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巨響,也不知道是誰有如此神力,竟能將如此大的石碌子扔過高牆!車廂被巨石砸的粉碎,緊接着便是一陣箭雨襲來,狠狠地扎向馬車的範圍。如果不是範閒見機逃的快,就算他躲在車廂之中能夠憑小巧騰挪的功夫在石碌下揀條性命,只怕也會被馬上射成了刺猥。
范家的這幾名護衞除了藤子京以外都是五品的高手,驟遇敵襲,卻是毫不慌亂,鋥鋥數響,拔出腰刀舞動,幾團銀光閃着,竟是將大部分的羽箭擋了出去,但是箭手雖然不多,卻隔得太近,來箭太快,護衞們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幾聲悶哼之後,那三名護衞腿上都中了箭,踉蹌着跪倒在了地上。
一輪箭雨初歇,三名護衞咬着牙跳上了牆頭,橫刀而出,竟是將牆後那幾名箭手砍的東倒西歪,只是這箭毒太過霸道,不一時三名護衞,便感覺渾身痠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肌體,半跪在了地上。
??便在此時,他們抬起頭來,看着一雙恐怖的巨掌拍上了自己的頭顱!
範閒躲在梧桐樹後,避開了起初的箭枝,卻沒有辦法馬上趕去支援自己的屬下,耳聽得高牆之後傳來三聲熟悉的慘呼,他心頭狂怒,哀痛之下,竟險些被身周那兩柄像毒蛇一樣的劍刺穿。
困住他的是兩個女子,穿着一襲黑衣,手中的劍上面也漆着黑漆避免反光,很明顯是相當老道的刺客。範閒心裏清楚,對方既然不蒙着臉出來。那肯定是要自己這一行五人全部殺乾淨。
一轉身,腳尖在地上一擰,膝蓋微彎,讓左側的那柄劍擦着自己地左胸過去。緊接着又是險之又險地避右邊的那把劍!
範閒沒有學過武功招式,只是接受過五竹長達十年的教育,所以眼下的閃躲,完全是下意識裏地舉動。好在這兩柄黑劍雖然靈動如蛇,鬼魅如煙,但畢竟無論是速度還是準確度上,比起五竹手中的木棍差的太遠,所以範閒才有可能在險之又險的局面裏,一次一次躲過如附骨之蛆般的刺擊。
三人人沿着牆角愈戰愈遠,範閒終於從驚慌中醒了過來。此時雙眼再看這兩柄劍,似乎覺得劍尖都變得慢了許多。
而那兩名面色慘白的女刺客,卻是發現對方看似狼狽。但自己手中的黑劍根本無法刺中他的身體!
又是轟的一聲,遠處巷角的牆倒了,一個像巨靈神般高大地漢子從斷壁裏走了出來,逕直走到左腿中箭倒在梧桐樹下的一名護衞身前。
今天跟隨範閒出門的四名護衞已經死了三個,這是最後一個。也已經渾身痠麻倒在樹下,剛才範閒去抓他時並沒有注意,這時候隔着劍光才發現。原來是藤子京。範閒心頭一緊,悶哼一聲,便想往那邊闖過去,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女子手中歹毒地劍芒竟是毫不放鬆,困在自己四周。
正在此時,本來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的藤子京忽然從地面上一躍而起,一直藏在身後的腰刀,化成一道異芒,猛地斬向那名大漢的脖頸!
範閒心頭狂喜。緊接着又是無比震驚。
只見那名大漢微微偏頭,舉起右手,就像捏住蒼蠅一樣,捏住了藤子京冒死砍出的一刀,一絲血從大漢地虎口上流了出來,但手掌卻沒有被這刀砍斷,真不知道他的身體是什麼做成的!
藤子京見勢不妙,悶哼一聲,腳尖在大漢地胸膛上一點,便準備借力躍過旁邊的牆去。範閒的幾個護衞之中,藤子京雖是領頭的,武道修為卻是最弱的一個,但他的頭腦卻是最清醒的一個人。
大漢咧嘴一笑,一拳打了過去。藤子京此時卻感覺體內箭毒發作,渾身一軟,沒有避開,只聽得喀喇一聲,藤子京一聲慘嚎,整個左大腿被這一拳生生從中打斷,倒在地上,鮮血迅速滲出褲管!
當大漢捏住藤子京那刀的時候,範閒已經知道不妙,悶哼一聲,腳步硬生生一頓,險之又險地讓那兩柄黑劍擦着自己的胸腹交錯了過去,劍鋒刺穿了衣襟,也在他地身上劃出兩道交叉的血口。
而範閒終於藉着這一剎那的空隙,雙手一捏,兩道粉紅色的輕煙閃過,直噴兩名女刺客的面目。
女刺客反應神速,斂氣閉嘴,腳尖一點便準備遁開。範閒好不容易尋。到這麼個機會,哪裏肯放過,一聲大喝,體內霸道真氣疾出,雙臂一振,竟似倏乎間手臂長了一截,手掌將將捱到了兩名女刺客的咽喉。
兩聲咯喇輕響,女刺客喉骨盡碎,嘴吐血沫,軟綿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那句大漢已經舉起了手,正準備往藤子京的頭上拍去。
範閒很冷靜,這種冷靜來自於兩世為人的經驗,更來自於費介與五竹的教尋,他此時根本來不及思考為什麼五竹叔沒有出手,但知道自己面臨着來到京都後最危險的一次考驗,如果自己連這個考驗都無法度過,那隻能證明自己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再活一回。
四丈的距離,他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便奔了過去,左手一翻已經餵了一顆藥丸入嘴,右掌一舉,便攔在奄奄一息的藤子京之前,將那大漢的手掌擋在了半空之中!
一聲悶響在巷子裏爆起,震的旁邊的梧桐樹都開始顫抖,樹葉紛紛無力墜下。
範閒覺得右手那處痛入骨髓,一道從來沒有遇見過的強大力量,從那個大漢的手掌裏傳了過來,不過片刻功夫,便要支撐不住了。
他悶哼一聲,唇角滲出
出一絲血來,卻一點也不慌亂,左手已經摸到那個扳機,準備給對方致命的一擊。
但這時候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道風從巷口來,輕柔無比地繞着範閒的身體打着轉,,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以風為媒介,不停與他的身體較着勁,這股力量雖然不大,但十分討厭,有力地干擾了範閒接下來的動作。
大漢咧着嘴呵呵笑着,看着範閒的目光,卻像極了一頭蠻力十足的野獸,雙眼之中也泛着恐怖的腥紅。
範閒眼光透過大漢寬闊的背影,看到了巷口一個有些模糊的人影,那人戴着竹斗笠。
“讓我拍碎你的腦袋吧。”大漢似乎發現範閒沒有什麼辦法了,狂聲笑着,手掌上的力量又增加了幾分。
範閒冷哼一聲,知道自己面臨着以來最大的困境,右手臂開始微微發抖,內心深處卻不停地狂喊着:“拍你媽的!”
在這生死時刻裏,一直周遊於他全身,似乎早已平靜如湖的真氣,就像是遇到了某種挑釁,再也無法安靜起來!一股宏大的真氣從他後腰雪山處噴薄而出,沿着他體內的小循環猛地灌注到他的右臂之中。
在那一瞬間,範閒有一種錯覺,自己的右臂是鐵鑄的。
強大的真氣對撞讓兩隻大小相差許多的手掌分開了一寸左右的距離,然後緊接着狠狠地再次撞上。
“轟’的一聲巨響,是無數道尖嘯,二人身周泛起無數道尖細的真氣碎流,將空中飄舞的梧桐樹葉撕的粉碎。
“死吧!”範閒狂吼一聲,以極恐怖的控制力收拳而回,又直線出拳,擊在大漢的胸腹上。大漢臉上浮現出一種很奇怪的神情,一張嘴,吐了範閒滿臉的鮮血,胸腹處明顯凹下去了一個大坑!
但誰也想不到這名大漢的生命力竟是如此頑強,受此重擊之後,竟還穩立不動,反而大手如蒲扇一般狠狠地扇在範閒的右肩上,範閒的右肩馬上變成了被黑瞎子抹過的豆腐一般,一片狼籍,鮮血橫流。
但範閒骨子裏的狠勁,今天終於爆發了,受此重創,竟只是痛呼一聲,整個人藉着力撲入了大漢的懷中,左手已經掏出那柄細長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了大漢的咽喉。
然後他用力地往下一拉。
大漢的胸腹處先是被砸出一個大坑,緊接着又被開了膛,稀里啦嘩的內臟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鮮血和腹液裹着那些筋膜腸臟,流到了他的腳上。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頭來看了範閒一眼,然後往後一倒,像棵大樹般砸的地面嗡嗡作響。
…
整個世界安靜了。
範閒喘着氣,很困難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式,看着巷口那個戴着竹斗笠的模糊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