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5個月後,盧廣效體現出了他的做事風格——雷厲風行。
松南新城和棚户區改造兩線並軌,碰頭會、通氣會、部署會、貫徹會……財政局、建委領導和棚户區改造小組的副組長,天天被盧廣效按在手邊,從早忙到晚。
其中財政局的任務最重,又是新城,又是棚户區改造,幾百上千億的大項目,處處要錢,可財政局沒有多少錢。
怎麼辦?找銀行。
北方不像南方,施工月份少,進了冬天全得停工,盧廣效每天看着日曆,心裏只有一個詞:時不我待!
隨着棚户區改造小組彙集省內外專家學者幾次論證,數次實地考察,大型安居民心項目“松江苑”的選址工作結束了。
從地圖上看,“松江苑”項目位於松南新城右上方,目前看來交通還算便利,有兩條主幹道經過附近,可是周邊的配套設施就要差上一些,想聚集足夠人氣,保守估計要三年。
可是對開發商來説,“松江苑”前後三期工程360棟樓,這口肉,吃上幾年沒問題。
問題是,這口肉不太好吃。
其一,“松江苑”項目跟棚户區拆遷、安置進行捆綁,松江市政府出**新的拆遷政策,只要同意簽字,住房困難户在“松江苑”最低補貼24平方米。新政對老百姓來説是一件好事,但對開發商來説,卻增加了成本。
其二,調查情況顯示,78%的棚户區居民希望“松江苑”的安置房建成小户型,減輕他們的經濟負擔。
可是從開發商的角度來説,實在不願意建設小户型。
原因很簡單,一個樓層10户比一個樓層4户,成本要高多了。這10户都必須走管線,多建承重牆,都必須考慮採光等問題,這些都是成本,將擠壓利潤空間。
這個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
敢為集團第一個站了出來。
邊學道在家裏曾跟邊學義和邊學仁説“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眼下這個“秀”,他必須衝上去、頂上去,必須向全松江市表明敢為集團的態度。
如此支持盧廣效,不僅僅源自雙方的利益結合,更因為邊學道認可盧廣效的為官理念。
6月15日,松江日報二版。
敢為集團老總邊學道接受松江日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小户型雖然是開發商考慮棚户區開發的制約因素,但只要確定了要開發,開發商就會根據政府的要求,儘量滿足拆遷居民的需要,畢竟這些居民的居住條件太差了,開發商需要賺錢,但也有義務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
“開發商的社會責任”——邊學道在報紙上的話,打破了平衡,撬開了沉默的局面,隨後相繼有幾家房地產公司表態支持,其中就包括大成地產的林向華。
林向華還想在松江繼續混,他就必須表態,這個表態還不能晚,必須早才有效果。
本來他有心第一時間就表態的,但當時敢為的邊學道還沒發聲,林向華想拔這個頭籌,又擔心邊學道不滿,或者讓圈裏朋友笑話他沒有矜持……
人這輩子,最難的兩件事,一是選擇,二是平衡。林向華現在兩難歸一,一頭黑髮已經白了大半,他也懶得染髮,就那麼白着,讓人看。
隨着邊學道在報紙上表態,敢為集團開始全面介入棚户區改造項目,邊學道、丁克棟、唐琢、楊恩喬、熊蘭、呂濟琛甚至包括唐根水,都忙得出奇。本來呂濟琛在敢為足球俱樂部掌舵,硬生生被邊學道叫了回來,參與集團主要項目進程,讓吳天一個人在俱樂部撐着。
這一忙起來也好,起碼邊學道沒時間為感情的事喝悶酒了。
可是這些天,苦了關淑南。
11號早上銀行門前一別,當時還好好的,到了晚上,邊學道不回她短信,第二天接了她一次電話,説昨晚喝多了,要再睡會。
放下電話,關淑南尋思着兩人既然已經有了約定,就別逼太緊,於是她開始等邊學道聯繫她。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星期。
6月18號早上,幾乎一夜沒睡的關淑南,瞪着熊貓眼打通了邊學道電話。
電話接通前,她準備了好多硬氣話,一夜無眠打好的腹稿衝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邊學道對着電話説了一句:“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拿着電話,關淑南哭了。
電話那頭的邊學道靜靜聽關淑南的哭泣,等哭聲小了些,他冰冷地説:“飛蛾撲火,説起來容易,臨到誰身上都是苦。這才一週沒聯繫你,我希望你一定要想清楚,過了試用期,未來你的人生裏,會有無數個這樣的日子,這樣的一週。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在你過生日的時候,在你生病的時候,在你需要人陪的時候,我不會也不可能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你需要獨自面對無數個蝕骨的日日夜夜……還是那句話,我給你的再多,也沒有你失去的多。”
關淑南拿着電話不出聲,好一會兒,邊學道説:“掛了吧,晚上我去你家,給我準備點蘇伯湯,我想喝。”
怔怔地放下電話,關淑南的視線漫無目的,沒有焦點,她不停在心裏問自己:這麼被人作踐,值不值?值不值?
可是隨後,她的思維邏輯又佔了上風:邊學道越是這麼嚇唬自己,説明他越謹慎,他越謹慎處理女人的關係,説明他身邊的名額越少,名額越少,以後分寵的女人就少。
想着“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關淑南轉身去卧室補覺,晚上她需要一個美麗的自己跟邊學道一起吃晚飯。
至於邊學道,他怎麼也沒想到,苦口婆心的一番話,想用“醜話説在前頭”讓關淑南退步,卻被關淑南從另一個角度找到了突破口,不但沒能嚇退,反而讓她更加堅定。
而説白了,這其實就是所處的位置不同,思考出發點不同,得出的結論也就不同。
還有一點,關淑南有一個殺手鐧,邊學道不知道,那就是關淑南廚藝非常好,工作這些年,雖然一個人獨住,但關淑南很少出去吃飯店和外賣,都是在家自己做飯吃。
無論吃穿,她都要求高品質,在外面偶然吃到不錯的菜,她就會上網搜做法,自己在家摸索琢磨,煎炒烹炸、麪食點心,沒有她不會的。
……
睡了兩個多小時,關淑南被一個女同事的電話吵醒了,女同事找她出去逛街買衣服,關淑南説家裏來了客人,下次一起去。
掛斷電話,睡不着了,起來收拾一番,打開冰箱看家裏做菜的材料,盤算着一會兒需要出去買的菜。
把需要買的菜和料記在便籤上,關淑南打開了自己的衣櫃,在穿衣鏡前一件一件試穿,卻沒找到一件讓她合心的。
試了一遍,又試了一遍,確定都不滿意,坐在牀上,關淑南想到一個多月前在一家專賣店看見的紅色旗袍,大紅色,上半身精美的刺繡,下半身完美的飄紗,就是價格有點超出關淑南的接受範圍,要8666元。
當時看着價籤她就想,等自己結婚時,就來買這件旗袍,在婚禮那天穿。
現在,關淑南沒有婚禮了……
一個人靜靜坐了半個小時,關淑南換好衣服,帶上銀行卡,出門打車,直奔賣旗袍的那家專賣店。
在專賣店裏,按照身高試穿了一下,刷卡買了下來。拎着旗袍,她又找了家婚慶用品店,買了幾根紅蠟燭,出門前,看着櫥窗裏的大紅喜字,想買,最終咬牙忍住了。
把旗袍送回家,馬不停蹄,奔超市買菜,然後掐着時間下廚,一樣一樣精心烹製。
晚上6點,穿着紅色旗袍,盤起頭髮,化了淡妝的關淑南,抱着胳膊站在窗前,盯着小區進車的路口,一直到看見邊學道那輛熟悉的路虎出現在視野裏,終於舒了口氣。
進門看見一身大紅的關淑南,邊學道愣了一下,然後在空氣裏聞了聞,説:“挺香啊!”
關淑南説:“進來吧,洗洗手,我把火關了就能吃。”
邊學道走進衞生間,邊洗手邊問:“你會做飯?”
關淑南在廚房接話:“嚐嚐再説。”
味道確實好!
邊學道自己也下廚房,手藝還不賴,可是跟關淑南比,明顯差着一截。他做菜味道可以,但品相不行,關淑南做的菜,色香味都不錯,沒的挑!
每道菜都嚐了一口,邊學道問:“你説實話,是不是去飯店點的?”
關淑南用火機點着兩根蠟燭,放在桌子中央,把房子裏的主燈都關了,只留一個壁燈,坐在他對面説:“懷疑啊?下次你早點來,看着我下廚就知道了。”
邊學道喝了一碗湯,自己動手又盛了一碗,問關淑南:“點蠟幹什麼?”
關淑南説:“老話都説燈下看美人,古時候沒有電只有蠟,你在我家正式吃的第一頓飯,我希望你眼裏的我能漂亮一點。”
儘管關淑南解釋得滴水不漏,可是紅燭紅旗袍,邊學道不是蠢男人,他知道關淑南心裏想的什麼。
忙了一天,中午沒怎麼吃好,邊學道也是餓了,風捲殘雲把菜和湯都吃光,看着眼裏滿是期待,似乎等他表揚的關淑南,拍拍肚子説:“我的目標是40歲前保持住現在的體型,你這手藝,提高了我這個目標的難度。”
關淑南聽了笑靨如花。
這句話有三層意思,她都聽懂了。
第一層,邊學道誇她做飯好吃。
第二層,他以後可能常來吃她做的飯。
第三層,他説到了40歲,話裏有兩人一起度流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