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全去追擊,步卒沿途收攏俘虜。”
隨着方醒的命令,韃靼人的大營中衝出了不少騎兵,人人爭先。
可等仔細一看,卻發現這些騎兵大多是婦孺,甚至還有老人。
“伯爺,這……”
黃鐘覺得把婦孺老人都弄出來了,這不是玩笑嗎。
“這是去搶功的,不必管他們。”
方醒微微笑道:“伯律,你別小看他們,他們雖然單兵不強,可都知道配合,再厲害的人,面對幾十張弓時,任你有一身的本事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在百年前,他們的孩子從小就綁在馬背上練習,七八歲時就開始學習弓箭,等到十來歲時就是極好的戰士,這便是他們能縱橫世界的根源。”
以小制大,蒙元人的力量讓全世界為之矚目。
可方醒知道大明不能做到這一步。
這是窮兵黷武!
視線中,一隊由婦孺老弱組成的追兵圍上了兩個肉迷人。那兩個肉迷人兇悍異常,追兵卻一個迂迴,然後箭矢如雨。
“厲害……”
看到那兩個肉迷人落馬,黃鐘不禁讚歎着,然後憂慮的道:“伯爺,尚武之風不可棄啊!”
“大明沒有這等天生適合騎射練習的氣氛,不過咱們有火槍。”
一個男子在外圍被家丁攔住,低聲説了幾句得以進來。
看着挺普通的一個人,可一張嘴就讓黃鐘有些懵。
“伯爺,韃靼部裏的奸細已經被抓住了。”
黃鐘心中一震,就看向方醒。
方醒淡淡的道:“此輩無恥,自然要讓大家都看看再處置。還有,你們立功了,回頭本伯的奏章上自然會提及。”
“多謝伯爺!”
男子堆笑着走了,黃鐘心中暗自揣測着這人的身份。
“這人是錦衣衞的,別小看了他們。”
方醒催馬過去,黃鐘緩緩跟上,腦袋裏一個謀劃就成型了。
從僕固等人派出奸細,到韃靼部突然混亂,這一切難道……難道都是在掌控之中?
黃鐘看着前方方醒的背影,此次決戰的整個過程,包括聯軍一方的謀劃都清清楚楚。
聯軍一方以為必勝,而方醒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引而不發,目的不過是想堅定聯軍決戰的信心罷了。
方醒策馬來到了阿台這邊,看着他跌坐在月魯的身邊,邊上郎中在上藥,神色哀傷,就下馬問道:“月魯如何了?”
阿台抬頭,目光呆滯。
月魯依舊在昏迷之中,郎中在他胸前的傷口處消毒上藥都只是顫動幾下,可見受傷嚴重。
“伯爺,就怕是傷到心脈。”
軍中的郎中面對生死都是漠然,可他冷淡的語氣卻激怒了阿台。
“他是本王的人!”
郎中點點頭,開始給月魯包紮。
“他跟了本王有十年了,出生入死,本王靠着他才躲過了無數次明槍暗箭,你要救活他,否則本王發誓會讓你全家為奴!”
阿台癲狂的拔出長刀,郎中卻淡淡的道:“軍中的兄弟受傷,我們就沒有不盡力的時候,生死有命而已,我們不是神仙。還有,王爺,您背上的傷口可不淺,不想崩裂的話,最好別太激動了。”
阿台呆了呆,突然丟掉長刀,捂臉哭泣着。
“韃靼那麼大,可只有月魯才是我信任的人,無數次暗算都是他幫我頂着,幾次險些身死,這眼看着就要過上安穩日子了,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堂堂的和寧王哭的像是個孩子,臉上涕淚橫流。
方醒的神色波瀾不驚,他摸出個小瓷瓶,從裏面弄出幾顆外面包裹着米粉的小東西,然後俯身道:“把這個給他吃,一天吃一顆,連吃三天。”
阿台伸手接過,茫然的道:“能救活月魯嗎?”
方醒直腰看着遠方,説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連這個都救不活他的話,那麼這就是他的命。”
方醒走了,阿台看着手中的幾顆小東西,問了郎中:“興和伯懂醫術?”
郎中豔羨的道:“伯爺當然懂醫術,連先帝都用過伯爺的藥,和寧王,月魯有福了。”
阿台一聽就大喜,急忙配合郎中餵了月魯一顆藥。
喂藥完畢,阿台的目光轉到邊上被看守着的那個老人身上。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韃靼。”
老人跪在地上,他抬起頭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阿台,我們就該在這片草原上肆意奔馳,而不是你渴望的富貴。”
他看看左右那些軍士,嘿嘿的笑了笑,説道:“富貴只會銷蝕掉你們的鬥志,幾十年後,你們和自己的子孫都上不了馬,拉不開弓……”
“於是你想向哈烈人和肉迷人投降?”
阿台艱難的站起來,右手握着連鞘長刀,順手一揮。
“噗!”
老人的腦袋偏到了一旁,張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水,裏面還夾雜着幾顆黃色的牙齒。
阿台的身體搖晃一下,冷漠的道:“處置了他。”
老人沒有求饒,他張開嘴,嗬嗬嗬的笑着。
“阿台,你會被明人殺掉,殺了你韃靼就沒了頭領,殺了你……”
阿台轉身,看着遠去的方醒,喃喃的道:“此後的草原就是一個主人,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誰能悖逆?誰敢悖逆?”
……
戰場上到處都是人馬屍骸,方醒漫步其間,聞着那淡淡的硝煙味,突然説道:“我覺得自己喜歡戰場,那會讓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存在,但是一回到家中,那種反差讓我覺得自己好似沒有活在這世間……”
黃鐘有些恍惚的道:“在下也有這種感覺,回想往日的悠閒,深感殘酷。願世間再無紛爭,各自和平。”
方醒負手走在前方,聞言就笑了,“你這是痴心妄想,有利益就會有紛爭,看大小罷了。小則小衝突,大則傾國之戰,從古至今,何時不在征戰?”
“好戰必亡,忘戰必危,此至理名言。”
方醒覺得老祖宗們真的是太睿智了。
“今日一戰之後,草原上兩年之內都不會再有烽煙,朝中才能從容施政,這便是以暴制暴,以戰止戈。”
黃鐘聽出了些味道,問道:“伯爺,可是要回京嗎?”
方醒心中焦慮,面上卻不顯。
“要清理完畢,確定聯軍無力再戰,我方能上奏章請求回京。”
……
三個女人加兩個孩子的組合不算是寂寞,特別是無憂老是要問方醒的情況,還有歡歡不時嚎哭幾聲,熱鬧非凡,就差雞飛狗跳了。
當聽到兩個急促的腳步聲時,小白裝作端莊的道:“這兩個孩子就是不穩重。”
張淑慧瞥了一眼她手中繡錯圖案的小衣服,回身看着土豆和平安滿面通紅的跑進來。
“娘,爹勝了!大勝!”
張淑慧哦了一聲,在聽到堡內歡呼時她就知道是大勝,只是有些擔心方醒的安危,卻不好問。
小白卻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爹呢?”
平安説道:“爹在巡視。”
小白這才安心,等拿起小衣服一看那圖案,就皺着臉道:“怎麼會繡錯了呢?又白乾了。”
莫愁抿嘴笑道:“可以改呢!”
小白一聽就樂了,就把小衣服擺開問莫愁方案。
兩個女人在研究繡活,張淑慧看到兩個孩子有些失望,就説道:“你們今日辛苦了,快去沐浴,等你爹回來了咱們吃頓好的。”
兩個孩子這才歡喜的去了。
這是方醒教的,孩子們做了正事之後,該誇讚就誇讚,給孩子一個認可和鼓勵。
這時候張淑慧才自由些,她悄然吩咐木花去問外面的家丁。
木花稍後回來,説道:“老爺今日贏的艱險,不過説是假象,老爺早就有了謀劃,騙了聯軍,現在聯軍損失慘重,已經逃了,咱們的人還在追。”
張淑慧點點頭,説道:“這次大勝之後,只怕咱們就要準備回去了。”
小白愁眉苦臉的道:“平安説是不想回北平,在這裏最好,每日還能去騎馬。”
莫愁微微挑眉,再低頭看看懷裏的歡歡,不知道這個孩子長大會喜歡什麼。
文,還是武!
“可以出門了!”
這時外面有人在歡喜的喊着。