易，對方現在給出的價格已經是少見的低位了。”
“試試嘛！”邊學道笑着説：“開口三分利，不給也夠本。再説了，現在經濟大環境這麼差，沒人肯動用大筆資金買私人飛機。他們把飛機壓在手裏幾年，資金的利息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聽邊學道説到資金，洪誠夫翻開手裏的筆記本，説道：“我大致算了一下，一架G550，一架G450，按照灣流上午給出的折扣、各種優惠和匯率，兩架飛機總價是5億2500萬人民幣。根據集團當前的資金情況，我們需要融資3.2億，才能保證集團資金流的安全。”
“融資3.2億……”邊學道摸着老闆椅扶手説：“幾家有合作關係的銀行不是天天追在屁股後面希望我們貸款嗎？滿足他們好了。”
合上筆記本，洪誠夫説：“銀行那幫人的鼻子還真是靈，昨天下午，三家銀行的總行行長先後給武總、沈總、丁總和我打電話，説想請我們吃飯。”
邊學道有點意外地問：“這就盯上了？”
洪誠夫點頭説：“是的，不知道哪裏傳出去的消息，幾家銀行已經盯上這筆生意了。跟我關係最熟的孫行長直言，希望咱們買飛機融資時考慮他們家銀行，他會給出最優惠的貸款條件，保證讓咱們滿意。”
“哦？保證讓咱們滿意？”輕輕轉動幾下椅子，眼睛不經意地掃到辦公桌上的枱曆，邊學道忽然明白孫行長為什麼這麼説了。
現在是9月中旬。
再過一個半月，中央政府的四-萬-億救市計劃就將出台，春江水暖鴨先知，史上少見的大規模“開閘放水”給了銀行底氣。
想通這一點，邊學道正色説：“最近兩個月，受出口影響，國內經濟數據下滑得厲害，估計很快就會出台救市計劃，到時會有大量資金流進銀行，揣着錢的銀行比誰都着急給錢找個去處。所以，不見兔子不撒鷹，等他們表現出足夠誠意後再細談。”
“好。”洪誠夫沉聲説。
洪誠夫是專業玩金融的，參加圈裏沙龍時，他也聽聞了一些關於中央救市的傳聞，不過大家説的都很保守，沒有一個像剛才邊學道説的這麼肯定，有心問問邊學道的判斷依據，又覺得場合不太對。
辦公桌後，盯着洪誠夫手裏的筆記本看了幾秒，邊學道在心裏想：抽時間應該去“秘密小屋”翻翻記錄東西的日記本，或者乾脆把日記本轉移到金河天邑。太長時間沒看了，居然差點把四-萬-億救市計劃給忘了，作為一個商人，實在不應該。
見邊學道不説話，傅採寧開口問：“飛機買回來具體怎麼安排？”
邊學道説：“G550放國外，負責洲際長途飛行。G450放國內，當集團的公務機使用。”
傅採寧説：“我説的不是這個，我説的是選誰家做託管公司。”
“託管公司？”邊學道有點發愣。
洪誠夫對邊學道這種有時候什麼都懂有時候什麼都不懂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他解釋説：“買私人飛機需要辦理三證，包括飛機的國籍登記證、無線電台許可證和適航證。買下飛機後，理論上這架飛機是你個人和有道集團的資產，但另一方面，無論是個人還是公司，都不能像開車一樣隨意把飛機開上天。每次飛行之前，都要向空管部門申報航線、時刻、機型、起降機場等飛行計劃。這個事情很麻煩，而且有一定專業性，所以飛機需要一個大管家，託管公司就是這個大管家。”
喝了口水，洪誠夫接着説道：“確定託管公司後，託管公司會為客户解決好所有手續、牌照、飛行申請、定期檢測等之類的問題。換句話説，需要用飛機的時候，只要打電話給託管公司，他們就會安排好一切，無需咱們操心這些繁雜的事情。當然，需要支付給託管公司相應的費用。”
邊學道用右手託着下巴，説：“也好，省心。這件事老洪你全權負責，寧可多花點錢，也一定要找資質好的公司。”
洪誠夫點頭説：“我知道了。”
末了，邊學道忽然問了一句：“私人飛機飛一趟要多少錢？”
傅採寧和洪誠夫同時被問得一愣，心説：都到這時候了，老大你還不知道養一架飛機要多少成本？這都不知道，張嘴就買兩架飛機？
整理了一下思路，傅採寧回答説：“私人飛機的使用成本主要是四塊，飛行員、機組人員、機務工程人員的工資，這塊佔比最大；其次是託管費；再次是燃油費；最後是日常檢查維修、定檢、大修，以及購買航材的費用。”
“我找人打聽了一下，私人飛機使用的頻率不同，費用也不同。通常情況下，一架小型公務機的年使用成本約500萬-700萬元，一架中型公務機的年使用成本約1000萬-1500萬元，一架大型公務機的年使用成本約1800萬-2400萬元。按照灣流G550和G450的機型來看，基本上，國內飛一次的成本在50萬-80萬之間，如果進行洲際飛行，費用肯定要翻倍。”
五分鐘後，洪誠夫和傅採寧彙報完出去了。
邊學道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忽然發現自己之前想的坐私人飛機飛美國飛歐洲跟單嬈、董雪、沈馥見面談情説愛的想法有點異想天開。
飛一趟100多萬，這個成本有點高。
可是能怎麼辦？
把幾個女人集中在一起做鄰居？
還是算了，只是想想都頭疼。
半小時後，秘書敲門走進來，把兩個文件夾放在邊學道面前，説：“邊總，這兩份一份是燕京分公司霍東風發來的《開心網2008年第二季度運營情況報告》，一份是智為視頻發來的《擬合作項目備案管理目錄》。”
“好，放這吧，你去幫我煮杯咖啡。”
“是，邊總。”
秘書煮咖啡的時候，邊學道大致把霍東風發來的《開心網2008年第二季度運營情況報告》看完了。
《報告》字不少，但其實內容很簡單——最近幾個月開心網先後推出了“朋友買賣”組件和“爭車位”組件。
朋友買賣……爭車位……
邊學道清楚記得，真正讓開心網風靡大江南北的是“花園種菜”組件，很顯然，程浩還沒有開發出這個“現象級”組件。
看着《報告》，一個念頭閃現而過：萬一這次程浩沒有開發“花園種菜”組件怎麼辦？要不要提醒一下程浩？不然的話投資豈不是打水漂了？
就在這時……
剎那間，仿如醍醐灌頂般，邊學道開竅了。
“打水漂”三個字一下子讓他想明白了為什麼昨晚夢中那隻“眼睛”讓他如芒在背。
他是個有秘密的人，他是個“作弊者”。
他靠先知，一直成功，一直成功，一直成功，從無行差踏錯，從無失誤，從無敗績，這是不正常的。
也正因此，招來了外界的注意和調查，夢裏那隻眼睛，是在暗示有人在暗處窺視。
沒錯，一定是！
自認為解開了夢中情景的謎底，邊學道豁然輕鬆了。
其實這個問題之前他想到過，只不過後來疏忽了。
現在……
想要破除這個局面，其實很好辦，賠錢就是了。
只要在一兩個項目上“看走眼”，決策失誤，投資失敗，賠點錢，丟掉“常勝將軍”的光環，自然能讓一些人鬆口氣。
項目……
哪裏找適合用來賠錢的項目呢？
首先，綜藝微信遊戲這幾大塊需要士氣，不能用來輸。
其次，找的這個項目不能損失太大，也不能太小，因為損失太小的話難以產生話題效應。
其三，用來賠錢的這個項目，要是那種面向社會開放的項目。像智為科技內部攻關研發的項目，一是出於保密不能公開，二是這種項目即便對外公開也不會有多少人關注。
賠錢也是有門道的，哪裏有各方面都適合的項目呢？
秘書把咖啡送進來，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聞着咖啡香，邊學道的視線落在了智為視頻的《擬合作項目備案管理目錄》上。
翻開文件夾，看了幾頁，一行字吸引了邊學道的注意——導演田曉為西遊記題材3D動畫電影《大聖歸來》尋找投資，正在與我方接觸洽談。市場部看過劇本後，對該電影的市場前景評價為“一般”。
咦……
將這行字又看了一遍，邊學道的眼睛亮了起來。
《大聖歸來》？
沒聽過！！！
拿着文件夾，默唸幾遍電影名字，邊學道確定腦子裏沒有關於這部電影的記憶。
沒有記憶，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這個電影2014年時還沒上映，要麼這個電影拍出來後石沉大海，沒掀起一點波瀾。
邊學道更傾向於後者。
喝了兩口咖啡，邊學道的思維更敏鋭了。
——西遊記題材的3D動畫電影，絕對的“開放型”項目，而且話題性很強。
——市場部對其市場前景評價為“一般”，加上記憶中沒有一點印象，所以賠錢幾率很大。
唯一問題是3D動畫電影很燒錢，保守估計也得一億投資才拍得出來，損失有點大。
不過轉念一想，“一億元投資”是一個醒目的投資額度，它跨過了萬和億的分水嶺。
這麼説吧，“有道集團投資電影虧損8000萬”和“有道集團投資電影虧損一個億”，二者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很多商家給商品標價時，喜歡標299元、399元、699元、899元、999元……
1元之差，卻是消費心理學上的經典手段。
對邊學道來説，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捨不得賠一筆大錢就不能終止暗處的窺視。
虧了這一億，應該能讓外界覺得有道集團總算像個“正常公司”了，能讓一些人安心。
一億元換太平，從性價比上來説是可以一試的。
另一方面，西遊記題材很討喜，虧錢後，有道集團可以打“扶持民族動漫產業”這張牌，估計能收穫不少同情分。
沉吟幾秒，邊學道拿起筆，把《大聖歸來》四個字圈了起來，然後在後面寫了兩個字——廖蓼。
智為視頻做做微電影還行，像這種投資過億的3D大電影，還是交給廖蓼的文化影視事業部更合適。
放下筆，剛要用辦公電話打給廖蓼，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
見來電顯示是祝植淳，邊學道放下話筒，拿起手機，接通，笑着説：“老祝，想我了？”
電話裏祝植淳也笑着説：“真有點想你了。”
“想我就來松江，我剛淘了兩瓶好酒。”
“我現在就在松江。”
“你在松江？什麼時候到的？”
“跟我二叔一起來的。”
“你二叔？”
“對，我二叔，他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