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押送劉子光這個重犯,淮江大橋實行了交通管制,單向車道封閉,寬闊的路面上只有這支車隊以一百公里的高速疾馳着。
裝甲車駕駛員中彈昏迷了,血流了一地,傷者的腳死死踩在油門上,車速越來越高,時不時撞上路中央的水泥隔離墩,擦出一串火花來,前面警車裏的人意識到發生了緊急情況,立刻踩剎車想截停裝甲車,可單薄的越野車又怎麼能抵擋住裝甲車的衝擊,轟隆一聲就被撞到了一邊。
劉子光迅速檢查了一下駕駛員的傷情,順手扯下一人頭上的反恐頭套,按在傷口上暫時止血,忽然一串子彈打過來,將防彈玻璃打出一片裂紋來。
前面五十米處的警車裏,兩個特警打開車後門,端着79式衝鋒槍朝着劉子光一陣猛射,但是手槍子彈威力有限,連防彈玻璃都打不穿,更別説擊穿裝甲了,特警們太緊張了,二十發的彈匣瞬間就打空了,卻絲毫見不到效果,正手忙腳亂的換彈匣呢,就看到裝甲車裏伸出一支槍管。
劉子光左手把住方向盤,右手抄起一支自動步槍,伸出車外扣動扳機,打的全是三發短點射,子彈精準無比的打在警車尾部,將兩盞尾燈擊碎,特警們急忙趴下尋找掩護,誰也不敢抬頭。
“趕快採取措施!”最後一輛車上壓陣的上官處長厲聲喝道,但是現場情況全亂了,對講機裏吵成一片,省廳、總隊、市局的頭頭們都在吵吵嚷嚷用名語下着命令,反而造成更大的混亂,大家都缺乏協同作戰的經驗,遇到突然情況全抓瞎了。
關鍵時刻,武警部隊還是顯示了強大的戰鬥力,陳副參謀長命令狙擊手射擊裝甲車的輪胎,戰士打開天窗鑽了出去,果斷開槍,子彈擊中了裝甲車輪胎,但是似乎沒有效果。
“那是防彈輪胎!”有人嚷道。
戰士們急眼了,抄起傢伙一頓亂射,子彈打在裝甲車上,如同密集的雨點敲擊着鐵皮屋頂,陳副參謀長把大檐帽的風帶拉在下頜上,從戰士手裏搶過一把八一槓,鑽出天窗瞄準着裝甲車,同時下令道:“衝上去,超車!”
裝甲車雖然是防彈輪胎,但是中彈後速度不免降了下來,警車迅速超車,陳副參謀長舉槍瞄準裝甲車的擋風玻璃,正要扣動扳機,只見對方車窗裏伸出一把手槍,砰的一聲,自己頭上一涼,警帽竟然被打飛了。
陳副參謀長一驚,立刻縮回車裏,心有餘悸的摸摸腦袋。
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援軍終於出現,同時在橋頭執行交通管制的交巡警也緊急鋪設了便攜式路障,大家趴在掩蔽物後面嚴陣以待。
這輛裝甲車是用押款車改裝而成,防彈效果遠遜軍用車輛,經受了數百發子彈的蹂躪後已經不堪重負,風擋玻璃也全碎了,劉子光果斷拉了手剎,笨重的裝甲車一個漂移橫在了路上,車尾正對着道路中央的隔離墩,他踹開車後門,一個虎撲躍上了隔離墩。
子彈瓢潑一般打過來,水泥碎屑橫飛,但沒有一發命中目標,劉子光的動作敏捷的超乎想象,竟然直接跳下隔離墩,衝入了反向車道上的滾滾車流中。
淮江大橋是連結南北岸的重要交通要道,雖然是過年期間,來往城鄉之間的車輛依然很多,眾多司機都目睹了這場足以媲美好萊塢大片的追逐槍戰大戲,震驚的心情還沒平復,忽然看到有人橫穿道路,竟然來不及閃避,就這樣直直撞了過去。
直升機上的狙擊手一度瞄準了劉子光,但是車流滾滾,目標轉瞬即逝,一直沒有機會開槍,眼瞅目標就要消失,從警車裏跳出幾名幹警,高舉着手槍爬上隔離墩追了過去,一名年輕的江北刑警動作最快,爬上水泥隔離墩舉槍瞄準劉子光的背影大吼一聲:“站住!開槍了!”
話音剛落,槍聲響起,省廳的一名同志雙手平舉手槍連續發射,砰砰砰一連幾槍如同爆豆般清脆,劉子光絲毫沒有停頓,汽車在他身旁疾馳而過,刺耳的笛聲響徹大橋,大家眼睜睜的看着已經衝到大橋護欄邊的劉子光一個魚躍消失在橋下。
一個司機被槍聲驚得突然踩了剎車,引發了一連串的追尾事故,大橋上慘禍連連,幹警們一邊緊急救護傷者,一邊衝到護欄邊朝下望去,滾滾江水一望無際,哪還有劉子光的身影。
“我打中他了!”省廳的同志大聲喊道。
江北市局的刑警掃了一眼路面和護欄邊,根本沒有留下血跡。
直升機在空中盤旋着,仔細搜尋着目標,平時運輸煤炭水泥黃沙的平底船都停航了,茫茫江面上空曠無比,只有一些大塊的浮冰順流而下。
上官處長在一羣下屬的簇擁下來到橋邊,朝下面看了看,説:“人在這種水温中不可能撐過十分鐘,馬上派船來搜索,另外組織人員沿兩岸進行拉網式搜索,死要見屍,活要見人。”
“是!”幹警們四散而去。
“處長,請過來看一下。”江北警方的韓光站在裝甲車旁喊道。
上官處長走過去一看,裝甲車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但是車裏幾個特警都是皮外傷加腦震盪,唯有司機胸前中彈,但是已經緊急做了包紮止血處理,看起來情況不算很糟糕。
“你想説什麼?”上官處長咄咄眼神直逼韓光。
“是劉子光幫他包紮的。”韓光毫不畏懼的和上官處長對視着。
今天是大年初一,各單位都在放假之中,即便是韓局長親自打電話協調指揮,效率也高不起來,等水上城管局的巡邏船開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情,工作人員聽説要打撈屍體,紛紛搖頭表示沒這個可能。
水上城管局的主要任務是打撈江面垃圾或者藍藻之類的東西,哪有深水打撈屍體的經驗,大家合計了一下,認為請海軍方面或者海洋局的專業潛水員來打撈最為合適,可是江北是內陸城市,等調來潛水員怕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眼下最便捷的辦法就是請在江叉子一帶專業打撈屍體的漁民來。
沿兩岸搜索的幹警們也發來報告,説已經搜索到五公里以外,沒有任何發現。
大家亂糟糟的討論着,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上官處長嘆了口氣,走到一邊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任務失敗了,K處於逃亡之中。”
對方説了些什麼,上官處長連連點頭。
……
滾滾江水順流而下,一塊巨大的浮冰在江水中浮沉飄蕩,冰面上有個不起眼的小窟窿,一根蘆葦管伸了出來,水面下的劉子光計算着冰塊漂流的速度和行程,向江邊潛游過去,終於在荒草叢生的江灘上登陸了。
忽然,一陣汽車轟鳴聲傳來,劉子光急忙趴在半人多高的草叢中,聽引擎聲應該是武警部隊裝備的獵豹越野車,警車就在不遠處停下,然後是一陣雜亂的開關門聲和腳步聲,夾雜着一兩聲兇猛無比的犬吠。
劉子光從腰間拔出手槍,退出彈匣一看,嘩嘩往下滴着水,雖説槍械設計標準是泥水中浸泡後仍然可以使用,但關鍵時刻還是小心為妙,他一邊傾聽着遠處的動靜,一邊快速拆解着手槍。
從聲音判斷,有四名戰士牽着警犬在江邊搜索,兩個幹部在岸邊抽煙聊天,他倆的對話飄進了劉子光的耳朵。
“案子鬧得挺大,聽説總隊副參座親自出馬了。”
“我也聽説了,老陳捱了一槍,帽子都廢飛了,差點爆頭。”
“罪犯什麼背景?槍法這麼準。”
“不清楚,好像是退伍軍人吧,哎,這年頭……你懂得。”
劉子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爬上來的地方,淤泥上幾個深深的腳印分外醒目,警犬已經越來越近了。
兩手加快了動作,迅速將簡單擦拭後的手槍組裝起來,慢慢的拉動槍栓,推彈上膛。
“行了,撤吧,這他媽都八公里以外了,神仙也遊不過來。”帶隊幹部丟下煙蒂,招呼了一聲,戰士們立刻收隊撤走,聽到汽車引擎聲漸漸遠去,劉子光才感到後背上一陣劇痛,伸手摸去,一片鮮紅。
脱下濕衣服,撕下一幅布扎住傷口,爬起來慢慢向前走去,找了個避風的角落坐下來,額頭上已經冷汗淋漓。
摟了一些乾草堆在地上,從手槍裏退出兩枚子彈,又取出匕首拔出彈頭,一枚彈殼裏的火藥灑在乾草上,另一枚彈殼依舊填回彈膛,扣動扳機,槍**出一團火焰,引燃了乾草。
匕首在身上擦掉泥沙,放在火上烤了一會,退出彈匣咬在嘴裏,扯下包紮傷口的布條,用微微發紅的刀尖探入了傷口。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傳來,劉子光悶哼一聲,額上大滴的汗珠滾落。
刀尖挑出一枚已經變形的64式子彈頭,他將彈頭收起,用將匕首在火焰上烤了一會,一狠心按在傷口上,滋滋拉拉類似韓國鐵板燒的聲音傳來。
子彈取出,血止住了,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空中又傳來直升機的轟鳴,劉子光趕緊將火堆踩滅,靜靜的等了一會兒,直到直升機的聲音遠去,才站起來朝馬路方向慢慢走去,步伐比往常沉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