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自從那天談過之後,傅立行沒問邊學道一句女兒有沒有找過他,沒問一句兩人談得怎麼樣,他似乎完全忘了這碼子事,整個人都投入到運動館第二階段的工程中。
期間,傅採寧給邊學道發來一封電子郵件,內容是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傅採寧按照尚動俱樂部旗幟在日本當地仿製的旗子,告訴他,這是準備上鏡頭的道具。
三天後,傅採寧電話通知邊學道:事情辦妥,30萬成交。
讓邊學道把錢打到指定賬户。
消息傳回來,邊學道欣喜若狂。
傅採寧還告訴邊學道:“合影照片已經發到你的電子郵箱,談判砍下來10萬中的5萬,儘快打到我賬户上。”
傅採寧掛了電話沒多久,傅立行電話就到了。
電話里老傅似乎很鬱悶,帶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味兒:“邊學道,你告訴我採寧從你這賺了多少錢?”
邊學道説:“10萬。”
老傅的嗓門立刻高了八度:“10萬?我平時讓你出錢,把工程做得再精細一點,你吱吱扭扭不肯拿,怎麼一下子這麼大方了?”
邊學道心説,她是你姑娘,你跟我發什麼火?
老傅還真得跟邊學道發火。
為了讓在外面玩野了的傅採寧回家,老傅這大半年,費盡心思計算傅採寧在澳洲的生活費,力求讓她剛剛夠花,但玩不出花樣。
結果呢,傅採寧不知幹了幾樣零工,居然還是讓她攢夠錢去日本看櫻花。
聽到信兒,差點把老傅氣死。
看櫻花?行,你看吧!
日本的消費老傅是知道的,傅採寧的花錢能力,老傅更是一清二楚。他知道傅採寧在日本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所以他接受了邊學道的請求。
老傅的目的不是讓傅採寧在邊學道這兒賺錢,而是告訴傅採寧,他在國內幫她物色了一個富家子,老傅希望用邊學道這個看上去挺有意思的男生,把傅採寧勾回國。
沒想到啊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
平時看上去精得跟個猴兒似的的邊學道,活生生讓女兒撈去10萬。
10萬啊!有了這錢,短期內都別想這丫頭回家了。
果然,剛剛傅採寧給傅立行電話,説她去羅馬玩了,假期不回來了。
邊學道哪知道這麼多彎彎繞,他跟傅立行提了一句:“老傅,你這次的設計費能不能降一降?”
傅立行聽了,眉頭一皺,斯文勁兒不見了,對着電話喊:“死丫頭忙活幾天,你給她10萬,我沒白天沒晚上地在工地上幹,你説你該給我多少?”
邊學道説:“老傅,別感情用事,咱得按合同來。”
“屁合同……”
沒等傅立行説完,邊學道掐了電話。
他知道,再不掛電話,沒準老傅就要隔着電話罵娘了。
拿到傅採寧傳過來的劉翔合影,邊學道為尚動俱樂部做的宣傳準備工作就基本結束了,剩下的,就看具體操作和執行力了。
趁着手裏有錢,邊學道把於今的15萬還了。
他知道於今現在手底下養着一幫人,別人沒錢可以從自己身上省,他那兒省不了。
又到週末。
想着有陣子沒跟温從謙碰頭了,邊學道收拾了一下,去參加英語沙龍。
每次來英語沙龍,都會見到新面孔,這從一個側面印證了沙龍的勃勃生機。
温從謙也來了,但只坐下跟邊學道説了幾句話,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邊學道好久才來一次,不想就這麼離開,聽了一會兒,加入一個討論電影的小組,跟一幫人用笨拙的英語扯淡吹牛。
邊學道進門就看見廖蓼在角落裏打電話,他不想招惹這個女生,裝作沒看見。
十分難得的,直到沙龍結束,廖蓼也沒過來找邊學道。
在沙龍門口不遠處,邊學道看到了廖蓼,以及一個很久不見的老熟人,左亨。
左亨坐在車裏,搖下車窗,不知跟廖蓼説着什麼。
廖蓼看都不看他,望向路面,等待路過的空駛出租車。
左亨似乎越説越來勁,開門走下車,站在廖蓼旁邊,笑嘻嘻地説着話,看情形兩人似乎很熟,起碼比一般的校友關係要熟。
這兩人,都是邊學道不想打交道的人,遠遠繞開,到附近的肯德基,給單嬈買了四盒葡式蛋撻,到拐角的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去東森大學。
車沒開出多遠,邊學道看到廖蓼換到這條路打車了。
出租司機想拼客,看見廖蓼在前面招手,問都沒問坐在車上的邊學道,直接停到廖蓼身邊。
廖蓼本想問問司機順不順路,結果看見邊學道坐在後座,她問都不問了,直接開門要上車。
左亨的賴皮勁兒上來了,把着車門説:“你都沒問人家去哪,怎麼就上車?想回學校?我開車送你啊!”
廖蓼突然爆發了:“我最後送你兩個字,你去死!”
左亨笑嘻嘻地説:“你這是三個字啊!”
廖蓼用力掰開左亨的胳膊,坐到車上説:“我買二送一!你他媽有多遠,就給老孃死多遠。”
司機師傅看着氣質出眾的廖蓼,嘴裏接連爆出粗口,人已經呆住了。
邊學道跟司機説:“開車吧,這個人我認識。”
這時左亨才注意到坐在後面的邊學道。
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鬆開把着車門的手,眼看着廖蓼關上車門,出租車一溜煙開出視線。
回到車上,左亨鬱悶得砸了幾下方向盤。
他恨自己為什麼看見姓邊的就害怕,他更恨廖蓼怎麼隨手一招,就跟姓邊的上了同一輛車。
一直坐在左亨車裏副駕駛位的閔傳政見左亨這麼失控,放下手裏的遊戲機,笑着問他:“你跟廖蓼從小打到大,今天怎麼氣成這樣?”
左亨喘了幾口粗氣,説:“我看見上次打我的人了。”
閔傳政問:“你們學校那個?”
左亨點頭。
閔傳政問:“過後你沒找他?”
左亨有點氣餒地説:“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我就怵。”
閔傳政笑了:“這還是大院小霸王左亨嗎?我去你們學校住幾天,你領我見見這個人。”
車流如織。
上車後,廖蓼沒跟邊學道説一句話,只是看着車外的景物。
過了一會兒,廖蓼聞到了邊學道手裏蛋撻的香味,轉身衝後座的邊學道伸手,理直氣壯地説:“我餓了,給我一盒。”
邊學道沒給廖蓼蛋撻,而是帶她去了街邊一家飯店。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廖蓼把自己的錢包丟給邊學道,告訴他:“我沒錢,得你請。”
邊學道沒客氣,打開錢包看,結果裏面只有一張50的,三張1元的。
邊學道説:“簡單吃點,夠了。”
廖蓼説:“那是我兩週的生活費。”
邊學道作勢要起身,説:“那咱走吧。”
廖蓼坐在那不動,説:“你給我一盒蛋撻我就走。”
邊學道説:“不是給你買的。”
廖蓼不理邊學道,抬頭招呼:“服務員,菜單!”
這家飯店的規矩是先交錢,後上菜。
服務員看着兩人,邊學道看着廖蓼,廖蓼看着窗外。
沒辦法,還是邊學道交的錢。
看廖蓼吃得差不多了,邊學道問她:“廖小姐,你是富婆,半個學校都知道,能不能尊重一下請你吃飯人的智商?”
聽邊學道這麼説,廖蓼一口喝光杯裏的果汁,説:“我爸的企業出事停產了,可能要倒閉,我的好日子沒了。”
話題很悲傷,但廖蓼的臉上看不到多少難過的情緒,所以邊學道根本不信。
於是邊學道再問,廖蓼還是這番説辭。
邊學道問:“你家裏辦什麼企業?”
廖蓼説:“大豆壓榨企業。”
大豆?
壓榨?
現在是2004年……
邊學道有點相信廖蓼的話了。
因為他想起有名的“2004年大豆危機。”
松江市所在的北江省是中國大豆主產區。2010年左右,本地媒體幾次深度解讀“大豆危機”和“糧食戰爭”,松江日報也曾投入人力和版面研討這一話題。
作為報社審讀,邊學道一字不落看過所有報道。
2003年8月,美國農業部以天氣影響為由,對大豆月度供需報告作出重大調整,將大豆庫存數據調整到20多年來的低點。芝加哥期貨交易所大豆價格連續上漲,漲幅近一倍,大豆價格從2003年8月時的最低點約540美分,一路上漲到2004年4月初的約1060美分。
這種漲幅相當於中國境內價格從每噸2300元人民幣漲至4400元。
中國壓榨企業在恐慌心理支配下,紛紛加大采購力度。2004年初,中國企業在美國“搶購”了800多萬噸大豆,摺合平均價格在人民幣4300元/噸的高位。
但隨後,2004年4月,美國農業部又調高產量數據,國際基金緊跟反手做空,大豆價格突然直線下降,跌幅近50%。
於是,巨大的價格落差一下子將眾多中國壓榨企業逼向絕境,中國油廠每1噸進口大豆虧損達500至600元。
美國人利用期貨狠狠玩了中國企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