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同鴨講,驢唇馬嘴,説的就是眼下的狀況。
一個滔滔不絕説得起勁,一個半眯着眼睛想着比基尼美女,大家各得其樂,卻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如果李素想和他成為人生知己的話,想必此生一定要花很大的力氣。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好厲害啊!”李素聲色俱佳地表達了雖不明但覺厲的情緒,然後很快轉移了話題。
軍國大事與他一個農户小子何干?李素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棟房子。
“咱們還是聊聊房子吧,小公爺快看,這是我家新房子的圖紙,很厲害的……”李素展開圖紙,開始炫耀自己的新房子。
程處默顯然也是個心大的人,很快忘記了被老爹痛揍的不悦,也忘記了剛才還信誓旦旦説要投軍的豪言壯語,立馬被圖紙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個啥麼。”程處默盯着圖紙喃喃道。
李素鬆了一口氣,很好,這傢伙上輩子一定是魚投胎,記憶只有七秒,唆使小公爺投軍的罪名應該怪不到他頭上了。
“小公爺請看,這裏是車庫,不,不是馬廄,比馬廄高明多了,它不是圈馬的,是停馬車用的,這裏是浴室,不,裏面不放澡盆子,而是放一個……嗯,特大號的澡盆子,裏面還有一個桑拿房,洗完後可以在裏面蒸一蒸,很舒服的,‘桑拿’?很難解釋,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現在輪到李素滔滔不絕了,程處默直楞着眼,看着李素嘴皮子不停張合,正應了李素剛才那句話,雖不明,但覺厲。
李素嘴都快説幹了,終於將新房子的各類設施介紹完畢,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最後説出了耗費口舌的真正意圖:“小公爺家裏難道不想弄這些新奇玩意嗎?有了它們,日子會過得更舒坦,如果小公爺需要,我願為你畫圖紙,保證將貴府改造得既美觀又實用,圖紙賣你十貫錢不貴吧?小公爺有意否?”
“我……咳,我剛才説到哪裏了?對了,打薛延陀!呵呵,陛下已下定了決心,説話就要點將出兵了,李靖想當這個行軍大總管怕是沒那麼容易,我爹豈是輕易相與之輩?這事明日朝會怕還有一番波折,説不定……”
李素抬頭看看天色,喃喃道:“天不早了,我爹還在家等我吃飯呢,小公爺,實在抱歉,我先告辭了,啊,對了,我對如何攻打薛延陀很有興趣,下次煩請小公爺繼續説,今就算了,告辭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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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程處默聊天簡直是酷刑,李素決定以後見了他躲着走,躲不過去就裝病,跟碰瓷似的,見到他就往地上倒,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腳直抽抽……
相比之下,跟東陽聊天就輕鬆多了,不説聊天了,僅看她那張臉就比程處默賞心悦目得多。
仍是涇河河灘邊,東陽一身紫裙,不施脂粉,白淨無暇的素面看着河水,文靜地託着腮。
“工匠的事,多謝你了,他們很不錯,圖紙上的東西他們都明白,想來建好房子後應該差不了。”李素朝她道了謝,雖然大家很熟了,而且對她還有救命之恩,但道謝的禮儀還是有必要的。
“行了,工匠用得順手就好,蓋好了房子趕緊讓他們回宮裏去,太極宮修繕承香殿正缺人手,昨日工部的官員發現不見了幾十個工匠,還發了火呢,後來下面的人報出我的名頭才讓人家閉了嘴。”東陽説着,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多謝多謝,讓你為難了,再有一個月怕是差不多封頂了,剩下的活兒村裏的工匠能做。”
東陽嘆了口氣道:“明日我還是進宮跟父皇稟報一下這事,瞞着父皇終究不妥當,這幾日宮裏宮外人心惶惶,父皇和朝臣們火氣大得很,調用工匠的事若是瞞着卻被他發現了,怕是免不了幾句斥責……”
李素眼中忍不住冒出八卦的光芒:“啥事火氣這麼大啊?宮裏遭賊了?”
“你家才遭賊了……”東陽嘆道:“還不是男人家打打殺殺的事,據説是因為薛延陀的真珠可汗,這幾年愈發兵強馬壯,在我大唐邊境殺了不少百姓,父皇想出兵攻打,房相和魏徵等一干文官們卻覺得應該休養生息幾年,待國力更盛後再打,吵來吵去,父皇和大臣們都吵出一肚子火氣……”
李素笑道:“這事我聽説過,昨日盧國公府的小公爺來了,因為這事他平白無故捱了盧國公一頓痛揍,冤得慌呢。”
東陽眨眨眼:“你……跟程處默合得來?”
李素點頭,肅然道:“知己,堪比伯牙子期一般的……知己!”
就是沒法聊到一塊去……李素默默在心裏補上這一句。
東陽笑道:“程叔叔一家上下倒是真性情,跟誰都處得來,據説我大唐剛立國的時候,高祖爺爺將長安城外的三百畝良田賜給程叔叔,有天莊子裏一位農户家的老婦人得了急病,程叔叔親自揹着她快馬飛馳進長安,找到孫老神仙醫治,這事直到今日還被人傳誦,從那年起,程家莊子的田產楞是比別家莊子多了半成……”
二人閒聊時天南海北什麼都聊,東陽説着説着忽然噗嗤笑出了聲。
“説起程處默更好笑,昨日他不知發了什麼瘋,回到府裏嚷嚷着要去河北道投軍,氣得程叔叔把他吊起來抽了小半個時辰……”
李素吃了一驚:“又捱了頓揍?”
“是呀,他是程家嫡長子,正經要繼承爵位的,誰家嫡長子那麼混帳,好好的爵位不要,跑去行伍裏投軍玩命?”
李素苦笑道:“這可真是冤上加冤,因為一個薛延陀,程小公爺得挨多少頓揍呀……其實我就想不明白,為何我大唐一定要出兵呢?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是挺好麼?”
“世上哪有那麼多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想得倒美。”
“怎麼沒有?單説薛延陀吧,我雖然不知道那位真珠可汗幾斤幾兩,但是……他總應該有兒子吧?只要兒子的數量超過兩個,這事就能成。”
東陽白了他一眼,笑道:“真珠可汗的兒子關咱大唐什麼事?難不成他們會幫大唐把他們父親殺了?”
“笨!沒聽説過漢朝的推恩令嗎?”
“哦?怎麼説?”
“推恩啊,薛延陀名義上還是大唐的藩屬國吧?真珠可汗的地盤如果是一塊銀餅……抱歉,習慣了,好吧,如果是一塊大餅,陛下為何不以宗主國的名義給薛延陀下旨,把那位可汗的兒子們都封為可汗?這些新出爐的可汗們的封地嘛,就在大餅上畫吧,你一塊,我一塊,轉眼間一塊大餅七零八落,不光是地盤,麾下的勇士也是大餅,你五萬,我八萬的,拆得亂七八糟,那時真珠可汗焦頭爛額回過頭對付自己的熊兒子們,我就不信他還有心力敢染指大唐邊境……問題是,真珠可汗必須要有兩個以上的兒子,此計方能得售,如果他只生了個獨子,這台戲唱不了……”
李素説着將懷裏的圖紙掏出來,再次核對加欣賞,還是自家的房子最迷人,軍國大事有什麼意思?
垂着頭看了很久的圖紙,李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周圍太安靜了,不是應該有個姑娘在旁邊的麼?
抬頭一看,東陽滿臉呆滯,定定看着他,目光很……反正李素看不懂。
“喂,你沒事吧?怎麼了?”巴掌在東陽眼前晃來晃去。
東陽仍舊呆滯的模樣,緩緩地,一字一字地道:“真珠可汗……真有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