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權放得很痛快,許敬宗甚至都沒有直接開口要,李素便很爽快的給了。
給得太痛快,許敬宗不由心驚肉跳,看着李素那張無比真誠無比欣慰的臉,許敬宗忽然想狠狠抽自己一記耳光。
當初李素把楊硯狠狠抽一頓,不敬上官也好,跋扈專橫也好,那都是糊弄大家的罪名,李素的真正意圖是將財權和人事權搶回來,牢牢握在自己手上,為了這兩個權力不惜大動干戈,可見它們對李監正何等重要。
然而今日,李素卻如此痛快地把財權交給了許敬宗,這就讓人很不可理解了,許敬宗看着桌案上的幾本帳簿,才漸漸回過神,然後他發現自己幹了一件蠢事,這件事的愚蠢程度大抵就像一個人在路上發現前面有個坑,於是高興地大喊“哇,有個坑耶,好愉悦……”,然後撲通一聲主動跳進去……
許敬宗覺得自己剛剛扮演了這麼一個二貨角色,二到沒朋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素把財權交得太痛快了,而且交出去後一臉輕鬆,彷彿剛扔了個燙手的山芋,於是許敬宗不淡定了,望着面前幾本大小不一的帳簿,心跳徒然加快,猶豫要不要裝暈過去算了……
“許少監辛苦,以後火器局的財權就交給你了,本官要忙的事情太多,實在無暇分心,少監願為本官分憂,那是再好不過了。”
見許敬宗目光呆滯地注視着桌案上的帳簿,卻遲遲不肯伸手去接,李素趁熱打鐵,將帳簿抱起,不由分説塞進許敬宗的懷裏。
“接管一衙財權,是榮耀。也是重擔,望許少監勿負家國,勿負陛下,將此重任一肩挑起。”李素神情正經,語重心長。
許敬宗嘴角奮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監正大人,下官。嗯,下官忽感不適,恐怕……”
李素渾然未聞,飛快打斷了他的話頭,接着道:“少監接管財權後知不知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什……什麼?”
指了指面前大小顏色不一的幾本帳簿,李素露出糾結的表情:“第一件事,趕緊把這該死的帳簿樣式顏色全部統一了,大大小小,五顏六色。毫不對稱,毫不工整!敗筆!火器局的恥辱!”
許敬宗:“…………”
“知道第二件事是什麼嗎?”
“什麼?”
李素露出對待同志如春天般温暖的微笑:“當然是去要錢,火器局的小錢袋已空了,你沒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嗎?”
許敬宗的臉色迅速變得很難看:“叮叮……噹噹?”
“對,咱們啊,窮得叮噹響了,快去户部要錢,對了。要錢之前先立個軍令狀,比如要不到錢願割下大好頭顱做我酒器之類的。做尿壺也行,用法不必拘於一格,大可推陳出新,還有,説到要做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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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着夕陽的餘暉,載着李素悠悠回到家。剛到家門口,李素楞了片刻。
家門口靜靜停着一輛嶄新的馬車,紅木車廂,頂部呈寶塔尖形,車廂寬約六尺。大概夠一個人在裏面橫躺,塗着藍漆的車轅木前,靜靜站立着兩匹頗為神駿的馬兒。
薛管家領着兩名雜役迎了上來,二話不説先踹了雜役一腳,示意給少主人牽馬。
李素指了指這輛嶄新的馬車,道:“家裏來客人了?”
薛管家看了一眼馬車,神情頗為古怪地道:“不是客人,這輛馬車……是有人送給少郎君的。”
“給我的?”李素大吃一驚:“誰送的?”
“晌午時一個黑臉漢子送來的,説是少郎君的……故友,還説恭喜少郎君封爵,縣子府不能沒有馬車儀仗,於是給少郎君送來一輛。”薛管家笑着摸了一把馬兒的腦袋,看得出他對這輛馬車很喜歡,而且臉上充滿了榮耀,説起“縣子府”仨字,腰桿都情不自禁挺直了許多。
“故友?沒留下名姓?”
薛管家笑道:“説是知名不具,少郎君定然認識的,小人問過老爺了,老爺説家裏的事少郎君做主,馬車先停在門口,是留是還由少郎君定奪。”
李素愈發滿頭霧水了,他在唐朝的故友真的不多,王家兄弟那倆貨不可能送得起,程處默送得起,但他顯然不會這麼細心,吳王李恪?那傢伙已在去安州的路上,説不定還在擔憂他老爹會不會算後帳,哪裏有心思送這個?
六尺寬,雙馬拉轅,正經的縣子儀仗規格,不低卑也不逾越,不知是誰對他如此瞭解,送的馬車幾乎是為他量身訂造。
滿腹疑惑地圍着馬車轉了幾圈,李素漸漸心生防備之時,不經意間發現馬車的內壁左方刻着一個小小的圖案,圖案是一個很奇怪又很眼熟的東西,似乎……是他前些日親手燒製的一隻陶笛形狀。
李素笑了。
他已知道這輛馬車是誰送的了。
“收下,牽後院的車庫裏去,小心點,莫刮花了……”
…………
…………
“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河灘邊,東陽笑得眼睛如同兩輪新月。
“我的眼睛被道觀的道士開過光,很厲害的,嗯嗯……”李素一本正經地道,接着忽然換上一副不太正經的樣子瞄着東陽:“我還能一眼看穿你衣服裏面藏着兩個小饅頭哦,厲害吧?”
笑顏滿面的東陽頓時雙頰飛紅,羞得雙臂捂胸,使勁瞪着他:“你……你這個……我,我回府了!”
羞怒的東陽剛站起身,卻被李素拉着重新坐回去。
“逗你的,咋不識逗呢……還是謝謝你,馬車很漂亮。我收下了。”
東陽仍氣鼓鼓地瞪着他,然而氣了很久,卻發現自己對他生不起氣,只好挫敗地放棄,俏臉又浮上了笑容,只是臉頰仍有些羞紅。
“馬車喜歡嗎?我特意命人按縣子的儀仗打製的。只要你還是涇陽縣子,那輛馬車儘可在任何地方行馳無阻。”
李素點頭:“好看,我很喜歡,如果能折算成錢……”
“你還説你還説!”東陽氣笑了,伸手便去揪李素的嘴:“什麼都是錢,什麼都是錢!舉國上下,這麼市儈的縣子僅你獨一個了!”
李素左右掙扎:“這叫獨特的風景線,懂個啥……”
…………
戀愛的心情很不錯,月兒悄悄爬到樹梢時。差不多也到了該各自回家的時候了,可二人仍靜靜地倚靠在一起,都捨不得分開。
“要不……我們在村裏四處走走?”李素眨着眼提議。
“好。”東陽笑着點頭。
農户人家睡得早,生活習慣很好,這個時間家家户户已閉門睡下,李素和東陽倒也不怕人看見,二人手拉着手,慢慢在村裏的鄉陌小徑上走着。
十來名侍衞遠遠跟在後面。不敢離他們太近,對這二人手牽手的舉動。侍衞們也很明智地選擇了視而不見,既然已發誓對公主殿下效忠,從此便算是公主真正的部曲了,公主的一言一行他們只會維護和保密,絕不會干涉。
東陽兩眼發亮,冰涼的小手握在李素的手裏。不時微微顫抖,神情卻頗為緊張地東張西望,嘴角偶爾掠過一絲興奮的笑意。
相比坐在河灘時的寧靜和愜意,東陽似乎對牽手漫步更有興趣,特別是幽會般的刺激感令她心跳加快。生平從未有過的興奮。
李素倒是很平靜,在前世,男女牽手漫步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了,換在唐朝似乎太過驚世駭俗,在與東陽沒有名正言順的名分前,能給她的,大概只有漆黑的夜晚下的牽手了。
村裏果然一片寧靜,偶爾傳出幾聲狗吠蛙鳴,二人靜靜地走着,漫無目的的閒逛,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腿有點酸,卻都不喊累,偶爾有默契地同時扭頭,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交換一個幸福的甜蜜的微笑。
實在走累了,二人也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刻,李素正打算將東陽送回公主府時,前方傳來一道頗為熟悉的咳嗽聲。
二人一驚,趕緊同時鬆開手,橫着移開數步,後面的侍衞也加快了腳步走上前。
漆黑的夜色裏看不清輪廓,李素大聲喝道:“誰在前面?”
“喊啥喊,皮子癢咧?嗯?”
李道正負着手,緩緩朝二人走來。
李素傻眼:“爹?這……這麼晚了,咋出來了?”
“睡不着,去地裏看看莊稼……”李道正説着話,已走近到二人跟前,目光一瞥,看到李素身旁無比侷促不安的東陽,不由一楞:“這是誰家女娃?”
李素額頭冒汗:“她……她是,東陽公主殿下。”
“啊?”李道正大驚,臉色頓時變得跟月光一樣白。
雖然東陽被劃封到太平村已大半年了,可她平日裏基本不出户,出來也只在河灘邊坐一坐,村裏根本不去,太平村的鄉親見過公主的屈指可數,李道正自然也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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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晚是不是隻有一更?碼字碼糊塗了……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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