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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低卑謙遜

    太極宮的聖旨激起長安千層浪。

    長安各權貴反應不一,驚愕者有之,興奮者有之,惶恐者有之。

    長孫無忌,魏徵等文臣驚愕不已,當即入宮求見李世民,然而李世民卻傳話説不見,長孫無忌和魏徵等人愈感愕然,魏徵脾性最剛烈,當即長跪在太極宮門前,言稱不見到陛下誓不起身,李世民無奈,只得召見長孫無忌等人。

    據説當日甘露殿內傳出激烈的爭吵聲,諸人皆是跟隨李世民多年的心腹肱股重臣,事無不可對人言,然而魏徵等人的立場也非常堅定,太子之位關乎社稷根基,大唐的根基不可動搖,縱然太子諸多言行有荒唐甚至不法者,但,太子就是太子,無論嫡庶之説還是長幼之説,李承乾都是唯一符合太子身份的人選,餘者縱有才能而不可居之,一旦易儲,天下法禮與倫常便亂了,嫡長子無病無災,亦無大逆之罪,何以輕言廢之?天家不依法度,不遵古禮,世家門閥和高門大户的傳繼若然效而仿之,豈非天下大亂?

    不得不説,魏徵這老頭確實是一片體國公心,任何事情的拿捏都未摻雜絲毫的個人情緒和私利,當初李世民北征薛延陀,留太子和魏徵等文臣留長安監國,長安城中無老虎,李承乾於是嗨起來了,每日邀朋呼伴,大宴賓客,日子過得非常的休閒加娛樂,魏徵看不過眼,上疏勸諫,李承乾渾不當回事,並以儲君身份厲言呵斥揮退魏徵,這件事鬧出不小的風波,所以從魏徵私人感情上來説,對於太子的觀感是極度不滿的。

    可是就算心懷滿腹不滿。在對易儲這件事上,魏徵卻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李承乾的一方,並且不惜直言犯上,與李世民吵得不可開交,為的就是勸諫李世民放棄易儲的想法,哪怕被李世民砍頭也毫不在乎。

    當然。也不排除魏徵失戀多年,傷心之下開啓了一輩子的自我毀滅模式,一次又一次挑戰人類的生存極限……

    一羣重臣在甘露殿與李世民算不上相談甚歡,事實上君臣差點打起來,大唐初期,君臣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和諧的,任何事情都是商量着來,儘管李世民已被異國番邦齊尊為“天可汗”,但李世民對內還是很温和的。貞觀十一年,只因魏徵上諫五件事,而李世民只虛心採納了兩件,拒絕了三件,為此魏徵氣壞了,上疏聲淚俱下指責李世民已漸生驕縱之心,不肯像以前那樣善於納諫了,大臣比皇帝還不講道理。魏老頭也是彪得不要不要的。

    甘露殿內,君臣吵到最後。沒人知道結果,殿外宦官宮人只知最後魏徵怒氣衝衝出了殿,而後面的孔穎達,房玄齡等人面無表情,長孫無忌臉上卻帶着幾分神秘莫測的微笑……

    君臣爭吵的同時,東宮也慌了神。李世民這道聖旨殺傷力太大,李承乾嚇得手腳冰涼,二話不説入宮求見父皇欲請罪,人到了太極宮門前,宦官傳旨。陛下不見。李承乾的膽子沒魏徵那麼大,而且也不像魏徵那樣有股子捨得一身剮的狠勁,李世民不願見他,李承乾只好失魂落魄回了東宮。

    最高興的莫過於魏王李泰了。

    剛接到旨意,殿中省內侍順便把雙馬也帶了過來,宣旨的宦官走後,李泰抖擻着滿身肥肉在王府偏殿內手舞足蹈,跳的是恰恰還是踢踏,不可考,瞎子都能看出來,李泰離太子儲君的位置已越來越近了,説是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也不為過,儀仗已與東宮並肩齊平,弘文館講學的榮耀以及背後隱藏的深意,連東宮太子都無法企及,暗示得如此明顯,豬都清楚是什麼意思了。

    得意就開始忘形,李泰興奮之下,下令呼朋喚友,王府大宴賓客,以慶其事。當時正協助李泰編撰《括地誌》的弘文館學士顧胤卻馬上出面制止了李泰作死的決定。

    雖説父子之間不必像外人那麼客氣,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更何況皇家的父子,其關係難道僅僅是父子那麼簡單?給你點東西把你高興成啥樣了,還大宴賓客,只要你宴了賓客,稍露一絲驕縱之態,明日你父皇就能把封賞的聖旨收回來你信不信?

    李泰如同當頭被澆了一桶冰水,徹底清醒了,大冬天的嚇得後背濕了一片,然後馬上向顧胤躬身致謝,感謝他在自己花樣作大死之前及時拉了自己一把。

    於是,當日魏王府不見任何動靜,連諸多手眼靈活欲圖攀附的皇子和大臣們都謝絕不見,言稱奉旨專心編撰《括地誌》,不願因名祿之事而分心,眾人悻悻而歸,而消息傳到太極宮,再次引來李世民龍顏大悦,對這位謙遜且才華橫溢的兒子愈發滿意得不得了。

    第二天,李泰進太極宮求見李世民,進殿便跪,以非常低卑謙遜的姿態請求父皇收回成命,勿使朝內兄弟與大臣側目,而損太子威嚴體面,兒臣別無所求,父皇的快樂就是兒臣的快樂,兒臣愛你麼麼噠……嗯,大意差不多就是這些內容。

    李世民老懷大慰,捋着長鬚仰天霍霍霍笑得滿臉褶子,然後斷然下旨,不但昨日的封賞旨意絕不收回,順便還下旨將魏王府所居的長安延康坊內百姓免除一年租賦,不僅如此,李泰所遙領的雍州境內所有死罪以下的罪犯全部赦免。

    一招以退為進,李泰玩得風生水起,爐火純青,父子君臣皆大歡喜,李泰帶着謙遜低調的笑容,從太極宮回到了魏王府。

    他知道,自己離東宮太子之位只差一點點了,或許,朝那位已失去父皇寵愛的太子背後輕輕推一下,他就會墜入萬丈深淵,而自己,是將他取而代之的唯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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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九隆冬,北風呼嘯,長安的大雪又開始飄下。大地萬籟俱靜,一片蒼茫。

    天冷得邪性,尚書省左僕射房玄齡派人來太平村傳了話,大雪封路,朝事來往不暢,可允李素在家休沐五日。待雪停後繼續去尚書省應差。

    李素對房玄齡的好感直線上升,所謂“德高望重”,不是旁人嘴裏吹噓出來的虛詞,德高望重應該體現在哪裏?就是在這裏,數九隆冬之時不強求房相像優樂美一樣把自己捧在手心裏,只要説句“不必應差”,便是晴天。

    當然,就算房相不傳這句話,這種鬼天氣李素也斷然不會去尚書省應差的。他還沒到為大唐封建帝國燃盡最後一絲光亮的精神境界呢。

    這樣的天氣,適合熱一壺微燙的酒,置幾樣熱氣騰騰的小菜,把它擱在自家浴室的大池子邊,脱得赤條條的一邊泡澡,一邊哼着歌,冷不丁端起酒吱溜兒一口,一陣齜牙咧嘴後。再挾幾筷菜,然後再往熱水池裏一鑽。美滴很!

    能在這個諸事落後,萬物俱無的農業社會享受到如此美妙安逸的人生,李素忽然覺得自己果然是個人才,他的長處不是治國安邦,不是廝殺疆場,而是教化世人如何享受人生。如何偷懶耍滑,如何消極怠工……他的存在或許會讓欣欣向榮的大唐帝國經濟倒退整整二十年,而且還倒退得莫名其妙,李世民要是更聰明點的話,就應該把他這匹禍害大唐良好勤勞風氣的害羣之馬果然幹掉……

    池子裏的熱水很舒服。微微有點燙,燙得李素白皙的皮膚泛了紅,全身的血液都彷彿活熱起來,順着經脈血管往上升,沒過多久,臉已漲紅了。

    端酒又小小地啜了一口,李素髮出滿足的嘆息聲,頭靠在池子邊,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爽歪歪的笑容。

    “鳴笙起秋風,置酒飛冬雪,若問為何不應差,千金難買爺高興……”舒坦得不行的李素脱口而出一首亂七八糟的詩。

    話音剛落,李素忽然發覺背後一涼,浴室厚厚的門簾被人粗魯地掀開,刺骨的寒風夾雜着鵝毛雪片飄進來,温暖如春的浴室內頓時如墜冰窖,冷得直哆嗦。

    李素呆怔片刻,接着勃然大怒:“哪個混帳不曉事,給我滾進來!”

    “哼!”

    隨着一聲冷哼,一道魁梧如山嶽般的身影龍行虎步走了進來。

    李素眯了眯眼,然後……又陷入痴呆狀態。

    進來這人也不客氣,二話不説開始脱自己的衣裳,動作飛快三下五除二,一邊脱還一邊道:“難得聽到大唐才子又吟詩了,只不過,前面兩句尚算佳句,後面兩句卻是狗屁不通,不僅狗屁不通,而且混帳之極,李子正,你就是這樣給朕當差的?”

    “陛……陛下……”李素面紅耳赤,也不知是尷尬還是被熱水泡的。

    下意識站起身,李素打算給李世民行禮,站起來後卻發覺自己赤條條的,而李世民也脱得赤條條的,這個時候行禮,似乎有點怪怪的……

    於是李素站起身後迅速往水裏一蹲,然後……眼睜睜看着李世民晃悠着胯下人鞭朝池子走來,光腳踏上池邊,深吸一口氣,閉目往池子裏一跳……

    轟!

    水雷擊中了潛艇似的,池子裏綻炸出半丈高的水花,李素如怒海里的扁舟,在驚濤駭浪中起伏浮沉,驚慌失措的他只好死死摳住池子邊沿奮力自保,以求自己不被沉淪……

    待到風平浪靜,李世民已老神在在頭枕着池邊閉目養神,一臉爽歪歪地嘆息一聲“舒坦!”

    “臣……那啥,陛下,臣聽説陛下在太極宮也建了一個池子,池底池壁皆以珠玉寶石鑲嵌其上……”李素欲言又止。

    “是啊,可朕還是覺得你家的池子舒服,咋樣?”李世民眼都沒睜,嘴角一挑,露出一個很混帳的挑釁弧度。

    “這大雪封路的,陛下……”

    “是啊,大雪封路,朕來這裏很辛苦的……”

    李素無言以對,這臉皮,嘖!

    “那……陛下盡興,臣先告退,安排下人設宴……”

    李素説着便打算從池子裏爬出去。

    “子正啊,你似乎很嫌棄朕啊,你我都是男人丈夫,同泡在一個池子裏,君臣共敍家國天下,亦是一樁美談,你怕個甚?”李世民終於睜開眼道。

    李素嫩臉擰成一團。

    我怕個甚?我怕你有病啊!倆人同泡一個池子有多髒,你造麼?

    私生活那麼不檢點,後*宮不知寵幸了多少女人,萬一被傳染了什麼婦科疾病,堂堂李縣侯以後怎麼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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