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在湖畔教了葉靈兒一些小手段,實際上是偷學了葉家的大劈棺,偏偏對方則把師傅從去年叫到了今天,這個事實讓他有些好笑,有些歡喜,説道:“去哪兒呢?”
葉靈兒應道:“我要去你府上見婉兒。”説完這句話,她看了他身邊的沈家小姐一眼,鼻子哼了哼,沒有説什麼。
範閒最不喜歡她骨子裏灑脱之餘多出的那絲驕縱,純以自己的是非去判斷旁人的做法,默然沒有接話。他擺出師傅的譜兒來,葉靈兒卻極吃這套,這一年的相處,她也知道範閒是個特別在意細節的人,笑着説道:“別生氣,知道你如今是監察院的紅人,想金屋藏嬌也不至於帶到大街上來。”
範閒笑了笑,沒有説什麼,這時候前方的擁擠似乎緩解了一些,葉家的馬車搶先走了過去,卻又停在了那處,似乎葉靈兒發現有什麼熱鬧可瞧。
範閒揮手示意馬車往並走,來到葉家馬車之後,他穿着雨衣下來,鄧子越幾名啓年小組成員也趕緊跟了上去。
馬車上的葉靈兒看見他們穿着那件灰黑的雨衣,行走在雨中,這才知道範閒不是路過燈市口,而是專門來燈市口辦事的。
…
燈市口檢蔬司戴震,每天的工作就是等着下屬將城外的蔬菜瓜果運進來,然後劃定等級,分市而售,同時處理着內廷與各大王府公府的日例用菜,準確來説,他就是個給慶國貴族們家的大廚打雜的只是這雜打得範圍有些寬廣,一棵芹菜不值什麼錢,但一百棵芹菜就值些錢。一顆雞子兒不值什麼錢,但一百顆雞子兒卻足以在一石居里換頓好酒席。
檢蔬司算不上衙門,沒品沒級,甚至由於供的地方太多,竟是連個直屬的主管衙門都沒有,或許是因為官員們覺得往京都城裏送菜撈不到什麼油水,所以沒有怎麼注意。其實範閒卻清楚。這種現象的產生,與這些年裏時而推行,時而半途而廢的新政脱不開干係,陛下瞎玩着,這下面的機構自然也是紛亂冗餘的厲害。
戴震身為檢蔬司主官,這些年裏安安穩穩地賺着雞蛋青菜錢,他以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里夾雜着多少好處,時常半夜在被窩裏偷着笑,就連自己最疼的那房小妾。天天攛掇着他去叔叔那裏求個正經官職,他都沒有答應。
美啊,賣菜賣到自己這份兒上,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戴震不免這樣在心中恭維着自己。
但今天他美不起來,也笑不起來,就在這一場秋雨之中,監察院一處的官員們直接封了他那間小得可憐的衙門。還堵住了大通坊的帳房大通坊裏全是賣菜的販子,京都三分之一的日常用菜,就是由這裏提供。
他鐵青着臉,趕到了帳房裏。看着裏面那些穿着黑衣的厲鬼們,拍了兩下臉頰以讓笑容顯得更温柔些。説道:“原來是一處的大人們來了,正想着秋深了,坊裏多了些稀奇的瓜果,哪天得去孝敬一下…”
一處今日查案打頭的是沐風兒。他明知道今天的行動是範提司要在京都做出的一個示範,哪裏敢有半點馬虎。望着戴震冷冷道:“戴大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處的官員早已經熟門熟路地封存了帳冊,並開始按照名冊裏的人名,在坊中點出那些人來,往坊外的馬車上押。
秋雨還在下着,戴震的心愈發地涼了,賠笑説道:“我哪裏敢稱什麼大人,沐大人莫不是誤會了什麼。”他習慣性地往沐風兒的袖子裏塞了張銀票。
沐風兒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可憐對方,難道對方連範提司主掌一處這件事情都沒有聽説過?身旁早有兩名冷漠的監察院官員上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戴震的膝彎裏,將他踹倒在地,從腰後取出秘製的繩索,在他的雙手上打了個極難解開的結,動作異常乾淨利落,想來一處當年沒少做這等事情。8g(y3w6|/f#O6I
戴震跌在地上,心頭大亂,手腕劇痛,又羞又怒,終於忍不住開口罵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沐風兒摸了摸懷中的手段,想了想,還是沒有取出來,説道:“奉令辦案,請戴大人配合。”
戴震慌了,眼珠一轉,高聲喊道:“救命啊!監察院謀財害命!”
當監察院一處小隊頂着暴雨衝進檢蔬司時,愛看熱鬧的慶國人早就已經圍了過來,只是畏懼監察院那抹濃郁的黑色,百姓們不敢靠得太近,這時看着平日裏趾高氣揚的戴大人被擒得如此狼狽,心中也自惴惴,而那些戴震暗中養着的打手,卻是藉着這聲喊鬨鬧起來,攔住了監察院眾人的去路。
戴震手被綁着了,心裏卻轉得極快,知道監察院出手,向來沒有收手的道理,拼命嚎叫着:“監察院謀財害命!”其實他心裏也慌着,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輒來,只好揪着謀財害命四個字瞎喊,希望宮裏的叔叔能儘早收到消息,能在監察院將自己關入那可怕的大牢前,想辦法將自己撈出來。
看着被挑動了情緒的民眾圍了上來,沐風兒皺了皺眉頭,從懷中取出文書,對着民眾們將戴震的罪行唸了一遍。
京都裏的苦力黎民們大都是深信官家的,心裏其實也是信了,畢竟誰都知道戴震手腳不乾淨,但是眾人圍了上來,退去卻不容易,一處今天來的人少,又要拿着帳冊與相關人證,不免顯得有些為難。
看着這幕,沐風兒心頭大怒,卻遠遠瞥見圍觀人羣之外,兩輛馬車旁邊,正有幾個不熟的監察院同僚正穿着雨衣拱衞着範提司,在大雨之中冷漠地注視着這邊,他心頭一陣慌亂。喝道:“走!”
戴震雙手被捆,卻知道監察院那處地獄實在不是官員能去的地方,脹紅了臉,哭嚎啞了嗓子,像個孩子一樣拼命地坐在地上,硬是不肯下台階。
而他的那些心腹也起着哄圍了上來,雖然不敢對監察院的人動手,但卻有力地阻止了沐風兒的逮人歸隊。
大雨之中,範閒冷眼看着不遠處石階上下的這一幕,心裏對沐風兒做了個不堪重用的評語,卻聽着身後馬車裏傳來葉靈兒好奇的聲音:“師傅,你們監察院現在做事也實在是有些荒唐,這光天化日的,與那小官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讓這百姓們看了去。朝廷的臉面往哪兒擱啊?”
雨點擊打着範閒頭上的帽沿,將邊緣擊打得更下了些,遮住了他半張臉。
“官員自己不要顏面,朝廷也就不用給他們顏面。”他平靜説道:“靈兒,你別看這官兒小,他一年可以從宮中用度裏摳下五千多兩銀子,至於這些年裏從大通坊裏撈的好處。更是不計其數。”
葉靈兒半邊身子擱在車窗上,雨水打濕了她額上的那縷髮絲,清眸裏興趣大作,她今日去範府頑耍。沒料到路上遇見範閒,更跟着他看了這一場熱鬧。這才知道,原來這麼小的官兒,也能貪這麼多的銀子。
這個時候,沐風兒一行人終於十分辛苦地從檢蔬司裏殺了出來。來到了範閒的身前,而戴震被他們拖着。硬是在雨水裏拖了過來,好不淒涼。
那些打手也圍了過來,只是似乎看出這兩輛馬車所代表着的力量與權勢,不敢造次,而那些京都的百姓們,看着範閒與鄧子越數人身上的裝扮,似乎能感覺到這些穿着雨衣的人,身體裏所散發出的那股寒意,下意識地退遠了一些。
戴震還真是個潑辣的小官,身上的官服早就已經被污水染了個透,頭髮也散在了微圓的臉上,看上去狼狽不堪,卻猶自狠狠罵道:“你們這些監察院的,吃咱的,喝咱的,還沒撈夠?…又想抓本官回去上刑逼銀子!”
四周的愚民百姓聽他如此説話,臉上不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範閒微低着眼簾,看着面前倒在雨水中,不停蹬着腿,像臨死掙扎的豬一樣的官員,並不急着封他的口,因為監察院在天下士民的心中,早就是那個陰暗無比的形象,就算戴震再多罵幾句,也不能影響什麼大局。而且今天只是打一隻小貓,關鍵處在於,他想看一下自己的這些下屬們,辦事的能力究竟如何。
看着面前一臉愧疚,還有一絲惱怒的沐風兒,範閒搖了搖頭,問道:“為什麼不選擇半夜去他家中拿人?雖然今天下雨,你也知道大通坊里人多,很容易出亂子。”
沐風兒一怔,心想條例新細則裏,您寫得清清楚楚,今後辦案,儘量走明處的路數,所以才選擇了當衙拿人,想辦得漂漂亮亮的,響個名頭如果換作以前,監察院真要拿哪位官員,當然是深更半夜,去他家裏逮了就走這怎麼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範閒沒有等他辯解,又道:“就算你要白天來,也可以封了帳房之後,馬上走人…憑你們的手段,難道不能讓戴震安安靜靜地回院?你們那些手段留着做什麼用的?還念什麼公文罪行,你以為你是大理寺的堂官?我是不是還得專門請個秀才跟着你們宣諭聖教?”
聽着這些尖酸刺心的話,沐風兒連連叫苦,一方面是戴震後面的靠山確實夠硬,亂上手段,怕有後患。一方面他也是擔心提司大人是位大才子,只怕會看不得他們做那些陰煞活兒。
…聽到範閒的諷刺,他才反應過來,提司大人雖然頂着個詩仙的名兒,看來並不牴觸監察院裏的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甚至似乎比自己還要熱衷一些。
這時候,戴震還趴在雨水裏嚎哭着,被泥水迷的眼看見沐風兒在對誰稟告,知道是監察院裏的大人,不免有些害怕。他沒認出範閒,卻認出他身後那馬車裏的葉靈兒葉靈兒身為京都守備獨女,自幼便喜歡在京都的街道上騎馬。不認識她的老京都人還沒有幾個。
戴震馬上對着馬車上的女子哭嚎道:“葉小姐為下官做主啊…”
葉靈兒看了一眼範閒平靜得有些怪異的臉色,哪裏敢説什麼,倏的一聲將腦袋收了回去。
戴震知道今天完了,終於使出了殺手鐧,高聲大罵道:“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敢抓我!我叔叔是…嗚!”
得了範閒的眼色,鄧子越知道大人不想聽見戴公公的名字,橫起一刀扇在了戴震的嘴上!
沐風兒這時候才明白了過來。有些慚愧地從懷裏掏出一根兩頭連着繩索的小木棍,極其粗魯地別進了戴震的嘴裏,木棍材質極硬,生生撐破了戴震的嘴角,兩道鮮血流了下來,話自然也説不出來了。
四周民眾驚呼一片,範閒充耳不聞,只對着沐風兒説道:“我不管他叔叔是誰,我只管你叔叔是誰。做事得力些,別給沐鐵丟人。”
沐風兒羞愧應了一聲,將滿臉是血的戴震扔回馬車上,回身便帶着屬下抓了幾個隱在圍觀民眾中的打手,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抗的機會,直接就是用院中常備的包皮鐵棍,狠狠將他們砸倒在地。
看着動手了。圍觀的民眾無不畏懼,叫嚷着四處散開,卻又在街角處停下了腳步,好奇地回頭望着。
只見一片暴雨之中。幾名穿着雨衣的監察院探子,正揮着棍子。面色陰沉地毆打着地上的那些大漢,也許是這麼些年監察院的積威,那些大漢竟是沒怎麼敢還手。
場面有些血腥。
…
範閒看着遠方那些看熱鬧的民眾,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卻令人意外地沒有回自己的馬車,而是將帽子一掀。直接穿進了葉靈兒的車廂。
葉靈兒受了驚嚇,心想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鑽進自己的車裏來了?
範閒裝成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看着葉靈兒微濕的頭髮,愣了愣,從懷裏取出一張手絹遞給她。葉靈兒接過來擦了擦自已的濕發,嗅着手絹上有些淡淡香氣,以為是婉兒用的,笑了笑,然後開始問先前究竟是什麼事情?
範閒苦笑一聲,將戴震的所作所為講與她聽了。葉靈兒好奇説道:“這麼點兒小事,怎麼有資格讓你親自來看着。”
範閒冷笑一聲,説道:“這京都的水深着,你別看那戴震只是個管賣菜的官兒,但貪的不少,之所以他有這麼大的膽子,還不是因為他有個好靠山。他的親叔叔是官裏的戴公公,我今天親自來坐鎮,就怕手下動手太慢驚動了老戴,我不出馬,一處還真拿這宮裏人沒辦法。”
葉靈兒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睛:“爹爹曾經説過,宮裏的事情最複雜,叫我們兄妹儘量別碰,師傅你的膽子真大。”
“不過是個太監罷了。”範閒笑了笑,心裏想着,太監本來就是沒有人權的。
葉靈兒不贊同地搖搖頭,説道:“不要小看宮裏的這些公公,他們也是有主子的,你落了他們面子,也就是不給宮裏那些娘娘們的面子。”
範閒微微一怔,似乎此時才想到這個問題,片刻之後臉上回復陽光笑容,説道:“那又怕什麼?我不喜歡婉兒去宮裏當説客,如果那些娘娘們找我的麻煩,我這假駙馬,大不了吃頓宮裏的規矩板子罷了。”
葉靈兒微微偏頭,看着這今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
車到了範府大門,二人下車,早有藤子京在外候着,範閒吩咐他讓媳婦兒來把沈家小姐安置到后街的宅子,便領着葉靈兒往府裏走去,卻還沒有忘了將葉靈兒手上的那塊手絹求了回來。
手絹是偷的海棠的,範閒不捨得送人。
戴公公是淑貴妃宮中的紅人,而葉靈兒馬上就要成為二皇妃,等於説淑貴妃是葉靈兒未來的婆婆,葉靈兒也馬上就是戴公公的半個主子範閒先前與葉靈兒説那麼些子閒話,為的就是這層關係,手絹捨不得送她,但能用的地方還是一定得用。
這雨在京都裏連綿下了一天。在暮時的時候終於小了些。得到了消息的戴公公氣急敗壞地從宮裏趕了出來。
他是宮中當紅的人物,因為淑貴妃文采了得,時常幫陛下抄寫一些辭文,連帶着他這位淑貴妃身邊的近侍,也有了往各府傳聖旨的要差,就像範閒第一次領到聖職受封太常寺協很郎時,傳旨的便是這位戴公公。往各府傳旨,好處自然拿了不少,如今他違例出宮入宮,也沒有誰敢説句閒話。
戴公公滿臉通紅地站在檢蔬司門口,看着裏面的一地狼藉,聽着身邊那些人的哎喲慘叫之聲,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自己侄子的那些手下尖聲罵道:“早就和你們説過!京裏別的衙門可以不管,但這監察院一定得要奉承好了!”
有個人捂着被打腫了半邊臉,哭着説道:“祖宗爺爺。平日裏沒少送好處,今兒大爺還遞了張銀票,那個一處的官員也收了,誰知道他們還是照抄不誤。”
戴公公氣得渾身發抖,尖着聲音罵道:“是誰敢這麼不給面子!哪個小王八蛋領的隊?我這就去找沐鐵那黑臉兒…居然敢動我戴家的苗尖尖兒!”
他是宮裏的太監,監察院管不着他,還確實有説這個話的底氣。老羞成怒之下,便坐着轎子去一處要人,雖説戴震這個侄兒不成器,但這年年還是送了不少銀子來。總不能眼看着他被監察院裏的那些刑罰整掉半條命去京都的官場,誰不知道監察院那種地方。進去之後就算能活着出來,只怕也要少幾樣零件兒!
轎子來到一處衙門的門口,戴公公心裏卻動了疑,多了個心眼。先讓自己的小跟班進去打聽了一下。
不一會兒功夫,小跟班兒出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聲。戴公公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盤桓許久後,一咬牙道:“回宮。”
渾身帶傷的那個打手,看着老祖宗的轎子要回宮,心裏頓時慌了神,也顧不得就在一處的門口,就直接喊道:“老祖宗,您得可為咱們主持公道啊!”
戴公公果然不愧是出身江浙餘佻的人,宣旨的經歷練就了嘴上的上佳功夫,一口痰便吐了過去,不偏不倚恰好吐在那人的臉上,顫抖着聲音咒罵道:“咱家是公公!不是公道!”
説完這番話,他便窩回了轎子裏,心裏極為不安。先前小跟班打聽得清楚,今天親自領隊的人,居然是小范大人!
戴公公這時候才想起來,聖上已經將院裏的一處劃給了範提司兼管…只是,這位小范大人為什麼瞧上了自己的侄兒?戴公公清楚,自己的侄兒就算貪,但比起朝中這些京官來講,實在只是一隻螞蟻。
他哪裏想到,範閒只是想練兵以及做筆開門買賣,卻聯想到了自己,一想到范家如今薰天的權勢,戴公公的心裏也不禁寒冷了起來。
戴震手下的那個打手,看着絕塵而去的小轎,有些傻乎乎地抹去臉上的噁心痰液,心裏始終鬧不明白,戴公公這是怕誰呢?
…
後幾日,戴公公覷了個機會,在淑貴妃的面前提了提這件事情,奢望着能把侄兒撈出來,也想打聽一下風聲。不料淑貴妃竟是不知道從哪裏已經提前知道了此事,對他侄兒戴震的所作所為清清楚楚,好不惱怒,狠狠地將他責罰了一通。
戴公公這時候才醒悟到,那位小范大人早就已經通過某個途徑斷了自己的後路,又驚又懼之下,他終於舍了這張老臉,好不謙卑地跑到宜貴嬪宮中一通討好,這才通過柳氏的關係,悄無聲息地向範府遞了張薄薄的銀票。
另一邊,負責審理此案的沐風兒也在撓頭,他看着沒有轉去天牢的戴震,心裏一陣惱火,就是這個潑竦貨色,讓自己在範提司面前丟了大臉,但範提司卻下令不準對這個小角色用刑,這是為什麼?他手裏摸着腰帶中才發下來的豐厚銀兩津帖,不免犯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