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離開庚金山莊之後,連夜出了巧器門的宗產。
他既然把蘑菇都藏好了,當然越早引發越好,夜長夢多,而且巧器門是以煉製奇巧之物出名,萬一發現不明事物,沒準有人家的一套應急處理辦法。
九個大蘑菇上,陳太忠都留了感應器,若是提前被發現的話,那他就只能提前引爆了,至於説楊家兄弟還沒撤出來,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如果楊家兄弟明天傍晚能出現在天火城,那麼他會在後日的黎明時分引爆。
巧器門有護門大陣,不過這大陣消耗也巨大,不會什麼時候都滿負荷開着,正經是一般時候,只是“戒備狀態”這種最低檔次。
不過到了夜裏,戒備的層次要略略提升一些,直到次日黎明,弟子們都起來晨練,戒備才又會降低一些。
這個時候引爆,效果是最好的,起來晨練的是低級弟子,而高級一點的,則是窩在自家的洞府裏修煉,不但防衞差,也沒太強的應變能力。
他是這麼計劃的,所以來了天火城之後,他直接來到老莫鹹魚館。
這次他也不往城外跑了,而是直接來到了後院莫山住的地方。
莫山正在院子裏擺棋,見他來了,站起身笑着打招呼,“這次不怕我設埋伏了?”
話裏帶刺,陳太忠也懶得理他,直接丟過去個玉瓶,“這次的解藥,去根兒的……咱倆兩清了。”
莫山接過解藥。卻不着急吞服。而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説……事情辦完了?”
“沒錯,”陳太忠點點頭,“一兩天內,你會看到結果的。”
莫山張一張嘴,卻是欲言又止,然後他將藥丸丟進嘴裏,運氣調息十多分鐘,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目光炯炯。
不過,他也沒嘗試挑釁對方,而是出聲發問,“一兩天內……用毒嗎?”
“風黃界有那麼厲害的毒嗎?”陳太忠怪怪地看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不是毒,你就安心呆在天火城看,會看到你這一生都難忘的奇景!”
莫山聞言,呼吸頓時就急促了起來,眼睛也亮了起來。莫家跟巧器門的恩怨,不是一天兩天了。有生之年必滅巧器門,是每一個莫氏族人的夢想。
好半天之後,他才用不可置信的口吻發問,“是……針對整個門派的?”
“你就拭目以待吧,”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然後又問一句,“對了,你莫家跟巧器門,到底是什麼恩怨?”
莫山心裏雖然對這話還有懷疑,但是兩人在這幾個月,也着實打了不少交道,彼此也有一定的信任基礎了,所以他不怕説一説。
其實這恩怨説起來,也很簡單,莫家原本是巧器門的一支,知道門裏缺少分裂神識煉器之法,有一次正好遇到這麼一樁機緣,莫家付出了三個天仙的代價,才得到了完整的法門,前後歷時八十餘年。
莫家既花了靈石又花了時間,還損失了絕大多數的戰力,拿到門裏,按説是可以得到極大的回報。
但是偏偏地,有人欺莫家勢弱,要冒領莫家的功勞,猛地發動了襲擊,莫家差點全族覆滅。
剩下的莫家子弟果斷叛門而出,休養生息一陣之後,全力報復巧器門——他們被滅族的時候,根本無人站出來説話,顯然,這並不僅僅是個人行為。
“上一屆的掌門,也有很大的嫌疑,”莫山用一句話來總結。
“有這樣的恩怨,我就放心了,”陳太忠點點頭,他覺得對方可能有些因果沒説出來——這種恩怨的發展,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他對真相也不感興趣,知道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就行了,“嗯,明天晚上,楊輕風兄弟倆可能過來……幫我留住他們,無論如何留到明天早晨。”
“楊輕風?”莫山斜睥他一眼,想一想之後,略帶一點不情願地發話了,“在我看來,巧器門的人都該死……你居然會想到放他倆一馬,還是心不夠硬啊。”
他也知道陳太忠跟楊家弟兄的恩怨,但是對於一個仇恨矇蔽了雙眼的人來説,他覺得對方的心軟,實在是要不得的。
“我要是心夠硬,就不會來給你送解毒藥,”陳太忠冷冷地看着他,神情異常地嚴肅,“你在巧器門也有棋子,我給了你解藥……你把消息傳出去怎麼辦?你的死活,於我何干?”
莫山登時語塞,對方的話雖然冷酷,卻是實情,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對方也是承擔了相當大的風險。
他不知道的是,陳太忠設計的滅門,根本不是風黃界所能理解的手段——陳某人其實確信,就算有人知道了將要發生事情,也未必能找得到線索。
所以陳太忠不怕小範圍泄密,相較而言,他更不想為這件事牽扯什麼因果。
莫山不知道這些,所以他就覺得對方説的話很有道理,不過他心裏的仇恨埋得太久了,只能乾笑一聲,“你放心,我不會通知任何一個棋子,那些大部分都是其他宗門的奸細,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至於説楊家兄弟,我儘量幫你挽留,説不通,那我也沒辦法了。”
陳太忠聽得輕嘆一聲,又搖搖頭,“總之,那是我的因果,還是勞煩老莫你了。”
莫山嘿然不語,沉默片刻之後發問,“真的是……滅門?就在這兩天?”
他實在有點不敢相信,須知對方只是高階靈仙,雖然可以越階作戰,但是滅掉一個稱門的宗派,還是讓他無法理解。
“滅門,”陳太忠點點頭,很乾脆地回答,“或許殺不光,但是兩天之後……風黃界再無巧器門,這個我可以打保證。”
莫山想一想,又壯着膽子發問,“你跟他們,到底是什麼仇?”
“我的女僕,因他們而死,”陳太忠淡淡地回答,“還有一個九級遊仙,被毫無道理地殺害。”
“女僕……九級遊仙?”莫山聽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有沒有搞錯,就為了這麼卑微的兩個人,你要殺掉巧器門幾萬人,並且滅門?
想是這麼想的,但是他不敢説,所以只能點點頭,“巧器門行事,確實張揚了一點。”
“我知道你不以為然,”陳太忠修行氣道的,對氣機的反應,是一等一的敏感,他冷冷一笑,“但是,我就是這麼一個人,不是我先招惹他們的……殺我僕人,就得幾十萬人陪葬。”
“呃,幾十萬人?”莫山情不自禁地嘬一下牙花子。
“宗產裏絕大部分人,也是逃不過的,”陳太忠淡淡地回答,臉上沒什麼表情。
莫山忍不住再抽一口涼氣,他今天的涼氣抽得實在太多,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劇烈咳嗽了好一陣,同時,他也將思路理了理,然後才邊咳邊發話,“我只是有點驚訝,其實,咳咳,我完全支持你的做法,咳咳……若是沒有巧器門這龐然大物做支持,咳咳,那些巧器門人,又怎麼敢如此恣無忌憚?”
陳太忠聽得點點頭——沒錯,我動手,也是基於這麼個理由。
猛猛咳嗽幾聲之後,莫山繼續發話,“真能這麼結束,也不負我莫家幾百年的守候,你能留下名字來嗎?”
“相逢何必曾相識?”陳太忠淡淡地回答,然後他看一眼棋盤,隨意地笑一笑,“沒想到你這麼個臭味纏身的人,也喜歡風雅。”
“我並不是臭味纏身,”莫山有點不高興,“只是我莫氏家族,生來鼻子都不怎麼通暢,所以無所謂鹹魚的臭味,”
陳太忠點點頭,不再説話,轉身走出了小院。
出了小院之後,他也沒有繼續在城裏待著,而是轉身走出城,在城南找個小山包,紮下帳篷來,自顧自地修煉。
待到第二天天亮,陳太忠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拿個望遠鏡,時不時地掃視一下南方——楊家兄弟或者巧器門執法的隊伍若來,應該是這個方向。
雖然他觀望得有點頻繁,但是非常奇怪的是,他的心裏並沒有多麼緊張,有的只是一絲的輕鬆,和些許的暢快:辛苦了大半年,終於可以完本……可以完任務了。
大約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天空中飛來兩人,陳太忠看到這兩人,心情登時大定:好了,楊輕風和楊劍虢也來了,真的是沒什麼遺憾了,只須等到明天黎明,巧器門就不復存在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頭微微一皺,然後就摸出一個物件來,巴掌大小的液晶顯示屏,上面有個小紅點,在緩緩地移動。
“這是……蘑菇被發現了?”陳太忠輕聲嘟囔一句,這個顯示屏跟蹤的,就是那九個蘑菇上面的定位器。
説不得,他又點一下顯示屏上移動的紅點,然後那紅點猛地漲大許多,甚至可以看得到當地的地形了,他有必要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與此同時,天上飛着的兩人,也降落到了地面——楊劍虢不會飛,是楊輕風裹着他在飛,頗損耗靈氣。
落到地上之後,楊輕風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冷冷地發話,“説定了,他若沒有充足的理由,莫怪我役使他。”
“哥,你有你的朋友,你的圈子,可我的朋友,我是信得過的,”楊劍虢看着自己的哥哥,一本正經地回答,“就算他可能妄言,但是……我希望你能聽一下他的理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