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是驚心動魄的,結果是很無趣的,那就是陳二狗按照這羣二世祖的要求把那對獠牙卸下來給他們做紀念,然後一幫人用手機在那裏輪個的擺姿勢和那頭嗚咽了半天還不肯死去的野豬照相,主角傻大個反而成為最悠閒的一個人,同樣還是那副笑哈哈的彌勒姿態,只是這一刻瞧在某些人眼中就有種人類看動物上竄下跳後發笑的高深含義。
“這豬留給你們,額外給你一千塊,怎麼樣?”楊凱澤和他女人合影後豪爽道,雖然説沒有親身參與這場捕獵,但光看到這頭戰利品就足夠讓他們興奮好一陣子,他們根本就不貪這堆豬肉,本來就是圖個樂子。
好不容易拆下那對獠牙的陳二狗雙手鮮血淋漓,點點頭,兩千塊到手,值了。
楊凱澤接過獠牙,用掉整整一包餐巾紙才小心翼翼收起它們。陳二狗走到一棵樹底下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樹幹仰視着天空大口喘氣,這種事情果然不是人乾的,被一頭將近五百斤的畜生追着跑,想想就充滿黑色幽默,如果不是富貴第一箭及時射中腿部減緩其速度,那麼不管這畜生最終下場如何,陳二狗今天都得從身上留點東西在這裏,至於是腿還是胳膊就不好説了。
傻大個坐在他身邊把牛角弓放到一旁,陪着陳二狗一起靠着樹幹,沉默不語,也沒從他笑容中瞧出半點完成這項壯舉後該有的得意驕橫,他只是輕輕揉着右臂,看來這連續三次拉滿弓造成了些許的後遺症。
陳二狗甚至沒有對他噓寒問暖的意思,只是閉上眼睛,保持那個仰視天空的姿勢,輕微哼起了小調,一曲《唱臉譜》,京劇味十足,字正腔圓,還真有那麼點意思,一旁的傻大個似乎很享受,閉上眼睛搖晃着腦袋,嘴角抿起,憨傻依舊,與剛才那個“挽雕弓如滿月”的英武形象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最喜歡拍照的女人這一次卻沒有掏出相機,她來到樹旁,輕聲道:“以前知道賺錢不容易,但沒能體會到會這麼難。”
“兩千啊!”
陳二狗睜開眼睛,眼巴巴望着天空,像是一隻註定一輩子只能呆在這片樹木地下的青蛙,笑容沒有自嘲,也沒有悲哀,乾淨的像是這片松樹林,輕聲感嘆道:“對我來説不少了。”
她蹲下來,突然朝着天空比劃了一個手勢,架構成一個長方形,笑道:“陳二狗,你看,你現在只能看到這麼大的天空,所以你能做到知足,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這片土地,看到更多,你還會滿足兩千塊錢嗎?”
陳二狗轉頭看了眼這個有點莫名其妙的女人,看來有錢漂亮又聰明的女人都有傷春悲秋的潛質,很乾脆利落地給出答案:“當然不會。”
“我喜歡該老實的時候就老實的聰明人。”女人很不淑女地發聲大笑,雖然不夠矜持,還有點神經質的嫌疑,卻異常清脆動聽,類似這裏大雪初融時細水長流的聲音,所以陳二狗覺得很舒服,這廝的雖然審美觀談不上苛刻,無非就是身材將就一點臉蛋將就一點聲音將就一點腦子將就一點氣質將就一點,但這麼多將就加在一起,就直接導致了本身屁點資本都沒有的陳二狗處男到現在,雖然瞧不清身邊這個女人的容貌,但陳二狗覺得她八成挺正點,可他的聯想也就點到為止,不奢望進一步發生點什麼,按照陳二狗的思維,既然是個什麼都沒有窮光蛋,如果再沒有點自知之明,豈不真成了李瘸子那樣的犢子?
那根一動不動站在附近的木頭看着她歡笑的模樣,神情複雜,有訝異有安慰,還有對陳二狗的些許認可,雖然只有一丁點兒。他更多的興趣都放到了傻大個身上,他不是那羣懂點弓箭皮毛的愣頭青,拉滿那張牛角弓的意義有多大,恐怕只有他這個內行清楚,他瞥了眼低頭擦拭長弓的傻大個,心中感慨,是塊少見的好料啊。
隨後這羣二世祖又打到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動物,前期巨大的勝利很快讓他們失去前進的興趣,於是提出返回村莊,陳二狗自然沒意見,讓富貴留在樹林看着那頭野豬,他準備先把他們送回去後再回來和富貴一起把這頭畜生折騰回家。
一路上極有個性的女人再沒有跟陳二狗説話,只是和那根木頭嘀咕些什麼,因為那頭野豬的緣故,公子哥們看陳二狗的眼神都緩和許多,相安無事地回到村子,一大幫對着越野車東摸西碰的孩子立即鳥獸散,楊凱澤甩給陳二狗25張百元大鈔,還説以後有時間會再來,看着陳二狗仔仔細細數了兩遍錢再放進懷裏的模樣,又惹來他們一陣竊笑。
夕陽西下,給滄桑如老嫗村子蒙上一層昏黃的垂暮外衣,越野車一輛輛轟鳴發動,令整個村子內跟主人一樣沒見過世面的雞鴨貓狗一起蹦跳起來,陳二狗凝望着那輛掛“沈y7”牌照的吉普緩緩開啓,眼神純澈。
摸了摸貼着胸口的2500塊錢,陳二狗不等這支車隊完全離開視野,毅然轉身走向深山。
他沒啥大文化,但也知道站在這裏看一百年,也進不了那個***。
陳二狗邊走邊酸溜溜想,以後等大爺有錢了,買車的時候連模特一起買了,然後我還不用他們,直接一股腦送給路邊的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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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靈峯開着那輛上海牌照的悍馬,還沉浸在那頭野豬帶來的巨大震懾中,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他的遐想,是楊凱澤,接起手機,戴好耳塞,對方的笑聲透着花花公子式的意味,跟周靈峯直接切入正題道:“靈峯,你不打算試探下那妞?”
周靈峯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那輛同樣是軍車的北京212,笑道:“這不沒機會嘛。”
手機那頭大笑道:“你小子,估計等你到了哈爾濱就更不會對那妞做什麼了,到時候還不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就什麼樣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周靈峯聳聳肩道:“都回程了,既然還沒到被荷爾蒙衝昏下半身的地步,就不對她下手了,看她這些天的表現,我看指不定是個女同或者性冷淡,雖然看得出這妞身材肯定不錯,但我還不至於淪落到沒漂亮女人睡的地步嘛。再説了,我可聽説這種北京212好像是部隊裏訓練時團以下作戰幹部坐的玩意,我最怕這種幹部子弟,綠豆一樣大的官,粘上了卻有一大堆麻煩和後遺症,我想想還是算了。”
楊凱澤放低聲音,輕笑道:“靈峯,你不瞭解軍隊,更不清楚我們東北部隊,你知道‘沈y7’意味着什麼嗎?你可能只知道我們瀋陽軍區實力僅遜於北京軍區排全國第二,或者知道北京軍區有個被稱作‘萬歲軍’的第38軍,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們瀋陽軍區的‘常勝軍’第39集團軍,它可不比38軍弱多少,那輛北京212車上掛的牌照就是39軍,我感覺那個司機身手不錯,應該不是普通的偵察兵出身,估計這個妞沒你想象那麼簡單,到時候我拿到資料,人家要真是父輩是將軍級別的紅色子弟,你可別後悔。”
周靈峯明顯猶豫起來,這種事情大概就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可一想到那張冷冰冰的臉龐,他還真有點沒來由的發怵。
楊凱澤煽風點火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放一個啊。”
周靈峯釋然,放肆大笑道:“有道理,等回到哈爾濱我就動手,花點心思,我就不信拿不下這妞,她就是性冷淡我也能調教成蕩婦。”
楊凱澤附和大笑,掛掉電話後,卻是一張周靈峯斷然猜想不出的鄙夷臉色,還有濃郁的陰謀眼神,這絕不是一個狐朋狗友該有的友善神情,這位出自黑龍江省軍區某位準將之後的公子哥陰冷笑道:“不讓你在我地盤上捅出點不大不小的簍子,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朋友的可貴。”
忙着照鏡子打理妝容的漂亮女孩嬌滴滴道:“凱澤,你真打算把我也往他懷裏推?”
楊凱澤根本不去看她那張表演性質的哀怨表情,道:“我只是給你個賺錢的機會,釣到那個上海佬,就等於你拿到手了lv,拿到手了香奈兒,你要真有本事嫁入這户準豪門,就一輩子不用風吹日曬了,剛好給我省了一筆分手費,這種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你不願意?”
女孩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容如花,嬌媚道:“願意。”
寡情的男人和勢利的女人,這樣的狗男女往往能有一段從頭到尾的蜜月期。
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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