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樓中的意念波動，並不如何尖鋭凌厲，但是卻奧妙無窮，彷彿藴含了無窮無盡的奧秘在其中。
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不可更改，不可變動，掌控一切，通曉一切的玄奧感覺。
大德禪師對這波動實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以至於他還沒有靠近藏經樓，就能隱約感覺到。
“因果之道？”大德禪師微微有些意外：“是宗主座下三弟子汪林，還是二弟子朱易？這因果之道的理解參悟，已經有很深造詣了。”
他周身上下沒有任何法力氣息流出，但只是禪心神識接觸到那意念波動，藏經樓中的人自然就感應到了。
那意念波動猛然一收，大德禪師耳邊傳來汪林的聲音：“大德禪師請進。”
大德禪師推門進了藏經樓，直上三樓，見面就笑着説道：“汪施主於因果之道上的造詣越發高深了。”
不過眼見蕭焱、朱易、石天昊三人也都在這裏，老和尚不由得有些奇怪：“幾位施主這是……”
蕭焱乾咳了一聲後説道：“大師，我們幾個正在一起參詳佛門因果之道，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石天昊也連連點頭：“沒錯，還不成熟，很不成熟。”
汪林和朱易站在一旁，沒有表示反對，都看着大德禪師微微一笑。
可是他們這幅模樣，卻反而讓大德禪師有些心裏打鼓。
蓋因為眼前這四個天之驕子，都是極為自信的人，他們現在這個反常的樣子。讓大德禪師心中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聯繫方才汪林推演因果之道，大德禪師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一直讓他掛懷於心的事情。
大千世界五年前。滅玄之戰中，他雖然先前就為解落石所傷。但羣敵攻上玉京山之際，他還是堅持帶傷作戰。
汪林等人迅速回歸投身戰場，為當時的輪迴宗宗主釋天方所困，汪林證道元神方才扳回局面。
但就是那一戰中，汪林使用了一個神通法術，剋制了釋天方的業力紅蓮。
當時戰局混亂，大德禪師自己也有對手要應付，旁觀之下也看不真切，但卻隱隱感覺那個神通法術與因果之道有關。卻又迥異。
這些年來，大德禪師一直沒有就這個問題專門詢問過汪林。
因為他心中隱約間有預感，事情結果對他怕是極為不利。
此事被大德禪師埋於心底，不為他人所知，平時大德禪師也縱使選擇性遺忘，但現在他卻感覺到，蕭焱四人準備跟他説的事情，或許就和當年之事有關。
蕭焱四人也微微有些忐忑，不過在林鋒離山前往瀛海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又一起仔細參詳許久，對於佛門因果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當初的設想已經漸漸成熟，大德禪師知道了，或許仍然會受到衝擊。但應該不至於有太嚴重的後果。
若是大德禪師能理順思路，相互印證，反而有可能更進一步。領略新的天地。
大德禪師也是他們能接觸到的佛法修為最高者，若是他也能加入進來的話。對於佛門因果之道的辨證昇華，必然能做出巨大的貢獻。
“蕭施主不妨直言。老衲雖然魯鈍，但參研佛法多年，或許能提出一些意見。”大德禪師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之後，緩緩説道。
蕭焱四人對視一眼之後，還是由汪林説道：“大師，昔年晚輩是從您那裏請教佛門因果之道，後來偶有所得，但在之後的修練過程中，卻有了許多不同的看法。”
“有些是我自己的親身經歷，有些則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汪林將之前和蕭焱四人的討論娓娓道來：“除了我自己的親身經歷，一些傳聞，我們也分別下山加以驗證。”
“除了時代太過久遠，確實無法證實的事情以外，凡是能加以證實，我們都一一作了驗證。”
“其中不乏以訛傳訛之事，有些離奇傳聞，也確實有內在原因，能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我們。”
汪林徐徐説道：“但其中也有些事情，和我自己少年時的親身經歷一樣，確實無法用因果來解釋，這樣的事情，並不在少數。”
他看向大德禪師：“其實，只需要我那一件事，就已經可以證明，要以因果之道確定推演世間所有一切的緣由現狀發展，過去、現在、未來是不可行的，至少是不完備的。”
“因果之道，並非至高無上之大道，並非世間唯一真理，並非天道，也不是造化基礎，不是世間萬物終歸的永恆。”
汪林説完，蕭焱等人都看向大德禪師，大德禪師神色平靜，不急不緩的説道：“汪施主，你所言的情況，老衲活了這麼多年，也並非沒有耳聞。”
“我佛門存續時間，更是數以萬年計，如此漫長的歲月中，類似的事情也並非沒有見過。”
“歷代先輩高僧，也有人對此產生過疑惑，並仔細查究其中原因。”大德禪師雙掌合十：“有些事情查清楚了，就如汪施主你所言，是以訛傳訛，又或者世俗之人所知有限，因為產生誤解。”
“有些事情仍然不明究竟，但正因為如此，才彰顯了因果之玄奧，我們身在紅塵中，神通不敵業力，很多事情，我們窮盡自己所能也無法明白真相，並非真相不存在，而是我們看不透。”
大德禪師周身上下都隱隱有佛光流轉，透露出圓覺智慧。
他雖然和顏悦色，情緒平靜，但在汪林、蕭焱等人從來不會顯露出佛光氣息。
此刻他態度仍然友善，但無疑認真了許多，眼瞎正在討論的事情。涉及他畢生信仰與信念，一顆禪心之根本。便是面對玄門天宗中人，也不可能動搖自身堅持。
這與他對汪林、蕭焱等人。乃至於對林鋒的尊重無關，而是一個佛門金身二重大能高僧理所當然的態度。
蕭焱四人對此也完全不在意，問道路上，這是應有之事。
“就如同世俗之人所知有限，所以才會將一些事實真相誤傳，將本應在因果中明明白白的事實變成離奇的見聞。”大德禪師靜靜説道：“我輩修士，所知所識，能力法力都遠超凡人不知多少，但我們也並非全知全能。我們也在探尋世間大道真理的道路上摸索前行，我們也有不明瞭，不理解之事。”
“我們沒有把道理弄明白，不代表道理就是錯的。”
大德禪師輕輕搖頭：“世間大道萬千，各有不同，這話不錯，但千變萬化，殊途同歸，最終都歸於一道。”
“很多人都以天道代指。但在老衲看來，天也是物，是意，是虛空。也有因有果，所謂天道，便是因果之道。”
“世間大道有許多。如何認識明悟這萬千道理？只要在這世間存在，便已經是一重因果。因果是道，也是我們認知這造化世界的角度。由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於是我們便可以分析，認識，瞭解，通曉這世間萬物的情理事態。”
汪林點了點頭：“大師高見，晚輩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既然我們沒有把道理弄明白，又如何知道這道理是對是錯？”
“大師請看。”汪林手指在虛空中輕輕勾勒一塊如同鏡子般的扁平石頭，表面光滑，映照出人的影子。
大德禪師盯着這塊石頭，仔細揣摩感知其中道理意境，片刻之後，悚然動容：“雖然還只是初見端倪，但竟然與本寺的三世因果咒隱約有異曲同工之妙，彷彿同出一源。”
“汪施主當真是不世之材，通過旁觀閲覽佛經，就能將因果之道參詳到這個地步，並且化入自身道法修為中。”
大德禪師嘆了口氣：“你若是修習佛法，也是大慧根之人。”
汪林説道：“大師過獎了，請您再看一下這個。”
他收了三生石的神通，然後又亮出因果界神通，大德禪師見了打開的因果之門，看着門口出現一個光點中出現光線，延續到另一個光點，然後以之為起點，繼續延伸到下一個光點，連連點頭：“因果線……”
起點為因，終點為果，有因必有果，一件事情開了頭，一路走下去，接連不斷的變化，當停止時，即得一個結果。
下一刻，因果界的大門轟然關閉，延續的光線從最後的終點，倒退回上一個起點，然後再倒退回上上個起點，依次類推，最後回到一切原點。
過去造就未來，有果必有因，未來的結果，可以尋根溯源對應過去的一個起因。
大德禪師轉頭看向汪林，汪林沉聲説道：“大師請穩住心神。”
因果之門重新打開，起點再次延伸出光線，光線停下腳步，其終點凝結成第二個光點，第二個光點中再次延伸出第二段光線，光線停止之後，出現第三個光點。
大德禪師正在疑惑之間，突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赫然看到，汪林的因果界中，出現了第四個光點，一個完全孤立的光點，同第三個光點之間完全沒有任何聯繫，也不與其他任何東西相連。
“你！”大德禪師豁然轉頭看向汪林，因為事關重大，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汪林這個法術上。
因果界中的事物，並非真實有形的事物，而是其中道理的顯化。
所以這個光點的出現，並非汪林做了什麼手腳，或者以別的法術，以自身法力創造，而是因果界自身顯化的結果。
以因果界闡釋的道理來説，就是一件事物，沒有任何原因，便憑空呈現。
因果界中的第一個光點是在因果之門，唯有這個光點是汪林這個法術造就，雖然是一切的起點，但第一個光點也有前因，便是因果之門本身。
而第四個光點，卻是沒有前因的存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