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漆鹹道和馬頭圍道的漆馬大廈五樓一間狹小的民房內,劉子光坐在小方桌前,桌子上擺着一把拆散的GLC19手槍,這種手槍很適合亞洲人的手型,塑膠槍身、套筒,很有時代感,幾枚黃澄澄的九毫米子彈散在桌子上,旁邊還丟着一把從五金店買來的銼刀,劉子光用它在彈頭上切割一個十字,以造成更大的殺傷力。
忽然門外傳來敲門聲,劉子光一凜,迅速將桌上的零件組合起來,但是由於彈匣也被拆開,一時間組合不上,他只能拉開套筒填入一枚子彈,閃身到門後,此時敲門聲停止了,變成了悉悉索索投門鎖的聲音。
劉子光靜靜地等待着,當外面的防盜門被投開之後,猛然拉開房門,一把將外面的人拽了進來往地上一摜,緊跟着一個餓虎撲食,壓在陌生來客的身上,將手槍頂在那人腦後,惡狠狠地吼道:“不許動!”
不請自來的客人是個年輕女人,這一點從身下傳來的温軟而又極富彈性的感覺就能知道,而且這個女人還很年輕,很暴力,因為她立刻就進行了反擊,手肘向後猛搗,同時一個翻身,拳頭勢如閃電般打過來。
劉子光沒有開槍,而是伸手攥住了對方的拳頭,問道:“你來做什麼?”
闖進來的神秘女人正是胡蓉,此時兩人的姿勢非常曖昧,劉子光騎在胡蓉腰上,一手攥住她的粉拳,一手拿着把沒裝彈匣的手槍,若是此刻有人進來,肯定會誤認為是施暴現場。
“宋局説了,讓我配合你行動。”胡蓉説道,同時奮力挺了挺腰肢,想擺脱這種尷尬的姿勢,但是劉子光卻絲毫也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反而擰起眉毛訓斥道:“我説你這個死孩子怎麼就不聽話的呢,你還嫌添亂不夠多麼,你在這裏,我沒辦法開展工作。”
胡蓉怒道:“那我不管,反正現在我是你的搭檔了,這是宋局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見,可以等回去之後向他反應。”
劉子光算是明白了,宋劍鋒這個老狐狸,又想讓大侄女立功,又不想她再出事,所以把這個累贅交給自己了,老宋啊老宋,你可真不愧是黨的好乾部啊。
“好吧,你可以留下,但是要服從我的指揮,決不能擅自行動,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黑社會分子,絕不是江北那些土條可以相比的,任何鬆懈都可能導致不可預計的損失,你明白麼?”
胡蓉似乎猶豫了一會,但還是答應了:“好吧,我同意,那麼現在你可以從我身上爬起來了麼?”
劉子光嘿嘿一笑,這才從胡蓉身上起來,把手槍往桌子上一丟,説:“現在執行你的第一個任務,去外面給我捎些外賣回來,再來一打啤酒。”
胡蓉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不滿的説:“我是你的搭檔,不是你的傭人。”
“首先,我沒承認你是我的搭檔,其次,不論年紀還是警銜,你都比我低,出去買份飯難道就折損了你的大小姐身份?”
“好,我去,你要吃什麼?”胡蓉一咬嘴唇,終於還是妥協。
“隨便。”
胡蓉氣鼓鼓的出去了,半小時後提着大包小包回來了,這丫頭還真會疼人,除了兩份盒飯之外,還有一整隻燒鵝、啤酒飲料香煙水果零食,以及毛巾牙刷拖鞋晾衣架等生活用品,看這架勢,大概想在這裏長住了。
劉子光迅速將桌上擦乾淨的手槍零件組裝完畢,藏在自己的衣服下面,找出一張舊報紙攤在桌子上,示意胡蓉把飯菜啤酒擺上,開始大吃大喝。
他只顧悶頭大吃,根本也沒有和胡蓉交流案情的意思,胡蓉瞪了他一會,也撅着嘴端起盒飯吃了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劉子光把筷子一丟,煙頭掐滅在啤酒罐裏,抹一抹油嘴,往牀上一躺,開始睡覺。
胡蓉強忍住怒火,把杯盤狼藉的飯桌收拾乾淨,又找了個拖把將地面打掃乾淨,把垃圾拿到外面丟了,幹完這些,她也有些累了,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了更加尷尬的一件事,這間屋裏只有一張牀。
“劉子光,我睡哪裏?”胡蓉沒好氣的問道。
劉子光閉着眼不答話,用手拍了拍牀鋪空餘的位置。
這是一張一米五的單人牀,勉強可以躺下兩個人,男女朋友這樣睡在一起還湊合,工作上的男女搭檔這樣睡,就有點不對頭了。
要依着胡蓉以前的脾氣,早就翻臉了,但是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她的火爆脾氣已經好了很多,她知道劉子光不待見自己,就想把自己氣走,所以她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説:“哼,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我偏不走。”
劉子光沒説話,翻了個身睡覺了。
夜色漸濃,房間裏有台老式電視機,大概是線路接觸不好,滿屏幕都是雪花,胡蓉看了一會兒電視,滿耳朵聽的都是粵語,漸漸地眼皮有些打架了,牀上的劉子光睡的正香,微微的鼾聲傳來,胡蓉不由得又撅起了嘴:“壞傢伙,就知道欺負我。”
幸虧香港的秋天不冷,胡蓉和衣趴在桌子上開始打盹,漸漸地進入了夢鄉,在夢裏,她和搭檔並肩戰鬥,在類似早期港片場景裏與黑社會分子展開槍戰,子彈無限,場面火爆,那個搭檔一會是韓光,一會又變成劉子光,手持雙槍戴着墨鏡像小馬哥一樣邊走邊開火,匪徒紛紛顫抖着倒地斃命,最後自己被匪徒劫持,終極B挾持自己要挾搭檔,搭檔妥協,放下了手中槍,終極B獰笑着連續開槍,搭檔身上血花四濺……
“不要!”胡蓉猛的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牀上了,身上還披着一條毛毯,而劉子光卻不知去向了。
擦一擦頭上的虛汗,一隻手不經意碰到了冰冷的物體,下意識的抓起一看,竟然是一把漆黑的手槍,正是昨晚劉子光用來對付自己的那把GLC19。
“這個壞傢伙,也不是那麼壞嘛。”胡蓉心底暖融融的,把手槍抱在懷裏想着。
外面還是漆黑的夜,但胡蓉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就這樣抱着槍一直守候到天明,清晨五點半,劉子光終於帶着滿身晨露回來了,往椅子上一坐,點起煙來説道:“事情查明瞭,韓光確實是程國駒買兇打傷的,出面的是他弟弟阿豪,本來是要把你輪了,然後拍照上網,結果出了點意外,你沒事,韓光倒黴了。”
“是我的錯,我不該逞能,害了韓大隊。”胡蓉的眼圈又紅了。
“不是你的錯,是程國駒太囂張,連警察都敢動,看來本港的法制建設改革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胡蓉知道劉子光漏夜不歸,是去查案的,頓時對這個“壞傢伙”的好感又增幾分,她遲疑着問道:“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呢?”
“首先,要追究行兇者的責任,這件事是合連勝做的,作為社團組織,他們應該對此負責。”
“可是,警方不是説他們已經交了三個人出來麼,而且那個周國基還在住院中。”
劉子光搖搖頭:“丟卒保帥而已,遠遠達不到我的心理預期。”
“那你想怎麼做?”
“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經做完了,好了,你去樓下7-11買點東西吃,我餓了。”
説着,劉子光大大咧咧躺到了牀上,把鞋子一丟,開始補覺,胡蓉注意到,劉子光的鞋子上隱隱有血跡,她心中一動,什麼也沒説,乖乖下去買東西了。
喝着牛奶吃着早點,胡蓉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翡翠台正在播報新聞,經過一段時間的薰陶,胡蓉已經能聽懂不少粵語了,再加上畫面,自然明白的七七八八,電視裏説昨晚尖沙咀一帶發生羣體鬥毆事件,社團組織合連勝與其他幫派械鬥,警方及時趕到現場制止了鬥毆,逮捕了十餘名疑犯,截止發稿時,已有三人死亡,五人重傷,十七人輕傷,傷者已經送院急救,關於此次事件,請關注後續報道。
胡蓉意味深長的看了劉子光一眼,後者毫不掩飾的説:“是我下的手,本來我是想好好説話的,一幫港燦居然玩陰的,亮出刀來就砍,我制止無效,只好正當防衞,可能下手重了點,不過他們是咎由自取,你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是什麼意思?你不會又想親手逮捕我,把我送到警署立功吧。”
胡蓉趕快收回目光,慌亂的説:“沒有,我就是問問。”
“沒有就好,我睡一會,你去把這雙鞋處理掉,順便再幫我買一雙新鞋。”
“噢。”胡蓉乖乖答應一聲。
……
劉子光一覺睡醒,已經日上三竿,睜眼一看,胡蓉已經把午飯預備好了,很豐盛的一桌菜餚,還有啤酒和餐後甜點,牀尾還擺着新襪子,新內衣,牀下放着兩雙新鞋。
“不知道你的尺寸,你試試合適不?不合適我再去買。”胡蓉説完,扭轉了頭。
劉子光滿意的笑了:“這才像話嘛,不用試了,我相信你的眼光,來,吃飯。”
這頓午飯,劉子光終於開始和胡蓉討論起下一步的安排來,他説:“依靠本港警方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宋局臨走前有交代,一定要打疼程國駒犯罪集團,要向他施加巨大的壓力,迫使其主動交出贓款,我尋思過了,時間緊,任務重,不能採取常規手法,打蛇打七寸,我們要打掉程國駒的重要經濟來源,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滅了他的賭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