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題。
邊學道讓9個應聘者到面試官這裏,挑一張剛交上來的,寫了“有道集團”的紙拿回去。
他強調:“可以拿別人的,也可以拿自己的。”
都拿完,他宣佈:“一分鐘後,按座位,從左往右,分析手裏這張紙上筆跡的性格。”
然後……
邊學道説:“從右往左,每人挑一個人評價。”
然後……
邊學道説:“從右往左,每人挑一個人評價自己。”
然後……
邊學道説:“如果組成兩人小組,每人挑一個搭檔,別人挑過的也可以挑,從右往左,現在開始。”
然後……
邊學道説:“報一下你們各自的薪酬期望,自由發言,現在開始。”
前面的問題,都是面試官指定,不是從左往右,就是從右往左,到了談薪酬時,變成自由發言了。
這就難了。
難在誰來第一個説。
第一個談薪酬的,很有可能被認為看重金錢而失分。
還有,第一個人如果要價要高了,很容易被後面説的比下去,等於少了一項優勢。第一個人如果要價要低了,面試官可能覺得你不夠自信,而其他應聘者呢,會覺得你把大家架到了火上烤。
邊學道話音落下,9個面試者心裏同時浮現一句話:這個面試官太壞了。
拿面試官沒招兒,那就只能指望別人去趟地雷。
於是,有人扭頭看向了剛才表現生猛的鄧迪。
鄧迪知道大家在看她,她微笑了一下,説:“我先説吧,我對這個崗位的期望薪酬是……年薪8萬。”
年薪8萬……基本是一個很討巧的數字。它沒有跨過年薪10萬那個標誌性門檻,但就2007年的松江甚至全國平均工資來説,也算得上高薪了。2007年全國城鎮職工年均工資不到2萬5,而松江職工年均工資剛剛2萬出頭。
鄧迪説完,其他人陸續表態,其中期望年薪中最低的是6萬,也就是每月5000元。最高的目前是9萬,是9人中一個長得很耐看的高個子女生提出來的。
寧採芙是最後一個發言的,她氣定神閒地説:“我的期望年薪是30萬。”
30萬!!
這妞……瘋了?
丁克棟聽完,下意識地想去捂眼睛。
邊學道呢,想笑,卻忍住了。
他問寧採芙:“30萬年薪……我想聽聽你對這個崗位的看法。”
寧採芙泰然自若地説:“沒有看法,我對任何崗位都是同一個態度,遇到什麼就面對什麼,該做什麼就做好什麼。”
很簡單的一句話,聽得洪誠夫不住點頭。
他十分欣賞寧採芙身上的強烈自信。
前面的應聘者説到期望年薪時,多少都透出些許忐忑和討好,唯獨要價30萬的寧採芙,從她的語氣、表情和坐姿,看不出一絲不自然,她是真的認為自己值這個價。
而且洪誠夫覺得,她似乎還往下壓了壓了價,不然的話,這個數字會更高。
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在洪誠夫看來,如果這個叫寧採芙的有真材實料,完全可以算是邊學道和有道集團撿到寶了,僅以她目前表現出來的綜合素質,在跨國大企業謀個職位並不難,而且有上升空間。
聽寧採芙回答完,邊學道扭頭看向於今:“你也問個問題吧。”
於今反問:“我?”
邊學道説:“問題不限於眼前這個崗位的工作範圍。”
不限秘書這個崗位的工作範圍啊……
入股做着小額貸款和高利貸生意的於今眼睛一轉,想到一個問題。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説:“我個人貸款給一個做酒水生意的朋友1000萬元……”
這句話説完,現場無論應聘者還是面試官,同時扭頭看向他,於今見了,嘿嘿一笑:“我説的是假設,是案例。”
“重新説啊……我個人貸款給一個做酒水生意的朋友1000萬元,錢是分批借的,借出去一批,連本帶息收回來,再借出去一批。”
於今這麼一説,在座一些人就明白了,什麼“個人貸款給朋友”,這不就是高利貸嘛!
於今接着説:“這個老闆借錢不是玩虛的,而是實實在在搞實業,當時市場也很景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沒多久,上頭新政策出**,酒水市場萎縮,利潤嚴重下滑,導致他的資金鍊就斷了。除了我這裏,在別人那,他也借了不少錢。這個時候呢,我是第一個知道他要跑路的人,你説,換成你,你怎麼做?”
見於今説完了,邊學道插話進來説:“所有應聘者都可以回答,思考時間,三分鐘。”
大家都有點蒙。
這算什麼問題?
不是招花瓶秘書嗎?怎麼扯到高利貸上去了?還問怎麼做……
能怎麼做?
香港電影不都演了嗎?門口噴油漆……鐵鏈子鎖門,然後倒汽油,點火……或者把人拉到野外,挖個坑……再或者讓對方的漂亮女朋友、漂亮妹妹、漂亮老婆、漂亮女兒打工還債……
三分鐘後,回答五花八門。
有説報警的。
有説沒收借款人身份證和銀行卡的。
鄧迪在一堆應聘者中算是比較有“新意”的了,她説讓於今迅速控制住那個老闆,問出對方還有什麼固定資產,將其中產權屬於那個老闆的,手寫資產抵押和變更協議書,簽字畫押按手印。
總之,大家都在儘量想辦法降低損失。
寧採芙還是最後一個説的。
寧採芙説:“第一,我會送他跑路。”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興趣都被她勾了出來。
後面還有更意外的……
“第二,我會給銀行和其他的放貸人分別打電話報信,説他跑了,提醒大家到他的存酒倉庫搶酒。”
沈雅安開口了:“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寧採芙説:“首先,面試官給的前提是,這個老闆是正經商人,屬於遇到了不可抗力,他可恨,也可憐。其二,因為防火牆式借款方式,損失其實比較有限。其三,大量借款擴張,資金鍊斷裂的人,你就是要他命,他也拿不出錢來,至於其他明面上的資產,肯定早都抵押出去了,就算用手段拿到簽字按手印的協議書,日後也要跟其他債主起糾紛。而事實上,有些東西是拿不到枱面上的。最高人民法院《關於人民法院審理借貸案件的若干意見》中第六條規定,民間借貸的利率可適當高於銀行利率,但最高不得超過同期銀行貸款利率的4倍,超出此限度的,超出部分的利息不予保護。換句話説,如果是高利貸,就算你去法院告,法院也不一定會受理。”
這一段話,直接把其他應聘者的方案全否了。
報警不可行……留身份證和銀行卡沒用……至於對方的固定資產……寧採芙説了,肯定早都有主了。
想想也對,沒東西抵押,誰借給你錢?
聽寧採芙説完,連心高氣傲的鄧迪都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隨機的提問,這個姓寧的居然能做到相關法條隨手就來,除非彩排過,不然這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沈雅安笑着問:“那為什麼給其他債主通風報信呢?”
寧採芙不驕不躁,一開始什麼表情,她現在還是什麼表情,包括語氣語速都一點沒變,她説:“告訴別人來搶酒,別人會念着我的好,順水賺個好名聲而已。”
丁克棟不失時機地問了一句:“既然你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送他走沒問題,可是你為什麼不自己先去把倉庫裏的酒運走再通風報信呢?那麼多酒,肯定值一些錢的,可以降低損失。”
至此,六組的集體面試徹底變成了寧採芙的單獨面試。
看着丁克棟,寧採芙臉上有了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她説:“原因無非四個字——得不償失。”
“首先,如果我把酒運走了,不用多久,所有債主就都會知道,這樣一來,我通風報信的行為就顯得很虛偽。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我不通風報信,肯定會被其他債主懷恨在心,這等於平白樹敵。”
“其二,為了這些酒樹敵,並不值得。”
楊恩喬問:“為什麼説不值得?”
寧採芙説:“從借債渠道看,這個老闆的酒八成不是什麼名酒,也就是説,值不了多少錢,搶到手的酒,實際上可能連損失的零頭都抵不到,要它幹什麼呢?我還得出錢出力、找人找車拉。搶到後還要找倉庫放,又是一筆錢。然後呢,得想辦法賣……賣酒的話,肯定要搭進去很多精力。還有……”
還有?
這下連邊學道都有點吃驚了。
寧採芙繼續説:“倉庫裏的酒,存在三種可能性,第一,這些酒不一定就是這位老闆的,可能是其他人暫時存放的;第二,這些酒很可能被重複抵押,這點很難被發現;第三,那麼大的倉庫,外面幾層的酒好驗證,藏在裏面的酒是什麼酒,就不好説了,極可能以次充好,或者乾脆就是假的。”
漂亮!
人漂亮!
説話漂亮!
閲歷和邏輯思維更漂亮!
在座的面試官都覺得,後面三組幾乎可以不用面試了。
全場靜默。
吳天看了一眼邊學道,開口説:“好了,感謝大家抽出寶貴時間來有道集團參加面試,面試結果我們會在三個自然日內通報給大家,本次面試結束。”
………………
面試室外。
原本以為很快就到自己的第七組應聘者,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看到前一組人走出來。
第七組入場面試。
而面試完的人都散開了。
機關算盡,結果一腳踢在鐵板上的鄧迪,遠遠跟在酒紅色頭髮的寧採芙身後,一直跟到大樓外面。
然後,她眼看着寧採芙走到一輛奧迪Q7旁,按車鑰匙,開車門,坐進駕駛室,戴上墨鏡,不到一分鐘,Q7啓動,流暢地駛出車位,開走了。
望着車消失的方向,鄧迪愣在原地足有三分鐘。
原來,自己跟人家的差距是全方位的。
可是,你都開上Q7了,還來跟我們搶工作?
……
……
(在這裏強調一下,我的創作習慣是邊寫邊改,劇情最純正的俗人回檔,無錯版的俗人回檔,只有創世的正版能看到,盜版裏看不到,起點也似乎沒有同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