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池的男工作人員是被單獨押在一起的,七八個人雙手抱頭老老實實的蹲着,旁邊是一羣拎着橡皮棍的協警在虎視眈眈。
貝小帥和卓力在街角探頭探腦的時候,王星也在往四下裏張望,正好看見他倆鬼鬼祟祟的腦袋,王星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卻被協警一橡皮棍打在膝蓋上:“蹲下!看什麼看!”
王星咬了咬嘴唇沒説話,繼續沉默的將頭埋在兩個膝蓋間,今天晚上事發突然,先是兩個客人在樓上借酒發瘋,把保安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之後,警方就突然發難了,連報信的時間都沒有啊,王星他們被當場擒獲,兩個搗亂的客人亮出證件,帶着人搜遍了包房,把技師和客人都給抓了,這回是證據確鑿,賴都賴不掉了。
被押出來的時候,王星就一直在搜尋卓二哥的身影,但卻一無所獲,難道他已經跑了?要知道他的辦公室可是在三樓上啊,這要是跳下去腿還不得摔斷。
一幫人被押上了警車,依維柯閃着警燈駛離了現場,涉案人員都被送進了分局大院,挨個處理。
分局院子裏,沿着牆根蹲了一排人,寒冷的冬夜凍得他們瑟瑟發抖,一個個嘴唇都烏青了,王星舉手喊道:“報告!”
協警問:“幹什麼!”
“我有事報告政府。”
“等着,輪到你的時候有你説的。”
沒辦法,只好捂抱着膀子繼續等,洗浴中心裏温度很高,平時大家只穿一件襯衣和西裝外套,此時蹲在這冰天雪地裏別提多冷了,好在警察們也不想耽誤時間,筆錄做的很快。
終於輪到王星了,被提進去之後,審問他的正是楊峯警官。
“名字、**別、籍貫……”一串問題之後,王星説:“警官,我想打個電話。”
“我讓你説話了麼!”楊峯狠狠瞪了他一眼,對身邊做筆錄的人説:“這個人是華清池的**領班,涉嫌幾起故意傷害案件,先刑拘吧。”
説完一擺手,兩個協警把王星拉了出去,先關在拘留室裏,等明天一併送往看守所。
拘留室裏人滿為患,大家都擠在一起取暖,不得不説,治安大隊辦理這種抓嫖的案件效率出奇的高,那些嫖客都已經陸續往外放了,每人五千塊的罰款,交了就走,不交就是治安拘留十五天,還要通知單位通知家屬,哪個合算自己看着辦吧。
半夜時分,隔壁女犯拘留室的鐵門開了,哭哭啼啼的技師們被押了出去,不知道帶何處,王星被驚動,問旁邊人:“不是明天才送看守所的麼,怎麼今晚就走了?”
那人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
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凍的,貝小帥和卓力深一腳淺一腳的沿着牆根走着,來到大路上打了輛出租車去火車站,到了車站一看,售票廳和進站口都站着警察,全副武裝的警察警惕的目光掃視着站前廣場上的人,卓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步,他腳上穿着一雙拖鞋,這就足以露出馬腳來。
“這裏不能呆,快走。”兩人又鑽進了出租車倉皇離開,兩人茫然看着外面的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道往何處去,忽然卓力眼睛一亮,説:“有了。”
半小時後,兩人**進了晨光機械廠的舊廠區,卓力迫不及待的鑽進一個廢棄的車間,從破爛的鐵皮工具箱裏翻出一雙勞保皮鞋來,又撕了一塊窗簾把腳包上,穿上皮鞋才緩緩呼出一口氣:“真暖和啊。”
忽然外面手電光一閃,卓力拉着貝小帥趴下,忽然想到這裏是自己的地盤,便喊了一聲:“誰?”
“我。”外面有人回答道。
貝小帥驚喜的喊道:“是光哥!”
兩人出來一看,果然是劉子光來了,三人相對,默默無語,剛才的事情劉子光已經知道了,高土坡被翻了個遍,幾乎所有年輕人都被抓了進去,這場浩劫真的是來勢洶洶啊。
劉子光將呢子大衣脱下來披在卓力身上,關了手電説:“就知道你們會躲在這裏,跟我來。”
三人離開廢棄車間,從一處圍牆爬了出去,劉子光的輝騰正停在外面,卓力遲疑道:“去哪裏?坐你的車安全麼?”
劉子光説:“還沒那麼嚴重,到不了通緝的地步,放心吧。”
貝小帥和卓力上了車,馬超坐在駕駛座上,一臉的緊張,劉子光幫他們關上車門,俯下身子説:“車裏有錢有證件,你們到了省城找皮天堂,他會關照你倆的,等風聲過去,我親自去省城接你們。”
卓力和貝小帥用力的點了點頭,汽車慢慢開動了,消失在紛紛揚揚的雪霧之中,直到看不見尾燈的光芒,劉子光才豎起大衣領子,嘆一口氣,踩着積雪吱吱呀呀的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劉子光就去了市公安局,他打算找副局長宋劍鋒打探一下情況,畢竟只是一樁鬥毆案件,又沒死人,大不了賠點錢拉倒。
在市局傳達室就被攔了下來,問找誰,劉子光説找宋局長,被告知,宋副局長已經不在公安局工作了。
劉子光大驚,問:“宋局調到哪裏去了?”
答曰:“平調司法局當副局長去了。”
無奈,劉子光只得回去,司法局和公安局雖然都是局,但是級別和功能差距很大,説句不好聽的,簡直是天壤之別,宋劍鋒這麼強悍的偵破高手,又是正當年的歲數,居然被調到一個陌生的單位當副職,這不是變相降級麼。
這次高土坡被抓的人不少,平時跟着貝小帥混的那些半大孩子都被抓了,罪名是打架鬥毆,處理結果是治安拘留十五天,全部送桃林看守所。
忽然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居然是晨光子弟中學老王校長打的,劉子光接了,那邊説有事情要商量,讓他趕緊到學校來一趟。
……
**阻力消失了,安居**公司的工作人員們再次來到現場,初冬的第一場雪並不大,後半夜就停了,人來人往汽車軋,道路上很快就變得泥濘骯髒不堪,到處是黑乎乎的污跡。
老七的耳朵接上了,頭上纏着繃帶,戴着狗皮帽子站在**公司門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唾沫星子橫飛,指揮着**工人們進入現場。
昨夜一場行動,將惡意阻撓**進度的人都拘了起來,老七心中暢快無比,嗓門都比昨天大了許多,一輛小型挖掘機轟隆隆開了進來,在地上壓出兩道履帶痕跡,小賣部的老闆絕望的蹲在門口,欲哭無淚,郭大爺也站在自己經營了幾十年的修車鋪前,神色悽然。
高土坡的居民們都來了,無言的站在**公司拉起的警戒線外面,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今天是**正式動工的日子,為了震懾這些刁民,經虎爺聯繫,區**執法局也來人配合行動,幾個身穿豆綠色冬季執勤服的**執法人員,手舉着DV,拿着對講機站在旁邊,他們是來捧場的,**的主力,還是安居公司的人。
今天是個大日子,陰曆十月三十,虎爺看過黃曆,説今天適合動遷,上午九點二十五,也就是動工前五分鐘,虎爺開着卡宴來到了現場,前幾天在帝豪商廈買的貂皮大衣穿在身上,氣派非凡,一看就是大款級人物。
虎爺下了車,瀟灑的關上車門,上前先和**執法局的幾個頭頭握手致意,然後對老七説:“老七,你行啊,輕傷不下火線。”
老七説:“虎哥你交代的事兒,我不得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要不然喝酒都不香。”
虎爺一笑,掏出三五煙給老七遞了一支,斜眼看了看小賣部和修車鋪,問道:“怎麼,他們不願意搬麼?”
“這倆老東西,不見棺材不落淚,虎爺你看好了,我這就拆了他的窩棚。”
虎爺在場,安居公司的人都急於表現一把,老七一擺手,大家一擁而上,將小賣部裏的東西七手八腳搬了出來,挖掘機轟隆隆開上來,碩大的鏟子眼瞅着就要將小賣部夷為平地,小賣部的老闆哭天喊地,可是兩條胳膊被人架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發生。
忽然,郭大爺挺身而出,站在了挖掘機前面,張開雙臂喊道:“停!”
挖掘機停了下來,現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郭大爺身上,虎爺把煙頭一扔,眯着眼問:“這誰啊?”
“修車子的,老棺材瓤子。”老七很鄙夷的罵了一聲。
郭大爺站的筆直,腰桿如同標槍一般,神色凜然,高土坡的居民們都有些愣了,平日裏總是佝僂着身子,慈眉善目的郭大爺,竟然還有如此勇敢的一面。
“老李的小賣部在這裏三十年了,我的修車鋪也有三十年了,三十年來,我們照章納税,合法經營,從沒招過誰,惹過誰,這房子也是辦事處審批過的,有手續的合法建築,兩個花甲老人賴以生存的小生計,你們有什麼理由説拆就拆,難道我們不是共和國的公民麼?難道我們的生存權不受法律保護麼?”
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語説出來,**執法局的同志們就都輕輕笑了,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説破大天也不行啊,違章建築阻礙城市發展,那當然要拆了,這些老傢伙,就是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虎爺譏諷的一笑,又叼了一支煙,説:“老貨還挺能侃的,老七,看你的了。”
老七利落的一擺手:“鏟!”
挖掘機再次轟鳴起來,郭大爺兩手在**前一拽,軍大衣的膠木釦子全都開了,露出裏面的草綠色軍裝,兩面鮮紅的領章下,是一排排耀眼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