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契丹鐵騎正沿着谷中道路急急而來,藉着清晨的曦光,他們騎速極快。這支騎兵是契丹一個千人隊,千夫長名叫鐸刺,南院大王耶律斜軫麾下一員大將。
谷外那場大戰直打到傍晚,雙方各自收兵。宋軍稍顯頹勢,但契丹人做為攻方傷亡更加慘重。趙匡義為防敵軍趁夜襲營,便收攏隊伍,徐徐後退,背依連綿高山紮營,減輕四面手打壓力,這樣一來,原本為了掩護難民隊伍撤退護在谷口一側的騎兵也撤了回來。
不出楊浩所料,此番蕭後率大軍截到趙匡義的前面,如果她打一個大勝仗的話,那麼她可能會放過逃入谷去的這支難民大軍。如今契丹軍隊沒有取得預期的勝利,他們的注意力便重又放在這支難民隊伍上了。
一天的鏖戰下來,蕭後自知在趙匡胤這位自身便是名將的大宋皇帝面前討不了大便宜,這裏是宋境,她的大軍只能速戰速決,既無取勝的把握,蕭後當機立斷,紮營之後便令難以追隨大軍行動的傷兵,殘兵取道山路返回北國,又將大軍按部族,部落分為幾路,令各部化整為零,趁夜潛出大營,殺奔宋境各處城鎮“打草谷”,以彌補此次遠征的錢糧損耗,然後自行取道回國,同時令南院大王耶律斜珍派一路人馬追殺遷徙隊伍。
人口也是一筆財富,如果虜些青壯和女奴,照樣能賣個好價錢,而且追殺這些不堪一擊的難民,遠比攻城掠寨用身體去抵擋宋人的滾木礌石划算,是以擇刺接了這個命令只當是個肥差,心中喜不自禁,待天色微明戰馬可行進時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進谷來。
這山谷並非一條直線,亦有曲折繞彎,但兩側壁立如峭,谷中卻很平坦,少見大石巨木,不虞被人伏擊,是以擇刺放心策馬疾行,正馳騁間**戰馬希魯魯的一身長嘶,徒地入立而起,幾乎把他摔下馬來。
虧得擇刺騎術精湛,連忙**馬腹,一勒馬繮,怒斥道:“畜生,要作反不成?”可他**戰馬彷彿發了瘋,連蹦帶跳,狂嘶不已,那肯在聽他駕馭,於此同時,疾馳而至的騎士們紛紛發出驚呼,就聽戰馬驚嘶聲不絕於耳,一匹匹戰馬發了狂,狂嘶亂蹦,就地打滾。甚至彼此撕咬起來。
一匹健馬向前一栽,一頭撞在鐸刺的馬腿上,“喀嚓”一聲,便將他的馬腿撞斷,他的戰馬一聲哀鳴撲倒在地,鐸刺再也坐不住一頭摔了下去,兩人兩馬便滾到一起。
鐸刺如此狼狽,他手下兵將更是不堪,那些戰馬正急急前衝,忽然就像撞上了一條條無形的絆馬索,有的馬撲倒在地,有的馬驚慌失措,有的馬發了瘋一般踢咬其他戰馬,後續騎兵勒馬不住,紛紛擁上來,更加劇了這種混亂,許多騎士摔下馬去,被無數馬蹄踐踏着發出淒厲的慘叫,更有許多騎士連人帶馬都摔下河去。
鐸刺倉皇爬起,就見一匹戰馬掉頭想要逃跑,可是被擁塞的人馬阻住去路,竟長嘶一聲,發瘋一般撞向巖壁,“砰”地一聲,碩大的一顆馬頭撞得岩石風化的碎屑簌簌而下,那戰馬撞得腦袋迸裂,當場死亡。
鐸刺“唰”地一下,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沒有敵人,他看不到敵人,可是/步步生蓮吧/突然之間所有的戰馬都發了瘋,那些訓練有素的戰馬現在比看到成羣撲來的野狼還要害怕,眼看着擁擠在一起毫無用武之力的士卒們只能徒勞地與**的戰馬搏鬥着,然後一一栽下馬背,被上千匹擁塞在這窄窄一段谷中發狂般互相撕咬的戰馬用鐵蹄踐踏,鐸刺張皇失措,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他面如土色,心中只想:“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莫非我們衝撞了什麼山精木魈妖魔鬼怪?”
這時,他才發現四周的樹木花草盡在清晨晨曦之中瑟瑟發抖,那本來流暢奔湧的河水就像下面架了**的大鍋,氣泡直冒,河水翻騰,在他腳下有一批戰馬噴着鼻息和泡沫,好像一口氣馳騁了三百里路,馬腿劇烈的抽搐着。一雙馬眼中竟滲出了血絲,其狀苦不堪言。
前方半里路外,扶搖子立在谷中一方青石之側,老頭兒瘦小,一身灰衣。天色又未全亮,竟無人看到他的身影。他的兩隻大袖翅膀似的張開左右,彷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到了空中。此時的他平素那副睡不醒的模樣已全然不見,他雙目如電,頸部一下子粗了近一倍,根根筋脈如小蛇般盤附,他正做出撮唇長嘯的模樣,可是他的口中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一種人耳難以聽到的高頻聲波如漣漪般向前方盪漾開去,彷佛若有實質,激的河水如沸,花草樹木瑟瑟顫抖。兩側壁如削的巖壁起到了攏音。擴音的作用,那種人耳聽不見的高頻聲波就像高音喇叭放大了一倍,肆無忌憚地衝擊着前方那千餘匹能聽到這種高頻聲波的戰馬。
衝過來的千餘騎戰馬在半里路外便不肯再進半步,它們今不住那種高頻聲波的激盪折磨,無數戰馬發狂一般自相踐踏,到處亂撞,掉頭就逃,將馬上騎士摔下,或者乾脆從主人身上踐踏過去,一支千騎鐵軍在扶搖子一嘯之下土崩瓦解。
擇刺站在那兒,倉惶地看着滿地打滾的戰馬,和哀叫倒地的士卒,莫名的恐懼令得他面色如土,他完全不明白眼前這一切倒地時因為什麼原因。他五歲便在馬背上飛馳,十一歲殺狼,十三歲殺人,千軍萬馬在前他也毫無懼色,可是對看不見摸不着的,他卻懷着一種莫名的恐懼。
眼前的一切太詭異了,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帶來的一十鐵騎突然崩潰,卻連敵人是什麼樣兒都沒看到,心中的恐懼實在到了極點。擇刺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棄了自己的隊伍便發瘋一般淌着岸邊淺水向來路奔去,好像他的背後有無數只厲鬼在追着他,竟連頭都不敢回……
逃難的隊伍收拾行裝繼續上路了,兩個警哨也趕了回來,沒有人知道二十里山路外發生過什麼。扶搖子老道也出現在人羣裏,還是一副總也睡不醒的模樣,一路哈欠連天,而習慣了晚上活潑、白天睡覺的狗兒正趴在他的背上頭上罩了一件衣服,昨天白天被太陽曬過的地方敷了他親自炮製的草藥泥,睡的正香。
太陽,噴薄而出,躍出了最後一絲雲彩……
豔陽當空
彎刀小六和鐵牛耐心的伏在草叢中,沒有風,汗水順着他們的腦門悄悄滑落,他們沒有動。蚱蜢蹦到了他們的脖梗上,癢的叫人難受,他們還是一動不動。
山路上,有兩匹戰馬慢慢走進了,馬上的兩名騎士明顯是契丹人的裝束,看來與宋軍一戰,他們受了不輕的傷,北返之時竟然落在了大隊的後面。
眼看二人走到近前,彎刀小六和鐵牛突然從草叢中狼一般躥了出來,鐵牛縱身躍起,缽大的拳頭重重地打在那個契丹武士的臉上,契丹武士臉上傳出骨裂的聲音,他慘叫着摔下馬去,噴出一口鮮血和幾顆牙齒。
彎刀小六則像靈猿一樣躍上了馬背,手中小刀一揮,便割開了那個契丹武士的喉嚨,伸手一推,將他的時候推下馬去。鐵牛緊跟着撲上一步,用膝蓋壓住那捱了一記重拳的契丹武士,抱住他的腦袋狠狠一扭,徹底結果了他。
“快一些,小心被人撞見。”小六招呼一聲,兩人便急急把屍首拖進了草叢深處,然後牽着兩人的馬匹繞進了一片密林。
二人坐在林中石上,狼吞虎嚥地吃着契丹武士留在馬揹帶囊中的奶酪、肉感和馬奶酒,鐵牛嚥下一口肉乾,説道:“小六兒,算上剛才這輛,咱們殺了九個了。什麼時候去廣原找大哥?”
彎刀小六繃起面孔道:“我説了,殺夠一百個,再去向大哥請罪。你要是怕了就先走!
“誰説我怕了?”鐵牛瞪起眼睛,嘀咕道:“這不是因為落單的契丹狗越來越少,下手的機會不多了麼?”
彎刀小六道:“下回捉個活的,問問他們的情形。”
就在這時,忽聽林外傳出一陣叱喝之聲,二人的倏跳了起來,順手抄起兩個契丹兵掛在馬上的長兵刃向林外摸去,林外小徑上,兩個契丹人正跟一個漢服的男子廝打在一塊,二人一見,立即快步趕了過去,趁那兩個傷兵不備,結果了一個,用刀逼住了另一個。
地上那個男子氣喘吁吁地推開壓在身上的屍體,翻身坐了起來只見他鼻青臉腫,嘴唇腫的老高,可那模樣還辨認的出來,正是他們的兄弟大頭。
“啐!”彎刀小六不屑地朝大頭臉上狠狠呸了一口唾沫,押着那契丹兵便走,似乎在這多站一會身上都是髒的。
鐵牛對大頭道:“記得把屍體拖走,免得招來一羣契丹狗。”説完反身便走。
“鐵牛,帶上我吧。”大頭哀求道:“多個人多把力,也好多殺幾個契丹狗。”
“鐵牛,還墨跡什麼,走啦!”彎刀小六冷冷一喊,鐵牛哼道:“就算我容得你,小六也容不得你,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保重吧。”
大頭失望地爬起來,看着他們的背影突然高喊一聲:“鐵牛。”
鐵牛轉頭看他,一言不發。大頭澀然道:“我不知道彎刀小六把那契丹武士押到林中,用刀逼住他的喉嚨,狠狠問道:“説,你們大隊人馬現在到了什麼地方?”
他本想這契丹武士輕易不會招供,説不得那時就要對她動刑,這才把他帶進林中,不想那契丹兵卻並不怕泄露消息,他見彎刀小六一副漢人百姓打扮,便滿不在乎地笑道:“告訴你也不妨,老子倒不是怕你,我們的大軍已分散到你們宋境各處城鎮打草谷去了,想我契丹鐵騎來去如風,你大宋官兵能奈我何?嘿嘿,你們想必是與逃進谷去的百姓失散的喊人吧?我告訴你們,南院大王已拍了一支精兵追進子午谷去,你們的親人很快就要被殺光啦,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聲未了,喉嚨便被彎刀小六一刀切開。彎刀小六在他屍首踢了一腳,對鐵牛説道:“契丹狗到各處城鎮掠奪,咱們追她不上。還是現在這附近繼續打埋伏,收拾些傷兵殘卒,然後往/步步生蓮吧/子午谷里追,應該能揀些便宜。”
鐵牛應了一聲,回頭看看林外,大頭已經不見了,他不由暗暗嘆息一聲。原來三人要護着羅冬兒赴廣原尋找楊浩,卻因戰事一起,各條道路皆設巡檢官沿路盤查,須有官引才能通行,三人尋不到官憑路引,三個青壯少年伴着一個少年女子,在這父母在不遠游的年代,更是特別的扎眼,循着正常的路徑根本無法西行。好在彎刀小六這幾年做潑皮。
成狐能鼠、三教九流都結交了些朋友。他向人多方打聽,(看不清)到了一條秘密通道。這條通道就是楊浩等人走過的那條路。於是三人便準備了充足的水源和乾糧之後帶着羅東兒上了路。
那條路只不過是橫穿一片不毛之地,倒不是一定要循着那條幹涸多年的古河道走,但是大智路徑相仿。他們從荒原上穿插過來,每日靠太陽認準方向,向子午谷爬攝。快到子午谷時,地面已經出些零星的湖泊、水草、水鳥和小獸也多起來。
他們這一路都是乾糧清水,羅東兒能適應得了,他們這三個平素吃慣了酒肉的少年卻覺得嘴裏幾乎淡出鳥來。於是便興致勃勃要去獵些野味回來烤了吃,因為大頭身手比較笨拙,彎刀小六便找個有樹的陰涼地兒,讓他護着大嫂在那歇息,自己與鐵牛去獵野獸。
一有了水源和野草,各種野味便也多了起來,沙雞、野雞、野鴨、狍子……兩個人獵了幾隻野雞,又追着一隻狍子下去,結果離大頭和冬兒歇息之地越來越遠,就在這時,契丹大軍出現了。
突然看到大隊契丹騎兵,羅東兒和大頭嚇得魂飛魄散,當下拔足便逃。羅冬兒一個弱女子,身着羅裙又嫌礙事,哪裏跑得過契丹人的快馬,奔跑之間一跤跌倒在地,大頭急急返身來扶,就見數十騎胡人凶神惡煞地追了上來,遠遠張弓搭箭,幾支利箭射在他的身周,把大頭嚇出了一身冷汗。
彎刀小六平日好勇鬥狠,大頭雖也常與他一塊與人打架,卻怎看過這樣殺人不眨眼的陣勢,一時骸得全沒了主意,只想逃的越遠越好。羅冬兒自知難以逃脱,僕在地上只是大叫:“快逃,快逃,莫要管我”
大頭略一猶豫,便有一箭貼着他的頭皮過去,大頭驚出一身冷汗,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心中實是恐懼到了極點,又聽到冬兒催促,便把牙根一咬,棄了她獨自逃命去了。
堪堪逃進林中,大頭回,只見羅冬兒顫巍巍站起來,拔下頭上一枝釵子,便向喉間刺去,大頭心中又愧又恨,只恨自己怯懦無用,堂堂男兒救不下一個婦人,還不如就此死了的好,可是本能的恐懼,卻使他雙足發力,頭也不會滴逃進了林中去。
待他從林中繞出老遠,與輾轉找來的彎刀小六和鐵牛碰面時,才放聲大哭,他把前因後果一説,彎刀小六登時勃然大怒,與鐵牛兩個把他痛毆一頓,聲言就此劃地絕交,再不認他這個兄弟,二人便撇下他獨自離去。
大頭遠遠跟在他們後面,只盼自己死了才能洗刷這樣的額恥辱。逃命時他只本能地想要護得自己姓名周全,這時清醒過來,又受彎刀小六和鐵牛一番責罵,他忽然覺得,死也未必便有那麼可怕,如今不止良心受責,還被從小相依為命的兄弟鄙夷拋棄,這樣活着行屍走肉一般真比死了還要難受。
可是,如今勘破生死,卻已為時太晚。想起當時羅冬兒奉釵刺向自己咽喉的果決,那裏還有可能活着。他們原來歇息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契丹人的一座座軍陣,戰馬如雲,無邊無沿,想找回冬兒的屍首掩埋以慰自己的良心都辦不到了。
羅冬兒當然沒有真的死掉,當時剛剛趕到谷口的契丹人發現一棵大樹下有人歇息,立刻喝呼而來,引起了契丹先鋒大將律休哥的注意,他想抓個活口。問清這些人的來路,於是便飛馬追了上來,遙遙見一女子欲待自盡,律休哥想也不想,反手一箭便出去。
以他神射之技,百步之內可以穿楊,這一箭正中羅冬兒的掌背,羅冬兒吃疼,被這一箭射的將釵兒失手落地。
律休哥策馬如飛,超越了那些嘍囉,衝到她的面前,一彎腰便把她撈上了馬背。本來按照草原上的規矩,戰陣之上,誰掠奪來的奴隸,便都算是他的私有財產,要打要殺都由得他。但契丹上層人物,大多接受中原文化薰陶,儘管他們垂涎中原沃土,總想侵佔中原,但是對中原文化,中土人物,其實心底還是欽慕。律休哥自幼飽讀中原詩書。並不是一個牛嚼牡丹大賞風景的人物。
平素掠得奴僕,他大多賞賜帳下將校,這次他見羅冬兒容貌俏美。楚楚可憐,那柔弱模樣與草原女子大不相同,心中大起憐惜之意,便起了把她留在自己帳下的心思。但他見羅冬兒有自盡之意,自被擄來,便是滿眼戒備。雖是嬌嬌怯怯的一個女孩兒看,神色間卻一片決絕,只怕自己稍一用強。這多嬌柔的花兒便要凋謝在自己手裏,所以只是喚人幫她包紮了傷口,又好言寬慰一番,想着以自己的本事,讓她心甘情願侍奉自己。
這時契丹皇后蕭綽率領大隊人馬便到了,耶律休哥是她的貼身將領,他自然看到了耶律休哥身邊帶着的這個中原女子,好奇之下把她喚上了自己所乘的戎車,聽她訴説了千里尋夫的前因後果,蕭綽不曾被她那種中原人特有的纏綿深情所打動,卻喜歡了這漢家女子的柔婉和談吐。
她雖性格剛毅豪爽,不似尋常女兒家氣短情長,嫁入宮中之後更是以皇室的安危為己任,雖是巾幗兒女身,卻把自己當成了男子一般,但是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有時也難免心中苦悶,所以有意把這漢家女兒留在自己身邊做個近侍。蕭後開口討人,耶律休哥怎敢不允,之後,便發生了兩軍陣前,楊浩手舞袈裟,單騎救人的一幕。
這一切,彎刀小六和鐵牛自然矇在鼓裏,他們聽了大頭的敍道大嫂已經身故,自覺有愧於大哥,便想趁契丹傷兵(看不清會襲殺他們為大嫂報仇,然後再去向大哥請罪。大頭如今已拋卻了膽怯之心,便跟在他們後面,襲傻契丹人為自己贖罪,希望能夠得到自己兄弟的原諒。
“走吧,不會有人來了,他們不是有一支隊伍進了子午谷麼,咱們追上去看看有無機會。”埋伏到黃昏時分,又殺了幾個落單的契丹兵,小六身上也捱了一刀,此後卻再不見有契丹散騎趕來,彎刀小六從草叢裏站起來,看着遠處的子午谷,對鐵牛説道。
大頭埋伏在草叢裏,也等着有落單的契丹兵經過以便搶便宜,他時不時就看看彎刀小六和鐵牛埋伏的地方。憑心而論,三人之中他的性格最為懦弱,心眼也少一些,平素與人往來,他都唯小六或鐵牛馬首是瞻,從不曾獨當一面,雖然彎刀小六和鐵牛都當他是兄弟,但是他所居的角色卻與嘍囉無異,這也就難怪他驟逢大事時驚慌失措了。
此時他雖打定主意豁出命去為大嫂報仇,其實並無自己的主意,一切仍看小六和鐵牛的決定。但他避入草叢中方便了一回,再返回原來潛伏地時,探頭探腦半晌,卻始終不見小六和鐵牛的動靜,大頭慌了,急急趕到他們潛伏的地方一看,兩人早已沒了蹤影,大頭急急尋找一陣,茫然站在落日餘暉下,突然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的感覺,孤獨的只想去死……
西行的隊伍終於走出了子午谷,前面開始出現大片的草原,水草豐美,白雲朵朵,除了這隻絡繹的大軍,一路罕見行人,到處都是原生態的草原景象。
平緩延伸出去數里的山坡上,是一大片白樺樹林,樹冠是波浪般的綠,下面是一片片雪一樣的銀白。抬頭看,湛藍的天空中雪白的雲彩低的似乎伸手可及。葉大少很是逍遙地躺在馬車上,身子底下墊着厚厚軟軟的青草,翹着二郎腿看着天空。
他是葉家大少爺,要在葉家車行的車內給自己尋個舒適的位置,這點特權還是有的。基本上,葉大少沒吃什麼苦,他既沒被如狼似虎的契丹兵追上來,把他這個小白臉擄去北國做奴隸,也不曾有過食不果腹,乾渴欲死的經歷,除了食物不及家裏做得精細,基本上……他的確在春遊。
看吶,多麼藍的天啊:看吶,多麼美麗的草原啊。看吶,多麼神俊的老鷹啊……
葉大少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盤旋的那頭蒼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奶奶的,這隻鷹不會就是我上次見過的那一隻吧?嘿嘿,那倒真是有緣,葉大少笑的更賊了,就像一下子偷了三隻雞的小狐狸,那叫一個得意。
“我説,把車駛開點,噯,劉大**,説你呢,把車駛離大隊,要不然那鷹不會上鈎。”葉大少吩咐着,仍然躺在車上不動。車子按照他的吩咐,駛離了大隊,向右側草原上偏去,駛到了一片草坡上停下。右側是連綿起伏的草原,地勢雖然起伏,但是起伏緩慢,遠遠望去如同波浪。
在他的車上,有兩三根和魚線一樣既輕且韌的絲線探向天空,如果你向車上面望去,你就會發現,有兩三隻各自始終在馬車上方畫着圈兒盤旋,不管這輛車子駛到了哪兒,那些野鴿都跟着飛到哪兒,它們徒勞地扇着翅膀,卻始終無法飛的更高,也飛不了太遠。葉大少捕這幾隻野鴿並未費多大功夫。但是為了訓練它們聽話地盤旋而不到處亂飛,卻着實費了幾天功夫。
天空中那隻盤旋的老鷹早就注意到了這些鴿子,它也絕不會去食用一口。但是自己捕獲飛在空中的野鳥……卻是它偵察敵情亦或傳遞情報時自行進食的主要手段,要不是方才礙着人多,顧及到弓箭的傷害,它早就撲下來了。
這時一見那些野鴿飛離了大隊人馬的上空,那些蒼鷹頓覺機會來了,它在空中盤旋一週,忽然翅膀一斂,一個俯衝,箭一般撲下來,利爪一抓,便扣住了一隻正在低空盤旋的肥鴿。
“哈哈,哈哈,任你奸似鬼,也喝老孃的洗腳水!”葉大少一見那老鷹上當,大喜躍起,忘形之下,把他老孃的口頭禪都喊了出來:“,收線收線。”
葉之璇説着,不待別人有所反應,便撲到車邊,絞住那根線便往下拉。那線又韌又細,是不能用手直接拉的,下邊有幾個簡易的小木軲轆,葉之璇急急轉動軲轆,那根線上繫着的野鴿便向回收來。奇的是,那頭老鷹不停地扇着翅膀,卻也隨着那隻野鴿不斷降低,不知它是不是不捨得爪下的食物,就是不肯棄了那野鴿逃走。
眼看那一鴿一鷹降到了一人高的地方,旁邊一個葉家的車伕看個帝套子的大木杆,一把便將那鷹和鴿子套了進去,葉大少如獲至寶,趕緊撲倒地上,隔着布袋摁住了那鷹的翅膀,喊道:“快快,把它的爪子解下來。哎呀,瞧你笨手笨腳的,這要是傷了它的腳那就廢了,來來來,你摁着翅膀,要用力啊,我來解、”
遠遠的,楊浩在車隊中正聽李光岑和木恩講述着草原上的故事,三人談笑風生,正聊得投機,忽然不務正業的葉大少偏離了大隊,獨自駛到了一個坡上去,蹲在那兒也不知在做什麼,便苦笑一聲,向李光岑告了個罪,便縱馬向他馳去。葉大少和那車伕換了位置,
輕輕的拉開布袋,只見那隻鴿子身上除了翅膀和頭頸,都有又韌又細的魚線纏繞,如同漁網一般,那頭鷹如鐵鈎一般的利爪扣進了鴿子的身體,那彎鈎一般的爪子便也纏進了那團絲線,再也休想掙脱得開。
葉大少一邊小心地往下解鷹的爪子,一邊好為人師地教訓道:“看到沒有,得這樣,把它的腳儘量往後伸直,讓這個地方和這個地方半行,鷹爪子的筋被拉開,它就攥不緊了。嘿嘿,鷹啊鷹,這可是我親手抓的鷹啊。”
葉大少正洋洋自得,那厥着**使勁摁着鷹翅膀開的車伕忽地驚呼道:大少,有人,會不會是契丹人?”
葉大少嚇了一跳,忽然扭頭一看,果不其然,遠處有百餘騎健馬護擁着兩輛馬車正向他們駛來,那些騎士也發現了他們,立時有兩匹健馬飛快的駛來,到了近處本想向他們發問,忽地發現坡下還有更多的人馬,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竟是草原上難得一見的景象,那兩個見多識廣的騎士也驚呆了。
“你們是什麼人?若敢意圖不軌,看到沒有,我……我背後可是千軍萬馬!”葉大少也不管自己身後那隻隊伍大多都是一副叫花子打扮,色厲內在的恐嚇道。
那兩個騎士雖見他身着漢服,又説得漢語,狐疑地看了他兩眼之後,卻仍是用低調的契丹語問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麼多人……這是哪個部族遷徙?”
葉大少愣道:啊?你們説的是什麼鳥語?”
那兩個騎士聽了頓時嘆了口氣。要知道北迴契丹擁有幽雲十六州之地,那裏大多都是漢人,契丹為了管理這些漢人和地區,專門設置有南院大王管理漢人地區,在整個北國實行一國兩制,漢語因此成了契丹的第二語言。而漢服更是許多契丹貴族喜穿的衣服。所以方才雖見葉大少身着漢服,那兩個騎士卻不敢大意。
他們是商人,在他們懷裏揣着幾樣東西,分別是大宋的路憑官引、契丹的官引路憑,還有党項羌部的通行證物、吐蕃部的通行證物,若碰上了哪一股勢力,他們就拿出哪一個勢力的信物來,除非碰到馬匪,那才只有出手一搏。現在知道這支奇怪的隊伍果然是漢人,他們才徹底放下心來,因為他們也是漢人。
他們向後面呈戰鬥隊形的隊伍大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又轉臉向葉大少用漢語問道:“原來你們真的是漢人,可你們這是……這麼多人,在做什麼?”
“我們……”被人家一問,葉大少還真有點發懵,話説人家葉大少其實是西域半月游來着,你問他到底有什麼使命,他還真沒想過,怔了一怔他才想起這趟被老爹趕出來,好像是護送一堆叫花子去府州……
這時,那隊騎士接到安全訊號,護着兩輛馬車靠近過來,馬車在坡下一停,前邊馬車簾兒一掀,便有一個少女翩然閃了出來,她往車轅上悄生生,脆聲問道:“碰上什麼人啦?”
葉大少一看那位姑娘,兩隻眼睛登時就直了:這位小娘子,容顏當真嬌豔,柳葉眉,杏桃眼,櫻桃小口一點點。一襲葱綠色的對襟半袖短衣,湖水綠的長裙窄褲,纖腰一握,長腿錯落,妙目流轉,秋波盈盈。跟這美人兒一比,手上寶貝似的那隻雄鷹似乎成了草雞,哪裏還值得一顧。
那小美人兒一件他望着自己呆呆出神,登時把柳葉眉豎直了,杏桃眼瞪圓了,櫻桃小口張大了,雙手往小蠻腰上一掐,擺出茶壺造型向他咆哮道:“看什麼看,小心姑娘我挖了你一對狗眼!”
葉大少不以為杵,吃吃地道:“姑娘莫要生氣,在下並無意冒犯姑娘,不知道姑娘你尊姓大名啊?”
那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轉,道:“本姑娘先問你的,你先説。”
葉大少趕緊一腳踩住那鷹的爪子,也顧不得它在自己腳下撲騰,忙衣衫,斯斯文文長楫一禮道:“小生廣源葉家車行少東家葉之璇,不敢請教姑娘芳名?”
那姑娘恍然道:“哦,原來是葉家車行的,既然你不敢請教本姑娘的芳名,那麼就不必請教了。”
她一提裙襬跳下車,大步走上坡來:“你們葉家車行的生意做得這麼遠麼,居然在這兒都能碰上你們。”她走到坡上往前邊一看,倆只俏眼頓時就直了:“哇!果然不愧是西北第一車行,你們居然……一次能運送這麼多客人!”
這是楊浩策馬奔了過來,一件那少女模樣,驚得幾乎從馬上跌下來:“唐……姑娘?”
那翠衫姑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廢話,不是姑娘難道還是少爺?咦?你……你是那個……那個那個誰來着?”
收錄的所有作品均由熱心網友免費上傳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